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恋棠》 第1章 不允许提及的名字 早春夜晚,急雨突袭。 浦都市的雨帘由远及近地砸来,高楼幕墙上的水珠叉分滑走,只留模糊水痕。 这个城市刚入春,夜晚气温不到10°。但屋内的空调还在制冷,这么大个房子活脱脱的像个冰窖。 在餐桌上放好一碗粥的张末松手捏上耳垂稀释滚烫温度,甩了两下手,她又马上被冻得打颤起来,身上穿的春季毛衣不合适在这房子久留。 “小珞,你多少吃点吧。”,张末苦口婆心地说着,扭头看向坐在客厅的女人,满脸担忧。 明明有沙发,但女人宁愿坐地毯上,木然的在欣赏黑漆漆的电视屏幕。 棠珞身上披着厚厚的毛毯,缩瑟着保持安全感。 “知道了,你回去吧。”,棠珞简短的回复着,身体依旧保持不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见叫不动她,张末叹了口气。对一直在吵的门铃声更加烦躁了,气冲冲地跑向大门处。 都备注了外卖放门口,干什么摁门铃! 一把拉开大门后,外边是气呼呼的一张窝瓜脸。 “老板。”,张末马上退到门后,方才的气焰全消了。 “去去去,傻了吧唧站在门口做什么!”,杜腾俯身一把抓起门口的外卖,大步流星地进来。 他发顶和肩头都浇了不少雨水,看着十分狼狈。 这房子是棠珞的,没有小区业主权限,外来车辆开不进来。 他一个公司老板淋着雨跑进来的,要多滑稽就有多凄惨。 “给!外卖!”,杜腾走到客厅的位置,把袋子提到棠珞的头上,袖口甩落了几滴雨水。 “我说你真打算把自己饿死然后再上个头条?” 见老板说话没个把关的,张末走过来拉了拉他,挤眉弄眼的暗示着:别说了。 “啧...” 意识到自己说中敏感话题的杜腾挠了挠头,不再多说。 “我饿不死,你们都回去吧。”,棠珞的回答有气无力。 站在旁边的两人对视了一眼,摇着头。 棠珞从地上爬起,瘦弱的肩膀一歪,把毛毯滑到了地上。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眼中透着作息不规律的累感,并没有打算去捡。 张末连忙抓起毛毯,给棠珞重新裹上的同时扶着她走去餐桌处吃饭。 全身松垮的家居服加上一头散乱的绑发,从背影哪看得出来是个当红女明星。 三天前,棠珞被曝业内霸凌、仗势欺人的新闻。 一时间,有关证据全都顺势放了出来。 声音清晰的录音内容和网友截取的采访视频分析的头头是道,牵扯其中的相关人士也在社交平台上言辞模糊的暗示着,甚至还有匿名的“知情人士”站出来言之凿凿地抨击棠珞。 再加上这几年一直有风声,棠珞背后倚仗的力量来头不明,绝不能打探。 这才让她白纸出道就能被知名大导钦定成电影女主角,紧接着一炮而红,起点过高。 这一前一后就构成了因果关系,讨论的重点也变成了活色生香的艳事秘辛。 她今年23岁,正年轻的18岁入了行。演技出彩,能吃苦不喊累,未来前途大好。 但早就有人看不惯棠珞的星途璀璨、顺风顺水。 在这么多张嘴巴里,她可以是个有天赋的演员,戏路多样、潜力无限。 也可以是个背靠大树,对那些前辈小牌大耍、人身攻击、膨胀傲慢的虚伪小人。 之前的种种优势在这一刻变成了眼光短浅、心气太高、急功近利的劣势。 “棠珞,你先听我的,回家休息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一切都会解决的。” 杜腾跟在棠珞后边,两只手甩个不停,试图让她再次考虑自己的提议。 吃着清粥的人没有回应,棠珞在半勺半勺地吞着那碗东西。 她机械地进食,额头散下的头发丝都快吃进嘴里了。 “为什么不能再发一遍澄清,那些人这么明显的污蔑,我凭什么要躲起来任凭欺负。” “我就活该挨骂,活该背着莫须有的骂名?” 这些天一直无精打采的棠珞突然激动,手里的瓷勺被她重新扔进碗里,粥水溅到桌面。 压抑已久的情绪让她眼眶冒起雾气,憋屈到发红发胀。 在后边站着的张末赶紧走上去拍着棠珞想安抚她的情绪。 “棠珞!!!” “老子给你这么多天在家冷静,不是让你在这里跟我闹!”,杜腾狠狠的把外卖盒砸到地上,隔着包装袋可以看到里头的饭食成了一滩软烂的流状物。 而张末被两个人的动静吓到了,谁都不敢拦。 “骂名?” “你知不知道这个圈子里多少人被骂到快死了都不敢多说什么,你承受这么一次就要崩溃了?” 杜腾插着腰,把腿一岔继续输出:“我告诉你,你既然要赚这个圈子的钱,就必须忍受委屈这个情绪!不然你以为这个圈子对谁都呵护万分,都像江总那样捧你!!!” 争吵戛然而止,空气变得死寂。 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了。 杜腾捋开气干了的头发,认命地闭上眼:“明天起,你回家休息,不要留在浦都市。什么时候复工,我会通知你。” ...... 张末送走了杜腾后,极为后怕地叹了口长气,倚在门背整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她能理解老板的崩溃。 新闻的曝出已经让棠珞损失了很多商务、剧本,就连原本定好的新剧也提出改换演员,放弃让棠珞参演。 那些等待上映的剧集也受到影响,搁置了播放。他们全找杜腾要说法、赔偿。 而公司就棠珞一个当家艺人,杜腾养着全公司几十号人,承受的压力太大。 张末也能同情棠珞的无助,断章取义的假证据铺天盖地。合作过的伙伴无人为她澄清,在一夜间全部被封口,一场必胜的围剿让棠珞想要辩驳的**也被全盘否定。 回到餐厅,张末远远看见棠珞在捂着脸,没扎好的头发被她揉得更乱,散落回肩头。 攥着斜挎包带的张末显得有些紧张,她咽了咽口水才走过去:“小珞,你没事吧?” 刚才棠珞的反应像挨了当头一棒,眼里的火气都没了,只剩无措、茫然。 “你说杜总也真是的,讲话永远不过脑子,什么话都说。”,张末挠着头,干干地笑了两声。 知道那段关系的人不多,杜腾和张末算两个。 “你认为新闻是他曝的?”,棠珞刮了一把头发,又拉下来几根。 这次的舆论分两方面:霸凌和被包养。 前者的证据充足,后者只有越传越真的谣言。 没人敢写稿子发出,也没有什么男方的照片曝光。 有几个大v在列出相关人选进行引导,但很快就头像账号一灰,帖子消失。 这更引得无端猜测,到底是那些集团怕影响股价,还是真的猜中了其中一个人? “不是,我没有这样说。”,张末慌张地摆手。 “不过...回去问问江总,没准真会帮。”,张末打着响指出了个馊主意。 “我脑子有病?”,棠珞苦涩一笑。 “你觉得他那种商人,会因为旧情人深陷丑闻,就大发慈悲的拉她一把吗。” 张末点头,又马上摇头。 “你先少看点偶像剧!”,棠珞伸出手指敲着张末的脑门。 “可是...” 可是,那个所谓的商人也跟棠珞真切的相处了三年,如果棠珞不说分开,也许...... 因为棠珞的原因,张末跟江京槐打过几次照面。 在张末的印象里,升玺天合的江总年轻有为,帅气多金,家庭合睦。完全继承了江董事长的商业头脑,有着比他老爹更出色的生意天赋,名正言顺的在26岁那年接过了集团管理权。 从张末三年前成为棠珞助理开始,就是这段情人关系的知情者了。加上杜腾和江总的秘书范数,一共五个人最为清楚。 外界猜测的人选都错了,压根没人敢猜去升玺天合的头上。 能让这段关系走漏的的确只能是江总本人。 可张末转念一想,又否认了。 三年,她作为旁观者看得出来两个人有感情,不论深浅,都不至于分开半年后还要将对方拉下来,闹得不死不休。 至于为什么分开,棠珞和谁都没透露。 张末是棠珞的助理,从工作到生活,大事小事她都会亲力亲为。 但江总在很多事情上考虑的比她甚至棠珞本人还多得多,是令人乍舌的爱护。 不像情人关系的各自索取,更像爱人之间的倾力滋养。 况且张末也知道棠珞动了真心,才会匆忙提分开。 在张末看来,就是十分看好的一对璧人,突然分开了,还让她也遗憾了好久。 不过这样的结尾又很现实合理,两个人社会地位悬殊,是否要因为那一点的真情放弃对方好不容易各自攥紧的成就。面临巨大猜测,需要极大的勇气。况且,这段朦胧难猜的关系里,棠珞是女性,更容易被无端猜测,恶性造谣。 “别可是了,快去帮我找找行李箱,买机票。” “你要听杜总的话回去一段时间了吗?”,张末惊喜地抬起了头。 “当做度假了。” 张末给她找出常穿衣物后又订好了机票,忙完一切雨也停了,她也提出回家。 26寸的箱子被棠珞塞满,她准备了长期住家的行李。 之前总刷到同行的丑闻,要么那些人沉寂一段时间后,自己又在工作中碰到他们。 要么那些人从此以后就在娱乐圈除名,重新回到普通生活。 现在也是轮到她自己了。 棠珞不知道这次事件最后的结局,杜腾虽然看重利益,但也绝不会敷衍处理让她沦为炮灰。 继续呆在这也做不了什么,回趟老家也不错。陪陪妈妈,四处转转,以棠洛的名字享受生活。 棠珞是艺名,身份证上的“洛”换成了“珞”字。 收拾好的行李被推去门口玄关,洗漱完毕,棠珞躺到床上的时间才23点,她再次失眠了。 从工作被停掉到现在的一周里,她从来没有好好睡过觉。浑浑噩噩,分不清新的一天是否到来。 最常思考的是到底是谁要害她、挡了谁的路。再多的复盘都绕不过升玺天合,变成死结。 就像此刻,她脑海里的名字跟鬼魂似的,一直让她的大脑保持着高度的注意力。 那个已经不被允许提及的名字——江京槐。 第2章 温热牛奶 辗转反侧,毫无睡意。床上的棠珞睁开眼,眼眶有些酸涩的眨着。 她光脚踩到卧室的木地板上,听见外边已经转小雨,耳朵听着非常舒服,是很合适入睡的白噪音。但她真的无法入睡,再度濒临崩溃。 客厅还有电器运转的声音,不知道是第几个无人的夜晚在陪着她失眠。 她就着月光走到厨房的位置,打开冰箱倒出来满杯的牛奶。 有人对她说牛奶可以帮助睡眠,但她已经半年没有主动去喝了,手里的牛奶还是张末前几天给她买来放好的。 仰头喝下去的第一口,棠珞被冰到捂住了嘴巴,整个下颚都麻了一阵,牙根传来不适。 “好冰...” 说完这句话,棠珞才想起以前喝下去的牛奶都是温热的。 可,总被温好的牛奶是从哪里来的。 她生涩地将头转向右边,场景在眼前陡然划转。 关了灯的客厅重新亮起,满屋温馨,多了很多两人份的生活痕迹。 男人在关上的冰箱前随手贴上一张便签,文字简短,温馨提醒工作太繁忙的人有什么食物要尽快吃掉。 磁吸贴在上边的三寸相纸歪歪斜斜的贴了很多张,五彩缤纷的相纸里有几张两个人的瞬时照片,场景各异,角度不一。 男人着西装衬衣,他刚结束工作就来了。江京槐手上握着一杯牛奶,走向客厅的步伐轻快。 杯口的余温蒸出水珠,是棠珞最喜欢用的斑点狗图案杯子,情侣款,那时还在。 去年6月,她跟江京槐说分开那天。 因为棠珞怕热,所以屋内的空调永远开17度,然后她喜欢再扯个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从江京槐进门到现在已经快一个小时,棠珞没有任何表示,一句话不说,带着脾气沉下脸。他知道这个时候的棠珞不喜欢别人追着问心情,所以去厨房整理收拾,最后热出一杯牛奶来找她。 温热的牛奶是这么来的,日复一日,重复多次。 看着桌子上的那杯牛奶,棠珞心中的燥意更盛。 “还不打算理理我?”,江京槐坐近了一些,伸手把那条凉丝丝的毯子拉到棠珞的肩头,语气纵容。 最近她很忙,江京槐也是,两个人一周没能见面。 他也没能在昨天去参加棠珞的毕业典礼,所以今晚刚结束短期工作就过来找她了。 想握上的手被她躲开,江京槐顿了顿身子,面对她明显的赌气反应,他选择助长她的骄纵,好心情的笑出了声音。 坐起来时,棠珞往沙发边靠去,整个人离江京槐远了些距离。 “我们分开吧。” 开口第一句话没有原因只有结果,棠珞低着眼帘,困在她那个角落里不作解释。 “那明天再...” “我意思是,不要再联系,断了。” 他原本想说明天再见的,被棠珞的后话匆匆打断。 冷气呼呼的对着客厅方向吹,那时同样是雨夜,只不过是夏季的雨,暴力冲刷着一切。 他蹙着眉想再去摸摸棠珞的侧脸,再次被她躲开,这一次,他无法提起笑意。 江京槐的视线下移,注意到她膝盖上的兔绒毯,手感很软滑。 跟他家里的卧室被褥是差不多的手感,也是她选的,说冷的时候盖着舒服。 江京槐不太明白:“小珞在说什么。” 收回的手握成拳头,他正身坐了回去,觉得呼吸不畅去松开领带。 偏执的侧脸铁了心的摆在那里,紧紧绷着。 江京槐紧紧盯着她的脸庞,看不到一点开玩笑的影子,只有隔阂感,她甚至不愿意为这段关系流出一滴眼泪。 “也好。”,他迅速收回目光,站起身。 本就忙碌的两个人,没时间问分开的原因。 门口传来他离去的锁声,棠珞背靠沙发又躺了下去,缩在沙发上睁眼过了一夜。 和江京槐的分开比预想的要平静,他一向脾气难测,竟然没有质问。更符合棠珞对江京槐的判断:他没有真正的感情,只是一种习惯。 原本多少存在交叉的人际圈,突然也抹去了对方的存在。 直到今天,杜腾无意脱口而出,她才知道,大家不是忘了,是她自己如临大敌的刻意回避着。 俩个人一分开就过去了半年,棠珞也快忘了那天晚上的心情。 她埋怨过,江京槐为什么不问,真的就这样答应分开。 但也还好江京槐没问,棠珞说不出口,那个幼稚的理由。 - 手中的牛奶冰凉,杯壁的水珠下滑,叫醒了棠珞。 剩了一大半的牛奶,被她分了几口如数灌进胃里。 冲洗过杯子,棠珞重新去刷了牙想上床睡觉。 站在台盆前,她的肚子咕噜噜地叫着。腰腹很酸,下坠的痛意抽动着袭来,大有撕裂疼的趋势。 她这几天的饮食并不规律,加上情绪不高,一杯冰牛奶彻底让她的肠胃响了铃。 可她偏偏要忍着疼,也不知道在对抗什么。 阵阵冷汗爬满全身,棠珞的意识在逐渐消散。疼到极点后,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冒,身体的眼泪和心理的眼泪交织,半年内的情绪借此宣泄。 在痛意愈演愈烈的趋势下,她咬着牙挺到天明,直至有朝阳从天边探出头来,房间逐渐明亮。 棠珞艰难滑开手机,拨通张末的电话。 - 狂奔进地铁站的张末看到排长队等着上车的人墙时,没再犹豫,重新出站拦了车让师傅往棠珞的小区开。 什么要死了,肚子要穿孔了,电话里听得她发毛,张末吞了吞口水:“师傅开快点,有人要死家里了!” 出租车在清晨的浦都市城际道中踩下油门飙速。 - 在浴室里处理着流血□□的棠珞,唇色淡到快跟脸色融成张白纸了。 怪不得,生理期跟着来了。 张末输了密码,进来后直接跑去卧室的位置,看到一床发皱的被单和翻开的被褥,衣柜也被扒得乱七八糟,衣物掉出地面。 “棠珞!棠珞!” 刚走出来倚在门边的棠珞听到张末在卧室里头崩溃大喊,她不会以为自己疼死过去被拉去殡仪馆了吧。 “我在这。”,强撑着的身体让她一口气都上不满,虚虚地回应着。 “卧槽!” 张末蹬蹬地跑了出来,看到棠珞已经坐到地上,捂着肚子不放。 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和闭着的眼睛让她吓到口无遮拦了。 “你不要死啊!!!” - 进医院时,棠珞已经彻底晕睡过去。张末叫了救护车,又替她戴好口罩帽子,在衣帽间随便扯了件宽大的长款羽绒服,把人裹得密不透风。 可小道消息跑的很快,夹在那些黑料里的是棠珞被传入院的消息。具体原因没说,只有路人镜头下棠珞躺在担架上的模糊轮廓图,广场讨论帖随即满天飞起来。 有说棠珞为了洗白自己装生病想引同情的;有说她活该生病,这么脆弱建议退圈的;更有造谣说她进去堕金主的胎了。 爆得突然,降得更突然。 还没等杜腾拿出公关文案,就已经被踢出热搜榜了。 因为当天还有一场年初的盛典活动,各家娱乐公司都忙着买热搜。 落魄女明星的身体状况,网友并不是真的关心。 - 另一边的盛典现场,外边是顶着雨夜过后的低温在等待的粉丝,内场是来者都能分个奖项的流量颁奖礼。 一身水墨绿摆尾裙的江蓓宁刚从台上颁完奖,压轴的颁奖人待遇正好呼应前段时间她刚获得的头衔成绩。 出道十年,好评如潮的影视作品给她积累了不少口碑,慢慢摆脱了刚出道时大家对她的片面评价。 除去江家千金的身份,她现在还是很多新生代演员的表演老师,头上更多一层教书育人的光环。 这最后一个奖结束已经接近22点,后边还有一两个表演节目,但江蓓宁无心观看。 下了台的她跟台后的几位同行简单道别,也没管还在楼上应酬的江京槐,她决定先走。 “诶!蓓宁!” 提着裙摆跑过来的人是翁喜,江蓓宁早期的好友。 江蓓宁打量着她,一头棕色利落短发搭配过于紧身的连体黑色皮裙,脸上的丰厚红唇妆搭配得十分累赘。 “这就要走了?” 翁喜谄媚发问的同时还挽住了江蓓宁的手臂,显然有事要留她。 “你还没吃饭呢吧,上楼一块吃呗。” “不去了。” 看着被江蓓宁甩开的手,翁喜也拉了拉脸色,江家的大小姐是不好伺候。 “蓓宁,咱们也好久没坐一块吃饭了,你哥哥也在上边,走吧走吧。” 不懂她要干什么,江蓓宁耐着性子没有发脾气。 等了一晚上的颁奖,她肚子也饿了,江蓓宁最终还是被拉上去了。 进了包厢后,里边人不多。 加上坐中间的江京槐就五个,个个都是能掐拿娱乐圈的资方。 “哟这蓓宁也上来了!”,其中一个看着有五十来岁的老总先打了招呼。 江蓓宁提起礼貌的笑容,带姓氏叫着这些叔叔。 还没等江蓓宁打完招呼,翁喜就朝江京槐那边跑了过去,妥妥拿江蓓宁当进包厢的刷脸工具。 门口那几个保镖,其中有江京槐带来的,看到江蓓宁在就把旁边的翁喜放进来了。 “嗨,京槐哥~”,翁喜拉来椅子坐到男人旁边,捏着娇柔的嗓音打招呼。 同样坐到江京槐旁边的江蓓宁有人安排入座,她斜了一眼翁喜那故意低下的胸脯,等着看戏。 翁喜也看到了江蓓宁投过来的眼神,但她不在意,上来的目的就是搞定江京槐。 “她都进医院了,你不去看看?”,江蓓宁操作着刀叉切肉,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嘴。旁边的男人掀起眼皮,喝过酒的瞳孔慢慢聚焦后,便明白了江蓓宁说的是谁,即便江蓓宁没提及名字。 “谁啊?”,翁喜手上给江京槐倒着酒,她闻见身旁男人的酒气,自来熟的就倒上了。 见江蓓宁不回答她,翁喜装傻:“噢,她啊。” “京槐哥干嘛要去看她,俩人都分开这么久了。”,翁喜嘟起嘴,身体一软想扶上江京槐的手臂。 还没摸到,便被江京槐身后的保镖用不小的力道打掉了。 桌上不懂是谁嗤笑了一声,翁喜脸上跟着青一阵红一阵的,手背也很辣。 “我当时说的也没错,咱们京槐哥这么好的人早就该跟她分开了,现在棠珞闹的这么难看,她哪里配得上。” 翁喜心疼地揉着自己的手,埋怨的态度都用在了吐槽棠珞上。 江京槐朝她看去时笑了一瞬,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得翁喜心神荡漾。 江蓓宁唇角一勾,适时发问:“你说什么了?” 她想到了棠珞这次的黑料里,翁喜也是个主角,棠珞在录音里骂她是神经病来着。 “我只不过实话实说,棠珞不就是幸运一点,被京槐哥帮了两年真以为自己一只脚进江家了,小小年纪真把自己当回事。” 翁喜手一摆,趾高气昂地扬起脸。没注意到在场的人个个低下头去,开始自觉回避饭桌上的话题。 她以为棠珞真就是被江京槐甩了,落魄了,谁都能踩一脚。 “你当面跟她说的?” “是啊。”,翁喜的语调得意洋洋。 她看到江蓓宁已经放下餐具,板起严肃的神情,周围的人也低着头回避。 翁喜才慢慢反应过来,脊背一阵发凉,连带手背也颤抖。 “不是...我” 她想去抓江京槐的衣服,抓空了。 江京槐已经站起,俯视她的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冷冽的目光盯着她脸上每一处,似乎是要记住,不带欣赏,只有活剖的狠毒。 翁喜调整呼吸,使劲浑身解数抬起那双媚眼,却仍然控制不住肩头发抖。以至于对上江京槐的眼睛时,她瞬间流出了恐惧的泪,摇着头加强否认。 但她今天很幸运,江京槐没心情跟她纠缠,要去找生病的迷糊蛋弄清楚分开的真正原因。 “你叫什么?”,江京槐吐着轻飘飘的问句,略带嘲讽。 “翁、翁喜…”,她抽噎着,名字都说不利索。 普通人问名字可能是要加深印象,江京槐问名字就是列进他的报复名单了。 翁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随身的保镖在包厢里站了四五个,全都是练过的壮汉,在用下三白的眼盯着她,其中一个似乎还在用耳麦交流些什么,口型里说了她的名字,越看越叫人害怕。 江京槐离场,剩下的人玩味地看着翁喜,并不打算出手相助。 “哈哈哈哈哈!” “你真的、真的是个神经病。” 江蓓宁捂着肚子在嘲笑翁喜的愚蠢自大,这种人还想着上位做江京槐的情人,讲话没脑就算了,脸还不如棠珞的十分之一。 刚才她原本只是想套翁喜的话,看个热闹。 没想到这人真对棠珞说了些什么,还骄傲的承认了。 就算是她江蓓宁都能猜到棠珞甩江京槐有一半原因,是在翁喜这里听到了不配得的言论。 怪不得新闻里有棠珞对翁喜拉脸拒绝接触的视频,原来是翁喜先惹了人家。 加上那天江京槐跟自己出席同一场活动,翁喜也黏在旁边,估计也被棠珞看到,更加误会了。 “蓓宁,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你现在滚出圈子还来得及,江京槐报复心很强的,保重。” 江蓓宁笑够了,起身也往外走,扔开翁喜扶上来的手。 早期她跟翁喜算得上朋友,但翁喜总不分场合的说些没脑子的话,三番五次利用她江家的身份。 慢慢的,这个朋友也就淡了。 第3章 两个人的照片 走出包厢的江蓓宁抬头去找,发现江京槐那道暗色西装身影在走廊拐弯处刚消失。 “知道的,过几天我会回去,早点休息吧外公。”,挂掉电话的江京槐伸手摁了下去的电梯。 “过几天是外婆的忌日吧?”,江蓓宁气喘吁吁的跑上来问他那通电话。 “嗯。” 她跟江京槐不是一个妈生的,对于他的外婆,江蓓宁也不关心。只知道从前几年开始,每到三四月的交替,江京槐就会放下工作回老家州域区。 下行的电梯厢内站着兄妹二人,一前一后。 “不过,你打算把翁喜怎么样?” 江蓓宁无聊地踢着裙摆,突然想到一个好玩的主意,身子往前去:“不如你把她舌头给打个舌钉,谁让她舌头长,多嘴!” 江京槐情绪不高,下巴一抬,随意开口:“江董事长今晚在楼上的房间。” 她很快又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我靠!翁喜还勾搭过江元生!” 江元生,升玺天合董事长,江京槐和江蓓宁的亲爹。 他的床伴一般不接受送上门的,一定是他主动看上,才能被允许爬上去。 哪怕这之后会有令人眼红的资源送到手上,但无一例外,江元生的床妻不会选择回去第二次。 凌辱过后的痛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至少正常女性无法笑着承受,往往扬着笑容进去,半死不活的抬走。 “你挺狠的,真的。”