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家看好戏似地盯着他们，议论声越发大了。
温熙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当做猴看的感觉，探出手推了他一把，转头去看张泽，拿过他掌心的糖，说了声：“谢谢。”
坐回椅子，拿起语文课本，装作很忙的样子看起来。
周珩眉梢一蹙，见侧方有人一直在小声嘀咕，冷不丁踢了一脚，“闭嘴。”
那几个人登时不敢再乱讲什么，抿着唇去找卷子。
这之后的两天，温熙每次看到周珩都会绕路走，发物理作业也会让其他同学代发，实在逃不过，她就拜托齐雯去。
这是齐雯第四次为她跑腿了。
起因是物理老师交代温熙告诉周珩参加物理竞赛的事，另外特意强调，下午要开会，周珩必须到场。
齐雯说了一次，周珩没反应，像是没听到。
齐雯又说了第二次，周珩还是没反应，和刘皓插科打诨。
第三次，周珩站起身直接离开教室。
没办法，齐雯只好回来，苦着脸说：“熙熙，大神应该是生气了，一直没理我。”
温熙朝后看了眼，靠门的课桌上干净整洁，别说卷子了，课本都没有。
看来，他这两天上课都是这副样子。
齐雯推了推温熙，眨眨眼，“要不你去哄哄？”
“我？”
“是呀。”齐雯说，“大神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你去解释解释。”
“他能误会什么？”温熙有些不懂。
齐雯朝后看了眼，小声说：“张泽呀，你没发现你最近和张泽走的很近吗？”
她努努嘴，“你水杯里的水还是张泽给你接的呢，刚大神也看到了。”
不是温熙要张泽做这些，她课间去老师办公室，回来后桌子上的水杯已经满了，以为是齐雯接的，后来才知道不是。
是张泽接的。
她只能委婉告知张泽，下次别这样，需要喝水她可以自己接。
齐雯挽上温熙的胳膊，晃了又晃，撒娇似地说：“哎呀，你就去哄哄大神吧，他这两天都没去食堂吃饭，刘皓说了，昨晚他也没吃，你看都瘦了。”
齐雯噘嘴卖萌，温熙被她逗笑，敲了下她额头，“好。”
大课间，其他人都去操场做操，温熙把批完的卷子发下去，拿着水杯去热水间接水，刚走进去，看见角落里有星火闪烁。
握着烟的人，手指冷白袖长骨节分明，手腕内侧隐隐还能看到浅淡的红痕。
她一眼认出那人是周珩。
下意识想逃，被他唤住。
“我是洪水猛兽吗？”
“每次见到都躲？”
温熙背对着他，双手用力捏着水杯，贝齿咬咬唇，犹豫着该说什么。
热水间的温度比外面高，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气息，细闻下，还能闻到郁金香的味道，以及淡淡的山楂香。
山楂树种在学校后操场的靠墙的位置，只有稀疏的一排，日光落下，会映出氤氲的影，非常美丽。
上次温熙被苏苒那帮人拦住，就是在那里，她们在她脸上涂口红，还警告她，不许靠近周珩。
不然见一次，折腾她一次。
这也是为什么温熙会避着他的另一个原因。
这事除了张泽外，没人知道。
她拜托过张泽，不要告诉其他人，尤其是周珩，她不想再惹事。
“没躲。”温熙挺直背脊，轻声回。
后方传来轻嗤声，显然周珩并不认同，他看了眼手中燃着的半颗烟，随手掐灭扔水池里，大步走过来。
“没躲为什么不敢看我？嗯？”
少年气场太强大，靠近的瞬间，温熙感觉到空气都粘稠了几分，烟草味盖住了郁金香的气息，山楂的酸涩感变得越发浓郁。
入喉那刹，温熙被呛了下，没忍住，低咳起来。
她掩唇咳的，停住后才慢慢转过身，眼眸里沁着一层雾气，光影在雾气中散开，眼尾也像是被染了色似的，一片红。
声音还是哑。
“我没躲。”她低着头说。
“抬头。”周珩鞋尖抵着她的鞋尖，裤腿紧紧贴在一起，映在地上的影子也好像纠缠住，“看我。”
距离太近，温熙蓦地一慌，没站稳，后退一步。
下一秒，又被他扣住手腕拉了回来。
咫尺的距离。
抬头的瞬间撞上他的下巴。
