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允蕴拨开衣摆坐下，碰起茶杯暖手。
田锐靠着桌边，陈述：“他的外婆同年去世，外公第二年精神失常，他舅舅找了家疗养院入住，每周会去看个一两次，时泰仁去慰问被赶出去。”
柯允蕴抓住重点：“精神失常为什么会送疗养院？”
“据说没攻击力。”田锐去疗养院看过这位老人，穿着干净，但眼神恍惚，自言自语，玩什么都不搭理人。
田锐从抽屉拿疗养院的义工报名表、名片递给柯允蕴：“我跟负责人聊过，下午有场关爱老人健康问诊的活动，你走个形式吧。”
“谢了。”柯允蕴找他聊过自己的想法，田锐当时没说什么，到底还是选择帮她。
她上车找个本子垫着填上假名，将日期写到一周前，路过地下商场停车，换了套百来块的衣服和帆布鞋，编了个三股辫，画了下黑眼圈，擦掉口红，戴上眼镜，帽子，逛了下买了慰问品，出去打车直奔疗养院。
她自然混入义工团队，参与协助老人问诊，这里的老人多数有病，但大多和善，只有小部分烦躁难沟通。
轮到时灿外公问诊结束，她主动送回房间，悄悄关上门，反锁，谨慎巡视四周查看有没有监控。
柯允蕴扶他坐到角落的椅子里，平视他：“外公。”
元老先生眼神空洞抱着手里的娃娃：“安英，你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啊？她去做什么了？安英，安英啊，你的书，我给你买回来了，在桌上呢。”
安英，元安英，他的女儿。
柯允蕴走到窗边的书桌，确实有几本练习册，她翻开第一页，上面的元安英三个字，主人的字体十分工整漂亮。
桌面摆着他们一家的照片，以及一本厚相册，几支笔，还有一对戒指。
柯允蕴拿着询问：“外公，我可以看吗？”
元老先生梳着另一个娃娃的毛：“老婆呀，我今天给你扎个辫子好不好啊？”
柯允蕴低头，一页页看过去，前面是他们的结婚照，元安英的出生成长，接着小男生百日照，到他们读书、毕业时期的几张单人，有几页的照片剪掉，留住元安英的一半，然后是男生的结婚照，最后才是全家福。
一家人身穿旗袍，中山衣，书香气质，笑脸盈盈。
柯允蕴若有所思合上相册，走到他面前，递了个发圈，盯着他，压低声音试探：“外公，你还记得时菡、时灿吗？”
元老先生专心绕着发圈绑住辫子，拿小镜子对着娃娃：“老婆，你看今天扎的好看吗？”
“外公，我把他们接回来了。”柯允蕴用两个人的声音，在他耳边说：“等事情结束，我们来接你好不好。”
元老先生笑呵呵：“我知道你会喜欢。”
外面敲门声急促响起。
“外公呀，我要走啦，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你好好的，会有人来照顾你的哦。”柯允蕴直起身，笑着去开门。
“你是谁？”一个男人推开门，满脸怒意质问她。
柯允蕴故意让这门的力道带了下，紧张：“我是义工，负责送老先生回来的。”
男人大步进房，连忙检查元老先生的状态，呵斥：“站住！”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为什么锁门？”
“我我叫……李云，我只只是…过来读书的，听说参加义工加加学分，这门是老先生亲自锁的，真的不关我的事。”柯允蕴一副被他吓到的模样，磕磕巴巴向他道歉：“对对不起。”
元老先生抱着娃娃塞给他笑：“好看吗？”
“好看。”男人轻声安抚，没放松警惕：“你出去！”
“好。”柯允蕴哆嗦着出去，小心关上门，眼神一秒恢复平静，找到负责人说了声不拍活动照，收尾，离开疗养院。
那个男人大概是时灿的舅舅吧。
柯允蕴去商场换了正式套装，重新扎低丸子，上车化妆，按着江阳发来的地址，导航过去。
谭思提前到会场外面等着接柯允蕴，看见熟悉的车牌，她会心一笑，挥了挥手。
Cindy拥有自家工坊、再以投资合作、战略供应商的混合模式，形成完整的供应链体系，保持手工艺品达到高标准的同时，确保生产链与品控的稳定性。
谭思记得柯允蕴进Cindy的第二周，她迅速熟悉供应链和运营，不断跑原材料制造商工厂考察，走流程上交部门审核。
到现在能轻松交涉，收购股份达成资方合作，又拓展新的外部独立供应商，评估生产需求的资质，签长期合作，这一路，有多不容易。
落在别人眼里，她就是靠背景做到的人而已，只有谭思知道，收购两家股份与签两家供应商的前提，她私底下做过多少努力。
这些合作方可不仅仅看在柯老先生的面子，各个都是人精呢，能对柯允蕴有几分友善的客气，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柯允蕴微笑将车钥匙递给工作人员，接下谭思给的邀请函，进入会场，去签名版签到，拿到会场吊牌。