,江蓓宁说完骇了一身,站得离他远了许多。 只有这种时候,她才完全承认和江京槐不是同一个妈生的。在生意场上的魄力和手段,她没有继承到江元生的能力,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倒是十分出色。甚至是一些突破道德底线的事情,也毫不逊色于血脉上的父亲。 江蓓宁早就让自己的助理和司机先走了,跟着坐上了江京槐的车后座,还嘱咐江家的司机先送自己回去。 “你不去医院,在这问人助理算什么。”,她往后舒服地靠了靠,瞥见江京槐在微信界面问张末有关棠珞的身体状况。 依旧简短:小珞的身体怎么了。 见他不回答,盯着手机屏幕的镜片后只有锐利目光,似乎还很焦躁,眉头拧成一团。回复越慢,越让他无端乱想。 江蓓宁继续吐槽:“也就棠珞心软怕事,才答应跟你三年,也不懂她怎么忍的。” “没有恋爱过程,关系见不得光。”,江蓓宁掰着手指头,说着说着发现说不完江京槐给人小姑娘带来的委屈,又长长叹了口气。 圈内人多少清楚棠珞背后有人,但不知道是江京槐。明面上那些人对棠珞尊敬又讨好,背地里也没少讽刺她。 也就翁喜这种脑袋缺根筋的,把大家的恶意说了出口。江蓓宁的家庭并不和睦,但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没受过气。根本理解不了棠珞为什么能忍受江京槐这种霸道独断的男人。 “前边是市医院吧,你真不去看看?” 司机也降了速度,就等后排的男人开金口。 “快到医院门口咯。” “哎呀到门口了。” “啧...要开过去了。” 江蓓宁在一旁不停播报着,她知道江京槐会去,煽风点火只是觉得有趣。 “停车。” 车子停稳,下车的男人行动利落,没有回复的聊天界面让他耐心告罄。江蓓宁透过车窗看着江京槐边走边打电话的背影,想来也知道他在问张末病房的位置。 “唉,男的就是贱。” 前边的司机尴尬地呵呵了俩声,对江总妹妹的评价不敢接话。 - 市医院的住院病房在另一栋灯火通明的大楼,夜晚来探望的人已经很少。 张末接到电话时手一抖,手机掉地上摔坏了一角的保护膜。 大晚上的,江总这通电话烫手。 接完电话在病房门口等待的张末纠结着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杜腾,思来想去还是算了。 病房走廊传来了清晰脚步声。 来人穿着成套的黑色暗纹西装现身,戗驳领内的衬衣扣开了两颗,脖前红了大片,这是江京槐喝过酒的表现。胸前口袋露出叠好的藏青色方巾一角,以前是给棠珞备用的小配饰,她用完了改天会规规整整给他叠了再塞回去。 也许是因为一天的工作,江京槐曾不耐的拨弄过头发,耷拉下来的几缕增添疲惫相。唇线紧绷朝下,镜片上的眉骨在低压着,表示他的不悦和心绪摇摆。 等人走到张末前边时,她气都没敢大口出,呆呆地抱着手机仰头去看人。 “江、江总。”,她后知后觉半鞠了一躬。 腿长的人走路是快,张末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到跟前了。半年不见,她还是觉得江京槐身上那股凌人气场难以忽视,眼神削过来感觉真能死几次。 “小珞。” 江京槐望着病房,手指伸出。眼底的狠戾扫荡一空,语气似水温柔,像棠珞本人就在他跟前一样。 这变脸速度,张末以为自己眼花了,还擦了擦眼睛。 “噢、小珞已经睡着了,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肠胃炎加上生理期的疼痛才进的医院,今晚吊完水再观察观察,明天能出院了。” 棠珞也是倒霉,假料缠身,身体还垮了。 熟悉她的人多少都替她这轮的黑料攻击鸣不平,张末也接了不少电话都是问棠珞身体的,但也只有江京槐来探望了。 “您可以进去看看。”,张末替他拉开病房门,示意他可以进去,不用这么生疏的站在门外。 病房内的安静程度连窗口的风声都能听到,挂水的棠珞没换上病号服,本来也就是观察一晚。恬静的左侧睡着,呼吸平平,疼过一轮后睡得很深。 右手的青紫血管在骨感的手背上凸起,其中一根血管下扎着针。手垂放在腰侧,还保持着捂肚子的动作。 江京槐刚踏进病房时杵在门口愣了一会,还不太习惯这个场景里的她。 随即快步走近,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没有发出让睡梦中的人能察觉的动静。 久未见面,他的内心饱含最后的希翼。希望她满面春风,依旧明艳到让别人羡慕牙痒。 江京槐的视线略微停顿在针口位置,最终才向上看去。 滞留许久的视线让他不自主的靠近,伸出的指尖连着宽掌想要去触碰,屈起的指节已经快要临近她的鬓边碎发。 可最终,他还是不敢吵醒她的睡眠。 放在她脸旁的手收了回去,在看到棠珞睡颜的那刻,江京槐狠下一口咬着腮肉,内心爆发无穷无尽的自责。无声咽下喉头的涩状,眼中霎时模糊。 眼前的人白着一张脸,失去以往的粉润血色,虚弱的模样让江京槐再次后悔答应跟她分开。 来之前,他想弄清楚棠珞离开自己是不是受人挑拨,为什么要任人离间,不愿意问一句他的真实想法。 但坐到这里后,江京槐接受了另一个事实。 棠珞跟他在一起的三年里,从来没有被公开提及过。哪怕是将她介绍给自己的私人交际圈,这些都没有。 让她遮遮掩掩,无法承认被爱。像个随手可丢的娃娃,成为外人眼里人人可唾的女人。 他轻握上棠珞小自己很多的手掌心,干燥的双掌合并交握。直到江京槐汲取到她的温度才翻转过来,用自己的脸侧去寸寸贴靠。 “对不起。”,苍白的话语拖着江京槐的无力,只是徒劳。 棠珞身边不缺能照顾她的人,在一起的三年里,江京槐对她的健康和情绪比贴身助理还上心。 就差把棠珞重新变小,再养一遍。 江京槐给张末另外开了漂亮的工资,面对江京槐的严格要求,张末接到指令时苦不堪言,慢慢的对棠珞的身体状况都快应激反应了。 咳一声她都得蹲旁边确认是不是喉咙出问题了,在江总发现之前,她得扼杀棠珞生病的可能,不然躲不掉江总的毒舌斥责。 这次病倒是三年里最严重的一次,所以江京槐来的时候焦躁成那个样子,张末也吓得差点跪了。 “不用说我来过,小珞会不开心。” “明天出院的时候再问问医生有哪些注意事项,整理出来发我一份。后续小珞出院了,也记得监督好她的饮食和吃药。” “不要再有第二次。” 直到电梯门合上,张末才松了口气。 见了鬼了,自己明明不是升玺天合的员工,每次听江总发号施令都比听杜腾的还提心吊胆。 但看到微信界面五位数的转账,张末又扬起了微笑。 帮,必须帮,谁让人江总每次都知道要爆金币,才有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全心全意照顾棠珞呢。 - 车门一关,打瞌睡的江蓓宁都清醒了。 “我靠,你去了一个钟啊。” 亮起的屏幕接近0点,刺眼的屏幕光刺痛江蓓宁的困顿。 “怎么样,人还好吗?” “不好。” 没看错的话,见了一面的江京槐脸色是好看了点,但情绪更低落了。 江蓓宁耸了耸肩膀,咧开嘴角:“你还是正儿八经把人追回来,免得老挎着张脸,本来就不怎么遭人待见,还为情所困,造孽啊!” “再说就下车。” 听到江京槐的冷漠话语,江蓓宁好笑地翻了个白眼,往车门边又挪了点位置,好言相劝奈何人不听。 说中他那点心思了还,也不知道谁半年里老拿自己当借口来活动现场。 有棠珞出席就来,没棠珞出席,让江京槐来接自己一块回都不搭理的。 问题是江京槐来就来吧,还不肯露面。每次就远远的看着,江蓓宁都替他牙酸。 -半年前。 重钢门落锁,江京槐鲜少有后悔过什么事情。唯独面对紧闭的门时,他怅惘地盯了很久。仍觉得会有人再打开这扇门,哪怕他知道进入的密码,也只是坚信棠珞会追出来的,坚信她的心会再次为自己软陷。 可最后,他只能不甘的贴着墙面坐下。在她家门旁,像只被赶出来的流浪犬。 自傲的脊梁骨被打断,江京槐颓唐的在走廊上过了一夜。 熬到红血丝爬上白眼球,站起时心脏胸腔都发麻,发丝也凌乱才肯走。 江京槐以为棠珞腻了,她毕业后有大好前程,又何必吊死在他一个人身上。 从前俩人的过程总带着情爱的直接,兴许她幡然醒悟过后,和他断开对事业也更好。 名利双收、绝对自信的江总想了一夜,变得多虑和自疑。 半年里,他用拙劣的借口和棠珞出现在同一个场合,却只敢躲起来望着她的谈笑风生。 看不惯男人在她身上的目光,眼酸于她的无事发生,生活如常。 他们的关系不纯粹,江京槐自私的把棠珞保护着,自然的认为不用说出口她也能明白。 直到今天,江京槐听到以翁喜为代表的,圈内对棠珞的恶意。 视角对换,他才承认自己对棠珞有多卑劣。 独自享受她的信任和依赖,从不告诉她同等的爱和需要,让她缺乏底气面对外界的恶意。 太多跟棠珞有关的事情涌进江京槐的脑海,透不过气的他降下了窗户,想用调整呼吸的方式克制情绪的翻涌。 手机屏幕亮起,上边是棠珞之前给他换上的,她没有地方发出去过的,两个人的照片。 女人持着手机在自拍,男人只看得见发顶,深埋她的脖间停留,挺立的鼻锋隐隐可见其中一段,他的手已经攀上她的右肩头全面包裹,收紧不放。 第4章 小珞,小洛 输液的作用让棠珞足足睡了十几个小时,把过去一周没睡好的觉一并补足了,第二天一早才自然醒来。 她下意识看向手背的位置,上边的针头已经拔出,只留止血棉贴在上头。 奇怪的是,心口空落落的,总觉得睡太久,错过了什么。 棠珞环顾房间,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连张末都没在身边,兴许只是梦的效应。 她活动着酸麻上肢,低下头努力回想梦的碎片,被拎着早餐进来的张末给打断了思绪。 医院食堂买回来的无色无味早餐显然是给身为病人的棠珞吃,张末嘴角的手抓饼屑和番茄酱还在。 “我还以为你得接着睡呢。”,张末嚼着嘴里剩下的手抓饼,抬手拉起床上桌,替棠珞打开那碗热腾腾的瘦肉粥,空气中顿时弥漫开大米香味。 看着棠珞脸上心事重重的样子,张末留意问了一嘴:“怎么了,没睡好?” “没有......”,她温吞地答着,肚子也适时叫了起来。 “医生说今早再去他那边复查,没问题就直接办出院。” 如果不是棠珞当时非要扛到天亮,早点来诊治也就不会错过回家的航班。妈妈棠婉莹在机场没接到女儿,电话直接打给了张末。焦急得就差没直飞浦都市了,还是张末百般保证没有大问题,棠婉莹才作罢。 “嗯,那帮我订今晚的航班回家吧。”,棠珞捋好耳后的长发,埋头吹起热粥。 “这么着急,要不要再等几天,万一没恢复好呢?” “没事,我想早点回去。” 见棠珞坚持要走,张末也只能马上打开手机给她看机票,最合适的也就只有跨天的晚班机了。张末嘴里一边嘱咐着回去后要棠珞保持联系。吃了什么,药量有没有保持,都要跟她回复,还有一些生活上的小事也记得常沟通。 放在以前,这很正常。 一手理着身上被子的棠珞停下动作,等张末说完,她短笑一声放下塑料勺子:“他来过?” “啊?没有、没有!江总怎么可能来过呢!”,张末蹭地一下从床沿边站了起来,差点往后摔去。 棠珞还没提江京槐的名字,她就自爆了。张末也意识到这一点,索性低下头去,懊恼得直抿嘴。 “每次他来过,你就会和刚才一样,跟我转达着他的意思。” “没有,我这不是习惯了嘛。”,张末还嘴硬,依旧不敢抬起头去看棠珞。 “不要再帮他办事,除非你已经不想当我的助理。” 棠珞露出少有的严肃神色,甚至还有些对张末胳膊肘往外拐的不满。 “噢...” - 晚班机落地在第二天的00:30,州域区的机场流量不大,拿行李出来的也快。 棠婉莹掐着时间开车上来的,正好棠珞也走出了机场,顺利地坐上了车,一路畅通无阻,半个钟就到了州域区的中街老区。 年关刚过去没两个月,棠婉莹以为女儿最快也得年中才回来。没想到闹出那档子事,在电话里棠珞就说要回来长住一段时间,其他什么也没说。 不太了解娱乐圈的棠婉莹也不好多问,既然女儿想休息一段时间,她做母亲的当然乐意了。 提着行李上到二楼,棠珞推门要进去的时候,看到了钉在门上的木头刻字:棠洛的房间 身后是母亲跟上来的声音:“小洛啊,你肠胃好点了没?” 她扶上棠洛的肩头推着人进房间,里边是棠洛上次离家的样子,除了床单新换过,其他没什么变化。 墙旁的米色大方桌被棠婉莹放下一杯温水,杯口还在冒热气。 “已经好了,需要吃点药而已。” 把行李箱推到床尾的棠洛紧接着开箱分批拿出来不少的药,是她接下来两周要吃完的量。 “来,水在这。” 站在女儿旁边还低了半个头的棠婉莹看着她吞药,拍背的手不停,唉声叹气声也不停。 “好好的怎么还进了医院,之前也没听小末说过有这么严重的情况呀。” 一杯水混着药量喝到了最后一口,棠洛擦了擦嘴角,舌根有些烫得发麻。 “你跟妈老实说说,是不是那些事情让你病倒了。” 棠婉莹指的是女儿最近那些新闻,她一个不看娱乐新闻的人,还是看手机弹出来的窗口才点进去的,标题太难听。 “不是,别瞎猜。” “那你怎么回事嘛,我早就说过你不要去什么娱乐圈,乱得很,你不听!” “我生你养你又不是让你去遭受那些人谩骂的,真是气人!” 想到那些新闻,棠婉莹也气上心头,讲话都拔高了几个音。再大点声,屋子外边有人路过都能听见。 “妈,你今天过生日,别动气。我刚下飞机,好累,可以让我早点休息吗?”,棠洛甜着声音朝妈妈撒娇。 想到女儿刚出院不久,棠婉莹也不再继续埋怨。 推着妈妈往外走的棠洛一再保证自己身体没问题,好不容易劝走了人,关上房门转身又看见桌面上堆叠的药盒,她叹了口气。 棠洛拨开那些药盒,坐到桌子前另外开了台灯。划开手机屏幕,那条未读短信才终于被她点开。 未知的号码让她猜不透是谁,内容只有一句:“好好吃药。” 她向椅背靠去,细指犹豫了两秒,最终选择删除这条陌生信息。之后又回复了张末的几条消息,大多是一两个字,没有详细回复。消息的目的太过明显,她不想隔着张末,让另一个人知道自己的近况。 棠洛顿了顿目光,将手机熄屏伏倒。 阳台外边传来车轮碾过路面碎石的声音,有人停车关门,拖着行李箱,还有一句简短的迎接声。 大半夜的,居然还有人回来。棠洛起身走出阳台,只看到半个身影最后钻进隔壁栋的家。 隔壁院子外停了辆很新的白车。 难不成隔壁的爷爷家也回来人了? - 州域区是淮市一个划区,地处中部南下,气候和城市规划上都很宜居,四季分明。但常住人口不多,大部分年轻人选择往上走,去浦都市或是京临市发展。 这里的4月开始升温,但还不到开空调的程度。想起之前被妈妈责骂过空调气温开太低对身体不好,棠洛放弃了这个的想法。 她把房间阳台的推拉玻璃门开了一掌宽透气,屋内燃上了驱蚊盘香,伴着药效睡下。 床头的闹钟在9点准时响起,被子里的棠珞呜喊着。她不想醒来,但想也知道是妈妈提前给她设置好的。 睡意全无,她坐起身子一把拍下响着警报声的闹钟,踩上一对白色兔耳拖鞋往楼下去洗漱。 家里空荡荡的,没人声。今晚是妈妈的生日宴,棠洛刷着牙的时候猜测她可能是去试衣服了。 饭桌上留的早餐不算丰盛,有照顾棠珞肠胃的原因。一盆清淡的小米粥,还有盘酱油青菜,甚至不肯给她留个油煎鸡蛋。 认真吃完的棠洛洗过碗筷,重新上楼梳妆,出门时她又加了一副口罩,准备去取给妈妈的礼物。如果时间来得及,也许还能去美容院做个皮肤,好参加今晚的生日宴。 正给家门上锁的棠洛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茫然地转过身去。 “是小洛回来了吧!” 隔壁的老人家,叫林且末,今年得有八十了。 “是我,爷爷您吃过早饭在浇花呢?” 棠洛小跑过去,摘下口罩在两户院子之间的矮栅栏停下,看见连丛的白山茶,闻到扑鼻的清花香。 对面院子的花好像从来都不会凋谢,花圃像打翻的调色盘,开得异彩纷呈。小时候她还以为是假花才能常年盛开,直到被人带着认识了各种季节下的花朵。 “爷爷我也就这点事做了。”,林且末佝偻着腰身在回答,身上穿着亚麻透气的白色布衣,头顶一草帽,真有点生活在田园的感觉。 “今晚是你妈妈的生日吧,到时候我和我外孙一块去!” 林且末的耳朵上了年纪,听不大清,所以讲话也习惯大点声。 二楼的位置站着个人,闻声看着老人和棠洛的方向,最终停在棠洛的眉眼唇边。 “是吗,欢迎欢迎!”,棠洛笑呵呵地回应。 她没有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邻居家的爷爷奶奶小时候对她很好,胜过亲生。 大学她去了浦都市读书,但还是保持着跟林爷爷的感情。至于沈奶奶,在她高中毕业那年,去世了。 “爷爷我有事先出去一趟,您接着浇花吧!” “诶,好好好,你去吧!”,林且末挥挥手让她走。 走了几步的人突然停下身子,快速回头看了一眼。 棠洛从刚才开始就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她跟随第六感看向林家二楼的位置。 有些近视的她把转身进房间的半截背影看成了另一个人,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看什么呢!” 老人也回头看去,发现没有什么。 “噢,没有,我看错了,再见爷爷!” 棠洛笑着挥手离开,往坡下走去路边等车。 林爷爷的外孙她很熟悉,虽然十几年没见过,但也不至于让她看成了江京槐。 遥远的记忆里,林则是棠洛的邻居,是大他八岁的邻家哥哥。 对他的印象已经模糊,但仍然清晰的是:林则绝对不会是江京槐那样的人。 从棠洛有记忆起,她自我定位就是个爱制造麻烦的孩子,小时候的祸一闯一个准。 林则就以半个亲人的身份就跟在她后边帮道歉啦,赔罪啦,挤笑脸啦。 甚至棠婉莹要揍棠洛时,林则还站出来被误伤过。 棠洛并不怕林则,他实在是太没脾气的一个人了。 却也很崇拜他。林则年长太多,有见解、有想法,聪明得过分。 从不骄傲自满,非常善解人意,愿意听她一个小屁孩排解心事。 不过,林则十八岁就离开了州域区,一去不回,那年她才十岁,知晓了分离的滋味。 曾经那张天天见得到的脸已经模糊不清,甚至也快忘了他曾经如何如何与自己谈天论地,如果教她保护自己的具体细节。但小时候的大体印象仍在,那是一种亲切感、信任感。 以及,那份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足以盖过正午阳光的耀眼。 - 背对着家门口在浇花的林且末被后边跳上来的外孙吓了一大跳,他扬了扬手掌心,最终也只是扭着他耳朵骂:“你想吓死你外公是不是!” 被拧着耳朵的人哎哟着求饶,笑嘻嘻顺势接过老人家的水管替他浇起花圃。 当季山茶花如数盛开,层叠的花瓣一层压一层,挂了细细麻麻的水珠。 “刚才你没出来,小洛也回来了。”,林且末哼了一声,转身回去躺椅上休息。 “嗯,我知道。”,拿着水管的年轻人低下头轻声回应,再抬起头时紧盯着棠家二楼的位置。 他昨晚看见棠珞房间亮着灯时就知道,为此还特意慢了点脚步等她探出头来,无论是棠珞还是棠洛都会按耐不住好奇的。 “小珞,小洛。”,林则的嘴里念着两个同音的昵称,语气却不相同,他还没能完全模仿出以前那个邻居哥哥的语气。唇齿磕碰间,他不由自主地念出了最亲密的时候才会有的叠字昵称。 这一愣,水管里的水呲到了脚下,把脚边的石子路加深了一大片的痕迹。 “林则!!!” 林且末一步两步的拐着走上来,手上的蒲扇丝毫不减力地砸到外孙头上。 第5章 不认识他 给妈妈的生日礼物是定制打造的,取的地方隐秘的很,又远又偏,在郊区的一块旅游村居里。 必须上门取走、当场交手的硬规定导致棠洛回程时已经处在生日宴前一小时了,礼物都没来得及打开看品质、成色。 出租车司机看着后视镜里一脸焦急的人,又摁了几下喇叭。从郊区打车来的客人,真舍得花钱。 “你在哪呢!” “妈,我堵车呢,你们先吃吧。” 棠洛用抱歉的语气跟自己妈妈通着电话,她往车窗外看去,上边飘了点雨,外头雾蒙蒙的。 闹市区的车流量大,车道也窄。 眼看着没办法在半小时内通路,棠洛拍了拍司机的背椅:“师傅,我在这下吧。” 棠洛用手机结账,打开车门穿过车与车的缝隙溜上了人行道。 剩下也就一公里左右,她跑过去没问题。 丝丝雨珠打到她衣肩和发丝上,小跑起来的棠洛感觉到眼睛里进了些雨雾,很难受。 跑了有七八分钟,她到酒店大门前就开始停下速度慢走,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水渍。 今天她穿的是棉毛质浅色开衫,里头是成套的米白衣裙,开衫上挂了不少圆圆的雨珠,浑身也凉丝丝的。 “抱歉!” 棠洛伸手赶上了电梯,里头满满当当的一厢人。 突然被注视的她下意识拉了拉脸上的口罩,转过身去面对电梯门。湿漉漉的双眼转向电梯按键位置,已经有人摁亮了20层跟她去往同一层的位置。 刚走出电梯的棠洛就再次接到了妈妈的电话,没留意后边跟出来了谁。她歪着头抵到肩头接听,手上正脱着那件闷湿的开衫。 “喂。” “到哪了?” “上来了,马上到。” 刚要再迈大点步子,棠洛不知道是手机滑落的原因,还是后背发冷导致身体一颤的原因,总之有些狼狈的把手机砸到了酒店的暗红地毯上。 她蹲下身子去捡时,身旁越过一个人,冷漠地忽视了她的状况,没有要帮忙捡手机的意思。 棠珞下意识要抬眼去看,又突然被电话听筒传出来的声音分了神,妈妈催促着她赶快。 被打断的棠洛再起身时,那个人已经不见了,走廊上只剩自己,前方的吃饭大厅听得见的人声交杂。 这个饭厅摆了有将近二十桌,棠婉莹交际圈广,年轻时换过好几份工作,那些老同事一直都跟她保持有联系。 今年不过48岁的棠婉莹在一众好友里看着还是最年轻的那个,深棕的短直发留得十分利落,右耳坠露出的暗绿翡翠还镶着金边,一身的中式黑绿旗袍,绣线泛出弧光,看得出来花了不少心思量体定做的。 “诶!那是你女儿哇!” 棠洛本来还找不到自己妈妈在哪里,有人一喊,就近的几桌都看向了刚进来的棠洛。 她提了提手上的开衫,眉眼一弯朝那边走过去。 “哎呀!大姑娘来了!” 棠婉莹还没接到自己女儿,这些朋友全起来把棠洛围成了一圈。 “……” 不知所以的棠洛在一群阿姨里朝自己妈妈投去求救的眼神。 “行了行了你们,着急也先把我女儿放开!” 棠婉莹把人拉了出来,还回头瞪了几眼那群着急做媒的人。 “别紧张,那些阿姨是想认识认识你,小洛你先去吃饭。” 想起什么的棠洛从包里拿出个盒子,“诺,给你的,生日快乐妈妈。” “这什么东西。” 打开后看着是条成色不差的绿翡翠吊坠,棠婉莹的眼睛顿时笑出花了,棠洛愣了一瞬。 “喜欢,妈妈特别喜欢,你给我选的就是好看!” 说着棠婉莹就要带上,好炫耀自己女儿的礼物。见棠洛发着呆,她轻拍女儿的脸:“你怎么了?” 在角落里,棠洛替她戴了上去,落寞自嘲:“倒也不是我选的...” - 七个月前,和江京槐分手的前一个月。棠珞提起自己想找人定制份生日礼物送给妈妈,但没什么认识的工匠,也不知道选玉石还是珠宝。知道她家在州域区的江京槐还真就认识一个,当下就说了会帮她找好。 “作为帮你找好礼物的奖励,愿不愿意带我一起回去参加生日宴?” 