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歪别歪别歪——”
凌晨两点半的夜很寂静,电脑屏幕上刺目的光亮照在于霁脸上,他混浊的眼珠转了转,闭上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再睁开时——
“砰——!”
鼠标被重重摔在桌上。
“又歪了!?”
他难以置信地再确认了一遍“他确实是个绝世大非酋”这个事实,然后果断退出游戏,删除,摁灭屏幕,合衣躺在床上。
黑夜中他疲惫的眼睛终于得到休息,但怒火和不甘让他根本睡不着,他知道,自己的脑子还十分清醒,他的眼珠子仍在不可控制的转动着,明天还要上班,他告诉自己要赶紧睡觉,但思维却还是异常活跃,最后,他翻了个身,轻轻按揉眉心,才慢慢放松下来。
或许是因为用眼过度,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进耳蜗,窗户留了个小缝,冷空气钻进来,让他稍微冷静下来,这才睡着。
第二天果不其然赖床又超时了,于霁急急忙忙起床收拾好,嘴里叼着半块面包,顾不得热牛奶就出门赶地铁去了。
“昨晚真是脑子有毛病上头了,怎么熬到那么晚?”他一边穿过密集的人流,一边在心里狠狠数落自己。
到了办公室,打卡超时,在同事或许异样的目光中他讪讪坐到工位上。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那人逢倒霉事自然也跟着倒霉呗。这不,于霁才坐下没多久,就被老板请去了办公室。
他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钻进去,刚一关上门就迎上部门主管锋利的目光,还未及他反应,一个文件夹就径直朝他飞来,主管怒气滔天地说:“于霁你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活你都做不好?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工作,不要应付我!”
“拿回去重做,下午上班前交给我!”主管下了最后通牒,他一脸歉意的从办公室里出来,心累,还要接着盘算怎么办。
走路的脚步都沉重起来,外头射进来大片阳光,却照不到他所在的地方。
大脑在麻木中工作,直到一个同事不小心在茶水间打碎了一个杯子,惊呼声才把他从电脑屏幕中抽离过来。
“差不多了。”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想伸个懒腰,想了想作罢,默默捏捏酸痛的脖颈,看一眼时间,刚好下班,他拿出手机,不出意外没有消息要回,习惯性点了一家饭后,他颓然坐在工位里。
“先歇一会儿吧。”他这样想,目光看着左前方的一盆绿植,他这个工位其实只能看见它垂下的两条叶片,但这就足够了。
四周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有些三五成群商量着中午的午饭,于霁想等他们走了之后再走,最好碰不到坐一趟电梯。
“小林,还在忙呢?还不去吃饭?”张经理踩着响亮的高跟鞋从办公室里出来,路过一个工位热络地问道。
小林面容姣好,阳光打在他白皙的皮肤上,青春气息浓郁,侧面看骨骼分明,简直皮相骨相俱佳,于霁不由看得出了神,反应过来的他连忙移开目光低下头,假装看电脑,耳朵则竖起来。
“快了,马上就去。”
“好,你加油,我先走了。”
张经理走了,没一会儿小林也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中午的缘故,下午于霁在工作之余总是有意无意的锁定关于小林的消息。
下午要下班的时候,于霁听到,一群人围到小林跟前,起哄他。
“怎么,周末有约啊?”
“哎哟,还在挑餐厅,是和女朋友约会吧?”
“怪不得周末约不到你,原来每周都去和女朋友团聚了,你这我都可以理解,我生日你可不能不来哦。”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走了,于霁羡慕无比,因为他今天还要加班。
等鏖战结束,办公室早已空无一人,他伸了个懒腰,没再拖延,收拾好东西,关了灯和门,下班了。
外面的空气果然比室内的香甜,他看了眼时间,九点四十六,最后一班公交车是十点半,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点,路过小吃摊时,他没忍住买了个草莓糖葫芦,整整十二块,他的心稍稍滴血。
回到家洗漱过后都将近十一点了,散架的他倒在床上,手机卡片提醒他今天的游戏任务还没做,他愣了愣,准备删了,最后想起什么了似的,他猛地坐起来,其实他从刚回来就又重新开始下载游戏了,这会儿下得差不多,等下好了,他重新登上号,不过没有去做任务,而是直接点击了主页的个性签名,将原本的“代打代肝请关注XXXXX”改为“退游中,回游未知”,然后又把这个游戏请走。
重新躺回床上的他胳膊搭在额头上,双眼迷茫的盯着白炽灯。
“我是不是该改变一下了?”
