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换到山下居住区旁的饭庄,一楼的服务生身着西式制服朝一众人排排鞠躬。
“小本生意,小本生意,我的员工都很有工作素养,大家不要见怪啊!”,老莫走在前头拍打圆肚,乐呵呵像个弥勒佛。
十个人的晚饭被安排在饭庄尽头叫“山外”的包厢,入目是混搭的中式元素。
大理石壁浮雕飞鸟花纹,巨大双翅浮跃眼前,活灵活现。
满屋红黄,祥云状的地毯中央摆着红木大桌,椅子是仿古制的官帽椅,擦得油亮。
已经在包间的几个人不免对老莫的“小本生意”重新打量一番。
姗姗来迟的三人被落座的大家催促,柯霓刚要打电话给自己弟弟,包间门紧跟着话声推开,是柯霖,他苦着脸走来。
看到弟弟煞白的脸,柯霓担忧地问:“小霖你怎么了?”
“姐,我们仨碰到金环蛇了。”,说到这个物种,柯霖又冒一身鸡皮疙瘩。
后边进来的棠洛听到柯霖已经在描述刚才的场面,便略显同情地看向眉飞色舞的他。
三个连坐位置,柯霖四肢发凉着先坐到中间抓起一杯水就喝。
棠洛紧跟着坐在柯霓和柯霖中间,林则最后进来只能坐在柯霖和老莫中间。
菜已经上齐,但听这个小弟弟说刚才的惊险遭遇显然更重要。
“哎哟对!我忘了提醒你们,上头观景的地方的确有蛇出没过!”,老莫一拍脑门,忽然想起。
“莫哥,你说的也太晚了。”,柯霖挤着八字眉,嗓子因为大喊过有些干哑。
“哈哈哈!行行行是我的问题,赶紧吃点热饭吧,压压惊!”,老莫招呼着大家动筷,让员工开了两瓶价值不菲的典藏白酒,先给旁边的林则倒上。
“老莫,我喝不了。”,林则将棠洛刚才脱下来给他的毛毯叠放在官帽椅角,伸出手掌婉拒那杯辛辣液体。
老莫哎哟一声,张手嚷嚷着:“那小霖来喝点!”
林则得以换到棠洛旁边,刚坐下来发现她在看着自己:“怎么了?”
她的目光停顿而收回:“没。”
江京槐不仅能喝,还能装成正常人。
有次棠珞凌晨才结束通告,让助理顺路去捎上那时也刚结束酒局的江京槐。
接到人时,他的走姿四平八稳,在地库上车便与她十指相扣,仰头闭目。
棠珞也是第一次见他喝酒,悄悄打量的同时发现除了浓重酒味能证明他喝了酒,其他行为表现的太过安静。
到了江京槐的家,棠珞在前边拿着他的外套摁密码,留门给江京槐自己走进来。
肚子有点饿的她去厨房开了好几个柜子都没决定好做点什么下肚。
“你没吃东西?”,江京槐拉开冰箱,定睛看了一会,给她选了几种食材。
她不常留在这里生活,终归没有江京槐对厨房熟悉。
他端出一碗细面只花了十五分钟,又杵在旁边看着棠珞吃了十分钟,期间不停喝水稀释体内的酒精。
就在棠珞以为这个人的确没醉,她今晚不用花大力气帮他处理酒后呕吐垃圾时,江京槐把刚吃饱的她勾进主卧浴室,那时候才显露醉态。
花洒悬在俩人的头顶,水流的微凉把她和江京槐黏在一起。
他动手去生扒她衣服,拉链都不知道在哪,亲法也毫无顾虑可言,比往常莽撞和不满足。
自此以后棠珞再也不相信江京槐的安静,更不允许江京槐喝醉后跟自己呆在一起。
-
包厢里的大家全坐在一起,不像下午总有几个不在桌上。
老莫是东家,本身也是最能调动气氛的那个,高中时就是个活宝。
敬酒时除了林则,大家多少都被他唠到喝了几杯,连棠洛都抿了些。
柯霖似乎和老莫更有缘分,聊得欢腾。
林则没有融入桌上的热络,只是吃饭和照顾棠洛吃饭。
“我先走了啊小洛。”,柯霓拍着酒醉的棠洛。
她未婚夫喝大了,需要先回去休息。
棠洛迷糊着找声音来源,嗯了两声又垂下头去晃荡。
柯霓不太放心,她朝林则看去。
男人一把拉回要倒去桌面的棠洛,细心检查她脸上、脖颈有没有酒精反应,自然没留意别人。
柯霓迅速收回目光,提起手包带着未婚夫离开。
酒足饭饱,包厢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场。
“莫哥!”