喜上心头的棠珞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笑得弯了起来。当时的两个人都默认了见家长这一步,只是没想过会因为分开而让那时的心照不宣埋藏于昨日,缄口不提。 - 表盘拨转,等今天取到时,棠洛才知道是翡翠。 恰好,江京槐也猜中了棠婉莹的喜好是翡翠,这一点,就连身为女儿的棠洛都没及时发现。 也还好,江京槐没有来,没有以不存在的身份来。 没听清女儿说什么的棠婉莹扭着头问:“嗯?” 改了改神色,棠洛堆起笑容:“我说,等有空我再带你多选几种。” “折腾那做什么,这一条妈妈就很满足了。”,棠婉莹心疼女儿的懂事,手上无比珍惜地摸着那条幽绿项链。 嘁了一声的棠洛弯着唇角笑了,眼中的不愉快也驱散了不少。 全场来的最迟的棠洛只能随机找个空位,等她摘下口罩时,桌上那几道探究的目光直了起来。 已经忍受不了饿意的人没时间跟他们对上目光,自顾自地吃着。 时间一长,棠洛总觉得还有人盯着自己,而且很明显,不带挪开一会的。 不耐烦的她抬起头去找视线来源,她这边的光线有些暗,没有棠婉莹那边亮堂。加上今天没有带隐形眼镜,根本看不清对方。 眼睛眯起来后,变得清晰一些的视野惊现一张熟悉不过的脸。 她嘴里的东西停止吞咽,呼吸也变得急乱,心率控制不住的加快。 桌对面的人留着一头顺毛黑发,发堆好像抓过几下,有点型。 下边黑亮的眼睛跟棠洛对视着,同样挺立的驼峰鼻下却是一副难藏笑意的唇角。浑身少了些邪性,轮廓柔和了很多。 除了没戴眼镜,发型、穿衣不同,和江京槐长得几乎没什么区别。 对方甚至还对棠洛摆了两下手心,大大方方承认了在看她。 已经看愣的人压根没注意到对方的招呼,迅速低下头去。 谁能跟她解释一下,江京槐,不对,这个长得特别像江京槐的人是哪位? “可算找到你了啊洛洛。” 后背传来几下拍打,把喝水压惊的棠洛拍出了几声咳音。 “咳咳...” 对面的男人敛了敛神色,随即放平了嘴角,仿佛刚才粲然一笑的人不是他。 “没事吧你!” 来的人是棠洛的发小彭少乌,她和他初中就认识。 “你怎么也来了...”,咳够了的棠洛偏头看向已经坐到旁边的人。 “你妈妈请的呀!” 棠婉莹把棠洛在州域区那几个朋友也请过来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诶,你要不去那边坐坐,她们都在那边呢。” 凑近了一些的彭少乌推了推棠洛的脸,让她看向另一个方向,那边有一桌的人在跟她热情挥手。 嗬,棠女士这是把她初中高中那些朋友都凑一桌了,就是忘了留她的位置。 “不了吧,我已经在这里吃上了。”,棠洛婉拒了搬位置的好意,还顺带打掉了彭少乌拍她脑袋的手。 被拒绝的彭少乌也不在意,一屁股留在这一桌跟棠洛闲聊。时不时俩人聊的尽兴了,肢体动作十分自在,都快让棠洛忘了桌上还有一个没解开的谜团。 “欸,有情况啊你。”,彭少乌贼贼地笑着。 话题一转,棠洛满头雾水:“什么?” 桌上有道目光看向她们这边很久了,彭少乌这种心大的都忽视不掉。 “那,就你12点钟方向的那。” 棠洛扭头要去找,被彭少乌一把控制住了头:“别看!待会把人吓跑了。” 从第三方视角来看,两个人的动作亲密的有些过头。 那道目光移开了,轻轻落到棠洛肩头上。眼中的情绪在渐渐加重,快焚烧掉那双碍眼的手。 “你...”,很快,棠洛也意识到彭少乌说的是谁。 “你误会了,我不认识他。” 长得一样,但他不可能是江京槐,从各种现实因素和感觉上来说,这个人跟陌生人没区别,棠洛只得撇清关系。 “不认识?!这是你妈妈的生日宴,跟你的生日宴有什么区别!”,彭少乌压着惊呼声质问棠洛,怀疑她想隐瞒。 说来也是,棠婉莹请来的人,大多是棠洛同样认识的长辈,再不济也是见过一两面的。同辈也都是那些长辈家里的孩子,也都听说过。 “我真不知道他是谁!”,棠洛泄气的模样真有些可信度。 被这句话噎了一会,彭少乌飞速扫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嘴角压不住的窃喜:“那你帮我去问问呗,什么来头?” 快速反应过来好友真正意图的棠洛眼前一黑,她真该想到的。 推开彭少乌后,棠洛决定继续吃饭,再跟他聊下去,自己要被带疯了。 “真的,我觉得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男人,帅死了,你去给我问问。”,不死心的彭少乌又贴过来,在棠洛脸侧怂恿着。 大厅内开始生日宴的流程,欢歌载舞,灯光音乐配合之下,棠洛觉得脑中更乱。昔日相似场景中,好像也有人这么和自己搭过话。 “我跟你说了没,我不认识他。”,筷子被她拍下,脸也黑了一度。棠洛正着脸色警告彭少乌:"少把主意打他身上。" 她没意识到这句话的语气太重、脾气太冲,好像进一步坐实了两个人的关系。 彭少乌了然地后仰着身体,下一秒,棠洛逮不住他。就像以前读书的时候,彭少乌会干的事。身影一秒蹿开,跑去了共同好友在的那一桌,彭少乌要大说特说这个惊天秘密,并且一定会添油加醋的往黑里描。 “我...靠。” 彭少乌走了之后,她才去瞄那个位置的人。看着他如常进食,棠洛却皱起了眉头。 顶着一张和江京槐相差无几的脸,吃的东西却不是江京槐会吃的食物,实在诡异。 以前跟江京槐在一起时,棠洛就没见他吃过什么油腻荤腥的东西,那些摆在江京槐面前的食物总是看着又健康又难吃。 生日宴当然是标配的荤肉、海鲜、高汤,桌上就只留了一道青菜。 察觉到视线的人也看了过来,棠洛飞速坐了下来,心虚地抓向自己的脖子埋下头去。 看着故作淡定的棠洛,林则也放下了筷子,擦起嘴巴,纸巾下的嘴要笑不笑的。 “小洛啊,都长这么大了!” 不知道是哪位阿姨,有些脸生,看着跟棠婉莹差不多年纪。 “你好...” 被摁着不动的棠洛不自在地缩了缩肩膀。 “我是你妈妈以前的同事!” “当时你还这么小一个呢!” 女人压了压手掌,停在饭桌同高的位置,那时候她估计才6、7岁? “阿姨听你妈妈说你没有男朋友是吧?” “我...”,棠洛犹豫着。 曾经有,但好像不算男朋友的关系,而且也成为过客很久了。 想到这,她下意识去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他低着双眼睛看手机,好像没在关注她这边。那张被屏幕弱光照亮的脸庞平静自如,眉眼淡淡。大厅的光打得混乱,对于两个人的印象在飞速变换。棠洛越想越不舒服,户外淋的雨到此刻才开始感觉到发冷。 “没有。” “没有啊,没有太好了,阿姨跟你说...” 后边的话棠洛没怎么听进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零散的嗯了几声。 “那行,改天啊阿姨给你联系。” 拍了拍棠洛后,那女人就笑意满满的走了。 并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的棠洛还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时间点点过去,宴席的人越来越少,慢慢就安静了许多。 棠婉莹喝了瓶红酒的量,有些走不稳。攥着妈妈手臂的棠洛帮她应付着客人的离场。 平时工作能笑对镜头、体面应答的人回家后恢复了小辈的身份,面对长辈的寒暄答不上来什么漂亮话。 “走了啊!” “照顾好你妈妈。” “再见噢小洛!” 短时间内,棠洛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宾客。至于棠婉莹,还在椅子上困着呢。 “妈,妈!” 见叫不醒,棠洛只能自己把人拉起靠到身上,再去饭店的一楼叫车。 在电梯前等待时,偏偏棠婉莹还站不稳,往另一头倒。 棠洛惊呼地叫了一声,预想中的意外没有发生。妈妈被另一个人稳住了,再一看—— “你这孩子,动作快!” 跟上来的林且末拍着自己外孙的背,刚才林则见状直接跑了上去,还好人没摔地上。 “呵呵,小洛,你妈妈看来是醉了哟!” 老人家的脸上打趣地笑着,手里的拄拐落地咚的闷响一声。 “还没跟你说,这啊,是林则,你们之前玩得可好了。” 见棠洛一脸提防,老人才想起来还没跟她介绍林则也在这里。两个孩子也十几年没见了,当时林则离开时,棠洛才十岁,现在认不出也正常。 “林...则?” 作者有话说:一日更或者两日更。[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不认识他 第6章 第一好朋友 一直到坐上那辆白色车子,棠洛都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前排的两人很安静,车子里只有棠婉莹的睡眠声。 棠洛看着后视镜中那双被路灯和夜色来回照打的眼睛,逐渐失神。 “认不出了?”,林则的声音上扬亮耳,坦坦荡荡。 不像江京槐那样,总是沉着个嗓音,说什么都带着引诱性,听得棠珞耳根酥麻。 他扬眉看着后视镜中的脸,独自好心情。 林且末扭过头朝后排哈哈笑:“认不出那不是很正常,那时候小洛才几岁!” 十岁的棠洛已经留在十三年前,全然想不到十三年后的林则会长成那张脸。 一股诡异的感觉从棠洛心底冒起,但她又不敢细想。 林则不会那样的,不会隐瞒自己的身份,不会让她受委屈,不会在见棠珞第一面时将错就错,眼看着彼此深陷在不齿关系中。 她默不作声,索性扭头看向车窗外,心情乱如麻。 事情的走向有脱轨之势,大大超出棠洛的认知范围。 思忖的侧脸映到林则眼里,油门下踩,决心一条不归路走到底。 - 在床上滚了一圈的人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模糊且胀痛。 被外边嘈杂对话吵醒的棠洛摸到床边柜上的眼镜先戴了起来。 她度数不高,平时工作会带隐形。日常有需要的时候就带眼镜,不带也能看,就是没这么清晰。 “你这都能给我摔咯!”,林且末抬起手杖挥向林则的小腿处,这一下砸得可不轻。 地上有一堆瓦缸碎片,和变色的菜叶。 “对不起...” 林则在外公跟前摆直了手臂弯身道歉,将近一米九的个子笨拙地缩成一团,以此希望老人家不要动怒。 刚才他被林且末叫去搬坛子,本来也不重,但因为没擦干净手上的水珠的原因,手心一滑就把即将腌制成功的酸菜摔没了。 在阳台上栏杆匍匐的棠洛定睛一看,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看着林则被训的弱小模样,就想起小时候也看林爷爷这样教训过他,于是勾了勾唇角,打算看戏到此为止。 “早。” 林则抬头抬得及时,发现了要离开阳台的棠洛。她似乎刚醒,原本惺忪的眼神被他一喊,陡然清醒过来。 无所遁形的棠洛堆出一个笑容回应,又尴尬的朝林且末挥了个手。 “早...” 进屋收拾的棠洛没听清林且末接下去又说了什么,老人家精气神还很足,外边骂好一会才没了声音。 她今天有饭局,昨晚由彭少乌撺掇出来的,千叮咛万嘱咐要它棠洛来。 朝脸上打了一手的水,舒服多了。 昨晚她照顾妈妈就忙活到了凌晨,林则虽然也在帮忙,但跟他待在同一空间里,更让棠洛觉得心力交瘁。导致夜晚梦境频频,睡得很差。 眼底的几道血丝,不太合适素着脸出门。 对着镜子描眉作画了十几分钟,棠洛抿上一唇雾面红,对着镜子检查全妆时慢下了动作,短时间内的变故让她提不起张扬明媚的笑容去衬托这副艳丽红妆。 最终,她选择擦掉那抹艳红,换成低调、温和的豆粉色,朝头上推了个杏色发箍,半袖棕色上衣下搭和脚踝平齐的半身长裙,休闲温柔的一套。 踩点走出家门,她闻到室外有很浓的橘子香气。 在监工的林且末热络地叫着棠洛。 棠洛嬉笑着跑到矮墙前,老人家给她手心塞了个标准饱满的橘子,表皮橙亮,太阳下泛亮。 “哇,爷爷你的橘子种得真好!” 她瞥见林则正来回搬着一模一样的黑色网格箱子,没留意她这边的声音。 “我让这小子去给我送点橘子,前两天刚让人采下来的!”,林且末挥着拄拐在解释。 对于林且末种有橘子园这事,棠洛知道。 老人家用退休金包了远郊几处山头,每年都会因时因地种不同水果。但林且末不怎么上心销售,一般都是找人采摘再送给街里街坊和外地的朋友。棠家每年也都有不愁吃的水果,棠婉莹会另外寄送给她,她还会带给江京槐尝尝。 “谢谢爷爷。”,棠洛抛着手心的橘子,眼睛又不自主看向那边的白衣身影。 “反正林则他要出去,不如让他送你!” 手中的橘子应声掉落,被来人适时接稳。 “不...”,棠洛正要拒绝,被林则塞回橘子的动作打断,她愕然地看向旁人。 白天中更为醒目的五官轮廓冲击着棠洛的语言系统。不戴眼镜的脸,瞧着竟然更为温柔了些。 “走吧”,林则漾着笑容,拉上她便径直走向车子。 牵着她的大手不容脱开,她注视着俩人的手,左手的橘子被她捏到变形。 棠洛很排斥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只有她存着芥蒂,并不好受。 前排和后座之间,她选择去拉开后座的门。 刚要去拉动把手,林则看着她出口提醒:“坐前面。” 疑惑了一瞬,棠洛已经被塞进副驾驶位。 她这才注意到车子后排确实放了几个大箱子,估计后备箱还有,整个车厢都入了橘子味。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太矫情,小时候那么信任他,长大了跟躲瘟神一样。 棠洛在副驾驶位上胡思乱想,显得更别扭。 直至车子发动出去,她才有所动作,开始掰着手里的橘子。 皮开味散,酸香的果味充斥在两人周围。 她朝嘴里送了一瓣,被酸到表情变形后,哑然地看向手里的东西,嘴里疯狂分泌着口水。 居然是酸的。 橘子本身的酸甜度是正常的,只是棠洛很不喜欢酸味,一点点的酸在她这里都不行。 “你...吃不吃?” 意识到在吃独食的棠洛把一瓣橘子肉递了过去,没准林则喜欢吃酸。 在开车的林则嗯了一声,视线保持在前方,歪了半边身子过来接。 棠洛的手指在车辆晃动下碰到他下唇角,随即火烧一样赶紧将手抽了回来。 那半边橘子还留在林则的嘴边,被他仰头接进口腔。 见林则面色如常,没有被酸味攻击的表现,棠洛缓慢收回试探的目光。 如果眼前的人是江京槐,就会暴露无疑。 因为江京槐也吃不了酸,几乎是同频的俩人,棠珞和江京槐的口味差不多。 哼哼笑了两声的棠洛觉得这个世界没道理,后背砸向座椅,荒唐地笑着。 “笑什么?” 转着方向盘的林则开车上了沿边高架桥,随口问了句棠洛的反应。 “觉得你挺能吃酸的。” “我一直都能吃。” 棠洛哪里还记得林则的口味,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测试失败的疑惑。 她还是不信,这个人真的是林则。 “怎么,小洛有了别的好朋友就把我这个第一好朋友抛脑后了?”,林则酸溜溜地提了一嘴棠洛在小时候对他说过的话。 那时的棠洛6岁,刚上学前班。被一个男同学问要不要做朋友,而且只能跟他是唯一的朋友。 一直到放学,小棠洛都没想明白什么是朋友。林则去接她回家,不明所以的棠洛在路上问出了口。 “林则哥,什么是朋友?” 正在读初二的林则瞧了一眼那张苦恼的小脸,一语道破:“朋友,就是我和你。” 茅塞顿开的棠洛当即停下脚步,咧嘴笑出整齐的牙:“原来是这样!” “那我跟你就是第一好朋友,我跟班里的男同学就不能做朋友了!”,她坚定的目光像解开了一道大难题。 “怎么突然这么说?”,停在她身边的林则攥着单侧书包带,没太明白她的脑回路。 “今天,有个男同学问我愿不愿意做他最亲密、亲近的朋友,并且只能彼此有一个这样的朋友。”,棠洛眨着眼睛,对蹲下来的林则认真地说。 懵懂的棠洛当时并不知道那位男同学的意思是指男女朋友,只是根据男同学的定义认为林则是他第一好朋友,那就不能再有第二个好朋友了。 意识到话外之意的林则憋着笑没有去提醒棠洛,想来她不知道也好。 短马尾的矮小身影因为疑惑的解开而欢快地大步向前走去,另一道高出一半的身子慢步跟在后头摇头失笑:“第一好朋友,嗯。” - “什么?”,现在坐在车上的棠洛不明白林则的脑回路,隐隐约约记得小时候好像是说过什么第一好朋友,但那根本不能作数,那时的她又不知道男同学的意思是男朋友。 “所以那天的男人是你男朋友。” 话题转换之快让棠洛没发现问题的其中用意,大脑反应过来林则说的人便脱口而出。 “你说彭少乌?”,她想起来妈妈的生日宴上,自己和彭少乌聊天时是有些亲密无间,那是因为根本不用把他当男人看。 “额...你误会了,他就是我一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棠洛无语地解释着被误会的第二段关系。 比谁都门清的林则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只能装作了然,敷衍点了几下头。 “那怎么跟人说不认识我啊。”,轻佻的笑声响起,林则真正要问的是这个。 余光中,手肘抵在窗沿的人降下了臂弯,轻叹着一口气。逃无可逃的棠洛只能如实解释:“你都多久不回来了,我怎么知道你是...林则。” 说完她抱起手臂,一副防御姿态,扭头去看窗外的绿景。 最初还以为自己见鬼了,前男友和邻居长得一模一样是什么体验。 “啊...原来是这样。”,他点了点头,安静了一瞬,突兀地提及:“那你说,什么叫别把主意打他身上?” 那天晚上,他两只耳朵都在竖着,听她和彭少乌的聊天。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棠洛语气大变,拧着眉心看向驾驶位的人。 片刻又转开目光,避免和他对视。 男人轮廓紧实的侧脸沉默下去,没有回答她。 棠洛明显的赌气反应也能让他猜到一半,有人曾这样警告过棠珞。 - 形形色色的商业宴会中,一向无心社交的棠珞找了个角落耐心等待宴会结束,然后坐上江京槐的车跟他一起回家。 拿着红酒杯靠近的陌生女人跟她搭话,不认识对方的棠珞只能干巴巴的应答,保持礼貌。多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客套话,可能对方也觉得宴会无聊。 “对了,你是不是跟京槐哥在交往啊?” 话锋陡转,来到核心话题。 从未泄露过俩人关系的棠珞听到这话乱了表情,等她开口否认时已经太苍白。 消息来源并不够确切的翁喜也只是听人三嘴两舌在议论圈内秘辛,胡乱猜测就让她说中了。 “还真是。”,翁喜鄙夷地扫了一眼棠珞的脸,越看越升起嫉妒火种。 周围人声鼎沸,没人观察到她们这里的角落。 她偏了偏头,嗤笑一句,对棠珞的脸轻拍着在警告:“你啊,太天真,像京槐哥那样的家庭,怎么会对你一往情深呢?” “我劝你别把主意打他身上,你完全不够格。这种男人,多情多爱才是常态。至于你,用完就能抛弃。” 说完,翁喜挑衅地和棠珞对视着,指甲掐入她柔嫩的肩头用力。 随即得意扭身,欣然看向远处的江蓓宁,举起酒杯示意,像好朋友之间的接头。 棠珞没看到江蓓宁冷掉的脸色,只看到旁边的江京槐侧立着身体,盛气凌人地看向她和翁喜之间。 那副并不在意的眼神猛然扒开了可悲的事实:棠珞在这段感情里,没有资格谈对等,永远作为附属品呆在那里,等待他的观赏和到来。 话语的刺耳碰碎她最后一点自尊心,接近三年的相处里,一直是棠珞在配合,甚至是迎合。不断告诉自己各取所需就好的棠珞,在眼泪流出之前,狼狈逃离了当晚的现场。 因为她意识到内心的沦陷和不知足,彻底慌乱、无措。 - “去哪,你还没说。”,林则换了话题。 上车到现在,棠洛一直没说自己去哪。 “医大。” 林则爽朗一笑:“你大学在医大读的吗?” 棠洛的喉间滑动,生涩地撒了个谎。 “嗯。” 小骗子,和他一样。 林则顺着她的话头:“算算...你也刚毕业不久,才准备23岁。” 车内再次陷入无声,棠洛不会主动找话题。 现在让她彻底分清两张脸,去如常面对着旁边的人当作他真的无辜,她还做不到这么理智。 在另一个人身上尝尽的酸涩,还不能够完全释怀。 以至于如果多看一眼,就会怕自己说多错多。 “我怎么觉得,你对我生疏了很多。” 白色车子稳停在医大的东门外道,这里能停久一些,出入的学生不多。 “有吗,可能太久不见了吧。” 一直侧着脸的棠洛着急拉开车门,见无法打开才回头去看林则。 而主驾驶位的人已经看她很久了,从她找借口说是因为太久不见时,就识别出了她的拙劣。 “有啊。” 林则越靠越近,俨然要追问。 直到伸手拉开她那边的车门,他才发现棠洛早就埋着脸躲他。柔软长睫卷起的精心弧度细微地在颤动,水润唇面被牙齿咬着一角,都在表达着她的不安。 他多想迫使棠洛抬起头来,让她正视自己眼中的汹涌思念。更想揽着她深拥,求她只对江京槐慈悲一次。 可林则绝不会允许,棠洛回头作践自己。 浦都市的江京槐已经下定决心回到州域区变成林则,就意味着要守好这个身份,不能越界,才能顺其自然的待在她身边,日日赎罪。直到有一天,棠珞愿意谈及俩人的误会,才不算他心思白费。 “去吧。”,林则不甘地藏下目光,好让棠洛整理脸上的情绪。 棠洛窸窸窣窣解开安全带后,头也不回的下车关门。还差点踢到人行道的坎,内心的无所适从让她忘了说再见。 方向盘上的手指轻敲,数着她走到了第4步,然后停顿。 发尾转起,棠洛回过头去还是礼貌性的挥手再见。 林则适时抬起视线,扬起下巴皎洁一笑朝她点头示意,看不出任何不妥。 待棠洛转身,对她的贪婪和渴求才浮上林则的双眼,紧追在那道身影之后,如鬼影幽幽。 作者有话说:更晚了,非常抱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一好朋友 第7章 那时候,她太盲目 医大东门进去是一条长长的上坡,正午的阳光炽热,晒得人心神不宁。棠洛走走停停十几分钟,中途光辨认位置就花了很久,最后靠问人才到了医大的运动场边。 彭少乌在这读研,他让棠洛先来找他,再一块过去吃饭。知道她在运动场后,还在开组会的彭少乌往聊天框里弹了一百个感叹号,差点被导师发现。 他的实验楼到运动场全是太阳路,又远又晒。 彭少乌:大小姐你能来实验楼找我吗?(微笑jpg.) 棠洛:不能。 棠洛:你自己开车过来。 学校里又不是不能开车,彭少乌这大少爷就是懒得自己开车。 关掉手机屏幕的棠洛往运动场观景台阶上走,在最高处坐下。头顶是连片的白色运动棚,遮掉阳光后清凉很多。 跑道上有几个班的学生在逐个测试50米,跑完个个脸上煞白。油绿草坪上还跑有不少学生,呼声阵阵,是足球赛。 当然也有坐在她斜前方几道台阶上,挽手约会的情侣。 棠洛的目光停在那里,发现女孩子的侧脸嫣红,不露齿在矜持微笑,羞意明显。 口罩下的她扯着散漫笑容,觉得那个女孩子很可爱。读大学的年纪,生涩表现才是普遍的初恋状态。 而不是,她和江京槐那样,直来直往的**。 - 大三上学期的期末,棠珞忙于期末大戏考,已经两周没主动去见江京槐。 原本定好的一周一见,这就缺了两次。 