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远想一遍他的行为举止,笃定:“很正常,特别正常,跟平时一样。”
连他都没发现时灿的异常。
柯允蕴两手放到居家服的衣兜里:“你去开车过来吧。”
贾远拿着单子扬了扬:“我要先去拿药。”
柯允蕴嗯了声,过去陪着他打针。
贾远调导航,开车直行右拐出去,试探:“你那鱼……怎么做的?伤这么重?”
时灿敷衍:“手滑了。”
贾远专注前路,哦了声,从脉搏划到手掌?处理鱼,还是处理他啊?
柯允蕴想起他静静站着,任血滴落,眼底却是掩饰不及的快意。
时灿缄默看向窗外后退的街景,渐渐模糊。
临到庄园,时灿突然说:“我回时家了。”
贾远从后视镜瞟了眼这两人,察觉气氛不对,直接把车停在明阁门口,将药给柯允蕴,溜之大吉:“我回去睡觉了,你们也早点睡。”
家里一片狼藉,炖牛肉已经凉透,那条被划烂的死鱼还躺在水池里,地面的血迹干涸,犹如案发现场。
柯允蕴上楼,打电话给晚上值班的人:“过来收拾一下一楼的客厅和厨房,楼下那些菜,都倒了吧。”
“好的。”通话那边应道。
柯允蕴烧水给他吃药,坐吧台里面的高脚凳,洗耳恭听:“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呀?”
时灿坐在吧台外面:“时菡失联了。”
柯允蕴倏地抬眸,静默一瞬,缓缓问:“让人去找了吗?”
时灿随手搭着,目光锁定她的脸:“他们去时菡的学校找了,报了案。巧的是,目前追踪到她拿着护照去了我们待过的国家,就没消息了。”
水开了。
柯允蕴转身洗杯倒水,拆开药盒,拿药片,按医生写的量,配好倒盖子里,把水一起放他面前,略有残忍:“你在怀疑我吗?”
时灿低垂眼帘,缓缓转着盖子里的药,他们相遇有充分的原由,在这三年半里,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年出现,又在同一个国家待过,时间不吻合,其他的事却那么巧。
“我说过,没做过出格的事,也包括没做过坏事。”柯允蕴神态坦荡,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句话仿佛是颗定心丸。
时灿抬头,勉强笑了下:“抱歉。”
柯允蕴单手托着下巴,风轻云淡:“她失联半年没消息,你的处境又摆在眼前,你怀疑她可能出事了,所以,你也想放弃自己吗?”
时灿勾起唇边弧度:“你怎么看出来的?”
“没人会看到自己的血兴奋的哦。”柯允蕴面上维持平静,心里却想着时菡临终说的那些话,如果告诉他真相,他会选择结束,还是能再撑一段时间。
“别用这种复杂的眼神看我。”时灿忍不住伸手挡住她的眼,轻笑:“我不可怜,不缺爱,只是有点累了。”
柯允蕴眼前微暗:“嗯,我信你,如果你有话想说,我会是你最好的倾诉对象。”
时灿缓缓松手,向后退:“谢谢。”
柯允蕴重获光明,笑了笑:“你想说吗?当年的事。”
时灿不痛不痒,复述着曾经报纸上报道的大字:“谋财害命,上天有眼,让他们死了填命。”
柯允蕴一脸认真,轻声细语:“时灿,我想听你说。”
时灿心尖一颤:“为什么?”
