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秉义拽着耷拉着脑袋的南天贵回来了,像拖一条死狗。
少年脚步踉跄,脸上红肿未消,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迹。
南秉义粗糙的大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看不出原色的布包。
一进堂屋,他扬手将布包狠狠掼在桌上。
包裹散开,里面的钱零零散散地摊了出来,有新有旧,面额不等,带着废料场的泥土气息。
南秉义阴沉着脸,手指微微发抖,开始清点那些皱巴巴的纸币。
包兰芝也慌忙凑过来,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屏住了呼吸。
一遍,两遍……
最终数目定格在六十八块七毛三分。
“三十多块!”南秉义猛地将布包连同桌上的钱一起狠狠砸下,发出“砰”的巨响。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瞪得血红,声音嘶哑如破锣,“这才几天!你就糟蹋了三十多块!老子在井下钻一天,黑汗白流,累死累活才挣一块二!你拿家里的救命钱当流水!抽烟!吃饼干!你咋不把自己点了!”
包兰芝看着桌上那点可怜巴巴的钱,连哭都哭不出声了。
她捂着胸口,眼泪无声地淌,嘴唇哆嗦着,反复念叨:“完了……全完了……天贵的媳妇本……南峰的学费……拿什么交啊……”
南秉义没理她,转身大步走到院里柴房,翻出一根粗粝的麻绳。
他走回堂屋时,南天贵正试图往炕边挪,想寻求母亲的庇护。
南秉义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反拧到身后。
“啊!”南天贵痛叫一声,胳膊上传来的力道让他浑身发抖。
南秉义动作不停,粗糙的麻绳在他手腕上绕了三圈,每一圈都勒进皮肉,最后打了个死结,绳头留出长长一截。
“爸!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南天贵膝盖一软想跪,却被南秉义拽着麻绳往上提。
南秉义抬手将绳头甩过房梁,抓住末端,猛地往下一拉——
“啊——!”凄厉的惨叫撕裂了夜晚的寂静。
南天贵整个人被吊离地面,脚尖勉强沾地,身体的重量全压在反绑的双臂上,肩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他像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虫,徒劳地踢蹬着双腿,在空中无助地晃荡。
南秉义顺手抄起墙角的笤帚疙瘩——细竹条捆扎的,顶端还带着尖锐的毛刺。
他扬起手,笤帚疙瘩带着风声,狠狠抽在南天贵的背上。
“啪!”
清脆的抽打声在堂屋里炸开,伴随着南秉义的怒骂:“我叫你偷!我叫你败家!今天不打死你个畜生,我就不姓南!”
“啪!啪!”
笤帚疙瘩一下接一下,落在南天贵的后背、胳膊上,很快渗出细密的血珠。
起初他还杀猪般地嚎哭求饶:“爸!我不敢了!妈!救我啊!”
渐渐地,哭声弱了下去,变成痛苦的呻吟,最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啜泣,像被遗弃的幼猫。
包兰芝坐在炕沿上,看着儿子浑身是伤,脸色惨白的模样,心如刀绞。
她一边掉眼泪,一边拍着大腿哭骂:“你个讨债鬼!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还偷钱!你咋不去死啊!”
骂着骂着,又开始扇自己耳光:“都怪我!怪我惯着你!怪我没教好你!”
南雁站在里屋门口,冷眼看着这场混乱。她没有上前劝阻,也没有像弟弟妹妹那样害怕得发抖。
见南秀、南玉、南春和南峰缩在一起,尤其是南峰快要哭出来,她立刻走过去,低声对南秀说:“带他们回屋,捂住耳朵,别听。”
南秀如蒙大赦,赶紧拉着弟妹逃进里屋。
南雁没有回去。
她走到堂屋角落,蹲下身,一枚一枚捡起散落的钢镚,又从桌缝里抠出卡住的纸币,一张张抚平褶皱,整齐地码在桌上。
这时,南秉义的笤帚疙瘩突然停了。
他看着南天贵垂着头,连呻吟都微不可闻,又心疼又恨铁不成钢。
他把散架的笤帚疙瘩扔在地上。
“今晚不准吃饭,不准喝水,就在这儿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错在哪了,什么时候起来!”