全校商铺都关门的凌晨,通黑的宾利慕尚开进传大校道,停到偏僻无人处熄火。 等了有一会,车门才被拉开。原本想打电话给她的江京槐放下手机,顺其自然把刚上车的人接到怀里。 一月份的浦都市,外边的温度低到刺骨。棠珞里边是套绸缎分体裙,滑溜溜的布料。 “好冷。”,她靠在江京槐的胸膛,汲取温度。 刚排完戏,棠珞很累,但见到江京槐时,心里的空落又被满足感占据。 那时候的棠珞,已经不受控的喜欢他。 “刚结束排练?”,江京槐伸手穿过她的腰间,发现她里边穿得太薄,肤感可触。只好把人抱得更紧,双掌交握固在她的腰后想让她更快暖起来。 “嗯。” 温度交融的瞬间让棠珞不自觉抖了抖,暗舒一口气。 她身上穿的是戏服,角色是个在家爱跟丈夫发小脾气的民国富太太。这个角色虽爱撒些脾气,平日娇且作。可最后为了救那个叛国的丈夫,这个角色死在寒冷的冬雪夜,仅着一身生前最爱穿的竹青绸缎裙。 棠珞还没出戏,嗯字还带着疲软撒娇的嗓音,沉浸在角色最后的心态里。 一头墨黑漂亮的复古卷,垂到单侧的胸下,棠珞眼尾的红痣是角色妆,早就因为戏里哭过而晕花。 不知道是剧情的悲怆遗憾,还是对江京槐温度与气味的怀念。棠珞把头深埋,含糊一声:“我好想你。” “有多想。”,江京槐尾音带笑,听到这句话是高兴的。习惯低头去亲她眼尾,最后来到她的耳垂,渐渐蹭到发热烫唇。原本放在她腰后的宽掌开始往下滑去,虎口处停在最薄的地方频频上劲,他唇间的气声开始粗重。 那时候的江京槐已经是违反了约定,不仅一周要找她两次甚至是三次,现在还要来棠珞的学校,进入她的生活。 所以棠珞糊涂了,轻易说着表露情态的话语。 很快就变烫的身体让她坐离江京槐,对视之中,车内空气稀薄起来。 “可以?” 思念作祟,稀里糊涂点下头的棠珞被他的吻控制。身上临时披来的外套跟着滑到身下,只剩一套绸缎长裙,竹绿色下的肌肤细腻雪白,看在江京槐眼里变成赤.裸**。 下裙摆的布料被一路推起,刚感受到骤然凉意的腿面被滚烫掌面继而覆盖,抓在后.臀的大手让棠珞不自觉轻哼,主动贴往江京槐。 脸侧的声音酥耳,棠珞听到他叠音叫着自己的单字,语气里的爱意成灾。 棠珞是真怕有人路过,尽管这条校道称得上荒废,她曲着手指扶上江京槐的双唇间,想让他安静点。 露着一条缝隙的车窗被江京槐摁下按钮合紧,什么声音也跑不出去了。 平时觉得宽大的后排,棠珞那晚觉得狭窄得要命。潮热呼吸下,窗内雾气蒸腾。黑暗环境里,几次她想要伸手开窗呼吸新鲜空气,身上的男人就会把她的声音弄得再可怜些、荡漾些,最后又“好心”提醒:“开窗就不太好让珞珞尽情了,怎么办?” 他说完忍不住笑,声音愉悦轻松。就只有她脸皮薄,全身红透。 棠珞用长甲去挠着泄愤,抓不紧的肌肤上留有薄汗,一次次滑落后,江京槐把她托起让她如愿泄愤。可怖的掐痕并没有让江京槐停止作乱,他的衬衣口已经大开,出于引诱的坏意,江京槐好声好气让棠珞帮忙:“要把我衣服扯坏,看来珞珞喜欢这么玩。” “你...胡说。”,棠珞愤愤推开他的脸侧,纤指果然焦急去解。她一次次被激将法哄得晕头转向,分不出这是江京槐的把戏。 得逞的人温柔一阵便装不下去了,嘴上、手上安抚她的紧张与不安,强度却一点都不减,不断放大这种刺激。 棠珞最后的要求是,不要扯坏戏服。 现在看来,那时候的她,太盲目。 荒唐答应了他直白的要求,不可控地沦陷在他的吻里。 最后不还是分开了。 - 手机响起,打断棠洛的久远思绪。 匆忙滑动接起后,是彭少乌的大声乱叫。 “你在哪啊啊啊啊啊啊!!!!” 车子停在运动场外边的彭少乌给她发消息不回,打电话半天不接的。车子停得再久一点,就有保安来敲窗了。 后座上车的棠洛红着脸,被照着镜子的彭少乌注意到:“晒伤了?” 以前的棠洛就是个脸上容易变色的主,体育课晒能晒成红脸,走路太阳下边呆久点也能上脸,太白的坏处就在这里。跟她熟悉的都叫她外号“大红人”,没成想,现在的棠洛确实称得上大红人了。 “快走,很热。”,棠洛往后座摔去,把口罩一摘就朝脸上扇着风,试图祛除刚刚回忆里的燥热。 - 一家意式餐厅,光影设计得十分漂亮有腔调,就是没什么人光顾得起。 彭少乌似乎是来过很多次,进来对着老板熟稔打招呼。 跟在他后边的棠洛则打量着店里的环境,到了一个新地方,她会习惯性地看有没有被拍到的可能。 “行了,别担心,我们的位置在楼上包厢。” “摘了吧!真是的,你当州域区是你们浦都市啊,我们这可没这么多吃瓜群众。” 彭少乌把她口罩拉了下来,上边都闷红了。水润的瞳孔兀然放大,朝他瞪了过去。彭少乌嘴角一抖,又给她拉了上去。 这么有边界感,不允许别人突然碰她,跟谁学的。 “少乌,你女朋友?” 店老板走在后头,看到他们互动自然,像男女朋友。 “不是。” “不是!” 俩人同时否认,彭少乌的声音甚至诧异到拔高了一个音调。这下看起来就像熟到不能再熟的老朋友了,棠洛最后还不甘示弱的朝彭少乌翻了个白眼。 他从头到尾搭配的比她还精致丽人,全是设计师款的当季新品。每一根头发丝都喷有发胶,还习惯性的用食指一弯去点向别人,就差把性取向写脸上了。 “这次我做东啊,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请客就免了,露头我都要感恩戴德了。”,彭少乌走在前面还不忘扭过头来阴阳怪气一番。 “今天谁来。” 棠洛在座位看了几页菜单,又关上丢给彭少乌,贵且名字拗口的东西她没心思点。 “就初中的那几个咯。” “对了,你猜待会还有谁要来?” 彭少乌躲在菜单后头,露出的一双上扬狐狸眼,里头全是看好戏的心思。 “边蓝。” “我靠,你怎么知道!” 料事如神的答案让彭少乌都往后靠了一大截倒吸冷气。 “每次你那样看我,就是边蓝站我旁边的时候。” 觉得没趣,彭少乌努起嘴看菜单,他还以为棠洛会有点反应,结果这人淡定的很。 - 发皱的纸张上已经逐个打完勾,林则把外公写的纸张塞回衬衣胸口。后备箱掉出不少橘子叶,他扫了几下才清理干净。 后备箱砰得一声被大力关上,上车后的林则接起一通准时来电的号码。 对方言辞简明,时不时停顿确认自己的汇报内容是否不妥。 林则耳朵听着,一记眼神扫到副驾驶位,那里有把钥匙。最普通的那种锁孔,上半截是黑色的,所以他才在送橘子的一路上都没注意到。 就一个人坐过这辆车的副驾。 思索过后,林则抓起那枚钥匙,一并放到衬衫胸前口袋。 车窗传来两下敲打声,外边的人俯着身子在作确认状。 林则降下一半车窗,浓黑的瞳孔抬起看向对方,甚至懒得开口去问。 “你...不认识我了?”,女人看到他眼里的陌生,显然是完全忘了自己。 外边的太阳正盛,她脖子上浮了层薄汗,出口后一阵忐忑。 “我是柯霓啊。” 刚才她出家门扔垃圾,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林则居然回来了? “所以呢。”,林则松动了脸上的防备,但也没多熟悉的语气。 听到老板突然说话,范数停下汇报。 “嗯...好久不见。我要结婚了,你会来吗?” 柯霓再次咬着唇不放,不自信浮于表面,和很多年前她站在林则面前用情表白时一样。 哪怕她在别人口中容貌不差,成绩也跟他排在榜上同一列。可在林则的眼里,那句告白引不起一丝丝波澜。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说出口的话仍能让柯霓心中升起一阵寒意。 “不了。” - “嘿!这这这!” 彭少乌从椅子上站起,去到门口位置熊抱了一把进来的人。来人留着一头平裁的寸头,野性难驯。露出来的麦色臂肌显然是专门接受过训练才有的扎实,他是个正儿八经的刑警。 “少跟我个大老爷们抱来抱去的,滚滚滚!” 边蓝一把推开彭少乌,觉得他身上的香水味黏腻的要死。 转眼便看向不远处的棠洛,她坐在那里依旧安静傲然,依旧背板挺直,脖颈纤长到优美泛光。 只不过没对他投来眼神,仿佛只是个不相关的人出现,并不能打扰她的世界。 “咳咳。” 两声咳嗽惊扰了棠洛,浓密的眼睫猛然一抖。 坐到她旁边的边蓝假意咳了两声凸显自己的到来,还拢了拢身上的夹克外套。他悄悄看去,只见她眼皮不动,五指捂上鼻子。 “你!” 棠洛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让边蓝的心中冒火,过了多少年,她还这么针对自己。 关键时刻又进来了几人,把方桌坐满了,都是棠洛跟彭少乌的共友。但也都认识边蓝,毕竟是初中大一届的学长,当时对棠洛的攻势也闹得沸沸扬扬。 全程都是棠洛那一堆在聊天,边蓝插不进去,只是在听。偶尔看看棠洛,看着看着又忘记挪开眼睛。 “边学长对我们洛洛还是这么不掩欣赏啊。” “劝你得不到也别这么瞅人啊,多没礼貌。” 对桌的三位女性好友都知道边蓝曾经怎么对待的棠洛,说出口的话听着是打趣,实则是暗敲他的恬不知耻。 三人对视一眼后又责怪着看向始作俑者彭少乌,口型骂骂咧咧的。 彭少乌突然有点后悔告诉边蓝,棠洛回州域区的消息,只能担忧地看向棠洛,只见她脸色一沉,突然扭头朝边蓝看去。 “看够了吗,要怎么看。” 她五官生的秾丽魅惑,每一寸肌肤都无暇,肉眼的震撼远比镜头带来的直接。亮晶晶的大眼装满性格里的温柔善良,一扬一眨间像无辜放电,组合起来对男人而言确实是致命的诱惑。 夹枪带炮的质问让桌上气氛凝结,就看边蓝是暴起还是忍下了。 “诶,别生气啊,来来来喝一杯。” 关键时刻又是彭少乌这个和事佬出来搅水泥。 “举杯,举杯!” 他捏着棠洛的左手,愣是让她举起了杯子。除了边蓝,五个人叮一声碰杯。 - 聚会散去,六个人里只有杯酒不沾的边蓝能开车,彭少乌的车就让他代驾了。 除了其中一个人家住附近,其他人都住老区,得开车送回去。 棠洛第一个钻进后排,怏怏地靠在朋友身上,她喝了点东西就浑身没力气。 彭少乌的车是辆suv,配置拉满的同时还改装得极具个人喜好特色。边蓝没开过,上来先掰了掰后视镜,往棠洛那边扭。 “我说哥们,你再掰我后视镜要断了。” 彭少乌醉醺醺的,在副驾伸手又给扭了回来,心疼地摸了摸镜边。 带着一车醉鬼的边蓝,不仅要送回家,还得带上楼。 轮到棠洛回家时,已经天黑。 作者有话说:今天也是准时更新的一天[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那时候,她太盲目 第8章 你到底是谁 扒在窗沿的指尖泛白,她害怕跟这人独处。听见车锁落下的声音,棠洛忽然很想跳车, “你真怕我绑了你?”,边蓝好笑地扫了一眼后视镜,棠洛整个人躲在那里,只露肩膀。 一阵沉默,她没有应答。 他掰着烟盒,转眼已经叼上嘴边。 “棠洛,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懂事的边蓝了,我现在是个...” “那又怎样。” 边蓝手中的动作随着棠洛的忽然开口而僵直,纸烟被他一把折断,从车窗缝隙扔出。 “对不起。” 落针可闻的车厢里,边蓝在等她回答。 以前的棠洛会心软,他一道歉,她就木然点头,或者极轻地叹气,看着很好欺负。 现在的棠洛用无声沉默凌迟着他,不愿再跟他多说一句什么,哪怕是简单的一声嗯。 年少的恨意最是长久,久到哪怕长大了,也没资格替年少的自己原谅。 想到过去那几年,棠洛的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 初中,棠洛升初一,身体发育快,胸型挺出漂亮弧线,曲线的美丽却成为被羞辱的引线。 她开始含胸,甚至迎面走出去时不敢与人对视。曾经作福作威的小霸王,初中变得敏感多虑。 同龄女生里,棠洛罕见的没什么青春痘,一张脸上又白又滑,跟捏出来的上等瓷器一样,让人侧目难忘。 边蓝那时候就是典型的问题少年,不爱学习,整天翻墙出去翻墙回来,挂在通报批评上还引以为傲。 对棠洛的留意是浅显不过的原因,见色起意,不过那时候好像更流行一见钟情的说法。遥远一眼,他忘记收回目光,在开学典礼上直愣愣地看了四十来分钟。 可他用错了办法,边蓝否定着棠洛,打击着棠洛,最后,还羞辱着棠洛。 试图用最深刻的办法让她记住自己。 最后换来的,是棠洛对他的一退再退,绝对不是朋友也称不上同学的程度。 后来升高中,边蓝还跟她同校。看着棠洛追求者越来越多,他着急了。 对棠洛硬生生的告了白,吓得她第二天请假缺课。连着周末,三天都不敢出现在边蓝面前。 当时的边蓝脑子一抽,跑去她家堵人。力道蛮横地拉着棠洛,要她给个答复。 巷子口的白炽灯下飞满小虫子,快要下雨的前兆。边蓝语气粗横:“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从外边回来的棠洛是被他一把拉过去的,手腕间的蛮力惊人,捏得她立即感受到了疼痛。棠洛吓坏了,刚刚和朋友聚会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雨墙由远及近,嘈杂地淋来。那双颤抖的眼睛只会死死地盯着他,害怕到颤抖也不肯妥协说一句话,眼白下的血丝明显。 边蓝低着眼睛跟她对峙,他不满她的沉默不语,让他越来越像个怪人。他惶恐她眼里的厌恶越来越重,让他失去所有机会。 暴雨倾城,所有人都往家跑,唯独僵持的两人屹立不动。雨水淋透女孩瘦弱的臂膀,沉重的裙摆拖在她身上尽显狼狈。边蓝看不过去了,松开她的手。 棠洛一瞬间离去,擦肩而过时又听到他的话:“我不会放弃,只要你还在...” “你喜欢的棠洛,早就被你逼死了。” 那些锐耳的否定,恶心的起哄,甩不掉的尾随,棠洛会一直记得。 霸凌过后,又越界把男女之情随手扔到她身上,看似大方慷慨的要附赠给她。 - “到了。” 棠洛第一时间下车,再见也不愿意说的同时她翻着身上的钥匙想赶紧回家。 “棠洛!” 这一声把在院子里打电话的林则也叫来了视线,他站在黑暗里看见明处的两人。 棠洛窣然停住脚步,累极般闭上眼睛,攥紧的拳头慢慢释放,变为五指的掌型。 在她身后过来的男人悍气冲天,挤着眉头发散不满。 周围静得只剩脚下的摩擦,棠洛抬脚继续走,边蓝下意识要去拉她身上的包。 “小洛。” 林则的声音很及时,阻止了边蓝的举动。俩人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林则走出黑暗,来到棠洛身旁。 他把钥匙放到棠洛手心,手掌轻拍着:“回来这么晚,棠姨得担心了,快进去吧。” 看着手里那把本该放在口袋的钥匙,棠洛看向林则的眼神多了些感激。 “晚安。” 棠洛朝林则说完便再也没有停留,朝家门走去,开锁,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刚刚她会扇边蓝一巴掌,如果边蓝敢拉住她的话。 院子外只剩林则和边蓝,看棠洛进门后,林则同样扭头就走。 “你谁啊。” 对方混不吝的语气,好像他有资格管着棠洛。 回身过来的林则朝他脸上送了一拳,还没等边蓝回击,林则又提着他的衣领撞在车前盖的位置。 男人的暴起导致眉骨处鼓起几处血管,他身上的剧烈低压让边蓝顿时失去刚才管天管地管棠洛的勇气。 “我吗,棠洛的半个哥哥吧。” “你又是谁。”,林则的动作强势,语气却平静如常。 边蓝气势倒转的人,回答不上来自己是棠洛的谁。 至于他说的半个哥哥,边蓝有印象。以前他打听棠洛时,有人偶然提起过。她有个邻居,之前很护着棠洛,但考上大学走了有两年了。 “大哥,你先放开我。” 林则甩开手上的衣领,又恢复了刚才的温润,退离两步。 “你不该骚扰她。” 上下扫视一番后,林则“善意”提醒。眼里却和棠洛别无二样,有着生厌的情绪。 刚才棠洛要动手,他看出来了,所以开口劝阻。如果是江京槐,也不想她伤手。一巴掌下去,痛的肯定是棠洛。 “我喜欢她,不是骚扰。”,边蓝朝着他扬起粗红脖子,语气肯定。 这个刺头少年今年才24岁,刚从警校毕业就加入了刑警队伍。确实热血难挡,也认识到了以前的错误,想真心实意跟棠洛赔罪。 林则低下头嗤笑,以长辈的姿态替他拉平刚刚被抓皱的衣领,抚到肩膀处后,他悄然加深力气,盯着边蓝:“你的喜欢,不过是一种低廉的消遣。更直白点,就是垃圾。” 面上和气,眼里却像看个没什么存在必要的路人甲,散发的平和不过是他最后的忍耐。 “我没有她善良,还有下次,你得来不易的刑警生涯就该画上句号了。” 边蓝在他走后,吃痛地扶上肩头,男人的狠劲令他都吃惊。 这个人清楚自己的身份,话里话外都是威胁。好像已经提前调查过,知道他之所以做警察,是为了棠洛对自己形象的改观。 也知道,警察频频骚扰别人造成不良影响,会有什么后果。 明明这个人是棠洛的长辈,应该是要尊重的,可边蓝同样作为男人,对林则眼中的占有和控制再熟悉不过。 等高的男人更胜一筹,就凭棠洛愿意对他张开柔软手心,说晚安。 - 听着门外的车声远去,棠洛从门缝中挤了出去,探头探脑。 “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又是黑漆漆的院子在发出声音,林则走到栅栏旁,站定看着冒头的人。 “我..这不是想出来看看你有没有跟他起冲突。”,棠洛完全走出门口,但只是停在家门口的屋檐下。她环顾一圈,发现边蓝真的离开,又不可察觉地松了口气。 “你害怕他?”,他背过双手,眼中一凛。 站在那里的人攥着斜挎包带,低着头在犹豫是否应该实话实说。 “小洛,过来跟我说,好吗?” 心跳盖过风声,停跳了某一毫秒。棠洛下意识抬起头去,站在那里的身影颀长,朝她招手。掀起的衣角引诱她迈开脚步,朝那步步靠近。直到她来到栅栏前,怔怔地看向那张轮廓柔和的笑脸。 “和你说吗,你到底是谁。”,她无意识开口,眼神始终无法聚焦。 一明一暗,背后的院子灯光切开两人之间。林则伸出手盖在她眼睛上方,笑眼弯弯:“你认为我是谁?” 这种熟悉的试探顿时让棠洛头脑清醒,她甩着头,喃喃自语:“我认错了。” “没事。”,林则在她发顶压了压,这是小时候他经常做的动作。但棠洛反应很大,一把拉下他的手:“我已经长大了,不要再这样...摸我头顶。” 一阵轻笑过后,他得寸进尺地捏上棠洛的腮帮子,还摇了两下:“说我是你亲哥都不为过,你跟我分这么清!” 棠洛不可置信地对方的举动,龇牙咧嘴捂向被放开的脸。对方还双手一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嗯?!”,他低下身子,突然靠近。林则看见棠洛的脸上边除了被捏出来的红,还多了一层不自然的粉红。 在他越看越仔细的眼神下,棠洛不得不伸手推开那张脸,她滑落的头发替她挡下耳骨一圈的颜色 “你不想说,就算了。”,谁都听得出来的失落。林则放下手臂,手摊开对她无可奈何。 面前的人轻抿着下唇,在做最后的决定。 终于在他要转身离去时,棠洛忽然开口:“我没有不想说。” 白色衬衣下的肩膀一松,定在那里。黑暗里,棠洛没看见他在抖动的肩膀,林则背过她在偷笑。 “只是你得保证,不能跟我妈妈说。” 听到对方保证两字,她才一点点说出,初中高中的经历。 棠洛叙事能力并不弱,女声缓缓流淌,一字一句拼出她不安的岁月。慢慢只剩她一个人的声音,棠洛已经说到情绪顶点处,偶尔她会停顿,控制鼻腔的酸意。好像那段时间,她是个被抛下的小孩。终于有人问起她过得好不好的时候,曾经以为忘干净的过往,居然也能一字不漏的想起。 她应该说了很久,到最后的小腿都是酸的。 “就这些,我的确害怕他,因为那时候没有人...告诉我,没关系、不要听、不要怕。”,哽咽的语气让她勉强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滚烫的泪珠掉到石子路,一颗接着一颗。棠洛抬不起头了,她到这一刻都不想主动寻求任何人的安慰。她只是需要说出来,对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说明白今天的忐忑与恐惧,然后第二天便直接遗忘。 心脏的胀痛让棠洛想抬起手去自我安慰,哪怕只是重重地摁着,也会好受一些。 身侧多了一道体温,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旁边的人站得很近。身心俱疲的情况下,棠洛没有力气想到抗拒,肩头随着他的力量靠去,抵在他的胸口。 “没关系、不要听、不要怕。”,现在林则告诉她了,试图补上那时候的缺失。 棠洛读初中时,林则已经离开州域区两年。 他以为她会往前走,她以为他在往前走,只是他和她全都留在了原地。躯壳再生,蜕出棠珞与江京槐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又是坚持更新的一天[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你到底是谁 第9章 加深的问号 靠近清明,州域区这座小城市的祭奠氛围浓烈,天气也进入雾雨季,空气湿度大涨。 林则的外婆沈姝彤,忌日就在清明前几天。 老人家在当时是喜丧,睡在院子里的摇椅就没再醒来。 每年的祭奠基本上就只有林则和外公俩人会去,而今年还多了个棠洛。 在沈姝彤过世的2015年,棠洛还在高三的最后两个月。她那时候哭得伤心难忍,整整三天的吊唁,都呆在那里不肯回家休息。 沈姝彤只有一个女儿,已经去世,而外孙林则接近八年不归。棠洛是场上唯一一个小辈,稚嫩伤怀的哭声听着令人心疼。 从小她就在沈姝彤的身边长大,不一样的是,林则叫外婆,棠洛叫奶奶。小朋友糯糯的嗓子听得老人家十分开怀,沈姝彤也一直把棠洛当作亲孙女看,对她什么都给,比棠婉莹还要宠爱。 久远的记忆力,棠洛记得有人曾责怪过林则,竟然连外婆的葬礼都不曾回来参加。她想要反驳,却无话可辩。 于是她开始听进去那人的埋怨,心中不止一次想问林爷爷,是否知道林则在哪,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不肯谈起。 后来,她也没有去问。 比她难过得多的林且末甚至进了医院,连吊唁都无法参加,葬礼后续托付给了棠婉莹。 之后三年里,棠洛因为工作原因,只有过年有假期。她常常去沈姝彤的灵位前站一会,有时不说话,有时能说上大半天。 直到2018年的清明过后不久,沈姝彤在去世三年后,在一处新陵园重新安葬。 妈妈只跟棠洛说,迁葬是林则回来一手操办的。 棠洛当时在浦都市的工作行程紧张,妈妈没有让她回来参加迁葬。她只知道沈奶奶的墓地最后迁到州域区郊外新开发的一处陵园,人烟寥寥。 沈姝彤生前喜静,选的地方也符合她生前的生活习惯,所以林且末并未阻拦林则的决定。 至于那时林则怎么回来了,棠洛没问妈妈。莫大的隔阂是他消失的十三年带来的,她不想问,更讨厌又一次让她主动问。 - 去陵园的路途长,思亲情绪悄然蔓延,沉在车上三人的心头。 昨晚的心事吐露,让棠洛和林则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但现在,避不开的疑惑再次将俩人间的陌生关系升级。 