柯允蕴慢悠悠晃玻璃杯,热气腾腾:“世界上那么多的人,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而我更愿意相信你亲口说的。”
时灿定定看着她,这么多年,凡提起当年的时家,全是唾弃咒骂他们该死,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连叔叔也默认了结果。
时灿在这一刻想告诉她:“十四年前,我和你一样,有个完整的家,爸妈很爱很爱……我们。”
时智龙是时苑地产的创始人,他没有固执于家族企业,对两个儿子很是宽容,因人施教,时泰仁不喜欢地产,爷爷出资支持他的梦想,时泰文则喜欢爷爷的建筑理念,选择进公司接手时苑地产,一次活动,认识生在书香世家,温柔小意的安元英,她一眼就喜欢上文质彬彬的时泰文,两人慢慢接触,水到渠成组成新的小家。
婚后,父母前后生下时灿和时菡,如寻常父母般,孩子们生病时会焦急,验收成果会高兴,受挫时会鼓励,又与寻常父母不同,他们很热爱这个世界,总能在很小很小的事里找到乐趣,在很大很大的事里找到方向。
“爷爷去世的第二年,也是爸爸参与的全智能化的景苑售出后一年,A栋着火,触发安全系统的保护模式,物业安保反应及时,报警的同时疏通住户逃出,还是造成爷孙2人摔下安全楼梯致死。”时灿将药倒进嘴里,喝了口晾成的温水,吞咽。
当时还有重伤5人,轻伤11人。
“我爸当天晚上赶过去协助警方,联系家属,安抚他们,第二天上午十点,被警方请去问话,各部分展开调查,还没结果,外面已经流传十几个负面版本,公司紧急公关,也架不住当天的股票开盘大跌。”时灿自嘲笑了笑。
安元英最后一次温柔给了他。
她去接时泰文之前,蹲下来摸着他的脑袋,温柔叮嘱他照顾好妹妹,要相信爸爸能处理好,等他们回来一起吃饭。
时灿拧上药瓶盖子,晃了晃:“嗯,他们失约了。”
时灿在大门警报响起时,抱着时菡躲进爷爷的内室里的柜子里,捂住她的耳朵,哄她睡觉,直到时泰仁风尘仆仆跑回来,不停叫他们的名字,他才拉着睡醒的时菡钻出来。
他们的家,被砸个稀巴烂,没一处能下脚,时菡吓到,搂住时灿的脖子哭着要爸爸妈妈。
“叔叔找到我们,带回去让婶婶照顾。”
时泰仁抱住时菡哄,牵着时灿,让苏玉安顿,他当即一边找人,一边接手,出面处理赔偿事宜,以求家属的谅解,以及调查事发起因。
“我骗了时菡,爸妈很快就会回来了。”
时泰文夫妇失踪30个小时里,时灿照顾着哭闹不止的时菡,她一直要爸爸妈妈,他哄骗时菡。
“他们……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时灿的谎言被警方送来时泰仁夫妇的尸检通知书,打个措手不及,他再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时泰仁了解事情经过后,沉重送他们离开。
柯允蕴将手搭到他冰凉的手背上,缓缓收紧。
“我爸避开冲过来的死者家属,导致货车刹车不及追尾,他们没能等到抢救,死了。”时灿声音沙哑,眼眶泛红,静静注视着她。
第八天拿到尸检结论告知书,第十天,时灿跟着时泰仁去拿死亡证明,注销时泰文夫妇的户籍及身份证,联系存放的殡仪馆,终于见到失约的父母死气沉沉躺着,一动不动,那一刻,他有了父母死亡的实感,痛哭流涕。
时泰仁怀着悲痛,商议处理丧礼下葬,决定一切从简。
泰文遗子跟时泰仁生活、时泰文夫妇双双意外死亡的大字,登在电视社会新闻与报纸头条上。
柯允蕴轻声:“那调查结果是什么呢?”
“电路故障自燃引爆,连同智能系统家居批次不合格,上面有我爸的签名,但他一向重视安全,根本不会用劣质产品。”
“这件事爆出来后,我们的住处和照片散开,接二连三上门的记者堵人,业主,家属要说法业主,连其他的业主担心安全问题一起发酵。”
“我叔叔顶着各方压力,为保住爷爷的心血,竭尽全力挽救,根本顾不住我们,最终决定送我们出国躲一段时间,但我在机场被抓了。婶婶只能先偷送时菡离开,叔叔找到我之后,就让朋友把我带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先读书,过个清净的日子,约定好等高考后解决一切,接我们回来。”
“后来,供应商判5年,罚赔每人200万,我们赔偿1200万,货车司机判刑两年加赔偿金280万,冲出来的家属有部分责任认定以判罚赔偿60万。”
这件事就这样画上句号。
时灿抬眼,目光深沉看着她:“司机,供应商负责人出狱后,都意外身亡了。”
“嗯。”柯允蕴松手,下来绕到他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我陪你一起找出当年的真相,好吗?”
