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牵在李应安的手中,另一只手拢紧身上的外衣,随他一同踏入这风雪当中。
公安大楼前的绿竹开得正旺,这让我想到阳光幼儿园的布置,临近拐角的地方,我情不自禁地驻足观赏片刻。
也就是这愣神的一会儿工夫,我的余光瞟见刚离开的楼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很瘦削,就像棵竹子。
文良熙今日的着装是绿衣,远远望去倒真是贴合我的形容,但我无心赞美他,我如今看到他甚至是想到他,都会觉得倒胃口。
我站在竹林旁未曾离开,他站在楼前也未曾离去,我们相隔甚远却彼此相视,虽看不清对方的脸,我还是能想象到他的模样。
就如同我与他在公园初次见面,漂亮是不可置疑的事实,他的那双蓝色眼睛也一定随着情绪的波动而熠熠生辉。
可惜了,哪儿有那么多事情会再如初相识那般令人值得回味呢?
文良熙的心烂了,他的眼睛也坏了。
那双蓝色的眸子,已经蒙上一层灰了。
我收回目光,文良熙也顺着台阶朝我们这边走来,我没有见他,与李应安走开了。
其实说实话,我不后悔遇见文良熙,我后悔的一直是自己竟然和邓喻似的,被信任的人当小丑耍得团团转,自己却丝毫不知。
如果再有一次……
算了,这太残忍了。
回到家,天空已进入暮色,云层还是灰淡淡的沉,冬天的黄昏后是安静与荒凉的。
雪还在持续地飘着,小区内住户的灯光早已明亮,金黄灿烂的光线为周围的环境披上一层缤纷多彩的外衣,下班的人通过光的照耀,踩着雪粒子赶回家中,不多时就能透过厨房的窗玻璃闻见饭香,一切都很温馨。
回到家,李应安在打开灯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冰箱里找食材,准备今日的晚餐。
“身心俱疲了吧,”他打趣着我,“趁着饭还没有做,你先去床上睡一会儿吧。”
我没有回拒李应安,而是在对方话音刚落后径直走向床,随后二话不说躺了上去。
疲倦的我经受不住困意的侵扰,眨眼睛的工夫,我就从昏昏欲睡的状态彻底入眠。
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回到了从前。
那时我还在物青娘娘身边,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快乐小猫,我不需要考虑温饱,也不需要思考猫生的问题,我只需要陪伴在一个爱我的人身旁,以自己的绵薄之力,为她提供情绪上的关怀,让自己看起来不太无用。
我的性格很得物青娘娘喜欢,犹记得曾有一段日子,我是被她无时无刻抱着的,她身上的气息已经印刻在我的脑海中,所以在头一年的人世间,我是排斥其他人的,只因为他们身上的味道与物青娘娘的相差太远。
现在,我梦见我又回到天堂,时隔五年再次见到物青娘娘。
她还是那样的美,还是那样的温柔,她会喊我“阿狸”,并且伸手示意我跑到她的怀里。她关怀的脸就离我不到几米的距离,只要我跑起来就能靠近她。
她的身边还有两只小猫,分别是朋友小橘和之前在工场的地下室内碰见的小三花。
小橘很高兴能见到我,它没有想象中的想我跑来,而是在娘娘身边对我召唤,与之一起的还有那只三花姑娘,它也在呼唤我。
没有血腥的画面,只有温馨的陪伴,他们都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就等我过去。
我很想念他们,可我却没有迈开脚步。
我没有忘记李应安,那个会在收养我后全心全意照顾我的人,那个会因为我晚归而焦急寻找的人,那个即便知道我本体却不嫌弃我的人,以及那个与我称之为朋友的人。
家里有个人,他还在等我回去吃饭呢。
我从睡梦中昏昏沉沉地醒来,此时灰黑色的天空彻底伸展开,它将世界笼罩,透过窗户看向小区,只有无数灯光微弱地亮着。
瓷盘与木桌碰撞出悦耳的脆音,谷物的香气让我垂涎欲滴,我从床上爬起来,直奔饭桌,等着李应安把饭碗与木筷送到眼前。
时间不过过去一个小时,我却感觉像过去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好在只这些时间便足矣把我今日的疲倦抹除,我已然神清气爽。
饭桌上,李应安与我说道,他想要在我变回猫后就辞去现在的这份工作,转去其他地方或者城市看看,顺便再拓展一下视野。
他不说原因我也知道,无非就是今日在警局里,我被迫无奈把身世展示,他唯恐我今后出现危险,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没拒绝他,也没资格拒绝,如果我真的变成一只猫,还得需要他来维持生活,他做什么我都愿意陪着他。对于我们猫来说也就是这个样子,我是主体,是我愿意,我既然认定了李应安这个人,他往后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他,无论贫穷与贵贱,我都随他。
但我还是好奇他以后要向社会展示自己的什么本领:那你以后要去做什么工作呢?