“霖弟!”
“我们——桃园结义!”
俩醉汉额头相贴,死死地握着对方的脖子,眼看就要朝墙上挂着的山水图磕头,还是林则大步走过去把他们拉起。
“林则!你!也来!”
“就是!林则哥!你也来!我们三个!”
“桃!园!结!义!”
“哈!哈!哈!哈!哈!”
老莫和柯霖的酒精上脸导致他们红成火炭,相视之后仰天大笑。
他们借着酒劲拖着林则单膝跪下去,眼看还真要半推半就的结义,林则突然撒手让这两人咣当一下砸到地毯,安然入睡,结束这场闹剧。
林则走出包厢招呼服务生进来把地上两人抬出去,一阵忙活才到棠洛那把她背起离开。
户外降过小雨,刚停。
出到饭庄门口,林则将毛毯重新打开,围在她的肩头后背。
“能走吗?”,他搀扶着站不稳的人。
棠洛使劲摇头,嗓音浸满酒渍:“不能。”
说完一头栽进对方的胸口处。
林则无奈舒出一口气,重新把人接到后背。
背上的棠洛箍紧他,想渡走异常的酒后体温。
小雨微凉,连脚下的石板路也有踩滑的危险,林则背着她走得很慢。
下坡路径两旁的垂丝棠花被筒灯打亮,花骨朵随着雨滴重重垂落、摇晃。
她肩头的毛毯没办法裹住两腿,等凉风吹来,雨气也未散去,棠洛发冷着将腿圈起,绕在男人的腰际。
林则察觉到她的声音:“说什么?”
酒醉的人皱起鼻子,不满重复:“我多希望,你不是他。”
棠洛不受控冒着眼泪,忽然哭出来。
“怎么就哭了呢。”,林则停下脚步,偏头去听。
逐渐放大的哭泣把他的心口攥得又酸又痛,哑涩染上他的嗓音:“他,会让你哭成这样吗。”
究竟还有多少委屈是棠珞从来没有对江京槐吐露过的。
“他不喜欢我,更不爱我。”,棠洛的眼尾通红,泪水在脸颊上泛成片片光,可怜至极。
林则低下眼帘反思,指头一下一下点在棠洛膝头,等她继续说。
在他肩头的女人自说自的:“我错就错在,以为一切都是真的。”
“他看着我被他定制的爱囚变得越来越言不随心,不再拥有自我。”
棠洛哽咽着停下,忽然觉得更冷:“却觉得本应如此。”
棠珞因为爱他而跑不出他的控制范围,生活工作的每一秒都有他的参与。
即便如此,那个权衡利弊的狠角色始终不谈及内心深处,她只能在男女**上看到江京槐,除此之外,她一无所知。
反之,棠珞暴露的背面越来越多,脊骨上的不安尖刺愈发深入心脏。
利益和真情间,江京槐不愿坦诚便注定不能长久。
如果连棠珞都没意识到感情地位不对等的恐怖,那她便会成为一身软骨,无限依附江京槐。
便不会存在棠珞,就连棠洛也会彻底消失。
寥寥几句说完他的残忍,棠洛呆滞地眨着眼睛,眼眶因热泪流尽干涩。
“如果是呢。”,林则略带自嘲,抬起头接着走。
如此几步石子路过去,走进下一个拐弯,路上变得昏黑寂静,偶有虫鸣。
“就算你们长得很像,你也不可以是他。”
“不行……”
棠洛的声音拖长变小,直到彻底睡着。
肩颈上的头砸下来,呼吸声变得平稳。
林则知道她彻底睡着,黯然无光的瞳孔宛若死水面,喃喃自语:“对不起,是我太坏了。”
“ 我不应该让你失望,不应该自以为聪明。”,他喉头梗塞,长呼一口气后,眼框再也盛不下最后一滴泪。
眼雾弥漫,滚烫泪线静淌。
爱她,答案是确切的。
但究竟是江京槐的爱,还是林则的爱,他不敢认清。
星空下,他的心事与歉意,一字一句均被黑夜吸噬。
熟睡的女人听不见男人的回应,句句回答不过是林则的后期感动,就连他说出口的同时都要无尽埋怨江京槐何其可耻。
可他们本是一体,谁能斥责谁。
-
居住区三层楼房,发光的黄色大字挂着“莫问客栈”,用老莫本名开的。
前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又看向门口进来的俊美男女,这应该是老板最后回来的朋友。
老练的工作经验下,前台拿给了林则一张房卡。
“拿两张。”
“噢、好。”
