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湛载彻来篱落居,耸然一幢奇妙建筑,完全没了往日潦倒模样。
还真是‘惊喜’呀!
篱落居改造多日,大家习以为常,都忘了禀报。湛载彻在门前伫立良久,问:“这是怎么回事?”
颜礼唬得连忙跪下,道:“属下该死,忘记禀告王上,一个月前漆雕采女来告,说想借钱改造房子,属下思量,篱落居死去的女子甚多,怨气过重,所以……便同意了。”说罢一磕头。
湛载彻低下头望着他,幽幽道:“你对漆雕心还挺好的。”
“属下……属下……”颜礼汗流浃背,简直想抽自己的耳光,和漆雕心非亲非故的,何苦呢这是?
难挨的时刻总是特别长。颜礼背都湿了,湛载彻却轻笑一声,温柔道:“起来吧,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
颜礼浑身一松,差点涌出泪来。从自己九岁被湛载彻救下带进宫,自愿净身做了太监,已经十二个年头了,湛载彻就是这样,总在不经意间令人动容。他的忠心,他明白。颜礼拍拍拂尘,正要起身,却被湛载彻后面的话唬得再次跪下,他道:“颜礼,你净身了吧?”
颜礼狂汗,道:“属下可以随时去敬事房接受查验。”
湛载彻却没接话头,瞅了瞅面前的欧式铁门,道:“你挺有钱呀,盖这房子花费不小吧?”
颜礼抹抹额头上的汗道:“属下问檀将军借了一些。”
“哦?”湛载彻挑挑眉:“老檀还有这种闲钱?”
“听说檀将军的小儿子颇善经商,府库丰盈。”颜礼继续抹汗。
湛载彻笑笑,道:“去建造司划账吧,算宫里的开销,但不要告诉漆雕心。”
颜礼眨眨眼:王上打的什么主意?
待见到漆雕心,湛载彻却表现得很高兴,漆雕心看他高兴,蹦跶得更欢实,在屋里团团转,带着湛载彻,一下看这个,一下望那样的。湛载彻看她献宝又得意的模样,很是好笑。
转完屋子,两人坐在欧式沙发上喝茶,漆雕心往壁炉里扔了几块柴火,问:“王上可有惊喜?”
湛载彻坐沙发就像坐龙椅,一板一眼的,看上去很别扭,听见此话转头道:“很好,这算你给本王的礼物吗?”
漆雕心开心道:“那当然啦。”
“既如此,那这里朕就要用了。”湛载彻微微一笑。
“好呢好呢。”漆雕心顺嘴打了句哈哈,才想起关键问题:“王上说要‘用’,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要用呀,你要搬出去了。”湛载彻故意不明所以道。
漆雕心一听苦了脸,磨磨唧唧道:“屋儿盖好我还没住几天呢?盖房子很辛苦的,你看我的手,画图都画起茧子了。”说完不忘展示下她的手,磨叽了半天,发现没用,便道:“而且,而且我是问颜公公借了一大笔钱才盖起这个屋儿的。”说完瞟了湛载彻一眼。
湛载彻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不过想他金口一开,免了债务,却佯装没听出来,拉过她的手瞧瞧,道:“还真起茧子了,待会让御医署给你配点药。你不说屋子是送朕的礼物,那怎么用自然朕说了算,至于你欠颜礼的钱嘛,”湛载彻故意拉长语调道:“朕教你个办法。”
漆雕心一听,高兴地凑过来,湛载彻却只说了一个字:“赖。”
这这这,漆雕心内心崩溃了,她瞟了颜公公一眼,哀嚎道:“就算我心里是这么想的,王上也没必要说出来呀。”
这两人!颜礼又汗流浃背了。
“从明天起,本王要扩建这里,增加多间卧室和学堂,外加你说的实验室,任命你为总督造,只要你想到的新奇玩意都可以尽情做,全国最好的工匠都归你调遣。”湛载彻完全是颁布圣旨的架势。
漆雕心懵懂地听完,道了声“哦”便没了下文。
颜礼着急地向她使眼色,这个时候当然是要领旨谢恩呀。漆雕心本来还在懵懂,突然看见颜礼的动作,瞬间滚身下地,磕了个头道:“谢王上隆恩。”
颜礼心顺:孺子可教。
“王上。”漆雕心涎着脸道:“不知监工月俸多少?”
湛载彻弯腰凑到她脸前,道:“月俸可多可少,看你表现了。”
漆雕心泪:这不和没说一个样吗?看来还颜礼的钱,还得另想办法。
这时湛载彻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吩咐道:“朕还有公事要办,你们把漆雕才人的衣物收拾收拾,送去重华殿。”
“啥?”漆雕心呆了,今天就要搬呀?而且是重华殿。等她反应过来时,湛载彻已经走了。
夜晚的重华殿笼罩在一片迷雾中,宫门前的灯笼若隐若现,和她第一次见到的样子,并没什么不同。漆雕心兜着金疙瘩,在殿门前徘徊,一会儿坐坐台阶,一会儿靠靠柱子,就是不肯进去。
直到湛载彻处理完政务,回到重华殿,见到的就是漆雕心搭着个脑袋靠在柱子上无聊的样子。他走近道:“怎么不进去?天冷不要坐地上。”
漆雕心拍拍屁股站起来,声如蚊蚁,道:“臣妾不想住重华殿。”
湛载彻端详她的脸,灯笼的光柔柔地照着,奇异地美。他搂她入怀,道:“进去吧,没有其他女人,以后也不会再有。”
很久后,漆雕心追忆往昔,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湛载彻的,大概就是此刻吧。然而黑暗中隐藏的双眼,饱含着另一个女人的哀伤与妒忌,是不可能随着夜雪消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