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连串的质问脱口而出,因虚弱而气息不稳,又引得一阵咳嗽起来。
云辰隐任她发泄,并不急于反驳。待她喘着气停下,才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首先,灵契以我为主,我无需时刻响应你的传唤。其次,逐浪是洞虚境修士,隐匿气息暗中跟随,我亦需时间确认她的意图与真身。这最后……”她语气微顿,面上又露出调侃的神情,“让你经历些风雨,总好过一直天真无知,以为世上皆是宗门内那般小打小闹。这修真界的残酷,你昨日可体会到了么?”
“你!”时韵气结,她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 “那你让我去拍卖行随意叫价,岂不是故意让我成为靶子?!”
“是又如何?”云辰隐挑眉,竟坦然承认了。
“还有,”云辰隐俯身,靠近她,“逐浪似乎对你很感兴趣。你可知是为何?”
时韵被她看得心底发毛,下意识摇头:“我不知道,我又不认识她!”
云辰隐凝视她片刻,半晌,她才直起身,“罢了。你伤势不轻,这几日便安心在此修养。”
说完,她起身似要离开。
“等等!”时韵急忙叫住她,“那个逐浪……她到底是什么人?”
云辰隐答道:“她来自东海的蓬莱仙岛,你说她是什么人?”
时韵闻言惊道:“逐浪是神龙族人?!”
她一时呆住,猛地想起下山那天,洛寒瑛与她说的话。
东海龙族多是水灵根……如果能得到她的帮助,有幸治好灵根,那她以后不就能正常修行了吗?
见她忽然激动起来,云辰隐挑眉道:“她确是东海龙族,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时韵也不管浑身疼痛,急忙起身拉住云辰隐的衣角,“你先别走,跟我讲讲关于她的信息,我想知道。”
云辰隐垂眸看了眼被时韵拽住的衣角,又抬眼看着时韵亮得惊人的眼睛。场面一时僵住,片刻,云辰隐无声的叹了口气,坐回了床榻上。
“你想知道什么?”
时韵见她默允,便高兴地松手坐回了被褥,问道:“我昨天是不是有些失礼了?她记仇吗?喜欢什么?我在哪里可以寻到她?”
她这一口气问出这许多问题,让云辰隐一时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是以云辰隐只挑了个她想知道的答,“你想寻她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请她帮个忙,”时韵不想说起灵根之疾,伸手推了推她,“你快告诉我在哪可以寻到她呀。”
“这个,我也不知。逐浪是洞虚修士,她的修为想隐藏行踪不是什么难事。”
“那你是怎么知道她会出席这次拍卖会的?”时韵显然不信她的说辞。
云辰隐只道:“偶然遇见而已。”
她这明显是不想说,罢了。时韵见问不出什么,犹豫片刻,又问道:“那你需要那枚碎片做什么?竞价时我传音询问你的意见,为什么你却不回复我呢?”
按理来说,云辰隐既然需要这枚碎片,又不亲自出席,那她应该很关心竞拍时的情况才对,又怎么会对自己的求助置若罔闻呢?
莫非她还留有什么后手?
这边思绪纷飞,就听见云辰隐的声音悠悠传来:“那时我正四处探查逐浪的下落,无暇顾及你。待我空闲下来,你那边大概早已尘埃落定,又何必再回呢?”她话锋一转,说回了拍卖上,“你带的灵石应该不够才对,你是怎么将碎片拍下的?”
她果然问起了碎片的来历,时韵拿出先前想好的理由来搪塞她,“拍卖场上遇到一旧识,她将碎片拍下后,也许是一时兴起,便将它送给我了。”
“哦,旧识,”云辰隐的眸子带了些不着痕迹的笑意,“是什么旧识,出手这么阔绰,愿意把这么好的东西随手就送你?”
时韵说出早就酝酿好的说辞:“不便多言。”
云辰隐笑意更深了,“好吧,那之前给你的灵石还有剩下的吗?”
“我都给你带回来碎片了,你怎么还惦记着那点灵石?”时韵不忒的瞥了她一眼,“碎片可是花了三亿灵石才拍下来的,真要算起来你还得补我差价呢!”
“那碎片现在在哪呢。”云辰隐问道。
时韵本想拿出那枚碎片来,可手往袖子里摸时,却蹙着眉道:“咦?怎么不见了。”
云辰隐憋着笑,“没有么?那你快好好找找看。”
时韵在床上摸索了半天,甚至不顾伤痛掀开了被褥,却依然不见那碎片的踪影。她急得额头冒汗,喃喃道:“不可能啊……我明明……”
她一时愣住,难道碎片还是被那个叫逐浪的拿走了?
“你晕过去之后,碎片就从你身上掉出来了。”云辰隐的声音适时响起,解开了她的疑惑,但她的语气听起来格外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早已了然的笑意。
时韵抬头,她瞬间明白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你……你早就找到了?你刚才是在戏弄我?”
