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空荡荡的,被子叠得一丝不苟,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氣。松望辞站在门口,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不见了。
邓绪鞠不见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颅腔内,嗡鸣作响,几乎剥夺了他所有的思考能力。他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房间,打开衣柜——里面挂着他为他买的新衣服,一件没少。浴室、厨房、阳台……每一个角落都空空如也。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没有打斗痕迹,没有任何预兆。就像人间蒸发,或者说,像从未存在过。
松望辞僵立在客厅中央,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被彻底抛弃的绝望感如同巨浪般将他吞没。他所有的冷静、所有的权势、所有的运筹帷幄,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他能调动整个省厅的力量去追查一个悬案,却找不到一个被他亲手藏在家里的人。
他能让远在J市的传奇法医出手相助,却留不住一个疯子的心。
他以为自己构筑了一个安全的巢穴,却忘了,邓绪鞠从来都不是能被囚禁的金丝雀,他是风,是影,是随时可以消散的迷雾。
“为什么……”
这三个字无声地从他唇齿间溢出,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沙哑和认命。他颓然地向后倒去,重重地跌坐在冰冷的沙发上,双手插入发间,用力揪扯着。
他还能做什么?
动用警力全城搜捕?以什么名义?通缉一个他亲手保释出来、没有任何现行违法行为的人?
发动地下关系?那更无异于将邓绪鞠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他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合理的手段可以去寻找邓绪鞠。那个疯子精准地拿捏住了他的死穴——他无法,也不能,用正常世界的规则去束缚他。
他就像是被邓绪鞠牵着线的木偶,线断了,他便轰然倒地,毫无方向。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着他的神经。他坐在黑暗里,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只有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充斥着不安与恐惧的心脏,证明他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世纪。
玄关处,忽然传来极其轻微的、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咔哒。”
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松望辞猛地抬起头,心脏骤停般屏住了呼吸。
一道熟悉的身影逆着走廊昏暗的光线,慢悠悠地晃了进来。邓绪鞠穿着昨天新买的那件黑色风衣,身形颀长,手里似乎还提着一个小小的、印着附近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
他看到坐在黑暗客厅里的松望辞,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清浅的、带着点无辜意味的弧度。
“松警官,”他轻声说,语气平常得像只是下楼扔了个垃圾,“你回来了啊。”
他换了鞋,走进来,将便利店袋子随手放在餐桌上,里面露出矿泉水瓶和……一盒新的“佩佩”甜甜圈的包装角。
“我看家里没有糖了,”他解释道,眼神纯净,“就去楼下便利店买了点。”
就这么简单。
他只是,去了一趟便利店。
松望辞死死地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所有的恐慌、绝望、愤怒在瞬间转化为一种极其汹涌、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后怕和……暴怒。
但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猛地站起身,几步跨到邓绪鞠面前,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伸出双臂,用一种几乎要将他骨骼勒断的力道,狠狠地、死死地,将人箍进了自己怀里。
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邓绪鞠先是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甚至带着点惬意地,将下巴搁在了松望辞的肩头。他感受着这个拥抱里传递出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与占有欲,像是在品味什么绝顶的美味。
他轻轻拍了拍松望辞紧绷的脊背,声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在他耳边低语:
“怎么了?怕我跑了啊?”
松望辞没有回答,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那真实存在的温度和气息。
他知道,邓绪鞠是故意的。
他故意消失,故意让他恐慌,故意让他体验这种失去一切的绝望。
而他,明知是陷阱,却依旧心甘情愿地往下跳。
在这场病态的关系里,他早已输得一败涂地,连最后一点反抗的念头,都在这失而复得的拥抱里,化为了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