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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交汇

作者:归鸿落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你这个月发的钱呢?!在哪儿!??”


    男人愤怒的声音像锥刀一样剜进陈亦临的耳朵里,他被对方巨大的力道掼到了地上,书桌上的东西被粗暴地扫落一地,分数并不高的卷子像揉皱的卫生纸,被撕裂践踏,仿佛在嘲笑他的异想天开。


    “我告诉你,别想着回学校了,老老实实给我赚钱!”陈顺找到了他放钱的本子,他像只耀武扬威的斗鸡,用他粗大的手指数过一张张钞票,“操,就这么点儿?”


    陈亦临目光阴沉地盯着他手里的钱,突然暴起一拳砸向陈顺,陈顺猝不及防挨了他一拳头,原本和顺的五官瞬间狰狞起来,他轻而易举地将陈亦临从身上撕了下来,然而暴怒中的少年像条疯了的野狗,带着要和他同归于尽的架势反击。


    ……


    打烂了一根腿的椅子被随意扔到地板上,陈顺骂骂咧咧地擦掉胳膊上的血,得意地嗤笑了一声:“跟你老子斗你还嫩了点儿,下次再敢这么没大没小,老子弄死你。”


    陈亦临蜷缩在桌子底下,后背被桌腿硌得生疼,黏腻的睫毛让陈顺看起来有些模糊,右手腕已经弯折成了可怖的角度,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这样右手没办法写字了。他有些解脱地想道。


    不如就这样死了吧。


    陈顺得意地吐了口痰,骂骂咧咧地走了,两张红色的钞票落在他手边,上面还留着油腻的指印子。


    陈亦临转了转僵硬的眼珠,目光落在了旁边的窗户上,老旧的窗帘在阳光下映出婆娑树影,一阵风吹过,轻轻晃动,连带着周围的景象都变得扭曲模糊。


    要爬起来,打开窗户,他家在五楼,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哒。


    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原本散开的瞳孔因为恐惧集聚收缩,他几乎下意识地绷紧了后背,艰难地抬起胳膊捂住了自己的头。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他也没有被人从桌子底下拽出来,取而代之是一声带着笑意的叹息。


    陈亦临愣了愣,小心的放下胳膊,然而看见了一双拖鞋。


    白色的,干干净净的拖鞋,上面印了一直卡通的大耳朵狗,毫无疑问,这根本是一双不可能出现在他家的一双鞋子。


    对方应该是个男生,穿了双灰色的运动短袜,清瘦的脚踝随着他往前走两侧有些凹陷,修长的小腿很白,左膝盖上还穿着条黑色的护膝,只是再往上就看不到了,桌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老爸,我知道了。”男生的声音有些无奈,“下次打篮球我一定注意。”


    “上一次你也是这么说的。”陈顺的声音一出来,陈亦临就僵在了原地。


    他循声看向门口,就看见去而复返的陈顺,只是对方看上去瘦了不少,穿着他从未见过的白衬衣和西装裤,在解手腕上的表,脸上是陈亦临从来没有见过的温和笑意。


    看起来竟然像个人。


    真是见鬼了。陈亦临有些恶心地想。


    “下次我一定遵守比赛规则。”男生拿着篮球走向陈顺,将球丢给他,“你也要多锻炼,小心被三高找上。”


    陈顺单手接过球,道:“算了,我说了你也不听,等你妈回来再收拾你。”


    男生似乎是笑了一声。


    陈顺又说:“今天你过生日,想去哪里吃?”


    男生似乎在说一个餐厅的名字,父子两个有说有笑,声音在陈亦临耳边逐渐模糊起来,他浑浑噩噩间忽然想起来,今天好像也是他的生日,只不过没有人记得。


    他闭了闭眼睛,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温度在下降,鼻腔里的血让他喘气都费劲,疼痛逐渐变得剧烈而密集。


    男生似乎和“陈顺”碰了碰拳头,关上了房间门转过身来,陈亦临艰难地喘了口气,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却在看清楚的一瞬脑子轰然炸开——


    那个男生赫然长了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门后挂着的飞镖盘发出了咔哒的响声,像计时器最后一声,陈亦临眼前的景象再次开始扭曲,红白黑相间的色块拧成了一团乱麻,他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


    “来了小陈。”吴时正在蒸鱼,见他来打了声招呼,“赶紧把米饭蒸上吧。”


    陈亦临系好围裙,将口罩往上提了提,试图遮住颧骨上的青紫,倒出米饭拧开水龙头,开始熟练地淘米。


    复位后的手腕被冰冷的水流冲刷,刺痛像针扎一样传来,他皱了皱眉,换了左手,但左手上被划开的伤口刚一沾水,就传来一阵生疼。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问:“吴叔,有手套吗?”


    “有啊,你找找吧,应该在那边柜子里。”吴时忙得脚不沾地,催促道,“抓紧时间,马上就到饭点了。”


    “嗯。”陈亦临应了一声。


    “还有啊,你这个月又请了三天假,我都快忙成陀螺了,虽然说工钱我照扣,但小陈啊,你也得体谅一下你吴叔不是?咱们做小本买卖的都不容易,你再这样我可就不留你了。”吴时见他真去拿手套,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挺着肚子不满地用勺子敲了敲不锈钢盘子。


    “我下回注意。”陈亦临拉开柜子去找手套,手指上黏了一层油,柜子里呛人的油腻味让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吴叔,这里没有。”


    “等会儿我找找。”吴时不耐烦道,“大小伙子戴什么手套,天还没冷呢,要是我雇的人都戴手套伙还怎么干?”