最后他翻身关灯,闭上眼睛,窗外繁星点点,他决定就从明天开始吧。
入眠前,他脑子里最后浮现的是白天办公室的同事小林伏案工作的景象,他薄薄的脊背、看起来蓬松柔软的头发,工作之余他会喝喝咖啡、看看书,又或者他修长挺拔的身姿偶尔会站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远方,他身穿的白衬衫和西裤总是一丝不苟,他待人接物总是彬彬有礼、让人舒服。
“要是我是小林就好了。”大脑意识陷入混沌前的一刻,他这样想着。
城市车水马龙,高楼大厦流转着永不磨灭的五彩的光,路灯的暖色调终于被太阳取代。
于霁突然一个惊醒,看了眼时间,还可以再睡十分钟,他觉得特别幸福,睡的特别安详,太阳暖洋洋的照进来,透得过于霁出租屋那薄薄的窗帘,却透不过这种高档昂贵的厚重窗帘。
于霁是被热醒的,他明明记得现在是冬天,这感觉真是奇妙,他好像身在酷暑。他热的实在受不了,想要把被子拿开一点,却怎么也挪不走,慢慢的他烦躁了,竟然生生被气醒,但他没睁开眼,只是凭感觉胡乱抓着,这被子像一条巨蟒缠着他的脖子。
“嗯……亲爱的,你醒这么早?”
“嗯……没事,继续睡吧,嗯……”
耳朵边喷薄着热气,一阵低沉慵懒的声音钻进来,于霁头皮发麻,脑子里“嗡——”的一阵杂音闪过,他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
这下他使出了更大的力,终于从某种禁锢中挣脱,屋子很黑,他看不清情况,但仅凭刚刚听到的两三句,他有一种莫大的不好的预感。
“……你是谁?”于霁壮着胆问。
那人没反应,嘴里嗫嚅着“亲爱的”怎怎,随后他拍开灯,一只手臂支着身子侧躺着,另一只手揉着惺忪的睡眼。
于霁看清了,他简直如五雷轰顶,脑子里瞬间炸开了。
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突然他发现自己赤着的上半身,他赶紧瞥向地上,果然,那里凌乱的散落着衣服。
大脑比手慢一拍,于霁胡乱抓起一件衣服,没来得及思考他转身就跑,他没穿鞋,足底先是踩过柔软的地毯,再到木制地板,最后贴上冰冷的瓷砖。
这里有点太大了,是一个于霁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胡乱撞着,耳后刚才的男人好像起来了,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声音巨大无比的哈欠,门锁先后咔哒两声。
男人的拖鞋踩在地上发出散漫的声响,越来越近,最后,他轻笑了一声,停下来,脊背弓下去,借力靠在门上,声音清澈透亮,说:“亲爱的,你还好吗?”
于霁屏住呼吸,男人高大的身影从磨砂玻璃映出来,他咽了口口水,左手向后扶住大理石台面,没有回答。
男人接着道:“亲爱的,用不用我帮你?你把门打开。”
于霁知道,再不回答事情肯定会朝着不可控的方面回答,但回答了也未必会好,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好,我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昨晚明明在我家睡觉,怎么现在……”后面的话他没好意思说完。
男人无奈地喘口气,声音明显更愉悦了,语气调笑:“误会?嗯……我看看,唉?”
于霁提起精神,竖耳听着。
“哎呀,没误会呀亲爱的。你确实是在你家睡着没错……”
“那……那怎么会在这里?”于霁不待人说完抢先质问道。
男人没恼,看影子,他原本环抱的双臂摊开,是一个无奈的姿势,说:“毕竟——我家、就是你家嘛!”