也许开口问了,只会将当时的问号加深。 棠洛思虑着,眼睛极快扫了一眼主驾驶位。 察觉到副驾投来的眼神,林则搁在窗沿的左手不太自在的重新放回方向盘。 但她只是看了一眼,没有想过当着林且末的面去问,这也许会再次伤及老人家的心。 棠洛把视线转向窗外看去,未留意对方的余下反应。 林则将目光短暂放在她的下巴处,始终无法直直看去。 她刚才的目光犹如一把长刀,架在他的脖侧,让他的一切动作都跟着谨小慎微。 林则清楚,无论解释与否,都无法改变棠洛那时对自己的误解。 - 车子驶入山间,满山绿影葱葱,雾色更浓,鸟群成片飞翔。 停在入山的关口前,两扇做旧铁艺镂空门自动向左右两边退开。没有人值守,上边的摄像头在实时监测放行。 雾水打过的油柏路两侧是成排的冷杉,幽幽墨绿,将路中铺满压抑色调。 棠洛没有过权限能进入陵园,而她又等不到林则晚两个月回来。 那时的两个人似乎保持有默契平衡,总是不再同一个时间、空间里相遇。谁都没有为对方腾出时间,也未提出过要见面。 她已经两年没来看奶奶沈姝彤,也是第一次来这座陵园。这里更像一处人工干预的森林,随处可见的树木排列有序,没有野蛮生长的迹象。 车子刹停,棠洛先下车去搀扶林且末。 再一转头,满目的乳白阶梯映入眼眶之中,百阶巨石堆砌在薄薄日光下,石面干净到一眼便知维护成本之高。 这里的陵墓全都精心砌造,以规整肃穆的形态往高处依次排列。 石梯脚下有三层高的管理楼,从那边走过来一位身穿黑色布衫的中年人。 他距离还差几步时便定立,敦厚一笑:“林老先生,林先生。” 随即他看向棠洛,礼貌点头。 男人是前来专门接待的,一座陵园的服务如此规范,自然不是普通家庭能接受的价格。 林则经过棠洛往前径直走去,棠洛观察到对方的姿态放低,在沟通确认某些事情,嘴里有修缮、全年的字眼。 没过几分钟,林则点头。对方笑开颜,还向林且末走来,将老人接过。 林且末笑着拍了拍棠洛的手臂,跟着离开。 “爷爷去哪?”,棠洛担忧着看向那道佝偻背影,跟迎面走来的林则提问。 他升起后备箱门,边检查边回答:“外公他不好上去,先去休息室等我们。” 百八十层的阶梯对于年近八十的林且末来说的确难如登天,棠洛在他身后噢了一声。 从沈姝彤迁到这里开始,林且末就不上去了,就在山下等自己外孙祭奠结束,期间就坐山脚下说点自己想说的,总觉得老伴沈姝彤能听到。 陵园落在山林里,沈姝彤安置在最顶处。阳光最好,风景绝佳。 在正式登上石阶前,林则将一顶女式遮阳帽拿出来。 “唔。”,棠洛的头顶一沉,那顶遮阳帽到了她头上。 奇怪的是,上山的雾气在这里消失了,居然出了太阳。 大小刚好合适,可以为她遮去不适的太阳光。 林则顺手给她理着耳朵旁边的头发:“走吧。” 等开始爬石阶时,林则的步伐大,两步当一步,很快就把棠洛落在后边。 棠洛她一开始还想追平,但在清晰认识到林则的爬山速度后,她选择保存体力,恢复自己的速度。 低着头走了一会,棠洛心中的台阶数越数越慢。额头一阵酥麻,她的帽檐撞到硬物,视野里出现一双崭新运动鞋。 再抬头,林则站在上一阶,噙着笑容在看她。 “是我走太快了。”,他腾出一只手,将棠洛拉上同级台阶。 棠洛被拉得突然,晃荡之下膝盖碰撞到他提着的那些东西。 视线下,他勒红的掌心痕迹表示重量不轻。 等她稍微抬起眼睛,就看到没有遮阳帽的人,额角处冒着些些汗珠。 而她两手空空的情况下还落了一大截,对比过后,棠洛不好意思地开口:“也给我拿一点吧。” 想抢过来的袋子被他稍稍抬高,没能摸到。 “不用。” 林则偏头检查她帽子下的脸,发现绯红:“还是晒到了?” 说着他想再看得近一些,担心从小怕晒的她有不适症状。 “我没事...”,棠洛说完拔开步伐,抢在林则前边,不想再因为自己耽误时间。 顶层就三个陵墓,最中间的就是沈姝彤。那里修作圆弧尖顶,翘起疏水角,挂着雨链。外围有半圆的同材质汉白玉矮墙围绕,墙下摆着淡绿色的大花惠兰,成排列开,上头还有新鲜的水珠。 应该有人在特定时间来清扫,碑前比上来时看到的其他墓碑都要干净。 棠洛叉着腰,有些气喘。 一瓶纯净水递到她眼前,林则还同时掏出了包纸巾。上下扫了眼,棠洛歉疚着接过。 没有任何疲态的男人,转眼开始做祭奠准备工作。 手中的香火成把拆散,他动作利落,哪怕眼前飘满烟气,也不觉得泪眼。 棠洛看了一会,摘下帽子走过去拆开另一袋祭奠品,里边是一些纸钱和贡品。 “奶奶,小洛好久没来看你了。” “你想不想我呀。” 棠洛用着小时候的语气,在自顾自地说着。 香火的烟气飘了过来,拂在棠洛的眼边。 很快,她就被熏出生理上的眼泪反应。 “外婆也很想你。”,林则循着那捋烟丝,看到她的泪花盈盈。 她眼角的皮肤被林则搓红,终于艰难睁开眼朝他看去。 “不用哭成这样,外婆会觉得是我没照顾好你。”,他收回手,继续推燃着面前的纸堆。 “那你想外婆吗?”,棠洛去搓眼睛,下意识问他。 林则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向面前与人半蹲等高的墓碑,上头刻着锋利字体:文魂永留 师恩长存沈姝彤女士 上边的黑白相留着沈姝彤退休后被返聘的模样,那时她头发开始花白,但精神矍铄,笑得温婉,极具名师风骨。接近50载的科研教学生涯,沈姝彤名拥终身教授的荣誉,到了退休年龄仍能在讲台上坚持到70岁的高龄。 对棠洛来说,沈姝彤既是春风化雨的师者,也是和蔼可亲的长辈。对林则来说,沈姝彤是引路人,是血浓于水的血亲。 棠洛成长路上,一直面对变数与困局,太多声音涌入。沈姝彤会像亲奶奶一样抱着她安慰:无论是忍耐还是爆发,都是一种力量。 她希望棠洛遵从内心,完全属于自己,不要被任何人左右和影响。 而沈姝彤去世后,棠洛才真正明白她的意思。不被任何人左右,包括爱的人。哪怕有爱,也不能阻拦自我。 林则回过神来,才发现脚前的纸堆燃尽,天空飘起太阳雨。他拍拍身边人的肩膀,提醒她该走了。 久蹲必晕,棠洛忘了这个在自己身上百发百中的后果。 猛地站起后,她眼前一黑,膝盖朝斜侧软跪下去。 尽管林则已经用最快速度去拉她,她的头还是磕到了石柱护栏,膝盖还擦了下去。 “你...”,林则捞起还没恢复力气的人,抓着她虚软的四肢。 “站好。”,他神色紧张,确认她站稳后才蹲下去查看伤口。 膝盖擦出了痕迹,头上那一角更是肿了不少,跟单边长了龙角似的,有些滑稽可笑。 “噗..”,林则忍不住笑意。 另一只脚还能用的棠洛朝他踢了过去:“笑什么!” 还在奶奶沈姝彤的碑前,她要让老人家看看林则这个大哥究竟怎么嘲笑自己的。 “上来。”,林则笑完后蹲在她面前,示意她上自己的后背。 不情不愿趴上去的棠洛非要跟他保持距离,梗死脖子,手里提着祭奠完的黑色袋子。 “你脖子也不想要了,抻成这样当心抽筋。”,他唬她。 下山的台阶跟上来时不是同一条,比较陡。棠洛也害怕重心不稳,俩人一起摔死,就把整个人都伏在了他的后背。 林子高且密,除了顶层,中间的陵园得到的阳光不多,时不时还有些虫鸟的长长叫声,听得人脖子发麻。 “林则。” “嗯。” “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及时赶回外婆的葬礼。” “你很忙吗?”,棠洛缩在他背上,情绪不高。 原本不想提起的,可她真的过不去心里的坎。每次和林则独处,棠洛就能想起他不在的十三年里,那些十分执着过的问题。 如果说棠洛对沈姝彤的感情是从小跟在她身边养出来的,那林则应该是从出生就对亲外婆很有感情,比棠洛更胜才对,怎么会回来的这么迟。 “当时...太忙了。”,林则说完后,不够坦然地低头,背她走稳脚步。 “噢,你撒谎”,棠洛一颗心往下坠,并不客气地拆穿。 因为她知道林则撒谎时会犹豫不决,然后拉长答案,她听得出来他的心虚。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不是一定要知道。” 秘密,是林则不愿意和自己说的秘密。 她尾音失落,觉得自己昨晚真不该一咬牙就跟他说了那些话,太大方了。 对比林则,他就很小气,果然和棠洛猜想的一样,问出口了也不会有答案。 棠洛蹬了两下腿,头上又不小心撞向林则的后脑勺,憋着气:“把我放下,我可以自己走。” “当时,有人不允许我回来。”,林则的手掌抓紧她腿上的运动布料,站定不动,怕她再挣扎着想跳下来,二次受伤。 “等我知道,已经错过了葬礼。” 当时的升玺天合处于海外上市阶段,江京槐派驻期两年内不允许回国。先得知消息的江元生毫不犹豫隐瞒,直到半个月后,上市程序结束,身为助理的范数才被允许转告江京槐。 离开州域区八年,江京槐终于被允许跟外公通话,他甚至以为这是江元生对他工作的“认可”,才允许他短暂的和州域区的家人产生联络。他终于可以告诉外公外婆自己的成绩,没让任何人看低。 可电话带来了外婆去世的消息。 外公的嗓音苍老无力,八年,他在成长,也有人在衰老。 而范数也来告诉他最快也得三天后才能动身回国,江董事长下的意思。 异国他乡,江京槐被自责阴霾淹没到窒息,世界褪成灰白无声,一直追求的被肯定意识产生偏差。 庆功宴上,众人兴奋开怀的神情与发自真心的荣誉赞赏听在他耳朵里开始扭曲,变成外婆、外公血红的眼,变成一句句谴责与怨恨。他的第一次情绪外露,是听到有人高颂江元生的英明领导,江京槐漠然的将眼前等待他浇满的酒塔一把砸落,随即提前离场去往机场乘坐包机航班回国。 棠洛心头的死结忽然解开,可随之而来的不是原谅,是更大的失望。 她听不出话里的真假,也不明白到底是谁不允许他回来。棠洛只知道林则真的变了,在他的那个城市,一定过得不好,可他也一定跟人交换了什么。 才会无止境地听话承受,以此得到名利、或是地位,然后忘了反抗,沦为棋子。 作者有话说:我来更新啦[彩虹屁]晚了很多不好意思[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加深的问号 第10章 珍珠项链 下去的台阶上沉默了很长一段,他知道棠珞不会原谅他的离开。 这极长的空白,只不过是在给他找安慰的理由。 棠洛收紧圈在他肩膀的臂弯,顿了几秒:“沈奶奶不会怪你的。” “为什么?” “因为你选了个她很喜欢的地方,安静、风景好、有阳光,最重要的是每年你都会回来,不是吗?” 来到陵园的时候,棠洛就注意到林则比林且末还要熟悉这里的路。爷爷还在问走哪条路上来时,林则就已经开定了方向。也许爷爷是健忘了,但林则一定是来的次数够多,知道往哪座山头上去更近更快。 “是吗。” 一直善良的人给他找到了心安的理由,让林则内心止不住的温热、陷落。 “是呀是呀。”,棠洛轻晃着双腿,语气轻快。 “你去读大学后,我可黏着奶奶了。放心吧,奶奶的心思我还是能猜到七八成的,不然她也不会把最爱的项链给我呀。” 说到那条珍珠项链,棠洛的声音戛然而止,也不甩腿了。 林则感受到背上的人僵硬了几分,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让她想起来就感到懊悔。 “那你回来后,我怎么没看到你戴过。”,他接着追问项链的下落。 “我.. ” “你弄丢了?”,林则先她一步说出。 “没有!”,棠洛飞速否定,被揭穿的慌乱让她一时没觉察到林则的全知视角。 那条项链称得上古董,到沈姝彤手上已经是第三代。 重新改过几次制式,变成的短款项链带在老人家脖子上刚好一圈,颗颗珠圆饱满,品相越带越亮。 棠洛对这条项链可谓异常喜欢,一岁左右话还说不清楚的年纪,肉圆的手掌紧紧攥着沈姝彤脖子上的项链不肯放手。 再长大一些,只要沈姝彤戴上,小棠洛就会盯着看,看到沈姝彤不好意思了,就会摘下来让她玩上一会。 写完作业下来的林则一眼就看见棠洛一屁股坐下,在外婆脚边低着头把玩什么,由外婆递到她嘴边的饭勺也不搭理。 “小则你来了啊,过来帮帮你外婆,这丫头又不吃饭。”,沈姝彤无奈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家伙,两岁半的年纪不吃饭可不行。 将儿童餐碗接到手中,林则接替了外婆的位置。沈姝彤打着哈欠离开,陪棠洛吃了一中午的饭,老人家的午休时间都快过了。 “小洛?”,他叫了一声,地上的小女孩头也不抬地嗯嗯回应。 手指还在拨着那串珍珠,着迷得很。 碗中的温度渐渐变凉,没吃几口的饭量让林则罕见摆起脸。 听到来人不说话,地上的棠洛试探着抬起眼角,服帖的刘海被她吹起一角。 沙发上坐着的人压着眉毛,手上还保持着勺饭的姿势。 她一骨碌站了起来,咿呀叫着差点摔倒,林则往碗里丢下勺子拉回她。 等棠洛补救式的张嘴去接饭勺时,也听话的把项链放回林则的手边。 紧盯的眼中还有些不舍,嘴角跟着撅起想放慢动作就可以不失去珍珠项链。 “棠洛。” 尽管那时她才两岁半,但已经听得懂林则的意思了。 林爷爷、沈奶奶溺爱她,不吃饭也不会被骂。 但是林则不行,看到她不吃饭真的会生气。 一旦不说话,不做表情,叫她全名。 在小棠洛眼里,就像大大的电视屏幕里,有终极大招的反派。 摆着丑丑的表情,最后肯定会把她这个善良听话的好孩子杀的片甲不留。 等她进入嘴硬的青春期,沈姝彤问她想不想要来戴戴。 一旁还站着林则,棠洛甩起马尾:“不了,我不想要。” 这回轮到林则笑了,他斜了一眼身旁的白色校服:“你不要?” 对上他质疑的眼神和憋笑的嘴角,棠洛跳脚:“我不要!”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林则轻而易举抓起她背后的校服把人揪回来:“我没有在笑你。” 愤愤地扫来一眼,棠洛看到他真的不再打趣,嘴巴扁成委屈状。 这一下把沈姝彤看得心疼,又朝林则撒气一顿揍。 那时的院子里除了棠洛的笑声还有林则的挨打声,移栽的槐树到了落花季节,童年的欢声笑语藏在光影和花落之间暗淡。 等槐树变老,树干干瘪。旧人离开,老人离世。干枯槐树下的摇椅不再晃动,下课跑回家的棠洛看见林爷爷匍匐在沈奶奶身边抽泣。 她从来都不喜欢沈姝彤说老了、病了、死了的话,她去上学的早上还将头摇摆到发晕,说不想要奶奶的项链。 可真等沈姝彤去世,也就只有她能拿走那条项链。 遗物的重量让棠洛不敢再像以前一样把玩,躺在盒子里过了很久。 19岁的一次心灰意冷下,才由棠珞戴了上去。想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棠洛。 却没想到,项链真的让她遇见了一个人,差一点就变得和项链里珍藏的童年一样重要的人。 棠珞没有弄丢,只不过暂时留在了别人家。 - 相识一年,忙碌之下,好像没有人记得这一天,如果不是江京槐来消息提醒她的话。 就连棠珞都没想到,两个人居然维持了一年,还是在极其单纯的见面关系下。 悄然改观的印象让她答应了去找江京槐吃饭,去之前,棠珞让张末先送自己回家换衣服,挑选首饰时她看到那条躺在专用方盒里的珍珠项链。 时间静静流淌,它的光芒依旧不变。 短暂犹豫,棠珞戴了上去。 门开,站在里边的江京槐一身黑色丝绸面上衣,慵懒矜贵。 男人没有立即迎她进去,而是定定地看着她和她脖子上的东西。 橘红色的裙装和第一次见面的颜色相似,一字的大开肩,将胸前风光自信展露。 因为遗忘了这一天的缘故,所以她在复刻当时的相遇,想着也许他会喜欢,哪怕当时是一次误会下的相遇。 “我可以进来吗。”,她耸着肩膀,被江京槐的眼神盯得快被看穿了。 让出一条路,江京槐目光跟随,直到她擦身而过才去关门。 他的房子很简单,没什么复杂陈设,冷银和黑色为主。 棠珞之前来过几次,但都没有过夜。 屋角的多支黄色腊梅标本已经替换,那里换成巨幅水彩,浓烈的艳粉下晕着色重不一的花骨朵,远看泛着细闪的是花蕊。 她走到灯柱下停留,目光放到眼前的画幅。 江京槐走进来,快到棠珞身后时,脚步渐渐放慢。橘红身影补上画幅的黑色一角,恰到好处的站立任由光瀑下打,勾勒出她恬静下的神性美好。 肩膀被男人攀上细细摩挲,江京槐在她背后抱着,话语温柔:“垂丝海.棠,前几天刚画出来的。” 画幅一直被放在楼上,前后花了半年,他才完工。 颇感意外,棠珞缩瑟起肩头,偏过脸去看他:“怎么突然换成这个花种?” 腰上的手收紧,控制她的呼吸。 更让棠珞呼吸发紧的是,她看到江京槐眼里一瞬的失落,兴许是以为她会说出来。 棠珞的确猜到了,画来自她的名字。 只是她不敢说出口,这段关系不该有这幅画的诞生。 “想着你画的。”,江京槐抵上她的额头,亲昵地说着。 棠珞受惊下转过身想挣脱,当即被原地转了个方向去面对男人的脸。 “装傻。” “想跑。” 他步步紧逼,重新将两人的距离缩短,停在棠珞脸边。 “看着我,珞珞。” 江京槐单指勾起她脖子上的东西,只留在棠珞脸上的目光把她看得四肢发软,她开口都是紧张的:“所以...你要让我夸你?” 心思单纯的人想半天就想出来这么一句话,顿时逗得江京槐发笑。 棠珞的脸抵在他胸口,笑得颤抖的人也不忘紧抱她。 等江京槐笑得差不多了才放开她,狰狞的青筋盘伏在他伸过来的手背,动作却轻柔:“不。” 蛊惑的话语稍作停顿,棠珞的心跳达到极限,听见他释出暗示信号。 “我只要你很爱我、只爱我,这样才公平。”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更多,他觉得棠珞不想知道,索性在这一天告诉她。 呆滞的脸被他抬起,光下的人美到足以拨动他心神,就连他尽力想要复现的画韵都无比得上她本身。 棠珞还没彻底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公平,只觉得满脑子的不可置信。 他怎么会谈爱?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在他口中超过了互相索取的边界,在那一刻,她的错觉达成。 江京槐对她的软唇含咬,咚咚心跳快要冒出喉头。但那不是他的心跳速度,是棠珞的。 上一次已经是一年前,当时的棠珞稀里糊涂,甚至忘了当时接吻的感受。 认识一年间,江京槐无数次吻她。一次比一次娴熟,一次比一次游刃有余让她招架不住。 现在的交吻让她猛然想起了两人第一次的生涩感,甜蜜让她忘却紧张,开始踮起脚尖去揽江京槐,想要靠近。 而他的回应迅速、直接,被强行摁到他身上时,棠珞才体会到横冲直撞的痛感,让她在恍惚下尝到自己眼泪的味道。 水彩画幅前的身形一大一小,与画中的枝干与花朵彼此呼应。霉绿的树枝长出水粉色的黄蕊海.棠花,无论风雨,细弱的花头在颤颤巍巍中依紧树干,峥嵘生长。 珍珠项链前后甩动,砸到她锁骨发红。欲念作祟的男人抚着棠珞,湿痒的舌尖擦过脖间,让她不得不问:“你喜欢这条项链?” 江京槐没有说话,一遍遍加重痕迹。 脱力的棠珞服软喊停,才听到江京槐对她说:“你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昏沉的人没有追究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这条项链的事情,只觉得他话说的好听,抱着自已力度好像不容失去。 脖子一凉,江京槐替她把项链摘下放好,离开凌乱的沙发带她去洗澡入睡。 项链就这样被留在那里,他以为棠珞也会一直留在他身边,直到人走物留,有关她的所有都失去了意义,变成空泛的存在。 - 回程的车上,那条编辑在信息框的消息迟迟未发。 棠洛删删改改,始终打不出合适的字。 “什么信息,这么难发。”,林则在市区的红灯停下,瞥到副驾上的人在敲敲打打,半天都没发出去。 她翻下手机屏幕,支支吾吾的:“没有。” 消息发出声清晰,咻得一声。 棠洛大惊失色,抬起手机屏幕看着那条短信,内心无声尖叫起来。 主驾驶位的人已经凑过来:“你、能、不、能、把、项、链、还、给、我。” 短信被林则一字一句读出,读完后,他点了点头:“这个18622541——” 话没说完,手机被她熄屏。 “是谁?” 棠洛对上他质问的目光,知道瞒不住了:“一个、一个小偷。” “把我项链拿走不还的小偷。”,她说完后咽了咽口水,僵硬的将头转开。 “呵。”,林则动手将她头转回。 “撒谎。”,他戳穿棠洛的心慌。 看着那副拷问自己的眼神,棠洛心中升起小时候一犯错面对林则才有又怂又怕。 舔过发干的唇,棠洛讪笑:“真的。” 绿灯亮起,林则继续开车,看似放过了她。 “赶紧拿回来,不然回去和外婆认错。” 抱着手机倚在座椅边的棠洛又拿出杀手锏,脸皱巴巴的在那里低低呜咽。 前面没有听清的林且末看到棠洛的表情,不由分说一巴掌拍向前排的林则。 “我是不是让你别逗小洛!” “外公!我没有!” 听着林爷爷的训斥声,棠洛捂起嘴偏向另一边坏笑,像干了坏事十分得意的黑猫,瞳孔发亮。 ...... 回到家,林则翻出柜子里的手机,上边的未读消息显眼。 作者有话说:最近现生的工作太忙了……估计要凌晨才能更新。[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珍珠项链 第11章 自己来拿 翌日一早,包头包脸躲在被子里睡觉的棠洛被房门咣当声吓醒。 “来,起来。” 棠婉莹拉下女儿的被子,这孩子睡觉总是包得严严实实的。 眼前一片模糊,棠洛眼神眯紧。 看到妈妈额头上带着运动发带的那一刻,母女俩的被褥争夺战开启。 让她去锻炼,不可能! “啊——我不去!”,一阵拉扯,棠洛松手拨开脸前的黑色长发:“你看,我都受伤了!” 她指着额头那块紫青色和膝盖的红色。 棠婉莹以为自己老花眼了,要不是把脸凑上去,她还真看不见棠洛膝盖上那块“伤口”。 “你搞笑,就这点,跟你小时候弄出来那些伤相比,九牛一毛。” 棠婉莹不屑的用拇指抵在小拇指尾骨上。 这点伤,最多上个创可贴。 “你当我是林则啊,就这点还背你下山呢。” 昨天在一楼吃饭的棠婉莹听到他们从陵园回来的动静出去开门,就看到林则背着人走过来。 林且末跟她道歉,让棠洛去一趟还在山上受伤了,不过是林则背着人下来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赶紧给我起来!”,棠婉莹离开的时候竖起了食指,再三警告棠洛不要磨唧。 回家这么些天了,除了睡觉就是睡觉。 棠婉莹热爱运动,特别喜欢跑步。目前开着一家女性健身房,她没拉女儿去健身保持体态就算是仁慈。 慢跑,已经是最后的底线。 哀嚎一声,棠洛倒回床上弹了两下。 棠婉莹走到门口位置又冲进来,作势要拖她下床。 床上的人打了个激灵坐起,乖巧地朝妈妈点头,表示她知道了,马上来。 棠洛在楼下的催促声中完成洗漱换衣,脚上新找出的运动鞋毫无穿着痕迹。 早上的雾气还未散去,一楼的体感温度低。 下楼时,棠洛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棠婉莹狐疑地看了一眼:“体质这么差,今天多绕点。” 她扫视女儿的着装,套了件白色挂衫在黑色运动内衣的外边,运动裤一看就是从衣柜最底层找到的,皱巴巴。 “赶紧吃。” 