    陈亦临起身将柜子门一关,沉默地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继续淘米。


    他打工的这个地方是一所职校的食堂,他今年刚满十七周岁,初中毕业,正经的公司和稍微有点法律意识的小作坊都不会要他,吴时是陈顺的小学同学,在食堂里包了个窗口卖饭,这人舍不得花钱雇正经帮手,陈顺就让他过来先帮忙干活,一个月给他九百块钱,包一顿午饭。


    陈亦临在这里干了半年,终于攒了五千块钱,结果前两天陈顺忽然回家,把钱拿走了。


    食堂里逐渐响起了嘈杂的声音,潮湿的米饭香气和油腻的菜味混在一起,刚军训完的新生个个像饿死鬼投胎,疯狂地挤向窗口。


    “师傅我要条鱼,多浇点汤!”


    “米饭多打点儿,哥,求你了!”


    “我要这个红烧肉,还有这个孜然蘑菇,加一碗鸡蛋羹!”


    “多来点米饭呗帅哥。”一个被晒得黢黑的小伙子冲他咧嘴笑,露出了排大白牙。


    陈亦临往多给他盛了点,旁边的吴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来盛鱼,起来。”


    陈亦临和他交换了位置,红烧鲅鱼的香气直冲鼻腔,这鱼不大,是按条卖的,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递过盘子来:“你好,一条鱼一碗米饭。”


    陈亦临看了他一眼,给他盛了条鱼,没来由地想起之前梦里的男生。


    ——大概率是梦,又或者是幻觉,当时他被陈顺打了个半死,那人虽然长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但又完全不一样。


    比他白,比他高,头发剪得整齐清爽,穿得干干净净,说话谈吐大方得体,一看就是那种老师喜欢的优等生。


    操,肯定是陈顺把他打傻了,竟然让他梦见自己变成那副吊样,陈顺这死畜生也变成人了。


    米饭里被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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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红烧鲅鱼的汤汁,香得离谱,他大口将米饭扒进嘴里,一筷子一筷子夹着碟子里的小咸菜,旁边和他一起吃饭的吴时看得肉疼:“哎,这是咸菜你不怕齁死啊?”


    陈亦临舔了舔嘴唇:“还行,你做得咸菜香。”


    在吴时控诉的眼神里,他又去添了一大碗饭,舀了两勺汤汁浇上,他瞪着餐盘里新鲜的鲅鱼几秒,恶狠狠地咽了咽口水,端着饭回到了座位上开始狼吞虎咽。


    以前没钱吃不饱,吴时虽然抠不给吃肉,但是饭管够,午饭是他唯一的一顿饱饭,这半年他又开始蹿个子。


    省吃俭用攒的钱全都被抢走,下个月发了钱他一定先吃饱,长得又高又壮,早晚弄死陈顺这个王八蛋。


    吴时很不乐意他吃得多,临走前指了指堆在水池里的锅碗瓢盆:“记得把这些都洗了再走。”


    “知道了。”陈亦临抹了把嘴,撑得打了个饱嗝。


    等他洗完了那些厨具,右手腕已经肿得不像样了,他甩了甩手,换上衣服戴好口罩出了食堂。


    这是一所职业技术学院,里面的学生有些和他差不多大,他走在人群中不算违和,而且学校管得并不严,有时候下班早,他还会去蹭课,具体能蹭到什么课看心情和运气,有时候是汽修,有时候是理发,有时候是计算机,偶尔也能蹭到几节文化课。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迫切地想要改变,却不知道该往哪里飞。


    入秋之后晚上天有点凉了,他将手揣进了外套兜里往家走,操场上有几个学生在打篮球。


    “传球!”有人喊了一声。


    陈亦临听声音觉得耳熟,他停住了脚步,抬头望了过去。


    那人穿着一身蓝白色的校服,身形灵活矫健,头上戴着条白色的发带,黑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他应该是在笑,暖黄色的灯光下,眼睛里像是盛了汪清澈的泉水,耳朵后的皮肤因为运动泛起了好看的潮红。


    “陈亦临!球给我!”有人在喊。


    陈亦临有些恍惚,下意识以为对方是在叫自己,向前走了半步后猛地反应过来,震惊地看向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陈亦临”,对方举起篮球砸向他,他本能地抬起手挡在面前,然而那个篮球却穿过了他,落在了另一个人手里。


    “陈亦临”笑着朝他跑过来,停在了他面前。


    两个人离得极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有些急促地呼吸,陈亦临目光呆滞地望着他,就听他对自己身后的人笑道:“打完这把回教室上自习,高三了抓点儿紧。”


    “哎呀知道了,你跟班主任似的。”那人越过陈亦临给了他一锤。


    “陈亦临”笑着捂住了肩膀,目光同陈亦临有一瞬间的交汇。


    陈亦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听见了自己胸腔中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他抬起手伸向“陈亦临”的脸,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了对方的头颅。


    “怎么了?”有人问。


    “不知道,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陈亦临”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好像有人在摸我的脸。”


    天空中飘起了细密的雨丝。


    陈亦临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跌在地上,周围路过的学生有人过来扶起他,有人关心询问,然而他只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陈亦临”,看着对方抱着篮球和别人勾肩搭背离开。


    “同学你没事吧?”有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同学?”


    陈亦临僵硬地转动着眼珠,一骨碌爬起来冲出了人群。


    陈顺这个王八蛋果然把他的脑袋打坏了!


    他变成精神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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