猜错关系的前台尴尬中开出第二张房卡。
林则拿到房卡先送棠洛上她的三楼。
背上的人呼吸均匀,被放到床上后也没什么反应。
林则将被褥甩开给她严实盖好,伸手关闭大灯,留下床头的小灯。
面朝光源,刺亮的光感令棠洛挣扎着拉开眼皮。
床边的脸模糊不清,在她眼里只有四个点。
“江京槐?”,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棠洛靠脑子里的记忆驱动着。
曾和自己有过这类距离的,只有江京槐。
细碎发丝下,被暖光点亮的笑眼温柔。
被叫江京槐的人循声往她的脸前靠近:“是我。”
他抚开棠洛的发丝,百倍温柔在瞳孔化开,一寸不离看着酒醉迷茫的人。
他看见她张开嘴,舌红抵在半齿间。
“梦里…你也不应该让我这样想你。”,棠洛抬起指头,掠在他的脸面上。
俩人的鼻尖交错相抵,互相影响对方的呼吸。
一句想他就足够让江京槐失落落魄的心被捧到云间飘飘然。
他俯身下去蹭着她的脸颊埋入,肩头发抖着在隐忍哭泣。
-
一阵脑中鸣音,再睁开眼,棠洛站在升玺天合旗下的酒店长廊。
她看见不远处的女人紧攥手中的缎面裙摆,低头看着脖颈上的珍珠项链,那时还长直的黑发被绑成半扎公主头。
女人一脸犹豫地站在888房门前。
棠洛大喊不要,刚迈出第一步,视野随即一黑。
她成了棠珞,抬起手,刷下房卡。
压下门把手后,走进未知。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有人在。
棠珞环顾玄关的景象,一时头晕目眩,双手扶在墙面努力不跌坐到地上显得太狼狈。
手中的房卡被她抖落,她想要去捡,但挪不动脚步。酒精没有壮胆,反而让她失态。
突入视野的另一只手替她捡起,紧接着棠珞无意识去抬起脸,看不清对方。
从浴室里出来的江京槐看到房间玄关有个女人,面露不适。
他拔步走过去,替这个闯入者捡起自己房间的门卡。
“叫什么名字。”,一副审问的语态。
江京槐检查完卡面,目光投向她的脸,并无太大情绪。
被送上门的,她不是第一个。
背后的操刀手要牺牲这个女人换取某些利益,可惜找错了人。
兴许去江元生那是奏效的,但在他这只会获得无法承担的反效果。
两年前的金鸾控股为了在升玺天合安插一道眼线,费尽心思挑了个各方面能力出众的项目经理前来赴约。从业务能力来看,那名女性值得尊敬。
却偏偏要借酒消愁,想从私人生活这方面跟江京槐搭上半边身体。
他的社交毛病就在于想看对方酣睡其中,误以为自己的剖解是爱抚,醒来之际便会被无力回天的绝望活活淹没。
看着女人烂醉如泥,江京槐替她扒掉所有衣服,再面无表情地丢了满屋,随即无事离开。
原以为拿下江京槐的女人在金鸾早早升官,在业内骄傲散播自己跟江京槐的关系。
金鸾更是信心十足,大肆开工,垫款投资。
直到,公布中选时,升玺天合并未选择外界一致看好的金鸾,导致金鸾的泡沫逐一爆破破,全线断裂。
长达一年的苦苦挣扎,最终落得负债累累,董事自杀的下场。
自此,无人再敢去找江京槐的软肋。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在金鸾实际控制人自杀新闻爆出时,悠然和被驯化的烈性犬在自家草地玩耍。
他没有基本的人性,对于人和物,他都会想方设法地利用,再抛弃。
对于升玺天合来说,他也是内部口中完美的接班人。
只因足够以自我为中心,所有的所有只能为他付出。
江京槐痛恨感情上的利用,尤为不满本就处于弱势的女人将感情看作可再生之物,轻易对待。
“棠…珞。”,她强忍不适,最终不得已往前倒去。
意想中摔到地板的疼痛没有来,棠珞抓到一双手臂,这次抬起头终于看清他的脸,和想象中的老态不同,他一眼看得出的俊朗年轻。
男人的眸中多了些错愕,唇边颤抖:“棠洛?”