再不去跑,就过了最合适的晨跑时间。 “噢。” “我说你喝个粥在这里数米粒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拖拖拖,拖到最后想让我先走,自己最后又不去!” 亲自上手喂粥的棠婉莹急死了,真不懂女儿这个慢悠悠的性格怎么养成的。 胡乱被擦干净嘴巴的棠洛又被妈妈一把拉了起来,一出门就推她去车上扣好安全带。 棠婉莹一般不在城区晨跑,这里人多车多,空气混杂。 通常是驱车去海岸公园那边,环山一圈上去又下来可以慢跑完四公里。 所以棠洛就特别讨厌那个公园,小时候看别的小朋友去那里都是放风筝,野餐,吹泡泡,追逐打闹。 她就得跟着妈妈的屁股后面,跑到气喘吁吁都追不上。 似乎是基因的问题,棠婉莹锻炼她十几年,棠洛的八百米也没进及格线过,只在中考体测那次勉强进线。 “出发!” 迎着朝阳,奔五十的棠婉莹比棠洛还充满生机。 副驾驶的棠洛两眼一低,嘴上又打起哈欠,眼角直冒泪花。 “咦哟你看看你,一副永远睡不够的样子,也就是因为你底子好,年轻,老了看你怎么办!” 棠洛确实是睡不够,精力在休息日时也比较低,只有工作时会百分百打足精神。 她头一歪,没理会妈妈的唠叨。 周末的海岸公园会有很多人来晨跑锻炼,大部分是些老人家,来这里动动四肢,围着这座峭壁上的公园走一走。 州域区老龄化严重,走路上十个有三四个老人。 所以这种健身化、生态化的公园到处都有,州域区又以绿化闻名,空气质量很好,是养老久居的好去处。 砰得一声,刚下车的棠婉莹拉伸几下唤醒身体记忆,争分夺秒地冲出去。 在后边的棠洛抓紧时间偷懒,眼见妈妈一跑起来就忘了管她,脚步也偷偷放慢,最后直接变成慢走。 她就是这样偷懒了十几年,反正妈妈也不会舍得时间被浪费,更不会停下来等她。 太阳慢摇升起,薄日浅照。 海面闪着漂亮鳞光,吹来的风清凉舒爽。棠洛侧头欣赏起来,马尾跟着风吹动几缕。 红色专用跑道上就她一个年轻人在走,有些格格不入。 棠洛决定下去再跑,上去她走,这样也算完成妈妈的要求了吧。 海岸公园上去的跑道是条陡坡,下去是缓坡。也有人在公园骑行,但骑行线路跟跑步线路不一样,所以棠洛才敢慢悠悠地走上去。 她之前有一次走岔了,下山进了骑行道,走到一半才看到地上的骑行标志。 只好拔开步子一路小跑下去,怕身后那些骑车速度跟开车速度差不多的专业骑行人士撞死自己。 嘴里还在吹着口哨,俩手甩得轻松的棠洛下一秒被陌生人攥过手腕,拖着起跑。 看到那张转过来的脸,棠洛嘴里的质问又吞了下去。 前边的林则边跑边回头,朝她粲然一笑,脚步算是为她慢了很多。 他同样一身品牌的跑步服装,跟妈妈一样还带了条发带,上边的粗体字母呈黑白反差色,一身校园运动风。 “等等!” 甩开林则的手,棠洛扶着木雕围栏缓了一会。 她脚下的鞋带松垮,想自己蹲下去系。 眼前的人已经动作,下蹲用长指绕了两下替她系紧。 棠洛眼睁睁看他流利地做完了这件事,眼里满是讶异。 盯着乌黑浓密的发顶,她的手悬放在上,摁了下去。 “嗯?” 居然没反应。 “哈哈!你们夫妻俩也来跑步啊!”,路过的一对老人家朝他们慈祥地笑着,客套打招呼。 被夫妻俩字刺到的棠洛撒开了手,连忙摇头否认,紧接着收回那只鞋带刚系好的脚。 跑了一阵的脸粉红,看起来像不好意思。 “你怎么了。” 林则站起,发现她又躲着自己的接触。 “以前我不是经常做这些事吗。” 朝阳打在林则的脸侧,黑钻一样的瞳孔满是疑惑。 他的举动的确光明磊落没有任何偏私,棠洛回避着目光:“以前是以前。” “现在就不是?”,林则再次拍向她的发顶,替她拨开被风吹来的发丝。 如果你不与他相像就好了。 棠洛的孤独心事无法言明,避开林则重新抓来的手:“我自己跑...” 没一会儿,重新超过那对老夫妇的棠洛后边还跟着个林则,刚才拉着手的俩人分开跑。 老夫妇一对视,这是夫妻吵架了? 到达顶部,有片休息区域。不少人在这里暂停、休息,欣赏海平面朝阳,除了棠婉莹那种少数是直接跑下去的。 喉咙干涩火辣,棠洛随便找了张长椅先坐下。 远处的自动贩售机前,林则买了两瓶能量水走来,停在棠洛前面。 她旁边本来还坐着一个年纪挺大的叔叔,看到林则走过来,他最后擦了两把汗,站起来给俩人让出同一张座位。 “谢谢。”,棠洛接过其中一瓶,张嘴就要大口喝。 “小口点。”,林则压了压她的瓶口,怕她呛到。 她只能改为半含瓶口,一点点吞进去。 看着棠洛听话地喝水,林则收回目光,也随即坐下补水。 “你刚刚拍我头发做什么。”,林则扭紧瓶盖,放在一旁。 “没什么。” 因为江京槐不喜欢别人突然的触碰,以前的棠珞刚跟他建立关系一个月,看到他右肩似乎不太方便穿外套,她上前想帮他提一把。 她刚碰到那件西服,江京槐往一边突然闪躲。 棠珞看着他有些防备的动作解释:“我只是想帮你。” “你不喜欢别人碰你?” 给他重新穿好右边袖子的棠珞紧接着又一颗一颗帮他扣上扣子。 江京槐不做回答,看她手上动作的眼睛藏了层层情绪。 “没有。”,他抬起手掌心放在她的后颈相拥,轻拍着让她不要想太多。 “下次不会突然碰你的。”,棠珞见他不愿解释,只能再补一句。 从那以后棠珞真的就没突然对江京槐有过触碰,要么提前问过他,要么装作看不见他需要帮助的时候。 “你怎么也会来跑步。” “你不是也来了。” 仔细一看,棠洛才发现她的裤子和林则的上衣外套貌似是同一套拆开的,上边有一样的制式图案。 怎么会这么巧,怪不得那对老夫妇会误会他们是夫妻。 “你...”,棠洛指着他身上的衣服和自己的裤子。 “棠姨不是喜欢买很多运动装吗,给我们家也送了很多套。” 原来是这样。 如果她今早找到了上衣外套,那她和林则就要撞衫了。 “好得差不多了。”,弯着指节想去碰她额头处的林则喃喃说着。 棠洛缓慢而迟钝偏头躲掉:“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今早还这么大声地哀嚎?” 房子隔音不差,但棠洛喜欢开着阳台门睡觉。自然把声音放了出去,被今早在院子里打扫的林则听到。 “所以你特地来看我是不是瘸着个腿跑步?” 棠洛好笑地看向他,又觉得他应该没这么无聊。 休息时间,她掏出手机,解锁弹出桌面便看到那抹醒目的红点。 指尖停顿,棠洛看着信息图标出神,没发现身边的目光。 “回复了?”,林则凑来,一阵洗发水的清花香。 棠洛正欲收起手机,手中一空,已经被林则抽走了。 “自、己、来、拿。” 短信内容被念得清楚,哪怕她不想听都听到了。 林则饶有兴趣地挑着眉:“不是说小偷?” 明明是自己的手机**被窥探,棠洛却因为心虚不敢回嘴。 “我…会拿回来的。” 说着,她抢回手机。 能猜到江京槐话外实际意图的棠洛一阵心跳加速,他为什么还没丢掉自己的东西? “不跟我说说对方?”,林则坐回自己那边,目光朝前方,手中的水瓶一下一下地砸在椅面。 瞧向身边的动静,棠洛喉头卡紧,不知道怎么回答林则的一眼看穿。 手机在此刻响起,是棠婉莹打来的。 棠洛忙接通,以为能借此躲避林则的问题,却被听筒里妈妈的怒音吓得一颤。 “你是跳海游泳了,还是半路摔下去了?我都跑下来了,你人呢!” 棠婉莹一向毒舌,对女儿也不例外。她在山脚下的停车场等了半天,猜也猜到棠洛偷懒不动了。 “妈,我还在山顶呢...”,不想让林则听到妈妈在挖苦自己的棠洛捂着手机往一旁转开接听。 “给你十分钟,下不来你自己走路回家!” “十分钟!”,被时间严格吓到的棠洛嗓音尖利。 “怎么了。”,林则扭头看过来。 “十分钟还不够,十分钟你快走下来都绰绰有余!” 棠姨?林则用口型问她。 棠洛朝林则点头求救。 他没有马上接过手机,又用口型:你到底说不说? 她一下明白林则是在“威胁”,不老实交代短信背后的人,他就不帮她跟妈妈沟通。 棠洛只能再次点头,反正捏造捏造就好。 林则上手接过电话:“棠姨。” “嗯?!”,棠婉莹以为听错了,林则怎么也在。 “我是小则,待会我带小洛回去吧。”,他话尾似乎还在笑,看了一眼旁边双手合掌拜托拜托的人。 棠婉莹没想到林则也这么巧的来跑步,既然如此她也不等棠洛了,她待会还约了美容,今天行程满的很。 知道林则作为大哥会平安送女儿回家,棠婉莹只说:不让棠洛睡回笼觉。 运动过后的棠洛最喜欢回家又睡到中午,那才是她的起床时间。 “知道了棠姨。” 手机被放到手心,棠洛看着林则:“你答应我妈什么了?” “不让你回去睡觉。” “走吧,下去。”,林则拿起两瓶水走在前头。 “什么叫不让我回去睡觉,我不睡觉我、我累啊!” “啊 !!!!我要回去睡觉??????”,跟在林则后边又闹又求的棠洛不达目的不罢休。 俩人的背影就像喜欢撒娇解决事情的妻子和管束起来底线不变的丈夫。 老夫妇交换眼神,和好了。 作者有话说:来啦[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自己来拿 第12章 什么身份 已经高高挂起的太阳穿过树间,打在挡风玻璃上,割碎的阳光无序闪照棠洛的睡颜。 林则把她上边的遮阳板拉出来,专心控制车速。 虽说答应棠姨不让她睡回笼觉,但看见女人的疲态,他还是没有开口叫醒,任她安心入睡。 一直睡到家门口的棠洛都没醒过一次,每次跑完步她就会这样昏昏欲睡,同时四肢酸痛、浑身无力,闭上眼就入睡。 所以她很喜欢睡回笼觉的感受,这是晚上睡多少小时都不能比的舒服。 林则怕震醒她,下车就没关门,过去拉开副驾车门将人打横抱起。 还以为会惊醒她,但棠洛只是靠近他胸膛的位置:“好困...” 记忆中,有几次江京槐也这么抱棠珞回家过。原因也都是因为她工作太晚太累,等保姆车停下来,江京槐便习惯了抱她下车回家睡觉。 睡意使然,棠洛没有意识到怀抱的熟悉,只是觉得温暖可靠。 棠家的备用钥匙不难找,十几年来一直放在窗沿的花盆土里。 被放到床上感知到柔软,棠洛翻身把脸埋进被子里进一步沉睡。 林则替她扯掉外套和头绳,找出她的手机,输入密码直接进入桌面。 相处三年,棠珞对江京槐不怎么设防,也没意识到应该设防的,否则也就不会让林则对现如今掌控全局。 他调好10:30的闹钟,够棠洛睡上一个多小时,也能在棠姨回来前,让她醒过来不被骂。 林则上滑回她的桌面。 对所有软件信息都要点掉红点的人,偏偏短信那里,有4条未读。 ——我是边蓝。 ——能不能好好谈谈。 ——竹林院,12点。 ——学校附近那家。 显示9点05分,刚发过来不久。似乎是怕棠洛找不到,还提醒她在学校附近。 那双盯在信息界面的眉目下垂,闪过冷光。手指滑过,他操作着删掉并拉黑了那条号码。 熟睡的人耳后落下一枚浅尝辄止的吻,林则眉眼一弯:“睡吧小洛。” 回家换下那套运动装,林则挑了一件他回到州域区后没穿过的衣服颜色,硬挺的暗红衬衫下是简单的黑色裤装以及同色红底鞋履。上边开了一粒扣子,这才露出那颗锁骨尖上特有的痕迹。 上车时,黑色车窗映照出来的脸云淡风轻,似乎只是去走个过场,宣布对方的结局。 那副少了眼镜的脸还露出了额头,闲散之际,一举一动充满自负,更符合江京槐被后期培养出来的高人一等。 竹林院是私人院落,会接一些熟客预定的餐饮。一楼是单纯品茗休闲的地方,二三楼是开阔一些的用餐区。 整个院子用灰砖砌成,再用灰瓦加盖,中央留了一方池塘,养着几条象征好运的锦鲤,冒了几株荷花。 瓦片的雨水会注入池塘中,有些中式小调。靠墙种有黄绿矮竹,说是矮竹,但还是快长出来墙高的位置。 边蓝今天休息,换了一套休闲的衣服来等棠洛。眼光还年轻,淡蓝条纹的衬衫下是件薄薄的白色长袖,下边穿了条工装的黑裤和野外皮靴。 他一直盯着竹林院进来的门口,没有等到那道亮色倩影。 相反,黑红衣装的林则走了进来。似乎知道有人在二楼等着,他被服务生引进来时抬头看了上去,看到边蓝时,双唇一扬,惬意自在。 这类对峙,他江京槐比谁都擅长先玩弄对手的薄弱心理。 而在边蓝眼里,只觉得那种笑容不会是一个长辈有的,里边还隐藏着不小的警告。 逼近一米九的林则坐下来时,藤编椅子都有些小气。 “两位先生,需要换到雅间吗?” 看着两位人高腿长,又不像单纯来吃饭的,服务生上前善意提出可以换地方保证**。 “不用了。”,边蓝摆了摆手,本来也不是要请这个人吃饭,去那么好的环境做什么。 “棠洛呢。” “睡着了。” 对面的男人不仅知道这场饭定在了这里,还知道棠洛在睡觉。这种被他人抢占先机的感觉,让边蓝很不爽。 “你来这做什么。” “吃饭啊,怎么,不是你要请客,然后谈谈?” 好,短信他也看到了,棠洛到底是对她这个邻居哥哥太信任了。 气定神闲的林则先喝起了茶,入口发甜的冷萃,还不错。 看来这小子下血本要跟棠洛谈开,只不过是徒劳无功。 整个二层没几桌,靠窗的就他俩大男人。 但他们这里的氛围实在不像彼此熟识,全然是互相对抗的姿态。 寸头的那个看着没什么耐心,岔着双腿往后一靠,双手放在椅子扶手,不怎么想继续的样子。 暗红衬衫的男人看起来好一些,但喝茶的动作之间,总像在逗对方,极有耐心等待寸头先暴露急切好反掌压制。 “我要见的是棠洛,不是你。” “我来和她来都一样。” “什么都一样,你不过是她一个邻居,还没资格代替她见人吧。” 茶杯咚得一声,被林则丢在木桌,转了两下停稳。 “资格。” “那你有什么资格跟她同座相谈。” 被噎了一句,边蓝的嘴角微动:“我只不过是想...” “想再道一次歉?” 他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以为,对不起这三个字多说几次,小洛就会一笑泯恩仇,跟你至少做个朋友。” “那不然...”,边蓝心虚地别开了对方的视线,他只能这么做,不然还要给棠洛跪下吗。 “道歉是你的事,不原谅是她的事。” “你一直要求她对你和颜悦色,从没想过她是否需要这类令人厌烦的道歉方式。” “这也属于一种霸凌,就像初中时,你也这么对小洛。” 又是那天晚上一模一样的低压气场。 说到最后,林则才因为棠洛的遭遇暴露情绪,交叉的十指绷紧,关节泛白。 明明这个男人挂着种体谅小辈的微笑,言辞却直白难听。 “你在说什么!”,边蓝猛地站了起来。 林则就像只比他还难驯的野兽,短暂的跟他玩了一会,真谈及棠洛时,句句对边蓝而言就是无血封喉。 他怎么会知道初中那些事,当时不是考上大学早就走了。 “你到底,对棠洛是什么……” 边蓝的手机忽然响起,打断他气急败坏下想质问的内容。 上边显示队长二字,接听起来时,边蓝听到林则同时也说起话:“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如果你想抓紧这份刚立起来的好形象,就在小洛的世界消失。” “今天是你的休息日吧,你该想想怎么跟你的上级汇报了。” 而电话里的上头果然让他归队,有事情要对他开展问询。 “再见。”,林则摆了摆手,在那张俊朗脸上,仿佛看到了偶有顽皮状态的棠洛。 他帮着带大的棠洛,只会有他的影子。 大方桌的其中一条桌腿被边蓝愤恨地踢了一脚,桌面上的茶壶震动,杯子应力跳动翻倒,茶叶和茶水流向桌子四周。 林则不以为然地站起身子,恰好避开了茶液。他俯身抽出两张纸巾,从容擦拭指节溅上的茶渍。 边蓝那双狠狠盯着的眼尽是怨恨,想借此震慑。 而林则还来的睨视,充满嘲笑,看着他气急,然后无能。 仅仅是一次被举报,就已经让边蓝察觉到这个男人对棠洛绝非是普通邻居的感情。 百般阻挠他靠近棠洛,挽回棠洛。 一回来就接手了棠洛的人际生活,甚至是背着她赴约也要管控到底。 边蓝看对方的眼神逐渐变为同性之间的竞争感,他想要审视、看清对方,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先将一军,初战落败。 “我很期待,棠洛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会是什么反应。”,边蓝伸出手指咬牙切齿着,目光凶狠。 棠洛讨厌两面派的人,尤其是她很亲近的人瞒着她,然后自以为是。 这一点,还是边蓝高中时跟彭少乌打听到的。 彭少乌说,棠洛有个邻居,那时没有告诉她任何要走的决定,只是在离别那一天突然告知了这个结果。 导致棠洛从那时起对于亲近的人饶过她自己做一些伤害她的决定时会产生很大的反应。 光彭少乌知道的,就有棠洛在升高中和妈妈吵过几次很严重的架。具体内容大概是棠婉莹想送她出国去,让她选一条作为妈妈很看好的前程。 最严重的时候,棠洛消失,谁都联系不到她在哪、好不好。 等到棠婉莹放弃之前的决定,棠洛才会现身,进一步加剧她的认知:有些看似改变不了的决定,只要两相伤害,总有一方会退步,赢的也只会是她。 回到桌上的对话,林则捏紧手上的餐巾纸:“这不是你需要问的,管好自己。” 风风火火离开的边蓝无话可说,他需要先去解决眼下为他打造的陷阱。 至于林则,他相信棠洛会看清的。 会吗,林则在心底否认。 棠洛不会恨林则,她比谁都会维护林则的存在。 哪怕是让她在江京槐和林则之间做出选择,她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林则的。 还留在原地的人扔掉了手中的纸团,望出二楼的屋檐之上,天空湛蓝无痕,与他内心所想呈巨大不同。 “但我不想你选林则。” 车内。 “江总,您让我办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嗯。” “那我这律所跟升玺天合的合约,您看...” “范秘书会跟你沟通。” 得到江京槐的这句话,就意味着这家律所往后的业务量有了保障。 “好嘞好嘞!不打扰您了!” 那一沓由他方专业团队长期收集整理出来的材料都是用来举报的,做足保密,不允许泄露棠洛的任何信息。 材料有关边蓝初高中时期对棠洛的跟踪,对棠洛的生活骚扰、言语霸凌。还有边蓝能进入刑警队伍,背后权力给开通的后门。 哪怕边蓝背后的力量能保他不被辞退,也够他倒阵苦水了。 - 闹铃狂然作响,被子下的棠洛一惊。 她什么时候设置的闹钟? 翻身起床摁停闹铃,棠洛仍有些懵,正要回想。 “棠——洛——!”,在门口进不去的棠婉莹只能喊叫着女儿的名字。 在门外翻个不停的棠婉莹一头雾水,不明白花圃的备用钥匙哪去了。棠洛有自己的钥匙,用不着翻她留下来的备用钥匙。 棠婉莹最后决定得换个密码锁,自己再把钥匙落在健身房就不会出现进不去家门的情况。 她提着新鲜肉菜进屋,看到女儿没换衣服,挂衫要掉不掉的,整个右肩都暴露在外,一看又睡足了回笼觉。 “刚睡醒?” “没有...” 她对着棠洛干得不行的嗓音啧啧两声,换好拖鞋的就提着那些肉菜往厨房去。 “我就知道林则那小子不会真听我的!” 解开塑料袋里,是新鲜的活虾在跳。 棠婉莹在厨房里大的小的都嫌弃,通通数落了一通。 厨房根本用不上棠洛,她揉着发酸的眼皮上楼,将妈妈的数落抛在身后。 四十分钟一过,楼下叫吃饭。 桌上两道菜,白灼虾和凉菜。 棠婉莹没怎么花时间做菜,买菜场拌好的凉拌肉,就做了个白灼虾。 “你再不出门见人,都快没活人味了。” 剥走虾皮,剩下的白嫩虾肉放到棠洛碗里,高高堆起。 “哪有。” “你打扮打扮,明天去见个小男生。” 闻言不对劲的棠洛伸手挡开继续放过来的虾肉。 “妈,你给我剥虾就是铺垫相亲?”,她不满地吐出嘴里的肉骨头。 “什么话!”,棠婉莹把虾肉挨个夹回来,气呼呼的。 “让你去认识点新朋友,又不是让你一定要谈恋爱!” “再说了,我又不是没给你剥过虾,啊,你就这么想妈妈的。” 她知道棠洛的职业特殊,不能随便谈恋爱。 但那些朋友说得她烦了,棠婉莹答应会告诉女儿去,至于喜不喜欢要看棠洛自己。 “不去。”,拨着碗里的饭粒,棠洛一口拒绝。 “你呢,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 “就当做是场聚餐,吃完就回来了啊!”,擦干净手指的棠婉莹嘻嘻地笑了一声,把整碗虾肉推给对面鼓着小脸的人。 这样她那些朋友就不会来烦自己了。 “嘁,拿我当挡箭牌。”,一眼看穿的棠洛鄙夷妈妈的出卖行为。 “是是是,谁让我生的女儿这——么水灵、貌美呢!”,棠婉莹路过还摸了一把女儿的脸。 “对了,碗筷洗干净,偷懒的话没晚饭吃!” 扭着得意的身子,欣赏着刚做好的指甲,棠婉莹进屋去。 吃完饭后的棠洛听话地洗完了那些碗筷,客厅的电视放着声音,她没什么兴趣,眼睛也没有在看。 棠洛:你什么时候回来? 棠洛:我有事跟你说。 林则的微信真干净,一条朋友圈都没有,头像还是最古板无趣的黑白线条画,画的什么她没有点开看。 停稳车子后,林则整理物品要下车,副驾车窗被击打两下。 降下车窗后,棠洛一脸有求于人的笑容。 她自己拉开车门上车,刚坐稳马上转过来竖起了并合的两掌,埋下头去十分诚恳,也就没看见林则的着装。 “林则哥,我能不能求...” “等等。” “你叫我什么?”,侧向她的林则呵了一声:“你以前不都直呼我大名吗。” 事情得多棘手才会加个哥的尊称。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明天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 “地址我还不知道,我妈让我去见人,我不好找借口走的时候,你能不能把我带走?” 噢,需要个司机。 “相亲?” 林则刚从竹林院回来,头发被他在回来路上抓下来,眼镜也带上了,恢复林则的斯文模样。 “唔.. 也不算。” 确实不算,就像她妈妈说的,就当聚个餐? 但棠洛也不敢保证那些人见没见过她在娱乐圈的样子,如果问起来没完没了,她得让林则站出来带走自己。 再说了,带个林则过去也能免去很多异性麻烦。 “可以。” “太好了,谢谢你!”,棠洛只顾晃着他,激动到就差抱上去。 林则见状拢紧衣领,掩盖那颗棠珞早就见过无数次的痣和痣下积年累月由她形成的深齿痕。 他无奈开口:“你没说让我以什么身份去。” 邻居?亲友?还是正常异性身份。 作者有话说:今天调休,非常不开心……连更开心一下[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什么身份 第13章 两人之间 早上九点刚过,按时出门去健身房的棠婉莹要先女儿一步出门,嘴里念叨着:“今天好好玩啊,别喝酒!” 一楼客厅里的棠洛没出声,走到外头路边的棠婉莹只以为是女儿没注意听。转头便看到林则在车后备箱整理东西,她喊了一声:“小则!” 回过头来的林则礼貌点着头:“棠姨早。”,他打过招呼朝院子里看去。 姗姗来迟的棠洛小跑着到妈妈身后,棠婉莹见状回过头去:“不是还要好一会那小男生才来接你吗?”,她不确定地低头看腕表。 棠婉莹又抬起头来,看到女儿站到了林则肩头后边。 棠洛冒出半个头,米白色的巨大蝴蝶结在她后脑勺垂荡着。 她在妈妈和林则之间偷看,终于等到林则开口:“棠姨…” “行,我知道。”,棠婉莹张手扶上额头,全然猜出。 “你也去?”,她无语地瞪着又躲回去的棠洛。 