说完,南秉义转身走到炕边,重重坐下,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抓着,露出疲惫不堪的脸。
包兰芝还在哭,声音已经嘶哑,肩膀一抽一抽。
堂屋里只剩下南天贵微弱的啜泣,和煤油灯芯“突突”的跳动声。
……
隔着一道薄薄的土坯墙,南家的动静清清楚楚传到了隔壁。
李大婶刚收拾完碗筷,坐在炕沿边就着煤油灯纳鞋底,针线活做得心不在焉,耳朵始终支棱着。
听到南秉义那声“我打死你个不争气的畜生”时,她手里的针一抖,差点扎到手指。
她叹了口气,放下鞋底和针线箩筐,侧身躺下,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闭眼睡觉的丈夫陈明。
陈明在矿上和南秉义一样下井,干了一天重活,困得睁不开眼。被媳妇一捅,他不耐烦地哼唧:“大半夜不睡觉,捅我干啥?”
“你没听见隔壁动静?”李大婶压低声音,朝隔壁努嘴,“南家又闹起来了,秉义那火气,怕是要出人命。”
陈明揉揉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能闹啥?天贵那小子又闯祸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还不省心。”
他打了个哈欠,“别管闲事,睡吧,明早还得下井。”
“这回不一样。”李大婶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神秘,“你没听包兰芝哭?跟死了人似的,还说‘钱没了’‘媳妇本’。我估摸着,天贵偷钱了,数目不小!”
陈明的睡意散了大半。他坐起来,摸过炕边的烟袋捏在手里:“不能吧?南家那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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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秉义看得比命重,包兰芝藏钱的地方耗子都找不着。”
“你这就不知道了!”李大婶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下午我去打水,碰见包兰芝在院里转悠,眼睛肿得像桃,魂不守舍的。后来看见南雁洗菜,脸色也不对,我问她咋了,她直摇头。”
“你想啊,要不是丢了大钱,秉义能发这么大火?你听这打孩子的动静,可不是吓唬,是往死里打!”
陈明沉默了。
他跟南秉义一起下过井,知道那钱挣得多难——巷道又黑又潮,腰弯久了都直不起来,还要冒落石的风险。
三十多块,够南秉义在井下钻一个月,够一家人省吃俭用活半个月。
“天贵那小子,确实不像话。”陈明叹气,“前几天我还看见他跟镇上的二流子混,手里拿着烟,抽得有模有样。秉义这火气,我能理解。”
“可不是嘛!”李大婶接过话头,语气鄙夷,“都是包兰芝惯的!把儿子当眼珠子,要啥给啥。南雁多好的丫头,勤快懂事学习好,你看她穿的啥?打补丁的旧衣服,好东西全紧着天贵。这下好了,养出个白眼狼,偷钱偷到自家头上!”
“小声点!”陈明赶紧提醒,“没凭没据的,别让人听见。”
“这还用凭据?”李大婶不以为然,“你听这动静,要是没抓着现行,能闹这么大?肯定是天贵干的!下午我还看见他在小卖部晃悠,手里拿着饼干,现在想想,那钱指不定就是偷的!”
墙那边又传来南天贵一声压抑的惨嚎,接着是包兰芝更高亢的哭骂。
李大婶听得直咂嘴:“啧啧,造孽。不过也该管教了,再不管,以后指不定闯什么大祸。”
陈明重新躺下,背对媳妇:“清官难断家务事,少掺和。秉义有分寸,不会真打死孩子。睡吧。”
李大婶却没睡意。
她竖着耳朵听隔壁动静,嘴里絮絮叨叨:“你说这钱要是真没了,南家日子可更难了。天贵的媳妇本没了,南峰的学费也没着落。包兰芝下午还跟我念叨,想给南雁说个婆家换彩礼。这要是钱没了,南雁那丫头怕是……”
她没再说下去,重重叹了口气。
煤油灯的光晕晃动,映着她脸上复杂的神情——有同情,有无奈,还有一丝隐秘的庆幸。
自家儿子虽没大出息,至少不惹祸,不用操这么大心。
墙那边的打骂声渐渐低落,变成断断续续的啜泣和压抑的沉默。
夜越来越深,风还在刮,把整个矿村裹进一片寂静。
李大婶又听了会儿,直到隔壁再没动静,才吹熄了灯。
黑暗中,她睁着眼躺了许久,心里盘算:明天见了包兰芝,是该装作不知道,还是该安慰几句?要是安慰,该说什么?要是装不知道,会不会太冷漠?
这些念头在她脑子里转来转去,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