“江总在顶楼和他们聊天呢。”谭思快步越过柯允蕴，先按电梯：“让你直接上去找他。”
“嗯哼，辉光的合同送过去了吗？”柯允蕴对着电梯镜，戴上会场的牌子，整理发丝。
谭思点头：“下午送了。”
柯允蕴向她眨眨眼，低语：“好，待会没什么事，你就偷偷溜吧。”
“我不溜，你给我算点加班费嘛。”谭思开玩笑。
柯允蕴一脸正经：“嗯？我们这是正规公司，你还是到点下班吧，小谭思，钱没那么好赚。”
谭思噗呲一笑：“哎呀，好遗憾啊。”
柯允蕴看着门开，催促：“快去会场。”
谭思抬手比划‘打电话’的手势，转身出去。
柯允蕴淡笑，关上电梯，直到顶楼，工作人员为她引路。
“邓总，方总，偷偷躲清闲呢你们。”柯允蕴挂起笑打趣，看了眼时间：“下面快开始啦，还不下去呀？”
邓总放下酒杯：“躲什么啊，都等你。”
“怎么那么晚？”方总拍了拍皮沙发，示意她过来坐。
“我从学校出来就往这边赶啦。”柯允蕴自如坐下，看了眼笑着的江阳。
方总摊手看着邓总：“你看，我刚说什么。”
邓总逗她：“这不会影响我们后期合作吧？我们对接人可是你，别想签了就推给别人负责啊。”
“我可听说啦，你读书时创业没耽误事，我这正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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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学习呢。”柯允蕴话里打着太极，面上真诚不假。
邓总一乐：“年轻人说这话，我愿意听。”
“老邓，时间不早了，你有什么话，到台上说吧。”方总整理外套站起来，邀请他们下去。
邓总看了眼时间，点头：“走吧。”
柯允蕴不紧不慢跟着他们下会场，这是她入职后，独立收购少量股份达成合作的第一家，算得上一份子，维护关系也是工作之一，自然会配合他们的活动。
江阳亲自带她，教她更多得是怎么以不同的方式对待不同的场合，重点从细节上观察每个人的言行心理。
谭思待到中场接触完内部人员，百无聊赖，给柯允蕴打了声招呼，悄悄离开。
直到结束，柯允蕴将喝了酒的江阳送走，又跟他们谈了下第一批货的事，才开车回家。
客厅留着灯，电视声音响着，时灿抱着方枕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看到相似一幕，不禁愣了下，轻手轻脚关掉电视，他醒了。
“回来了？”时灿撑着沙发坐起。
柯允蕴放下遥控器，轻笑：“不是发信息让你别等我嘛？”
“没等你。”时灿拿开抱枕，双腿放下，穿了拖鞋：“我看电视呢。”
“嗯，那去睡吧，晚安。”柯允蕴提着纸袋，转身回房。
时灿沉默坐了一下，缓缓起身，走到那扇紧闭的房门，顿了下，推开自己的门进去。
两人同一屋檐下，却有时差。
随着柯允蕴开始接触业务战略发展，变得早出晚归，时灿通过江德伟的考核，正式投入学习，重新协商调配课程表，如约加入闻以宁的团队，研发无人机。
不变的是，他依然放着电视，等她回家。
今晚她经过一段路，发现四处拦起，放警示牌，暂时封锁。
她目光微沉，打方向盘转到旁边的街道停车，发信息告诉丁启亮，等他结束见见。
半个小时后，丁启亮忙完，跟同事说了声，大步走向停车点。
“哥。”柯允蕴开锁让他上车，递了包湿巾和水：“送你回局里吗？”
丁启亮脱掉手套，擦拭，灌了半瓶水，蹙眉看着她：“这么晚回家，还敢走这条路？”
这段路偏僻，很少有来往的车辆，何况是行人。
柯允蕴直视前方，开车绕到前面拐弯上去，无奈笑了下：“我不常走呀。”
“小安呢？”丁启亮不悦。
“让他接送太高调啦，我一个刚进公司没多久的新人，有谭思还不够呀？去哪还配个司机助理的，容易招惹是非呢。”柯允蕴有些私人行程，越少人知道越好。
丁启亮抱着双臂：“你拿这种借口敷衍我之前，能不能对你自己有个认知？你还怕这种事？”
柯允蕴哦了声，没继续反驳，却也不解释。
丁启亮往后靠，看着窗外，提醒：“万事小心。”
“我会的。”柯允蕴露出笑，状似无意：“怎么封路了？”
“有命案。”丁启亮想到从死者身上拿下来的钥匙扣，不禁叮嘱她：“晚上叫小安接你，没个人在你身边，我不放心。”
“好。”柯允蕴抬眼，看了眼车镜，后座的丁启亮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