林则站在那里,双臂抻直地点头,不忘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 棠洛这时才敢站出来,在一旁叉着腰,模仿妈妈昨天得意的姿态。 “行、行,你陪小洛去吧,去吧。”,棠婉莹碍于林则在前,才没有去揪着女儿问清楚。 想来也知道是棠洛求林则跟着去的,为了方便开溜。 没考驾照的棠洛当然需要一个随叫随到的司机,更何况那地点还是个农家乐,根本不好叫车。 已经第n次上车的棠洛习惯拉开副驾的车门,没再执着于坐后排。 车子启动前,她还伸头朝外边的妈妈吐舌,真正借势得意。 看见妈妈在外边扬起拳头,咬牙切齿的,棠洛才缩回车子里。 “穿短裙容易被蚊子叮。”,林则转动方向盘离开时开口提醒。 她挪开手机屏幕,看着自己的腿好一会。 “那怎么办。”,棠洛晃了两下腿面,挂着苦恼的表情。 她不想被叮出满腿的蚊子包,会很难受。可偏偏又是o型血,很吸引毒蚊子。 “到时候看看那边有没有防蚊水。” 棠洛再扭头去看林则,发现他长袖的白色休闲衬衫扣得整齐,只有领口留出一颗扣子没系。 下半身是沉闷无聊的黑色长裤,衬衣扎进腰间,他倒是防蚊工作做得到位。 棠洛低头看向自己空荡荡的锁骨,一字肩的奶黄色半透蕾丝裙,还是泡泡短袖。将温热脖颈和白皙手臂暴露无遗,对蚊子而言,供血充足。 而且也不防晒。 “希望有。”,她伸手去拉裙摆,早知道像林则这么穿了。 棠洛垂着眼睛突然想到一茬:“你别忘了啊,今天你是以亲大哥身份去的,该救我的时候不能卖我。” 两张看不出血缘关系的脸,强造血缘。 摆弄方向盘的人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往心里去。 昨天。 “能是什么身份,当然是亲如家人的邻居。”,棠洛放开在他肩膀上的手。 攥着衣领的手突兀,她莫名觉得碍眼:“你捂着领口做什么。” 两人的目光同时来到那里,林则缓缓松开,那里有些皱了。 棠洛往里看去,有块肤色贴,方方正正的盖在他锁骨上。 只看了一眼,她眉上轻皱。 “你那里怎么会受伤?” 林则抬起头来,满脑子都是她的关切:“会痊愈的。” 就像棠珞一定会回到江京槐身边一样,最终都要回来,存在的裂隙势必被弥补,无论牺牲谁的出现。 “还是小心些,这个地方容易洗澡淋湿。”,棠洛嘟囔着,对方说的这么肯定,她只是觉得他掉以轻心。 林则暖心一笑,拍着她后脑勺:“知道了,好妹妹。” 他是指刚才的身份,突然改口的称呼叫得棠洛难以再待,拉开车门赶紧回家去。 等她的背影消失,林则摸上那块以防万一贴好的东西,嘶拉一声,遮盖痕迹全片暴露。 他低下头去:“痊愈了也只是属于你的痕迹。” 指腹滚过那里,半年都无法消除的痕迹是江京槐刻意加深过的,想要留下所有跟棠珞有关的身体记忆。 - 上农家乐的水泥路旁种有连排黄花风铃木,璀璨金黄。 大风吹落花朵堆在沿路,春景成线。 下车后,棠洛用手挡起太阳,鞋跟声响在平整的红色砖块路面。 林则在后面已经看到她大腿后边红了一处,但棠洛还没发现被叮咬,只是不适的想去触碰。 伞面遮阳处来到头顶,棠洛才发现林则还准备了伞。 “你好,两位有订位置吗?” 农家乐入口处用稻草叠成了门,融合两边土棕色的墙,真像语文书插图里很古朴的那种村落入口。 这里的接待人员身着亚麻白装,左胸口还有串金黄稻穗。 接待员打量起眼前的男女。 左手拿伞,右手帮拎包的男人看着有种年长一些的温和,面容虽然硬朗倨傲,但处在女人身边又不乏柔情体贴状。 女人脸上粉面玉黛,偏鬼魅些的五官又被一双眼睛里的善良清纯抵消。短款的蓬松纱裙下有些笔直瘦长的腿,靓丽迷人。 俩人的气场相合,很显而易见地登对。 “有,叫什么来着?” 棠洛想不起来那个男生的名字,拿过林则递过来的包要看手机,后边突然有人叫了她一声。 “棠洛?” 伞下的俩人回过头去,只看见新来两辆车。 一辆车先是下来了柯霖,后边又跟下来一对男女。 另一辆车下来两个女性,两个男性,看起来也都是跟过来玩的。 “是你吧,棠婉莹阿姨的女儿。” “是。”,棠洛看到脸才想起来他叫柯霖。 俩人简单握了个手,没有带出第二个话题。 后边跟上来的女人有些惊讶地说:“林则?” 挽着未婚夫的柯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林则,况且他旁边还是要跟自己弟弟见面的女孩子。 更巧的是,那个女孩子,是柯霓带过的学生,棠洛。 “柯老师?”,棠洛走了上去,重新暴露在阳光下的身体是看着就容易被晒伤的白。 同样跟过去的还有林则,他怕棠洛晒伤。至于柯霓的招呼,他并没有开口回应。 “好巧啊柯老师!”,棠洛惊喜地亮起眼神,主动拉起手。 柯霓那时候刚大学毕业,就留在州域区的一所初中当起了老师,带的第一个班,棠洛就是她的学生之一。 尽管只带了一年,但对棠洛的印象,柯霓还是很深的。 “小洛,真没想到是你。”,柯霓身着白色波点长裙,脚踩圆头碎花平底鞋。 多年后再见到棠洛,她也很惊喜,覆上那双握来的手。 “他…是?”,棠洛偷偷指着后边的柯霖。 “他是我亲弟弟。”,柯霓温婉一笑。 州域区挺小的,没成想自己带过的学生会跟亲弟弟牵上线。 今天她和未婚夫还有几个柯霖的朋友一块过来也是因为柯霖说紧张,让都过来玩玩,比他和棠洛两个人呆一起好。 “不过,林则你怎么也来了?” 注意到还在一旁的林则,柯霓对俩人都关系并不清楚,觉得奇怪。 “噢,柯老师,他是我的邻居大哥,今天我是让他陪我过来的。”,棠洛在老师面前不敢撒谎,本来要给林则用的亲哥身份只能放弃。 林则对她撇来眼色,棠洛装作没看到。 “老师,你们认识吗?”,她扭回头接着问柯霓。 “认识...和林则高中是同级。”,柯霓脸上的笑容勉强,如果不是曾经表白过,现在也不会这么尴尬。 看到门口突然来了一大堆的男男女女,接待员用对讲通知起来。 又来了几声惊呼。 “柯霓!” “林..则?!” 州域区出去的年轻人不少,留在了这里的也有,连农家乐的老板都是林则、柯霓的高中同学。 老莫激动地走到几人中间挨个握手,到林则这里他拍了一把肩膀:“你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闻声扭头看去的棠洛观察着老莫和林则的熟稔。 “你不是去——” “行了,赶紧进去吧。”,林则打断了老莫的话,转手将伞给到棠洛,跟老莫走在前面。 足足十个人,最大一块区域留给了今天的聚会。 原本是棠洛跟柯霖俩孩子的一次见面,现在看来变成了州域一高的同学聚会。 棠洛也是州域一高的,只不过小了林则他们整整八届。 以白布蓬搭成的区域为核心,旁边有条人工引流的小河流过,浅得人踩上去刚到脚踝。 还有一间同样用稻草铺的硬山顶状屋子,是室内厨房。 这边是农家乐的最高处,往下才是居住区。绿油油的山高矮排布,一片好风光。 “我可不知道今天来的是你们几个啊,现在知道了我就不收费用了,敞开玩!” 看规模和人员接待的专业性,这农家乐应该不止一家,没准其他地方还有。 老莫今年31岁,和林则同岁。老婆孩子都有了,事业也干的不错。 微微发福,留着一头两侧边剃开的发型,长得有些胖胖的四肢,身上一副幸福的满足感。 来到地方时,已经摆好了原定的那些食材,堆在一旁看着是什么都订了,就怕有哪些是有人不吃的。 柯霖在棠洛旁边腼腆地笑着:“我不知道你吃什么,或者不吃什么,就都跟老板定了些。” 跟棠洛的气场和妆容对比起来,柯霖真的像一个大学毕业不久的弟弟,尚且青稚。 林则把伞收到一旁,挽起袖子:“吃什么,我先去做。” 他在问看着地上那堆东西发愣的棠洛。 “小洛?” 柯霖也推了推她:“是呀,棠洛,你想吃什么我和林则哥先去做。” “都行、都行。”,她吞了吞口水,看着半人高的那些东西,实在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听到都行的两个人分别拿了不同的食材钻进室内厨房。 “小洛,来老师这坐坐。”,柯霓坐下了未婚夫刚擦好的凳子,旁边还有一张。 “让他们去忙就好了,我们聊聊天。” 柯霓温柔地揽着棠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不久,想休息就回来了。” 老师应该知道自己的职业,棠洛也没想遮掩。那边的两对情侣应该也是老师的朋友,看她这边好几次。 “可以呀,回来休息休息也好。” 那时候棠洛才初一,柯霓是她那个班的数学老师。 整个班的孩子多少都有些黄瘦感,坐在前几排的棠洛每天都穿着整洁的制式校服,脸是粉润的,笑容像蜂蜜一样的甜,是大部分老师都喜欢的那类漂亮乖巧的孩子。 但后来棠洛的班级柯霓也不带了,再碰到棠洛。 柯霓发现她走路总是低着头,情绪低落。 问了也没怎么说,似乎并不把事情解决的希望寄托于老师身上了。 - 右手拎着一袋面粉的柯霖走进来,咚得一声把面粉放在水泥砌成的厨房台面:“林则哥,棠洛喜欢吃什么馅儿的水饺你知道吗?” 在门口的时候他听见了,这位是棠洛的邻居大哥。 “她不喜欢吃水饺。” “啊?”,柯霓听见这个回答,一时间不懂要不要拆开这袋面粉了。 “那你要做什么,我来帮你。” 他走过去林则那边,看见他衣袖扎起的臂窝露出一小截的纹青痕。 “不用。” 林则拿的都是一堆海鲜,还有大米,貌似处理过后要熬粥。 不过这个邻居大哥好像确实不需要他帮忙的样子。 快刀一砸,蟹黄被他生掰出来一整块很麻利,不像他犹豫半天还没开始和面。 外边支起了烧烤堆和窑,棠洛不喜欢靠近又烫又熏的地方,就跑来室内厨房。 “需要帮忙吗?”,她先到柯霖这边,背着手抻起脖子不懂他糊了一手的面糊是要做什么,面疙瘩汤? “不对,你这样和不成面的。”,受不了的棠洛洗了手就一块揉起面,中间碰到柯霖的手都没发现。 把柯霖都碰得紧张起来,脸色火烧。 “来,拿个盐。” “拿个喷油瓶。” “拿个勺子。” 不知道为什么,林则好像有拿不完的东西,总穿过他们中间去拿。 柯霖看了一眼林则那边,好像是因为只有自己这边摆着厨房用具多一点。 棠洛全然不觉,低着头认真和面,很快就出了一盆漂亮的面团。 “好啦,醒个十五分钟。” 她洗着手对柯霖嘱咐着,擦手时突然瞄到在灶台安静做事的林则:“怎么样,你这有需要帮忙的吗?” 棠洛靠过来就看到砂锅里一锅开始沸腾的海鲜粥,眼睛都亮了,低头就闻起来。 “有,你尝尝味道,” 林则面对一只馋猫用刚刚拿过来的勺子挖了半勺粥水,送到棠洛嘴前。 她毫不犹豫地含了下去:“烫烫烫!” 抬起舌尖的棠洛没地方吐出来,呕在林则递过来的厚纸巾上,眼里一片水花,花苞头的鬓边刘海滑落几根。 “我是让你吹。”,被她的急躁逗乐,林则笑着给她擦掉眼角泪水,顺带挽起她的头发到耳后。 棠洛扶在他摁到自己肩膀上的手臂,脚下的鞋跟蹬来蹬去。 守在面粉团旁边的柯霖看到被烫伤的棠洛也在原地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怎么觉得眼前这两人的自然感更像…… 不,不像。 被自己想法吓一跳的柯霖晃了晃脑袋,转身去用两眼瞪起面团,这可是棠洛的面,必须看紧了。 作者有话说:十分抱歉,拖更了,通宵达旦的工作让我痛不欲生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两人之间 第14章 假真心话 灶台上的火苗旺盛,两头煮起水饺和海鲜粥,咕噜咕噜的吵。 刚才还人多的厨房只剩棠洛一个,林则让她守在旁边看好时间不要煮糊。 “过来涂驱蚊水。”,林则半跑着进来。 听到是棠洛需要,老莫刚才开车带林则下山去找。 一路上老莫感慨着棠洛的女大十八变,当时林则嘴里的小妹妹都到了跟柯霖谈对象的年纪,俩人还是同龄,没准林则和柯霓还能凑半个亲家。 以前从不嫌他话多的林则难得发话:“开车少说话。” - 林则把她拉到一边远离火源:“我给你涂?” 检查起腿部痕迹的棠洛哭丧脸:“我自己来吧。” 她大腿后侧和前边鼓起不小的蚊子包,红彤彤看着非常辣痒。 “还有五分钟,就可以停火了。”,棠洛找到一张矮凳,手心的驱蚊液清凉,敷涂到蚊子包时那种又辣又痒的肤感减轻了许多。 林则把长勺捏起,搅动粘稠的粥食。 余光瞥见她埋头擦拭,他浅笑着。 已经擦完的棠洛站起来走到灶台边:“你需要涂吗?” 她瞄着林则的衣袖下角,盖得严实。 “不用”,他动了动手臂,忽然发痒。 等棠洛离开,他才将衣袖掀起来透气,对蚊虫过敏的位置起了红色疹子,并不好受。 但林则只是看了一眼,又把衣袖拉下去,掩盖江京槐身上有的蚊虫过敏现象。 柯霖跑进来:“林则哥,我们一块把东西拿出去给大家吃吧。” 他刚刚出去帮忙了,差点忘了里头还煮着水饺。 林则嗯了一声,看见柯霖提前装了一小碗水饺出来。 等那些主食被搬出去,迫不及待的少年端起温度合适的水饺跑到棠洛身边。 发现她在另一头的海鲜粥前面看了又看,就是没敢伸手去盛。 “棠洛,试试我包的水饺。”,柯霖开口叫她,还用筷子夹起一个递到嘴边。 别人递过来的东西,本人总是下意识张嘴的,况且是饿了的状态下。 棠洛的粉唇轻启,盯着饺子的眼睛轻抬。 她看到出现在柯霖后边不远处的林则,棚内阴影打在他眉骨上,看不清情绪。 林则不紧不慢系着袖口扣子,向棠洛那投去玩味的笑容。 好像在说:想和柯霖发展发展? “我、我自己来。”,接过碗筷,棠洛往嘴里塞进一整只饺子,心虚地往刚刚那个方向看去。 却发现林则已经站到烤炉前,宽厚的背肌把衬衫肩角绷紧,手头时不时转着那些烤串,背对着她。 毕竟一开始棠洛说的是随时会开溜,现在跟柯霖喂一口吃一口的,莫名让她没底气上前去跟林则解释,只能装作刚才和柯霖的互动没有发生过。 那一碗的水饺她没吃几个,还是想吃点带汤的东西。 黄色裙装的身影走到饭菜摆放的位置,拿起了大勺要自己装。 悄无声息的人来到她身后,接过她的勺子。 “没吃饱?” 林则稍稍抬头,示意另一边摆放的饺子。 “我不喜欢吃水饺…”,棠洛看见林则低着眼睛在帮她装另一锅的粥,挑了些不用她再剥壳的虾肉和贝壳类。 “从小不喜欢吃,还张嘴接。”,他露出可笑的神情。 棠洛咳了两声,目光躲掉他的调侃。 “我想吃这个。”,她鼓起单侧脸颊指着刚刚她要动手装的花蟹,手指都不敢完全伸出。 因为她对蟹类过敏,但嘴馋,大不了起点红疹子。想着林则也不至于过了这么久还记得她对某一类海鲜过敏的事情,棠洛赶在他想起来之前,抢回勺子要自己动手。 “我会给你吃的话,为什么分开煮?”,林则抓住她的手腕。 “只有这一锅是你的。”,他掰开棠洛的手指,不费吹灰之力拿回花蟹那一锅的勺子。 “这次吹凉再喝。” 林则还另外找了新的勺子给她,一点都不让棠洛有过敏的可能。 “早就放凉了...”,双手接过碗的棠洛嘟囔着,人还停在那锅有花蟹的粥前没走。 直到林则用眼神再次警告她,反手将花蟹那锅粥盖实。 棠洛沉眉往嘴里塞着粥粒,顶着哀怨眼神瞧他,窝囊离开。 她坐回柯霓旁边,眼睛盯着桌上其他人,不懂他们在玩什么。 直到他们玩了几轮后,棠洛也吃完了,决定加入。 “让我看看,这是...” “诶,怎么转到棠...小姐了。” 大家伙不敢直接叫她棠珞,但都知道是那个女明星。 因为是柯霓的学生,他们也不好大肆讨论,这里除了柯霖和棠洛,都是三十来岁的人,多少能装模作样一些。 “棠洛,那你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柯霖没这么多顾虑,把她当普通人对待。 “我?” 被指到的人,嘴里还在嚼东西。 林则扯了张纸巾站她后边伸上前,棠洛愣愣地接到手心。 “真心话吧。”,她不想做大冒险,反正话是从她嘴里说的,真假与否由她决定。 “选一张。”,柯霖递过来一沓花里胡哨的纸牌,棠洛指头轻扯出其中一张。 ——上次接吻是什么时候,和谁。 石化的棠洛想把手上这张牌甩出去,扔到炭烤区烧了。 柯霖伸头看过来,又坐了回去,挠着头也不好催棠洛做答。 “什么啊。” “什么真心话,说呗!” 众人看着棠洛不自然的脸色,突然很想听。 站在棠洛身后的林则自然看得到牌面内容,插在裤兜里的手微曲起来。 “半年前,和...” 跟江京槐的关系怎么说,恋人?绝对不是。 情人?不能这么说出来。 炮友?荒唐。 “和男的。” 那张牌面被丢到桌上,看到内容后,大家的脸色变化多彩。 这不是对应了前段时间棠珞的八卦新闻,所谓的金主。 - 半年前,分开的那天,棠珞跟江京槐的最后一次接吻。 门开以后,男人进门的同时将门立刻反锁。 前边抱着来开门的棠珞,没有任何前情预告,就只是想吻几天没见的她。 单掌可握的腰被江京槐抓牢,撬进衣服边的指尖摩挲在她腰窝的位置挑逗轻挠。 被重而深的唇舌堵到喘不过气,棠珞呜呜发着细喊,脸色因他而急速腾红。 声音朝□□丢下大把助燃剂,身体的渴求让理智成为乌有。 颈后的砸打不仅没有阻止江京槐,反而让他把棠珞压得更紧密无隙。 直到突然悬空,她被江京槐整个人原地抱起托到精瘦腰上卡合,开启下一轮在她脖子上的舐吻。 她急地咬破他再次覆来的湿唇,奋力推开曾经紧靠的胸膛,打断了他的箭在弦上。 满眼生情的江京槐没有意识到棠珞的反常,以为她只是不想现在就开始,便收回**把人一路抱到沙发安抚,尊重她的意愿。 再之后,就是从未开口的棠珞,一开口就是一句分开。 - 听到答案的林则转身朝外边走去,离开牌桌。 确实是男的,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也就。 搬不上台面。 在这以后,大家换了几个游戏玩。 犯困要去午休的人越来越多,棠洛也找了借口离开游戏。 天边的淡紫霞云在夜色中弥散,直到被星星取代。 “棠洛,听说这边看星星很不错,要不要一块上去?”,柯霖注意到棠洛真心话过后就比较低落,找到她时,她在避人的河边发呆。 尽管她努力抬起笑容,可那双眼里还是悲伤。 想着走走会舒服点的棠洛答应了柯霖的邀请。 上去的路不远,步行大概半个小时。 等俩人来到农家乐入口时,看到停车区里有辆车亮着车灯。 车内的人也看见了他们,抬起眼直直看来。 想赶紧走的棠洛还没走两步,就听见林则下车走来的声音。 “你们要去看夜景和星星?” 柯霖老实地点了点头,正要开口邀请棠洛这个邻居大哥:“要不我们一...” “上车,带你们上去。” 上去也是可以开车的,省时省力。 已经拉开副驾驶位的林则在等,柯霖示意棠洛。 棠洛走到后排的地方一气呵成地上车关门,柯霖被挡在门外,要转头上副驾驶时,林则却立即摔上车门。 声音巨大,车身剧烈振动。车内的棠洛不免一颤,感受到林则的怒意,只能缩紧身子沉默。 柯霖一头雾水,只好赶紧跟着林则去另一侧,从那边上后排。 上了车的柯霖总觉得气氛不太对,于是努力的活跃着:“听说这边看夜色是很美诶,越往上走,空气也特别好。” 没人回答。 “额...我也是第一次来这,没有林则哥懂路,我也不会开车。” 没人回答。 “呵呵…呵呵。” 柯霖要自闭了,埋头扣着车窗在一旁安慰自己。 “驱蚊水,涂上。”,前排的林则朝后排空区丢过来一瓶东西。 柯霖以为是跟他说的,喔了两声又说了句谢谢。 “棠洛,你也涂。” 被点名的棠洛不吭声,心不在焉靠在后排看着黑漆漆的外边。 柯霖迟疑地问了第二次:“你要涂吗?” “……” “谢谢。”,她回神接下,尽管下午的蚊子包已经消了。 也是在棠洛接过驱蚊水后,车子才启动。 开了五分钟,车子停到观景台下边不远的拐弯平坦处,接下来得步行上到最高点观星。 在后面锁车的林则自然就走在后边,等他上去,俩人已经站在护栏边边聊天了。 他坐到观景台后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车上一直放有的毯子,双目一动不动地看着夜色里的翩翩身影。 她是江京槐黑夜里的星星,仅此她一颗,棠珞和棠洛不过是星星的多面,可刺目光芒不变。 三个人里,只有柯霖真的在欣赏山下夜景和天上星辰。 晚风刮过这里的杂草丛,窣窣作响,把在场最沉的两颗心刮到冰点温度。 棠洛知道今天的答案林则听到了,也知道今夜再盯着她的背影。 她脑子很乱,这段时间的相处,也许林则真的就只是林则。 可他和江京槐那么像,当时说完真心话的答案后,她没办法去面对林则的欲言又止。 即便林则还没问她嘴里的“他”到底是谁。 “棠洛,你想什么呢?”,柯霖扶着护栏,侧过脸去看棠洛。 前边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好像有什么在闪烁。 但他看不仔细,就要靠近再靠近一点地看。 “走吧,风太大,他们做好晚饭了。” 林则站了起来,打断他们的距离。 柯霖晕头转向的看向后边,好像风是变大了,他都有些分不清时间居然过的这么快就要下山了。 一块黑色的毛毯从棠洛背后盖下,她一愣抬头,林则已经走在最前面。 步道两侧都是人一样高的杂草,虽然有横在两侧的扶手,但挡不住这些杂草往步道里疯长。 “那是什么。” 走得最快的林则看到步道中间团成一团的东西,似乎因为来人动静还抬起了那细圆的头,吐出嘶嘶声。 柯霖跑上来跟在棠洛左边,紧接着大叫了一声:“啊!!!!!!!!” 又躲到了棠洛的身后。 棠洛也想叫来着,但她被身后已经吓死了的柯霖抓得差点朝一边摔去,还是林则往后拉回了她。 “那不是毒蛇吧?”,她也有些紧张,一边稳着身子,一边往林则背后靠去,貌似这里就他最淡定了。 不知道抓哪里的棠洛,两只手抓到了林则的腰带上,露出半头关注前面那团东西。 柯霖抱头蹲了下去不敢动。 “好像是金环蛇。”,林则离得最近,辨认出了花色。 不主动攻击人,但有毒性。 “我抱着你过去,上来。” 棠洛是唯一一个女孩子,林则当然是先带她从旁边绕过去。 “那...那我能抱吗?”,柯霖哆哆嗦嗦地抬头,表示自己也需要胆大无比的林则哥给予帮助。 “......” “好吧,我知道了,我跟着你后边,慢慢、慢慢过去。”,柯霖呵呵笑着,愧对林则哥俯视投来的眼神。 他觉得林则哥就差没开口骂他了,眼神里都是脏话。 突然的丢人感让柯霖缓缓站起,努力挺起胸膛,毕竟棠洛还在这里。 一把被抱起的棠洛不敢去细看越来越近的蛇类,那团东西看着是成年蛇,非常粗,上边的金色花纹代表着危险。 不过并没有朝他们吐丝,又低下蛇头盘起来了。 刚刚不过是被吵醒。 明明离地已经够远,棠洛还是下意识地抬腿绷紧。 搭在林则脖子后的手在细颤,指甲都扣进了他的颈肉。 就这么几步路,她感觉特别慢。 棠洛索性埋到他的颈侧,不敢再睁眼。 女人的臂力勒在林则身上透露不安,更竭力表达着对他的信任。让他如临蛇缠快感,吐息也因她而不稳。 芬香在鼻,他低头就会亲到棠洛的额头。 林则渐渐放慢脚步,垂下目光大胆观察她月光下的脆弱和依赖,把江京槐的痴迷暴露无遗。 棠洛的依偎状,他永远看不够。抱紧她的手掌又悄悄加了些力气,把她往怀里塞。 柯霖在后头死死看着那团活物丝毫不敢挪开眼睛,生怕它突然就发动了攻击。 亦步亦趋跟着林则哥动作的他,更不会注意到俩人的磁场变化。 等三人彻底离开那团活物时,柯霖再也忍不住了,往步道下抡着双手,边跑边喊:“啊!!!!!!!!!!!!” 刚埋下去的金环蛇又抬起了头,好像在疑惑哪来的动静。 