被安排进这个房间送上自己的棠珞茫然点头,不再犹豫,踮起脚尖往他唇上去。
拍过一两次吻戏的她有些经验,棠珞敏感察觉到他不会接吻,直愣愣被她玷污。
酒精越发燥热,棠珞已经闭上眼睛,一不做二不休,只希望赶紧结束。
江京槐看到她脖子上的东西,额头一阵疼:“棠洛,我是谁。”
怀里的女人水唇开合,看着他怯生生的:“璞泰的李总。”
“谁让你来的。”,江京槐摸上她的右耳,找到了那处的痕迹,心中忽然钝痛。
“当然是我们公司跟您说过我才来的……”
棠珞退开,以为是对方要反悔。
这本就是心知肚明的潜规则,要不是公司利用她十八岁的天真无知,用天价违约额逼她就范,棠珞又怎么会退无可退。
如果对方现在赶走自己,她就有借口应付公司了。
但她看见对方闪过一丝微笑,不明所以:“嗯。”
江京槐没有及时澄清,只是默默记下璞泰这家称不上对手的公司,以及她目前所谓的公司。
“来吧,你接下来要怎么做?”,他伸手把她脑后的蕾丝飘带扯落,轻绑到那双漂亮的美目上。
柔光下,黑发长长,早就不是他记忆里的长度。
轮到棠珞错愕了,男人引导性的语态缱绻。
她只能伸出细指缠上他的脖颈,变得谨慎的吻落在他的脸、脖侧、胸膛。
仔细看那双纤长眼睫,掩盖不住的害怕、颤抖。
江京槐捧起那张蜕变成女人的脸,最后一次教她:“要这么亲。”
接吻升级,打破棠珞对他的浅薄印象。
舌根扯到发疼,她推不开身前的男人,反而被抱得更紧,口腔的痛和胸口的窒息让她溢出泪花。
慌乱间,棠珞摸进对方大开的浴袍领,俩人皆是一顿。
腰间的手劲加大,似乎是不满她选择低贱自己,可又不肯放开。
兴许,是他需要她的出现。
江京槐低眸盯着她肩膀滑落的细带,森森目光下到起伏的胸口深处,索性用牙撕碎那里的轻薄布料。
跌到床面时,棠珞脑中一片混乱,感觉到体型差距,她下意识往后退去,抵触他的体温滚烫,开口却发现嗓子在干烧。
“你的话没有说服力。”,江京槐扯下她眼睛上的条带,让她直视其中的情深浓浅。
棠珞把头摆到一侧,耳廓涨红。
他的虎口抵在棠珞脸下,把那副潮热双颊转正,直直看着她仰弯细脖,尽享愉悦。江京槐满意眯眼,露出纯粹的喜爱。
和棠珞的亲密关系并不难,反而会让他处在罕见的平静下,不去考虑利用的最大化。
认不出他的话,那就算了。
现在的江京槐一定不会让棠洛失望,他自然的替她这么想。
深切目光下,棠珞看到他唇角带笑,觉得恍惚不已,随着他低下来的细吻与拥抱,她眼前越发虚幻失焦。
酒精的发挥让身体加倍享受,对方的善诱把俩人的第一次见面拉长到后半夜。
换去浴室被浸湿的长发被他拨到一旁,棠珞不明白对方不是专业演员却能做到眼内含情,真实到她都辨别不出。
配合耳旁的情话好像这不是逢场作戏的一夜情,是久逢甘霖的无比珍惜。
棠珞的瞳孔沾满水雾,面庞浮上潮热嫣粉。身前身后的暧昧痕迹遍布,后背贴着的另一具高大躯体在给她按揉身上的酸疼。
看着镜子里抵在脸侧的男人,她倦意袭来。
“小洛?”
一次坠醒,原本清晰的画面开始闪烁,四周陷入黑暗,刚才的温情消失不见,棠珞扭过头去找。
只看见对方变了一身,阴冷潮湿的站在那形如鬼影,身着林则离开州域区时的那一身黑色西装,发梢裤脚滴着冷雨:“小珞,你再看看我是谁?”
作者有话说:假期你别走……[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定制爱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