时灿的身躯微微颤抖,哑声应:“好。”
“现在,我们该去休息啦。”柯允蕴浅笑,伸出手挽住他的手臂,没用拐杖:“我送你回房。”
时灿机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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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她的肩上借力走着,他关门之前,捏紧门把:“谢谢。”
“不客气哦,晚安。”柯允蕴看着他关门,随即敛起情绪。
幸福存在阶段性,瞬间,时刻,唯独没有永远,面对天灾人祸,生老病死,人会靠几个瞬间,时刻,熬过一段又一段,寸步难行的日子。
最后遗留下来的人,靠回忆度过一生,无疑最残忍。
柯允蕴将海外时装秀,全权交还给Cindy的创意总监焦文负责,她除了上课的其余时间都在家里陪着时灿,看家长里短的家庭剧,几百集那种。
等他情绪稳定些,让贾远照顾他,向导师请两天假,亲自飞一趟。
助理谭思托运完行李后,拿着机票在里面等着,朝着远处招手:“柯总,行李刚托运,约田先生下午三点在绿幽咖啡见,这是合同,你现在看还是登机后看呢?”
柯允蕴:“登机后看吧。”
谭思看了眼手表,还有15分钟:“我们现在可以过去了。”
“嗯。”柯允蕴低头盯着手机,上飞机后,柯允蕴看了下合同,没什么问题,交给谭思,调整姿势补觉。
下机后,她手机屏幕不断跳出通知,匆匆看了眼信息,指尖快速打字,回复:“yes。”随即,打开时灿的名字,给他发条:【我到啦。】
那边很快回复:【好。】
柯允蕴坐在咖啡厅,上下打量正看合同的田律,三十七八的年纪,短发掺杂几根白丝,有家半死不活的创业型律所,这些年主攻刑事案件,惹到不少人,在各方势力的压迫下硬生生扛了六年,为代理人奔波调查,到处得罪人,赔个底朝天,是个头铁的。
“为什么找我?”田锐推了推眼镜,把合同推回去给她,条件很诱人,他不是傻子,律所不值这个价:“柯家不缺高级律师团队,你投资我们这种小律所有什么意思。”
“田锐。”柯允蕴轻抿咖啡,放下杯子,眼神坦荡:“我目前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样不怕死的律师,你冒着风险拒绝受理犯罪者案件,不惜得罪势力,也要争一个真相,死磕到底,这些年,没打过几个官司,赔了不少钱,但你心里的东西,是我想要的。”
有点精明,巧劲,毅力,跑得头发都白了,也没想过放弃当事人,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尽力,败诉再上诉。
“我相信你,不干涉你的决定,钱我有,不需要你给我赚钱,只有一个条件,我需要真相,是真的事实真相,不为利益,不为名利糊弄我的真相,别忘了自己的初心。”柯允蕴锐利盯着他,将合同推过去,勾唇一笑:“我成为你的伙伴,共同为一件事,一个人努力,你不用再为钱,为案源耗费时间,专注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她随时能找人开家律所,高薪邀请田锐,这诚意恐怕在他眼里就是磨碎他的傲骨,世界上就是有一种人,宁愿抓着名牌学历这张牌去流浪,也不愿与大环境同流,她直觉,田锐就是这样的人。
她愿意带诚意加入。
田锐被谭思那个小姑娘烦怕了,天天堵在律所门口,跟着他跑,一天到晚不嫌累抱面包啃,他回来躲一阵子,没想到柯允蕴会亲自追到这里,小小年纪能说这样一番话。
“之前,有个富二代作为合伙人加入律所,刚开始说的话比你的话漂亮,后面想做出成绩证明给他父母看,不设下限,什么案源都接。”田锐回忆起前不久发生的事,他为了赚钱不断挑战他的底线,违背他的初衷,渐渐脱离掌控,脱了层皮,才把律所拿回来。
田锐想到自己的境遇,连那两个员工都说他傻,跑了,淡笑:“现在,我的律所只能在旧民楼租个小地方,还欠不少外债,上不了台面,就算有点名声,都是臭名,柯小姐,我啊,是个为一日三餐低头,连烂摊子都收拾不好的普通人,你说的那个人,我不认识。”
他只是个被同行都笑烂了的人。
柯允蕴耐心听他说完,喊了声:“谭思。”
谭思从包里把文件和一份协议放到田锐面前:“田律师,很抱歉,没有经过您的同意,债务,我们已经清了,这是结清证明,这是新办公楼和公寓的租赁合同,这份是补充协议,您有权随时终止我们的合作,我们带着十分诚意来与您合作,希望您认真考虑一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