山洞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只有两人清浅交错的呼吸声。沈阎靠在洞口，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全部心神都沉入了脑海中和那个流氓系统的艰苦拉锯。
“放弃任务。”他在心里默念。
【任务一旦触发，无法放弃。】
“那延迟开始时间。”
【检测到关键词“开始”，“同舟共济”任务已开启计时，请宿主尽快与目标保持十丈范围内共同行动。当前距离：符合。剩余时间：十一个时辰五十九刻……】
“我草。”
沈阎大惊失色。
沈阎磨了磨后槽牙。十丈范围，这山洞倒是符合，但“共同行动”是什么意思？难道要他和谢无妄一起出去遛弯？怕不是刚露面就要被闻讯赶来的正道人士砍成臊子。
他尝试钻空子：“如果目标单方面离开十丈范围，算谁的责任？”
【任务判定基于宿主行为。目标离开，宿主未主动跟随维持，判定为宿主任务失败。】
沈阎：“……”
行，够狠。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破系统就是铁了心要把他和谢无妄绑在一起。他烦躁地睁开眼，视线再次落到那个白色的身影上。
谢无妄依旧维持着打坐的姿势，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冰雕。但沈阎敏锐地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泛白，似乎在隐忍着什么。额角也有细密的汗珠渗出，顺着流畅的下颌线滑落，没入衣领。
是在压制伤势？还是……在抵抗那“情丝绕”的残余影响？亦或是两者皆有？
沈阎想起系统提示里的“能量共鸣”和“恢复速度提升”。看来这效果是双向的，谢无妄在借助他那丝魔气疗伤，但同时，恐怕也在被动地加深那种诡异的“链接”。
这简直是个无解的死循环。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洞外天色由暗转明，熹微的晨光透过缝隙照了进来。
沈阎一夜未眠，既要提防谢无妄突然暴起发难，又要忍受脑子里那个不断跳动的任务倒计时，精神疲惫到了极点。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胃里一阵绞痛。
饿。
修为尽失后，这具身体和普通人一样需要进食。他瞥了一眼谢无妄，对方是金丹修士，早已辟谷，自然没有这种烦恼。
得找点吃的。
这个念头刚升起，系统面板就适时地弹了出来：
【检测到宿主生存需求，触发支线任务：『投喂之道』。】
【任务要求：为目标谢无妄提供一次食物（需目标接受并食用）。】
【任务奖励：情意绵绵点x50。】
【失败惩罚：无。（但会降低“同舟共济”任务评价）】
沈阎看着这任务，差点气笑了。
投喂谢无妄？那冰块脸像是会接受仇人投喂的样子吗？还“需目标接受并食用”？这难度比让他去单挑整个正道联盟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强压下把这破系统从脑子里抠出来的冲动，撑着石壁站起身。动作牵动了伤势，让他闷哼一声，额角也冒出冷汗。
这动静惊动了里面的谢无妄。
他倏然睁开眼，眸光清冷锐利，带着审视和警惕落在沈阎身上。
沈阎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指了指洞外：“我出去找点吃的。”他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你……需要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这不是自找没趣么。
果然。谢无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无视了他的问题，重新闭上眼，周身气息更加冰冷，明确表达出“与你无关，别来烦我”的态度。
沈阎自嘲地摇摇头，拖着疲惫沉重的身体，小心翼翼地钻出了山洞。
山林清晨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清新和露水的湿润。沈阎深吸一口，暂时将山洞里那令人窒息的氛围和脑子里烦人的系统抛在脑后。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有水源的地方走去。
他现在内力全无，身手比普通壮汉强不了多少，打猎是不用想了，只能看看有没有野果或者能挖的根茎。
一路上，他格外小心，不仅要注意脚下的陷阱和毒虫，更要时刻警惕可能出现的搜寻者。断魂崖闹出那么大动静，正道那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幸运的是，他似乎暂时甩掉了追兵，这片山林看起来还算安全。他在一条小溪边发现了几棵野果树，上面挂着些青涩的果子。他尝了一个，酸涩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但好歹能果腹。
他摘了几个相对熟些的用衣襟兜着，又挖了些能吃的植物根茎，在溪水里洗净。
看着手里这堆勉强能称之为“食物”的东西，沈阎叹了口气。想他堂堂魔尊（虽然是前任），怎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回到山洞附近时，他放轻了脚步，隐在树后仔细观察。洞口依旧，没有外人来过的痕迹。他稍稍安心，走了进去。
谢无妄还坐在原处，姿势都没变过，仿佛真成了一尊石像。只是他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呼吸声似乎也沉重了些。
沈阎心中一动。能量共鸣能加速恢复，但消耗恐怕也不小。谢无妄重伤未愈，又强撑着运功抵抗“情丝绕”和梳理体内诡异的能量平衡，消耗定然极大。辟谷不代表不需要能量补充，尤其是这种状态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距离谢无妄五六步远的地方停下——这是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既不至于立刻引发攻击，又能让对方听清说话。
“那个……我找到些野果和根茎，味道不怎么样，但能填肚子。”沈阎将洗干净的野果和根茎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推向谢无妄的方向，“你伤势不轻，多少补充点。”
谢无妄眼皮都没动一下，仿佛老僧入定。
沈阎等了几息，见对方毫无反应，也不意外。他自顾自地拿起一个野果，咔嚓咬了一口，酸得龇牙咧嘴，但还是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胃里有了东西，那股灼烧般的饥饿感总算缓解了些。
他一边啃着酸涩的果子，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山洞里显得有些突兀：“外面暂时没看到追兵，我们可能甩掉他们了。不过这里也不安全，等你伤势好些，我们得换个地方。”
他说的是“我们”。
谢无妄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沈阎继续道，语气带着几分自嘲：“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杀了我。说实话，要不是这莫名其妙的状况，我也懒得管你。但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没了我，你治不了这……奇怪的伤；你出了事，我也没啥好果子吃。”
“所以，暂时合作，如何？”沈阎看向谢无妄，目光平静，“你帮我……或者说，我们互相帮忙，摆脱这见鬼的局面。之后，你要杀要剐，我们再各凭本事。”
山洞里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沈阎咀嚼野果的细微声响，和两人清浅的呼吸。
过了许久，久到沈阎以为谢无妄不会回应，准备放弃时，一直闭目打坐的剑仙，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依旧冰冷，如同覆着霜雪的寒潭，里面清晰地映出沈阎的身影。
他没有看那块石头上的食物，也没有回应沈阎关于合作的提议。
他只是看着沈阎，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某种更深沉的意味，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对我用的，究竟是什么妖法？”
好问题。
直指核心。
沈阎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着谢无妄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知道糊弄不过去。但他能怎么说？说我不是原来的魔尊，说我脑子里有个叫“情意绵绵防御系统”的玩意儿，它觉得我们很般配所以要化敌为爱侣？
草了。这话说出来，谢无妄怕是会以为他得了癔症。
他沉默片刻，迎上谢无妄的目光，选择了一个相对模糊，但某种程度上也算真实的回答：
“如果我说，我自己也控制不了，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