云辰隐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摊开手掌,那枚流淌着赤色光华的碎片正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我可没有。不过,现在它是我的了。”说着,她手腕一翻,碎片便消失不见,显然已被她收起。
“哼。”时韵气闷,感觉自己又被摆了一道。但东西本就是帮云辰隐拍的,被她拿走也是理所当然,自己似乎也没立场发作,只得悻悻道:“那你刚才还装模作样地问我要……”
“看看你是否老实罢了。”云辰隐站起身,理了理衣袖,“毕竟,三亿灵石可不是小数目,还有你那位不便多言的旧识,也着实令人好奇。”
她这话意有所指,时韵听得心头一跳,生怕她继续追问阑星的事情,连忙转移话题:“碎片你也拿到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你伤好了我们就回去。至于逐浪的事,我劝你暂且放下。东海龙族性情莫测,她昨日虽未下杀手,但未必对你真有善意。”
提到逐浪,时韵又想起自己的灵根之疾,心中虽有不甘,但也知道云辰隐说得有道理。
东海龙族,统御万顷碧波,生来便是上位者。他们的脾气自然孤高桀骜,瞧不上其他族类,她昨日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我知道了。”时韵低声道,情绪有些低落。
接下来的几日,时韵便留在客栈中安心养伤。云辰隐似来时一样,住在她隔壁房间,每日会定时为她疗伤,顺便调侃她几句。
时韵只觉得云辰隐在别人眼中的冷性子或不好相与都是她伪装的表象。近距离接触才知道,这人内里实则憋着一肚子坏水,心思九曲玲珑,又深于算计。偏偏又披着一张清冷出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皮,当真是……极具欺骗性。
她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不与她一般见识。
时韵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待能下地后,她不再整天躺在床上,时常会坐在窗边,看着楼下街道往来的人群,脑海中思索着这些天的经历。
那碎片,引来了东海的逐浪,最终又落到了云辰隐手中。它是否和寒姨给自己的火灵玉属于同一种材质?阑星知道它会引来龙族吗?她是无心,还是有意?
线索依旧杂乱无章,像一团迷雾笼罩在前方。
许是怕她闲在房中无趣,云辰隐这日为时韵输了灵力之后,便问她是否想出去走走。
时韵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去了吧,我都好得差不多了,要么我们现在就回宗门去?”
云辰隐睨了她一眼,也没拒绝她,“既如此,也好。”
简单收拾后,两人便离开了客栈。云辰隐本想御剑载时韵回去,却不料那人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她回头问道:“怎么不上来。”
时韵有些嗫喏,“要不,你还是用那个传送阵法吧,那个不是更快吗?”
云辰隐挑了挑眉:“不是你说坐传送阵会吐么?”
“这次没事的,我能忍住。”
时韵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来时便是同云辰隐一齐御剑,途中发生了些不太愉快的摩擦。回去她还是坐传送阵好一些,就算会头晕目眩胃中翻涌,也总好过再出什么幺蛾子让她独自尴尬。
云辰隐看了她一眼,轻灵的从剑上跃下,落在时韵面前。
时韵不知她的想法,忙后退两步,眼中带着疑惑。
“传送符一百万灵石一张,”云辰隐手中不知何时捏了一张符箓,“启动它也十分耗费灵石,你要用这个回去的话,就一起收你一百五十万灵石好了。”
时韵原本还有些不自在,听她这么一说便知道这女人存了心要宰她一笔,顿时把方才那点尴尬和窘迫抛到了九霄云外,气鼓鼓地瞪着她:“你怎么不去抢?传送符哪有这么贵!”
云辰隐晃了晃手中的符箓,说得理所当然,“明码标价,买卖自愿。”
时韵被她这副奸商嘴脸气得牙痒痒,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跟这个女人硬碰硬吃亏的总是自己。她努力挤出一个假笑,“云师姐,同门之间,谈钱多伤感情啊。”
“你又不是没有灵石,这么舍不得花么。”云辰隐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若不舍得灵石也不想御剑的话,我便先走一步了,你自己寻法子回去罢。”
“别别别,我同你一起!”时韵几乎是咬着牙打断她,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更离谱的方案。比起被这女人当成肥羊宰,一点小小的尴尬根本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她视死如归般地走向那悬浮在半空的灵剑。
云辰隐看着她一副像是慷慨赴死的模样,收起符箓,轻身一跃,再次稳稳落在时韵身前。
“你还真是勤俭节约,原本千万般不愿,一说要收灵石,就愿意了。”她声音里还带着未散尽的笑意。
时韵不想理她,极其不愿地捏住了云辰隐衣袖的一角。
云辰隐瞥了一眼那两根纤细的手指,没说什么,剑诀一引,长剑便载着两人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
罡风扑面而来,时韵下意识地闭了闭眼,随即感到身形一晃,连忙更紧地攥住了那片衣角。预想中的尴尬场面并未发生,云辰隐操控飞剑极稳,速度虽快,这次却很好地避开了强劲的气流,甚至还有一层淡淡的灵力护罩阻隔了大部分风流。
来时因为紧张和突如其来的变故,时韵根本没心思注意其他,此刻稍微放松下来,她才发觉站在云辰隐身后,鼻尖萦绕着一股冷香,一时不由得疑惑起来。
之前她身上的气味好像没这么浓郁,难道是是最近换了新的熏香?
她偷偷抬眼,前方的人,墨发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衣袂翻飞间,的确配得上清冷出尘四个字。
如果忽略她内里那黑心肝的话。时韵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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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