温熙咧嘴轻嘶一声，揉着额头再次去看他，眼底的水汽就那样流淌出来，顺着脸颊缓缓滴落。
其中几滴落在校服衣领上，洇湿了一小片。
“怎么还哭了。”周珩抬手触上她脸颊，指尖轻轻揩去泪渍，“又没欺负你。”
“……”
外面有人在说话，“诶，看到温熙了吗？”
“你找她做什么？”
“我不找她，我找周珩，刚周珩也没去出操，肯定是被温熙勾走了。”
“这温熙真贱，看来上次警告她完全没听，咱们要做点什么吗？”
大声说话变成了低语。
“哈哈，这个办法不错，就得治治那个小贱人。”
“热水间有人吗？”忽然其中一人问。
“没有吧。”另一个人朝里面探。
“我刚才看到影子了。”脚步声传来。
温熙的心瞬间提起，下意识扯上了周珩的校服衣摆，校服拉链有些烫，她指尖似乎也被烫到，刚要收回，察觉到脚步声逼近，吓得再次攥紧。
外面的是苏苒那帮人，学校里的小太妹，一般人不敢惹。
温熙和她们打过几次交道，这些人什么都不怕，沾上后，不好甩掉。
她只想安安静静读书，不想被她们盯上。
拉扯的力道大了些，耳畔传来粗重的喘息声，还有戏谑声。
“再扯，拉链要坏了。”周珩说。
温熙顿了一秒，松开，余光看到两道影，马上她们便会进来，继时看到她和周珩这样暧昧不明，指不定又要发什么疯。
温熙颤着眼睫看周珩，求他快点想办法。
周珩睨着她，眼神里都是玩味，不急不慢，“要我帮你把她们赶走吗？”
温熙点头。
“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个条件。”少年弓着背提要求，喉结比任何时候都挺立，颗粒感极重的嗓音带着漫不经心的腔调，“不许理张泽。”
“……”温熙不喜欢被威胁，抿着唇没说话。
“你不答应也可以。”他站直，喉结慢滚，似乎要发声。
情急下，温熙踮脚，一把捂住他的嘴，贴着他耳畔，很小声很小声地说：“……好。”
“我答应你。”
少女独有的清香气息扑面而来，周珩慢转头，视线下滑，从她眼睛上落到了她沁着水意的薄唇上。
氤氲光影中，唇瓣像是被水浸泡过似的，泛着潋滟的光泽。
周珩想到了学校便利店里货架子上的那些果冻。
“应该没人吧。”女生说。
“我真看到影子了。”
“不会是看错了吧？”
“怎么可能。”
“不行，我不敢去，要去你自己去。”女生昨晚看了多半宿的鬼片，现在看哪都觉得飞着阿飘，抖着肩膀说，“我肚子不舒服，我要去卫生间。”
“欸，别跑，等等我。”另一个女生大着胆子探头朝里看了眼，随后也跟着跑了出去。
周珩把人藏在怀里，等她们彻底走了后才开口，“怎么没见你这么怕我？”
温熙推了他一把，接着又踩了他一脚，鼓着腮帮子匆匆离开。
齐雯回来，手里抱着水杯，笑的别有深意，温熙：“怎么了？”
齐雯把水杯放下，“这你的吧？”
温熙点头，“嗯。”
“知道谁给我的吗？”
“谁？”
齐雯用手挡着，小声说：“大神。”
温熙：“……”
“诶，你俩什么情况？”齐雯挤挤眼，抬肘撞闻茜，“之前不是不搭理他吗，一个课间，和好了？”
“什么和好。”温熙眼神闪烁，“又没吵架。”
她拿起水杯拧开盖子，低头轻抿了一口，水里泛着甜，她又喝了一口，还真是。
慢转头朝后望去，看到周珩也在举着水杯喝，一旁的刘皓坐椅子上，叭叭道：“老大，你这架势看着不像喝水像喝酒的，你这水有这么好喝吗？不行，我也要喝。”
他去抢，被周珩推开，“不给。”
刘皓：“真小气。”
周珩：“我乐意。”
孙琛探头问：“老大，你这水甜吗？”
周珩勾唇浅笑，“甜呀。”
温熙的心跳在他弯起的眉眼中加速跳起。
后来她还在校服口袋里发现了一根巧克力口味的棒棒糖。
没记错的话，周珩喜欢吃这种口味的棒棒糖。
*
上次温熙家被人破坏，查了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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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都没查到是谁弄的，这事最后不了了之。
