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忠收拾药物，放进柜子里，将椅子拉到床边坐下：“说起来，你六岁那年，学校有个手工环保作业，你们利用报纸做灯笼，还记得吗？”
“记得呀，我们把爷爷的报纸全都拿去剪了，还挨一顿说呢。”柯允蕴胡乱收割一通，把爷爷当时还没看的报纸也拿走了。
柯忠诚双手搭在椅把上，回想：“时家事发报道的新闻，占了几个版面，还没细看呢，被你拿去剪了，大家都在提，我听个一二，据说时泰文接手时苑地产，前后做几个项目相当不错，风头正盛，难免招人妒忌，刚一出事，墙倒众人推，没想到是他的孩子帮了我们。”
时隔太久，柯允蕴对报纸的内容没什么印象，当时和闻斐他们分工做，不是竹子没磨好穿了洞，就是距离太近，点火就燃，改了好几遍，终于做了个一米高的灯笼，糊上所有能用的报纸，剩的碎纸，琴姨都拿去扔了，他们也拿了第一。
根本想不到还有这一层。
“就一点，这把火烧到我们家，我不会这么算了。”柯忠诚不管那些人有什么恩怨目的，害得他差点失去丁秀静是事实：“酒店住户的事，我会约他们见面谈。”
丁秀静温和：“时菡的事，由我们做长辈的来跟他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不要有过重的负担。”
“我知道啦。”柯允蕴扬起笑，让他们宽心。
天色微暗，夜晚繁华街道，橱窗的光透出，投射到石板路，古老的砖墙，别有一番异国风情。
丁启亮完全投入逛街，走了一圈后，指着柜子上的包包让店员拿下来：“这个好，够大，能放很多东西，很实用啊。”
“嫂嫂选的是这款。”柯允蕴收起手机，指向另一个精致的小包。
丁启亮端详一会，用手机量了放不下：“这么小，手机都装不下，能装什么呀？”
“女孩子买包，看心情，看款式，看搭不搭，喜不喜欢，就是不看大小，除非有需要。”柯允蕴嫌弃，她递卡给店员：“你不送我送，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你呀。”
丁启亮不再犹豫，焦急把卡递出去：“不要你送，我买给她的，你凑什么热闹？你自己挑个，一起买单。”
“哦，没喜欢的。”柯允蕴接过袋子给他，推开门，一阵香甜的味道飘在空气中：“请我喝茉莉奶绿吧。”
“就这个？”丁启亮撞她一下，揶揄：“怎么替你哥省钱啦，突然长良心了？”
柯允蕴推开他，倨傲：“快去。”
“好好，买，五分糖是吧？”丁启亮往前面那家的街头甜品车走去。
“嗯，我在这里等他们。”柯允蕴出门前发了这个店的地址给贾远，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陌生的街头，不同国度的面孔，人来人往间，她一眼便捕抓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向自己走来。
“贾远呢？”柯允蕴转身笑问。
时灿提着电脑：“他说碰见熟人了。”
“熟人？”柯允蕴疑惑看向他身后，贾远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搭着丁启亮的肩膀，碰上视线，他冲她摆手。
“他们是第一次见呀。”柯允蕴没记错的话，知道彼此存在，但绝对不熟。
时灿淡声：“自来熟。”
贾远的原话是：这陌生的国土还能碰见同胞，就是朋友，你先过去，我跟熟人打个招呼。
“饿吗？”柯允蕴望着他平静的双眼，她其实想问，你还好吗？
时灿喉咙一紧，缓缓吐出一个字：“饿。”
提着奶茶过来的贾远，正好听到，活像见鬼一般的表情，这会知道饿了？
一杯奶绿挡住他们的视野，她接着，慢慢喝起来：“我们去吃饭。”
丁启亮捧着咖啡，拖上贾远：“走吧。”
柯允蕴主动伸手挽住时灿的手臂，轻声：“你的拐杖呢？”
“我能走。”时灿步行极慢，腿部痛感能让他保持一丝清醒。
柯允蕴沉默，他是恢复不错，最少要三个月才能自行走路，现在不过是折腾这副残躯。
到餐厅落座，贾远拿起餐牌毫不客气，一口气点八九个，才还给工作人员。
丁启亮瞄了眼菜单，没几个菜，这小子手指一点，走了半个餐单：“还是同胞的胃啊。”
柯允蕴戳了戳杯子，闻言：“再来点？”
“不用，我又不是猪，哪来这么大的胃，刚吃完饭呢。”丁启亮打圈摸着肚子。
“我能吃，饿死了都。”贾远低头敲手机按键，咻咻连发两条信息给对面的柯允蕴吐槽。
“上机前，还叫了份餐给他，说没胃口。”
“到你面前就说饿，算怎么个事？”
贾远盖下手机屏幕，咳了声，喝了口柠檬水润喉。
柯允蕴若无其事在包里拿出静音的手机，看了眼信息，没回。
时灿乖乖坐着，看似平静，细看有些呆滞。
