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喻的家住在高档小区,位于这栋小区旁边的楼房就是滕峥母亲收租的地方。那里的租价与附近出售的楼房似的,同样价格不菲,可依旧有人会因为环境喝治安问题,选择这片价格昂贵的地方租住。所以足以见得滕峥便是一辈子不工作,家里也养得起他。
我想过隋语声生活的条件不会差,文良熙的家境优渥,如今这种吃经济的环境,他能跟文良熙长时间耗在一起,多半是养父母的家中条件也不错,起码能够支撑他与文良熙这种条件的朋友长时间的相处而不闹崩。
不过经过昨天的事情,怕是即便隋语声再没有经济实力,文良熙也还是会利用他。
在车子熄火前,滕峥突然说出一句我没想过的问题:“你说隋语声这个人坏成这幅模样,他对邓姨那么好是不是另有所图?”
所以是图什么,隋语声图这栋楼房吗?
“你肯定还不知道吧,邓姨的家境可是要比她丈夫好多了。”
滕峥把车子停住,与我谈这份八卦的他看起来兴致勃勃,“我妈当时上学的时候就和我说过,邓姨的家庭条件老好了,听说她父母有公司,手底下给她置办过几套房。不过两个老人已经去世,听说她上面有个哥哥,现在哥哥管理他父母留在公司的事务,她嫁为人妇,不知道为什么就成现在这副样子了,连我妈都不知道。”
说来说去,我已然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说,隋语声对邓喻好是想接管房产。
毕竟邓喻对他的偏爱可是众人目睹的。
“到了,走吧,我们拎着礼上楼吧。”
我跟在滕峥的后面,所到之处都被我收藏进眼睛。其实整体看下来,这栋小区与其他小区无异,都会有人定点打理与美化,里面的一花一木都被修剪得干干净净,道路上不曾见的一片垃圾,但风格上来说的话,与之前见过文良熙居住的地方相比还是逊色。
目标在十二楼,坐电梯很快也就到了。
随着门铃的按响,时间的流失,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而开门的也不是旁人,正是不讨邓喻喜欢的她的亲生儿子,隋降宝。
隋降宝显然是还认识我,见到我时暗沉沉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抬手热情地打招呼。
顺势,我和滕峥把手里的礼物送个他。
“小宝,你妈妈在家吗?”滕峥问他。
说到这个,隋降宝不高兴地撇撇嘴,指了指斜对面的一扇门:“在房间里哭呢。”
碰见长辈较为狼狈的模样,任谁都会觉得有种不礼貌的尴尬感,那一刹那间,我与滕峥面面相觑,想这可真是来得不是时候。
隋降宝却不在乎这个,他主动请缨,招呼都没打,就跑到邓喻的房间前,抬手重重地拍了拍房门,似有怨气似的喊道:“有人来找你,你不要伤心了,快出来看看吧!”
滕峥与我表示一致性沉默着:“……”
没一会儿,房门开了,坐在轮椅上的邓喻有一半身子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见隋降宝还是很贴心地进房,推着他的妈妈走来。
我被滕峥拽着走向客厅的沙发,坐下。
笑容堆积起来的皱纹让溢出眼眶的眼泪有了更好的流通渠道,故作微笑如花的脸反倒更加凸显眼睛哭过的事实。我自知不该如此打量邓喻,谁也不愿意自己狼狈的一面被别人看到,何况是长辈对于晚辈,可那模样实在是太明显,我总是忍不住抬眼去瞟她。
邓喻从桌面上拿取一张纸巾,当着我们的面擤了擤鼻子,随后她用通红湿润的眼睛看着我们,面对面直视着,这份笑容就更加说不清的难看了:“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过来看我了,来就来了,还拿这么多东西。”
如果忽略她此刻哭泣的神态,这是多么平常的一句客套,可现在偏偏她伤心的脸色不宜忽视,我与滕峥暂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滕峥为人豪爽,实在,见状他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以关心邓喻去暗探消息,索性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姨,我听说隋语声的消息了,你也不要太伤心什么的,一个大活人哪儿能随便消失,总能把他找回来的。”
“他就算跑到天涯海角,警察叔叔和阿姨也能把他抓回来,”听见滕峥的话,隋降宝忽然在旁边赞同地掺合一句,“伏诛。”
邓喻的面色变得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这可真是纯属火上浇油,兄弟二人关系不和在此有淋漓尽致地显示一番,滕峥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暗示隋降宝赶紧回屋写自己的作业,小孩子当然看不懂他挤眉弄眼到底是什么意思,还以为他眼睛不舒服,跑到屋里不久又跑回来,手上还拿着瓶眼药水。
滕峥:“……小宝啊,我和你妈妈还要说点儿别的事情,你回屋玩游戏行不行?”