李应安只是做出辞职的打算,还没有具体规划要去干什么,不过他心中已经有了下一步的雏形,是那些不需要技巧,单凭韧劲儿与汗水就能做的工作:“大概会去跑外卖或做其他服务类的工作吧,总之餐饮这方面的工作先放一放,实在不行就换地继续。”
他主要的目的其实不是换工作,而是带着我离开这里,重新换一个新的环境生活。
不过短时间内这个想法还是不能落实。
晚餐末尾,公安局那边再次打来电话。
我被下达一个任务。
——
坐在曾与文良熙就餐的饭馆里,我望向对面空无的位置,时不时瞄向窗外的街道。
长街之上,暖日当空,人群喧闹,没有谁的注意点在我这里,他们说说笑笑奔往属于自己的目的地,我却总觉得只要我稍不留神,他们就会齐刷刷地看向我,仿佛阴影中也藏着一双眼睛,正在聚精会神地盯着我。
我把所有的可疑之处一一扫过,确定没有异常后,这才将恍惚不定的视线固定在桌上的一棵新嫩绿植上。虽值冬季,即便开着暖气,屋内的温度也不适宜植被生长,但这棵绿植开得正艳,它被店主打理得极好,每张桌上皆是如此茂盛,最适合用餐时怡情。
我从窗台上拿起喷壶,朝着这株植被的绿叶上洒了点儿水,把它挪到桌边的窗旁。
再一转头,坐在包间里的我通过开着的门,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一个人。
文良熙双手插兜站在门边。
他今日的穿衣风格与这冬季相一致,米白色的高领毛衣松垮地裹住他袖长白皙的脖颈,深灰色的大衣裁剪利落,肩线合身,不会显得臃肿也不会过于勒得太紧,更不会矮化他,反倒拉长他的比例,凸显出他身形修长、身姿端正。
他静静地伫立在门口,不知道究竟在那里等待了多久,他的目光专注逼人,而又恰逢饭点,来往的人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都像是见到融化的冰川之下露出的病菌那般,不由自主地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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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他,导致他如今看起来很假。
我明知他已经看见我,却还是因捉摸不透不他的注视,而又站起身朝他打打招呼。
举手的动作就像是摁下控制对方身体前行的开关,文良熙接着就大步流星地走来。
文良熙坐在曾与我对面的位置上,把脱下的外衣搭在椅背上,抱着胸,慵懒而随意地倚靠着后方,浅蓝的眸子再次直直看来。
我迎上他的目光,在他犀利地凝视下不着痕迹地吞咽着。
室内温度适宜,我却觉得空气仿佛冰封住似的凝固,潜藏在桌子底下的手不自主地蜷紧,呼吸也跟着急促,强制压下去后又会觉得喘不过气,实在憋得慌。
总这样沉默也不是个办法,既然是我约的他来走这趟饭局,总得让我先开口:你今天的穿搭适合配一条围脖,那样会更好看。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关心他这一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后仰的身姿霎那间变得更加散漫起来。只见他前倾上身,胳膊肘拄在桌面上,双手交叠撑着下巴,更加肆无忌惮地端详我,笑容越深,越让人觉得他险恶。
“是吗,”他嘴角噙着玩味的笑,眯起的眼睛吊着眼尾,那抹弧度就像是一把小钩子似的勾着我的神经,“等再见面,我就照你说的来搭配。不过今天天气的确不冷,不需要包得这样厚,而且我来吃饭,饭后一定会很热,所以就没必要穿得这样严实。除非这顿饭我没有吃下去,否则实在没必要围围脖,我又不是怕冷的动物,比如……猫?”
“……”他越说,我越是要心惊肉跳。
直到服务员的出现将我心中升起的那份莫名惊悚感强制地压下去,我才得以喘息。
手持点餐牌的文良熙终于把他挂在我身上的那道玩味的笑容收回,他的视线落在牌子上,细长黑密的睫毛挡住他的眼,遮盖住里面的美与丑。
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还被他蒙在鼓内,我定会借此机会大加赞赏他的脸,可惜我都知道了,即便他看起来再怎么人畜无害,也依旧掩盖不了肮脏的心。
我嫌恶地收回视线,垂眸抠着手指,回想着在不久前警察拨通电话后给我的任务。
起初,如大多数人的反应一样,主审官把我是猫的事实告诉上司后,上司是极度不相信的,并严厉地批评他的思想,但是记录员郑重其事地作证让他的观念动摇,他要求我立即返回公安局,并要当面主动审问我。
当晚,在当地派出所的陪护下,我与李应安再次返回公安局,我又当着众多局内领导的面,在他们惊讶之中来了一次大变身。
也就是这次变身,让我把他们赋予在我身上的嫌疑洗清,同时也拥有权利,算不上是他们的线人,但也成为了解真相的引子。
我被要求以文良熙朋友的身份,将对方约出在某一地点,尽量引导对方把他做过的事情说出。如果不行,就使用激将法,届时会有便衣警察在周围巡视。
他们之所以敢这样做,那是猜测文良熙定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动手,否则他逃不了坐牢的命运。
李应安还是觉得这样太冒险,因为文良熙既然敢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保不准他受到什么刺激,会当即对我展开杀戒,但最终的决定权他还是交给我。
就这样,我以对文良熙的那五成了解,答应了警方要求。
现在,面对点餐的文良熙,我藏在桌底下的手不自觉地捏紧口袋里的窃听器,怦怦乱跳的心里装的只有不被对方发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