贾远这人有恐静尴尬感，没人说话就觉得不自在，他明知故问和丁启亮聊起来：“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啊？”
丁启亮配合给出个理由打消某人疑虑：“比你们早几个小时吧，我们过来接姑姑出院，我们才开始逛，待会吃完饭一起去前面的广场走走？”
“好啊。”贾远不假思索，想起自己拉着行李箱不方便：“要不先拿行李回去？”
丁启亮：“先放车上，我们开车了。”
“你刚怎么不说，我就不用拉那么远了。”丁启亮这个巨大号的行李箱装的都是时菡的东西，背包才是他们两的几件衣服。
丁启亮耸肩：“你们不是饿了？”
“也是。”贾远不顾礼仪半瘫在椅，他这两天几乎没怎么睡，眼皮都要耷拉下来了。
服务人员整理桌面餐具，告知一声上前菜，餐包与浓汤。
时灿拿起餐具，狼吞虎咽，三两口下肚。
贾远见状，立即护住自己的份，咬两口餐包，喝了几勺汤。
丁启亮眼皮一跳，扫了眼周围的人，都盯着他们这桌看呢。
柯允蕴平静将自己那份挪到时灿面前，柔声提醒：“吃慢点，太快会引起反胃。”
时灿置若罔闻，一勺接一勺的动作，被柯允蕴按住，餐具发出碰撞清脆声，似是惊醒，茫然看着她。
旁边的两位视线也落在他们手上。
柯允蕴勾唇淡笑，抬眸冷淡看了他们一眼，两人分分移开眼，低头喝着汤。
“你吃慢点，再饿也不能这么急。”柯允蕴耐心地复述一遍。
时灿怔怔盯着她了一会，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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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允蕴松开手，缓缓往后靠，看着他吃。
“来来，吃这个。”贾远打破寂静，将刚上的两道放到中间，招呼着来：“吃呀你们。”
“吃你的。”丁启亮把面前的推给贾远，打量坐在他对面的人，完全没有青春该有的朝气，死气沉沉那样子，看着都堵心。
若没有特殊原因，他站在哥哥的立场上，真想让柯允蕴离有心病的人远点，千万别有自己是谁例外的情结。
救世主那是教会耶老大的活，市场严峻，人人自危，她就别跟着争这饭碗了。
可惜啊可惜，就有那么个特殊的存在。
柯允蕴拿起手机给一脸高深莫测的丁启亮发信息，换做别人需要观察分析他的微表情，她了解他自然用不着，一眼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YY：我没想当救世主，顺手而已。
ding：哦，那你的手顺得挺长啊？打算顺一辈子？
YY：微笑.jpg
ding：腿也长，现在能把你的长腿移开吗？
柯允蕴收回踩着他脚的腿，展颜笑开：“哥哥呀。”
丁启亮缩回脚，汗毛立起，没好气：“随便你吧，反正我管不了你，有的是人能管你。”
“我都没说什么呀。”柯允蕴双眼无辜眨眨。
贾远惯性搭嘴，边嚼边附和：“对啊，她都没说什么，你跟她说的什么话啊。”
“人话。”丁启亮懒散抱起双臂，“听不懂算了。”
时灿再一次在柯允蕴丝毫不退让的监督下，慢慢进食许多，填饱了腹。
一行人饭后，放好行李，走向小提琴声乐远扬的广场，那些路人自发加入舞蹈，自由唱跳，别有一番风情。
柯允蕴在人群里静静观赏，保持社交礼仪般挽着时灿的手臂。
贾远混乐队一起摇摆起身躯，融入在内。
丁启亮放松站在柯允蕴身边，确定正常，耐心十足看着群魔乱舞的人。
这波人击掌散去，一个人突然伸向柯允蕴，丁启亮敏捷抬手挡住，时灿几乎本能拦住向他们靠近的人，贾远看出个意思来，乐得不行。
一时间，乐队的人都愣了。
她绕过这两个人，轻轻拍了下对方的手，嘴角上扬：“很棒，再见。”
“谢谢，再见。”对方回以一个灿烂的笑。
丁启亮捏了捏手放下，斜睨了眼同样默契的时灿，姑且算他像个人，坦荡：“瞪什么瞪，这是习惯。”
柯允蕴率先走开：“回去啦。”
贾远从人群里跑着跟上柯允蕴，微微倾身，戏谑：“被两保镖保护的感觉怎么样？”
“不是应该的吗？”柯允蕴轻飘飘回了句。
贾远竖起拇指：“是，都是小的应该的。”
丁启亮喊住前面的柯允蕴：“姑姑和姑父的礼物没挑呢。”
“不用啦，你顾好自己吧。”柯允蕴可不想闹出个什么尾巴，让人抓。
丁启亮秒懂，跑了几步：“又省一笔。”
时灿不知不觉与他们拉开很长的距离，落单到最后面，他忍痛抬腿提速走了几步，被路过的人随风扬起的丝巾挡了下眼睛，整个人失衡，踉跄，双膝一软，跌倒在地，跪着，痛意瞬间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