隋降宝不是傻子,动作他看不懂,不代表出口的话他听不明白。他的视线飞速掠过低眉苦脸的邓喻,张了张口,无言离去了。
客厅内,只剩下我和滕峥,以及邓喻。
寂静瞬间笼罩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偶尔还能听见沙发旁边绿植的呼吸,我的个性虽不能让我像人那样沉重,但处于这样的空间里,我抬头,环顾一下四周,视线忽而落在低头不语的邓喻的侧脸,又看向了滕峥。
滕峥欲言又止,最后看向我,轻叹着。
忽然,邓喻身后的绿植舞蹈几下,一片绿叶悄然落在她的肩头,又被她甩了下去。
邓喻又哭了。
她哭得很压抑,肩膀从小幅度的抖动到止不住地乱颤,为了不让晚辈看笑话,她掩着面,嘶哑的声音从她的指缝里相拥泄出。
“今天早上小熙来找过我,”邓喻结结巴巴地说着,“他说了很多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甚至从别人口中说我都不会信。”
我的面色陡然变得沉重,而突然提及文良熙,滕峥倒是瞪大双眼十分好奇的模样。
就像是我亲眼看见文良熙的真面目,邓喻很信任与隋语声玩在一起的文良熙,待文良熙把话交代后,邓喻瞬间感觉天都塌了。
她从来没想到她养的儿子会是这样子。
——
邓喻的腿是因当年救她婆婆而截肢的。
当年恋爱乃至结婚时,邓喻就明确表示过她不愿意生育,而男方也支持她,甚至愿意主动去医院做结扎手术,只不过这项手术终究是因为多种言论而没有做成,在备孕隋降宝的时候露了馅,但邓喻并没有责怪他。
至于为什么没有怪罪丈夫,那是因为当时隋降宝的出生,确实也是邓喻所期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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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喻天生喜欢小动物,她对动物的喜爱程度类似于某些母亲对孩子散发的母爱,在结婚后她曾养过一只虎斑,取名宝宝,所有的喜怒哀乐她都会说给宝宝听,宝宝也很粘着她,她与宝宝在一起的时间要长过丈夫。
但是有一天,宝宝突然不见了,等再发现的时候,宝宝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邓喻悲痛欲绝,竟连着几天食不下咽。
自结婚以来,男方这边,尤其是其婆婆就像是亲生母亲一样对她颇为照顾,见她日益消瘦亦是满目心疼。某天,婆婆不知道从哪里听信的谣言,说附近有一个特别灵验的大师,对这种生死之类的卜卦有着十足丰富的经验,话里话外想着带着她去算上一卦。
邓喻也是着了魔,一听可以算到有关宝宝的情况,当是心理安慰,也跟着迷信了。
那大师胡须冉冉,双目微阖,颇有婆婆说得那股仙劲儿,他说过的话她记到现在。
“缘主命存狸奴,其辉散布子嗣宫,若您再取一子,如哪吒托莲重生,缘主的狸奴可与您再续亲缘,此乃常言所道人灵契。”
通俗点儿来说,那就是若是邓喻有一个自己的亲生儿,那孩子就是她的虎斑宝宝。
常人听见必觉得此话荒唐,可邓喻深陷其中,竟是相信了那来路不明的神棍的话。
所以隋降宝的出生,是她非常期待的。
但隋降宝出生没几年,养子隋语声却告诉她一个的消息,那就是他亲耳听见宝宝是被隋降宝的奶奶亲手害死的,同时算命先生也是假的,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顺理成章地生下带有男方家庭血脉的亲生孩子。
听闻这种事情的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会不相信,可架不住胡思乱想,终有一天她忍受不住噩梦的折磨,直接开门见山,拿着算命的事情,编造一个理由,与婆婆当面对质时,竟误打误撞地听见婆婆袒露事情的真相。
原来隋降宝根本就不是宝宝的转世,隋语声说的是真的,这一切都是婆婆的谎言。
这场骗局让她像个傻子,从此她对隋降宝便只有冷淡,偶尔还会因为小孩子的哭闹而感到发自内心的厌恶。她的情感变化都被家人看在眼中,最主要的就是婆婆,主动来和她道歉,就是希望她能够好好对待亲儿。
可是这些话只能像是一把茅草,点燃邓喻心中的怒火,让她更加厌烦儿子隋降宝。
那天是她首次与婆婆恶语相向,她疯了似的诅咒隋降宝的出生,也过分地指责婆婆的所有行为,就因为她是被蒙蔽的受害者。
直到被她的话说得深受打击的婆婆丢了魂似的跑出家门,她才慢慢醒悟,又怕老人家身体经受不住她的言语,这便追了上去。
只是这一追,让她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住院时,丈夫工作,她的嫂子偶尔会来探望,但终究不及婆婆照顾得多。
但因为宝宝的事情,她始终无法面对这个女人,对婆婆的感情也就略显复杂,最终也不过是形同陌路一样,不对她生气,却也不给她好脸。
等到她出院,后遗症退化得多了,婆婆主动提议要回到村里生活,丈夫因为她的事情没有阻拦,将决定权交给她,她答应了。
之后,婆婆在村子里吃了毒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