于霁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他不可置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他想报警,这一个念头冒出来之后,他开始寻找手机,但很遗憾,卫生间显然没有,他的身上也没有。
男人又在玻璃门后说:“亲爱的,你真的还好吗?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你不要吓我,快让我进来,我好帮你。”
于霁赶忙说:“不……不用,你先走吧,我待会儿就出来了,今天……今天就到这里吧。”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这些话是怎么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很显然没经过大脑。
男人却不依不饶,听起来急了,甚至试着按了按门把手,说:“亲爱的,你别吓我,你让我进去。”看着他的动作越来越暴力,于霁害怕了,最后门还是被开开了。
于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的腿一下脱了力,连带着撑住身体的手臂也没劲了,男人也光着上半身,进来后立马用手拖住摇摇欲坠的于霁,抱怨说:“亲爱的你怎么大汗淋漓的啊,鞋也不穿。”
他蹲下来,抬起于霁的脚,给他套上毛茸茸的拖鞋,一边穿一边得意洋洋地显摆到:“还好我拿了。”
穿好之后他站起身,两只手扶着于霁的肩膀,顺手拿了个毛巾,给他擦汗,末了他说:“怎么这么热啊,是不是生病了?”他左看看又瞧瞧,像是母亲担忧孩童的眼神。
于霁全程是呆愣住的,身体像一个提线木偶,任由眼前的人摆弄,双颊和耳廓却不自觉的燥热起来。
“穿的还是我的衣服,不过有点大了,要不脱了吧?”男人关切地看着于霁,让他有点不好受,他连忙捏住外套领口,制止了这个行为,却抵不过男人强硬的动作。
“那好,不脱行了吧?那把领口稍微敞开一点,好吗?”男人妥协到,温柔地帮他把领口整理下去,于霁脸红的像个苹果,目光躲闪,头微偏像一侧,旁边就是镜子,他从里面看见,伴随着男人帮他整理衣领的动作,有细小红痕暴露在外面,爬在他的脖子处。
于霁感觉自己连呼吸都不畅了,只一瞬,就有更让他头皮发麻的事让他顾不上这些了。因为,他看见镜子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不是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而是他自己,说陌生倒也不完全对,因为这张脸——就是昨天他才见过的办公室里的同事小林的!
“嗡——”耳鸣声和眩晕感袭来,于霁的腿彻底软了,眼前一片黑暗,男人呼唤他的声音他也听不见了,他推开男人想要扶住他的手,泄力倒在地上,身体靠着洗漱台下面,什么也想不了,他好像溺水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费力站起身,他趴在镜子上,再次确认了一下:不是自己眼花,自己的的确确变成了小林!
可是,他明明叫于霁,明明不长这样!
这让他十分匪夷所思,后背发麻。
模糊的瞳孔中男人好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幼师,一直细心的询问他,他却给不了一点回应,最后他呆滞地转过身,放出水,哗啦哗啦的,一下又一下的,用手掌捧着的,送到脸上,直到发梢滴水,胸膛的衣服湿透。他试图让自己清醒,洗去这不明所以的假象。
然后,一个人抓住他的手,单手钳住,另一只手关掉水龙头,接着把他的手高高提起来。
“好了,你还好吗?显然不好。”男人自问自答,抓着他的手想把他拉出这里,却一动不动,最后他没有办法,只好蹲下,将于霁打横抱起,“先跟我来。”
于霁刚开始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等明白过来之后就开始反抗,刚穿上的拖鞋在途中掉了,也没挣脱。他被带回到刚醒时的房间里,男人从衣柜里取了件宽松卫衣,递给于霁,他没接,他就只好放在于霁身旁,然后关了灯,说:“先把衣服换了吧。”
于霁没动,反问:“你为什么不出去?”
男人解释:“关了灯看不见,一样的,而且,我害怕你做其他的事。”
于霁没再说话,他的脑子刚刚完全木了,现在才恢复一点清明。黑暗中他把湿衣服脱下,再套上卫衣,整个过程很快,等再开灯时才发现卫衣穿反了。
男人没说什么,他坐在于霁身边,过了一会儿,也去穿了个卫衣。
于霁平复了一下心跳,空气中弥漫着尴尬,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简单分析了一下,虽然醒来时两人光着上半身,但裤子都是在的,而且都不约而同穿的是外裤,于霁觉得:事情还没有到很糟的地步。
于霁说:“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男人抬眸看他,看不清情绪。
于霁赶忙补充:“我……我先去上班了。”
“亲爱的你是不是糊涂了?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男人又恢复了最初的调笑语气,眼睛里闪烁着诱人的眼光。
于霁继续找补:“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就到这吧。”
男人皱眉,一脸无辜地凑近:“亲爱的,你哪里不舒服?说好的我们有整整两天的时间一起度过,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于霁恼了,他现在只想赶紧逃离,“我先走了。”说着他就要站起身,一旁的男人却先站起来,堵住了于霁的去路。
“亲爱的,你要跑吗?不可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