院子里的东西她可以自己收拾，但玻璃这些，她弄不了，只能找人帮忙。
手里钱不是很多，只够下个月生活费，修了玻璃就没办法吃饭，思来想去，她只能找人借钱。
电话先是打给了齐雯。
齐雯接通，“熙熙，怎么了？”
温熙：“雯雯，你——”
那端传来齐雯妈妈的声音，“死丫头，看你考的这个分数，你是想气死我吗，我跟你说……”
温熙察觉到不好，下一秒找借口结束了通话。
她把电话打给了二伯，当初她被扔来小镇时，家里曾叮嘱过，有事可以找二伯。
但对方没接。
最后，温熙把电话打给了温母。
温蕊接的电话，语气刻薄道：“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打电话吗，你怎么回事，还打。”
“温熙，抢别人的东西抢上瘾了是吗，你要不要脸。”
“那是我爸妈，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再说一次，不要打电话，不然我不会饶了你。”
温熙也不想打，可是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之前还能忍，最近这几天雨水大，不修的话根本没法睡觉。
若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想联系。
等温蕊骂够了，她才开口，“我没找你，我找妈妈。”
“这里没你妈。”温蕊轻嗤，“找你妈去坟头找。”
“温蕊你非要这样吗？”
“对，我就是这样。”
“我不想和你谈，你把电话给妈妈。”温熙说道。
“我刚讲了，这里没你妈。”温蕊怼人，“再打，我撕了你。”
“那爸爸呢？我找爸爸。”
“也没你爸爸。”
“温蕊你不要太过分。”
“我就是过分了，你能怎么样。”
温蕊轻嗤，“温熙，你是温家不要的孩子，是爸妈丢弃在镇上的，你真以为他们还会接你回来吗？做梦！”
温熙跌坐在地上，带着哭音道：“我不信爸妈会这么对我，你把电话给他们！”
“嘟嘟嘟。”通话中断。
温熙再打过去，提示音，正在通话中。
她被温蕊拉黑了。
发微信，也是一样，被拉黑。
温熙低着头，咬唇，无声哭泣。
大概，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温熙修缮的钱还没凑到，家里水管坏了，水倒灌一屋子。
这夜，别人享受着雨中的宁静，她在水里奔波，一整盆一整盆往外舀水。
后半夜，屋里的水干净了，又下起雨。
秋雨，冷的让人心悸。
温熙后知后觉发现小橘不见了，她弯着腰四处找都没找到，只能打着手电筒出来找。
太着急，没带伞，很快，身上的衣服湿透，她瑟瑟发抖的轻唤着，“小橘，小橘。”
闪电和雷声交替传来，映得温熙的脸比纸还白。
走到巷口时她突然不敢走了，恐惧纷涌而至，她怕黑，怕死了小镇的宁静。
嗒嗒。
有声音在前方响起。
不好的记忆再次浮现在脑海中，那个自称叔叔的男人诱哄着她，说只要她乖，他就会好好疼她。
还会给她买很多漂亮的衣服。
她不是想出国吗，他可以送她出国。
他用那双肮脏的手抚上她脸颊，叫着她的小名，一一。
她推开他，疯一样朝门口跑去，又被他拉了回来。
“轰——”
温熙看到了一道人影，那人也没打伞，校服拉链敞开，里面是件黑色T恤。
裤腿上沾了东西，不知是泥还是血。
鞋子上也有。
他走得很慢。
踩上了前面的水洼，裤腿湿了半截。
他没停，继续走。
最后站定在温熙面前。
闪电亮起，映出那人的脸，狭长深邃的眸，眼尾的泪痣很灼眼。
是周珩。
像是遇到了救世主。
温熙一把拽住他的裤腿，声音哽噎。
“周珩，你能收留我吗？”
周珩身上有酒气，脸色白的吓人，眼眸却又红的刺目，身上的不是泥是血。
他先是低头凝视，在温熙以为他要拒绝时，一把拉起她，揽上她的腰肢，把她箍紧在怀里。
“温熙，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