棠洛一直到车外才被稳稳放下,她身上的毯子被林则耐心拉正。 “别着凉。” 柯霖大喊着跑来,让棠洛吓了一跳。 他拉不开车门后欲哭无泪地说:“林则哥…开门呗...” 手里摁下车遥控的林则叹了口气,随即给棠洛拉开了副驾驶的位置。 棠洛抬眸时眼中含笑:“谢谢。” 车门逐一关上,给了半躺缩在后排的柯霖安全感。 他又想起刚刚的蛇类,肩膀猛地一抖:“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把棠洛还在这件事忘的干干净净。 “你没事吧?”,扣着安全带的棠洛不忘扭头关心一下柯霖。 听到她声音,柯霖嗖得又坐了起来:“没、没事。” 咬牙切齿的强装着淡定,坐直的身体还在打颤。 收回视线的棠洛捂着嘴在笑,柯霖估计是家里的小小孩,怕蛇也很正常。 等安静下来,林则才转动方向盘启动车子往山下开去。 “哎呀!”,没坐稳的柯霖摔回后排。 “坐好。”,林则貌似也被柯霖逗笑了,话尾收了点笑意。 车子一路开向山脚,与来时的氛围大不相同。 作者有话说:趁着工作没有缠来,能更则更。[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假真心话 第15章 定制爱囚 晚饭换到山下居住区旁的饭庄,一楼的服务生身着西式制服朝一众人排排鞠躬。 “小本生意,小本生意,我的员工都很有工作素养,大家不要见怪啊!”,老莫走在前头拍打圆肚,乐呵呵像个弥勒佛。 十个人的晚饭被安排在饭庄尽头叫“山外”的包厢,入目是混搭的中式元素。 大理石壁浮雕飞鸟花纹,巨大双翅浮跃眼前,活灵活现。 满屋红黄,祥云状的地毯中央摆着红木大桌,椅子是仿古制的官帽椅,擦得油亮。 已经在包间的几个人不免对老莫的“小本生意”重新打量一番。 姗姗来迟的三人被落座的大家催促,柯霓刚要打电话给自己弟弟,包间门紧跟着话声推开,是柯霖,他苦着脸走来。 看到弟弟煞白的脸,柯霓担忧地问:“小霖你怎么了?” “姐,我们仨碰到金环蛇了。”,说到这个物种,柯霖又冒一身鸡皮疙瘩。 后边进来的棠洛听到柯霖已经在描述刚才的场面,便略显同情地看向眉飞色舞的他。 三个连坐位置,柯霖四肢发凉着先坐到中间抓起一杯水就喝。 棠洛紧跟着坐在柯霓和柯霖中间,林则最后进来只能坐在柯霖和老莫中间。 菜已经上齐,但听这个小弟弟说刚才的惊险遭遇显然更重要。 “哎哟对!我忘了提醒你们,上头观景的地方的确有蛇出没过!”,老莫一拍脑门,忽然想起。 “莫哥,你说的也太晚了。”,柯霖挤着八字眉,嗓子因为大喊过有些干哑。 “哈哈哈!行行行是我的问题,赶紧吃点热饭吧,压压惊!”,老莫招呼着大家动筷,让员工开了两瓶价值不菲的典藏白酒,先给旁边的林则倒上。 “老莫,我喝不了。”,林则将棠洛刚才脱下来给他的毛毯叠放在官帽椅角,伸出手掌婉拒那杯辛辣液体。 老莫哎哟一声,张手嚷嚷着:“那小霖来喝点!” 林则得以换到棠洛旁边,刚坐下来发现她在看着自己:“怎么了?” 她的目光停顿而收回:“没。” 江京槐不仅能喝,还能装成正常人。 有次棠珞凌晨才结束通告,让助理顺路去捎上那时也刚结束酒局的江京槐。 接到人时,他的走姿四平八稳,在地库上车便与她十指相扣,仰头闭目。 棠珞也是第一次见他喝酒,悄悄打量的同时发现除了浓重酒味能证明他喝了酒,其他行为表现的太过安静。 到了江京槐的家,棠珞在前边拿着他的外套摁密码,留门给江京槐自己走进来。 肚子有点饿的她去厨房开了好几个柜子都没决定好做点什么下肚。 “你没吃东西?”,江京槐拉开冰箱,定睛看了一会,给她选了几种食材。 她不常留在这里生活,终归没有江京槐对厨房熟悉。 他端出一碗细面只花了十五分钟,又杵在旁边看着棠珞吃了十分钟,期间不停喝水稀释体内的酒精。 就在棠珞以为这个人的确没醉,她今晚不用花大力气帮他处理酒后呕吐垃圾时,江京槐把刚吃饱的她勾进主卧浴室,那时候才显露醉态。 花洒悬在俩人的头顶,水流的微凉把她和江京槐黏在一起。 他动手去生扒她衣服,拉链都不知道在哪,亲法也毫无顾虑可言,比往常莽撞和不满足。 自此以后棠珞再也不相信江京槐的安静,更不允许江京槐喝醉后跟自己呆在一起。 - 包厢里的大家全坐在一起,不像下午总有几个不在桌上。 老莫是东家,本身也是最能调动气氛的那个,高中时就是个活宝。 敬酒时除了林则,大家多少都被他唠到喝了几杯,连棠洛都抿了些。 柯霖似乎和老莫更有缘分,聊得欢腾。 林则没有融入桌上的热络,只是吃饭和照顾棠洛吃饭。 “我先走了啊小洛。”,柯霓拍着酒醉的棠洛。 她未婚夫喝大了,需要先回去休息。 棠洛迷糊着找声音来源,嗯了两声又垂下头去晃荡。 柯霓不太放心,她朝林则看去。 男人一把拉回要倒去桌面的棠洛,细心检查她脸上、脖颈有没有酒精反应,自然没留意别人。 柯霓迅速收回目光,提起手包带着未婚夫离开。 酒足饭饱,包厢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场。 “莫哥!” “霖弟!” “我们——桃园结义!” 俩醉汉额头相贴,死死地握着对方的脖子,眼看就要朝墙上挂着的山水图磕头,还是林则大步走过去把他们拉起。 “林则!你!也来!” “就是!林则哥!你也来!我们三个!” “桃!园!结!义!” “哈!哈!哈!哈!哈!” 老莫和柯霖的酒精上脸导致他们红成火炭,相视之后仰天大笑。 他们借着酒劲拖着林则单膝跪下去,眼看还真要半推半就的结义,林则突然撒手让这两人咣当一下砸到地毯,安然入睡,结束这场闹剧。 林则走出包厢招呼服务生进来把地上两人抬出去,一阵忙活才到棠洛那把她背起离开。 户外降过小雨,刚停。 出到饭庄门口,林则将毛毯重新打开,围在她的肩头后背。 “能走吗?”,他搀扶着站不稳的人。 棠洛使劲摇头,嗓音浸满酒渍:“不能。” 说完一头栽进对方的胸口处。 林则无奈舒出一口气,重新把人接到后背。 背上的棠洛箍紧他,想渡走异常的酒后体温。 小雨微凉,连脚下的石板路也有踩滑的危险,林则背着她走得很慢。 下坡路径两旁的垂丝棠花被筒灯打亮,花骨朵随着雨滴重重垂落、摇晃。 她肩头的毛毯没办法裹住两腿,等凉风吹来,雨气也未散去,棠洛发冷着将腿圈起,绕在男人的腰际。 林则察觉到她的声音:“说什么?” 酒醉的人皱起鼻子,不满重复:“我多希望,你不是他。” 棠洛不受控冒着眼泪,忽然哭出来。 “怎么就哭了呢。”,林则停下脚步,偏头去听。 逐渐放大的哭泣把他的心口攥得又酸又痛,哑涩染上他的嗓音:“他,会让你哭成这样吗。” 究竟还有多少委屈是棠珞从来没有对江京槐吐露过的。 “他不喜欢我,更不爱我。”,棠洛的眼尾通红,泪水在脸颊上泛成片片光,可怜至极。 林则低下眼帘反思,指头一下一下点在棠洛膝头,等她继续说。 在他肩头的女人自说自的:“我错就错在,以为一切都是真的。” “他看着我被他定制的爱囚变得越来越言不随心,不再拥有自我。” 棠洛哽咽着停下,忽然觉得更冷:“却觉得本应如此。” 棠珞因为爱他而跑不出他的控制范围,生活工作的每一秒都有他的参与。 即便如此,那个权衡利弊的狠角色始终不谈及内心深处,她只能在男女**上看到江京槐,除此之外,她一无所知。 反之,棠珞暴露的背面越来越多,脊骨上的不安尖刺愈发深入心脏。 利益和真情间,江京槐不愿坦诚便注定不能长久。 如果连棠珞都没意识到感情地位不对等的恐怖,那她便会成为一身软骨,无限依附江京槐。 便不会存在棠珞,就连棠洛也会彻底消失。 寥寥几句说完他的残忍,棠洛呆滞地眨着眼睛,眼眶因热泪流尽干涩。 “如果是呢。”,林则略带自嘲,抬起头接着走。 如此几步石子路过去,走进下一个拐弯,路上变得昏黑寂静,偶有虫鸣。 “就算你们长得很像,你也不可以是他。” “不行……” 棠洛的声音拖长变小,直到彻底睡着。 肩颈上的头砸下来,呼吸声变得平稳。 林则知道她彻底睡着,黯然无光的瞳孔宛若死水面,喃喃自语:“对不起,是我太坏了。” “ 我不应该让你失望,不应该自以为聪明。”,他喉头梗塞,长呼一口气后,眼框再也盛不下最后一滴泪。 眼雾弥漫,滚烫泪线静淌。 爱她,答案是确切的。 但究竟是江京槐的爱,还是林则的爱,他不敢认清。 星空下,他的心事与歉意,一字一句均被黑夜吸噬。 熟睡的女人听不见男人的回应,句句回答不过是林则的后期感动,就连他说出口的同时都要无尽埋怨江京槐何其可耻。 可他们本是一体,谁能斥责谁。 - 居住区三层楼房,发光的黄色大字挂着“莫问客栈”,用老莫本名开的。 前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又看向门口进来的俊美男女,这应该是老板最后回来的朋友。 老练的工作经验下,前台拿给了林则一张房卡。 “拿两张。” “噢、好。” 猜错关系的前台尴尬中开出第二张房卡。 林则拿到房卡先送棠洛上她的三楼。 背上的人呼吸均匀,被放到床上后也没什么反应。 林则将被褥甩开给她严实盖好,伸手关闭大灯,留下床头的小灯。 面朝光源,刺亮的光感令棠洛挣扎着拉开眼皮。 床边的脸模糊不清,在她眼里只有四个点。 “江京槐?”,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棠洛靠脑子里的记忆驱动着。 曾和自己有过这类距离的,只有江京槐。 细碎发丝下,被暖光点亮的笑眼温柔。 被叫江京槐的人循声往她的脸前靠近:“是我。” 他抚开棠洛的发丝,百倍温柔在瞳孔化开,一寸不离看着酒醉迷茫的人。 他看见她张开嘴,舌红抵在半齿间。 “梦里…你也不应该让我这样想你。”,棠洛抬起指头,掠在他的脸面上。 俩人的鼻尖交错相抵,互相影响对方的呼吸。 一句想他就足够让江京槐失落落魄的心被捧到云间飘飘然。 他俯身下去蹭着她的脸颊埋入,肩头发抖着在隐忍哭泣。 - 一阵脑中鸣音,再睁开眼,棠洛站在升玺天合旗下的酒店长廊。 她看见不远处的女人紧攥手中的缎面裙摆,低头看着脖颈上的珍珠项链,那时还长直的黑发被绑成半扎公主头。 女人一脸犹豫地站在888房门前。 棠洛大喊不要,刚迈出第一步,视野随即一黑。 她成了棠珞,抬起手,刷下房卡。 压下门把手后,走进未知。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有人在。 棠珞环顾玄关的景象,一时头晕目眩,双手扶在墙面努力不跌坐到地上显得太狼狈。 手中的房卡被她抖落,她想要去捡,但挪不动脚步。酒精没有壮胆,反而让她失态。 突入视野的另一只手替她捡起,紧接着棠珞无意识去抬起脸,看不清对方。 从浴室里出来的江京槐看到房间玄关有个女人,面露不适。 他拔步走过去,替这个闯入者捡起自己房间的门卡。 “叫什么名字。”,一副审问的语态。 江京槐检查完卡面,目光投向她的脸,并无太大情绪。 被送上门的,她不是第一个。 背后的操刀手要牺牲这个女人换取某些利益,可惜找错了人。 兴许去江元生那是奏效的,但在他这只会获得无法承担的反效果。 两年前的金鸾控股为了在升玺天合安插一道眼线,费尽心思挑了个各方面能力出众的项目经理前来赴约。从业务能力来看,那名女性值得尊敬。 却偏偏要借酒消愁,想从私人生活这方面跟江京槐搭上半边身体。 他的社交毛病就在于想看对方酣睡其中,误以为自己的剖解是爱抚,醒来之际便会被无力回天的绝望活活淹没。 看着女人烂醉如泥,江京槐替她扒掉所有衣服,再面无表情地丢了满屋,随即无事离开。 原以为拿下江京槐的女人在金鸾早早升官,在业内骄傲散播自己跟江京槐的关系。 金鸾更是信心十足,大肆开工,垫款投资。 直到,公布中选时,升玺天合并未选择外界一致看好的金鸾,导致金鸾的泡沫逐一爆破破,全线断裂。 长达一年的苦苦挣扎,最终落得负债累累,董事自杀的下场。 自此,无人再敢去找江京槐的软肋。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在金鸾实际控制人自杀新闻爆出时,悠然和被驯化的烈性犬在自家草地玩耍。 他没有基本的人性,对于人和物,他都会想方设法地利用,再抛弃。 对于升玺天合来说,他也是内部口中完美的接班人。 只因足够以自我为中心,所有的所有只能为他付出。 江京槐痛恨感情上的利用,尤为不满本就处于弱势的女人将感情看作可再生之物,轻易对待。 “棠…珞。”,她强忍不适,最终不得已往前倒去。 意想中摔到地板的疼痛没有来,棠珞抓到一双手臂,这次抬起头终于看清他的脸,和想象中的老态不同,他一眼看得出的俊朗年轻。 男人的眸中多了些错愕,唇边颤抖:“棠洛?” 被安排进这个房间送上自己的棠珞茫然点头,不再犹豫,踮起脚尖往他唇上去。 拍过一两次吻戏的她有些经验,棠珞敏感察觉到他不会接吻,直愣愣被她玷污。 酒精越发燥热,棠珞已经闭上眼睛,一不做二不休,只希望赶紧结束。 江京槐看到她脖子上的东西,额头一阵疼:“棠洛,我是谁。” 怀里的女人水唇开合,看着他怯生生的:“璞泰的李总。” “谁让你来的。”,江京槐摸上她的右耳,找到了那处的痕迹,心中忽然钝痛。 “当然是我们公司跟您说过我才来的……” 棠珞退开,以为是对方要反悔。 这本就是心知肚明的潜规则,要不是公司利用她十八岁的天真无知,用天价违约额逼她就范,棠珞又怎么会退无可退。 如果对方现在赶走自己,她就有借口应付公司了。 但她看见对方闪过一丝微笑,不明所以:“嗯。” 江京槐没有及时澄清,只是默默记下璞泰这家称不上对手的公司,以及她目前所谓的公司。 “来吧,你接下来要怎么做?”,他伸手把她脑后的蕾丝飘带扯落,轻绑到那双漂亮的美目上。 柔光下,黑发长长,早就不是他记忆里的长度。 轮到棠珞错愕了,男人引导性的语态缱绻。 她只能伸出细指缠上他的脖颈,变得谨慎的吻落在他的脸、脖侧、胸膛。 仔细看那双纤长眼睫,掩盖不住的害怕、颤抖。 江京槐捧起那张蜕变成女人的脸,最后一次教她:“要这么亲。” 接吻升级,打破棠珞对他的浅薄印象。 舌根扯到发疼,她推不开身前的男人,反而被抱得更紧,口腔的痛和胸口的窒息让她溢出泪花。 慌乱间,棠珞摸进对方大开的浴袍领,俩人皆是一顿。 腰间的手劲加大,似乎是不满她选择低贱自己,可又不肯放开。 兴许,是他需要她的出现。 江京槐低眸盯着她肩膀滑落的细带,森森目光下到起伏的胸口深处,索性用牙撕碎那里的轻薄布料。 跌到床面时,棠珞脑中一片混乱,感觉到体型差距,她下意识往后退去,抵触他的体温滚烫,开口却发现嗓子在干烧。 “你的话没有说服力。”,江京槐扯下她眼睛上的条带,让她直视其中的情深浓浅。 棠珞把头摆到一侧,耳廓涨红。 他的虎口抵在棠珞脸下,把那副潮热双颊转正,直直看着她仰弯细脖,尽享愉悦。江京槐满意眯眼,露出纯粹的喜爱。 和棠珞的亲密关系并不难,反而会让他处在罕见的平静下,不去考虑利用的最大化。 认不出他的话,那就算了。 现在的江京槐一定不会让棠洛失望,他自然的替她这么想。 深切目光下,棠珞看到他唇角带笑,觉得恍惚不已,随着他低下来的细吻与拥抱,她眼前越发虚幻失焦。 酒精的发挥让身体加倍享受,对方的善诱把俩人的第一次见面拉长到后半夜。 换去浴室被浸湿的长发被他拨到一旁,棠珞不明白对方不是专业演员却能做到眼内含情,真实到她都辨别不出。 配合耳旁的情话好像这不是逢场作戏的一夜情,是久逢甘霖的无比珍惜。 棠珞的瞳孔沾满水雾,面庞浮上潮热嫣粉。身前身后的暧昧痕迹遍布,后背贴着的另一具高大躯体在给她按揉身上的酸疼。 看着镜子里抵在脸侧的男人,她倦意袭来。 “小洛?” 一次坠醒,原本清晰的画面开始闪烁,四周陷入黑暗,刚才的温情消失不见,棠珞扭过头去找。 只看见对方变了一身,阴冷潮湿的站在那形如鬼影,身着林则离开州域区时的那一身黑色西装,发梢裤脚滴着冷雨:“小珞,你再看看我是谁?” 作者有话说:假期你别走……[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定制爱囚 第16章 回避依恋 梦里的鬼脸太过可怖,棠洛带着一身冷汗猛然惊醒,手掌失控朝床头柜打去。 “痛痛痛...”,她捂着掌边倒抽几口冷气,整条手都在发麻。 房间的床头灯亮了一夜,灰色窗帘厚实到不漏半丝光亮。 棠洛分不清外边是什么时间,唤醒手机显示9:53分。 身体没有任何不适,除了宿醉的头疼还有些嗓子痒干。 不记得怎么回来的棠洛,只记得昨晚的梦。 那是她第一次遇见江京槐,彻头彻尾的错误。 前公司在十八岁签订合同时好话说尽,却在不久后原形毕露。胁迫、恐吓是家常便饭,如若抵抗,便承担千万赔偿。 当时是个大二学生的棠珞根本没什么代表作,最高的一次咖位不过是全片时长不足一小时的女三。 千万赔偿她担不起,更不敢跟棠婉莹说。 进娱乐圈时,妈妈就不看好她的决定。 棠珞原以为任何事情都能和演戏一样简单,却低估了州域区之外的陷阱丛生,悄悄不慎,便能把她十九岁的善良捅穿,血腥而残忍。 那一晚,她灌下平时最讨厌的白酒,直到意识涣散,才朝楼上去。 手机里经纪人的催促短信一条又一条,直到她站在门口前,站在深渊边缘。 用尽力气抬手敲下到达的字眼,对面才没有继续用言语辱骂她。 房卡是经纪人送她来时塞的,只说了两句话:对方是璞泰的李恒以及一定要主动、听话。 胃里的空烧让她几欲干呕。 五十二岁的年纪,百科上面说他家庭合睦,资助了许多贫困学生,更被媒体称为地产卓越人物,却没有图片敢挂出来显示。 可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那晚她见到的是个成熟稳重的青年面孔,面孔打眼看很舒服、俊朗,但目光太锐利,看得别人上不来气。 明明第一眼轻视她、唾弃她,却还要体面到极致,以保持骨子里的刻薄血脉。 神奇的是,冷硬目光在接吻时消失,引她蹚入内心汪洋,直到被他带进深渊溺毙。 阴差阳错下,她和江京槐扯上关系。 自然醒来后,棠珞甚至没来得及管背后还在睡的男人。 看见静音的手机里全是经纪人的未接来电和消息就知道完蛋了,找错了人。 自知无法解释,棠珞离开得狼狈,第一次落下了沈奶奶那串昂贵无价的珍珠项链。 给了江京槐后续找上她的理由,给了这段关系重启延续的机会。 - 消息音响起,棠洛回过神来。 林则:小洛醒了吗,该回去了。 绿色信息框在棠洛眼里越看越失神,联想到梦境的最后,十八岁的林则出现在那里,问出让她梦里梦外都浑身发凉的话。 所幸只是梦,醒过来就好了。 棠洛回完消息的下一秒,房门被敲响。 被允许入内的林则,进来给她拉开窗帘,手上还有她的提包。 闷了一晚上的妆,她先是接过林则找来的卸妆水,卸掉妆容又简单洗漱一二。 “走吧,还是你要再坐会。” 林则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懒懒倚在墙面,他手指吊着的链条包包绕了几圈晃荡着。 棠洛坐到床边查看手机充电情况,用手示意林则先坐会,不着急回。 她才看到柯老师发来的消息,正要回复。 “柯霓的请柬我昨晚帮你收着了。” “怎么在你那?”,棠洛放下手机朝他走过去,伸手要拿。 - 昨晚。 睡着的棠洛眉头皱紧,似乎不是很想接受这个梦。 江京槐从她身上离开,刮开眼角泪水看着她出神,床边的手机忽然震动提醒。 柯霓老师:小洛你睡了吗?我在门口想给你份请柬。 门外,柯霓的手里捏着红色请柬,耐心等待棠洛开开门。 房门解锁,从里面出来的是林则。 “你怎么……”,柯霓张大嘴巴,脑子迅速浮现种种。 下午真心话时,林则落寞离开的背影。 吃晚饭时,跟着两个观星的孩子一并回来的身影。 棠洛吃饭、醉酒时,在一旁百般留意的侧脸。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意外呢。”,她眼尾一弯,彻底想明白了。 “你喜欢棠洛?” 柯霓是个老师,有基本的观察力。 以及作为一个数学老师,把林则和棠洛之间的微妙关系梳理出来并不难。 彻底走出来的林则把门关上:“她的请柬,先给我吧。” 略过柯霓的问题,林则依旧如此,从不与无关的人多说些无关的话。 “林则……”,柯霓话说到一半,却发现没资格管到他头上。 只是,这太奇怪了。 如果像老莫说的,林则从小带着棠洛长大,视她作亲人,又怎么会舍得让男女之情毁掉更为纯粹的亲人关系。 “请柬我能再要一份吗?”,林则温和笑着,与那天拒绝参加柯霓婚礼的神情截然不同。 “啊?”,柯霓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想跟小洛一起去。” 这句同时回答了柯霓前面的疑问句。 他是喜欢棠洛,只是不愿意和旁人说太多这其中的缘由罢了。 无论是十三年前还是现在,柯霓都不是他的熟识。 看着他眼里不变的疏离,她浅显微笑:“明天,我拿给你。” 柯霓是来找棠洛的,手头只拿了一份。 “好,谢谢” 和那年一样,林则在毕业典礼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自此再无交集。 往日的少女心事藏着太多不甘,也暗生一些怨恨。 州域一中,2007届毕业生里最受关注的林则考上浦都顶级学府,人人艳羡。 柯霓是一中排行榜同样固定的那一位,只不过离林则差了八个名次,她次次都是第九名。 考不过林则,柯霓一开始是不服气的。 可看到他解题思路已经和台下的人不在一个思维面的那一刻,除了崇拜还多了不可控的关注,慢慢变成不应有的爱慕。 她觉得林则什么都能做到,科目无漏洞的他还在学校受老师同学们的欢迎与喜爱。 柯霓的视角下,林则凡事都十拿九稳。 对他的告白不过是高考结束后,柯霓的最终决定。 想一并结束那混杂着竞争意识的暗恋。 林则那时候还眉眼青涩,嘴角挂着疲累的笑意:“抱歉,我不会谈恋爱。” 什么都能学会的人,用最可笑的借口拒绝她。 - “林则。” 柯霓叫住擦肩而过的人:“你不合适小洛。” 林则片刻才背过尽头的白炽光,身型威压。 “柯霓,我感谢你曾经给予小洛一段时间的照顾关心。但这并不代表,我也要接受你的教导。” 原本鼓足勇气的柯霓眼神坚定,想借一句不合适,说出他那年的区别对待。 只是在看到林则死黑瞳仁的那一刻,她快速低下眼,说不出剩下的话。 他宛若另一个人,在她并不熟知的林则之外,更为生杀阴狠。 走廊的脚步声消失,柯霓缓缓抬头,脊背仍阵阵发麻。 她望向斜侧房门,忽然觉得自己看浅了他和棠洛的实质关系。 如果不是一时起意,那就只能是觊觎已久。 - “在你包里放好了,回去再看也行。”,林则微仰起头看着面前的人,棠洛没发现她已经站到他腿中间了。 看到她走过来,林则下意识放开双腿,让棠洛无意识走得更近。 昨天的花苞头被她自己松绑开,发尾垂在前头,正好在林则的眼前,还能闻到上边的遗留香味。 同样近在咫尺的还有一双腿,他也看得到上边有蚊子叮咬过的红痕,与江京槐曾经留下过的痕迹相似,让他瞳孔散焦。 “也行。” “那个——我昨晚喝醉没乱说什么吧?” 不太信任自己酒后表现的棠洛转身刚又要走,又脚步一停,转了回来。 林则的腿弯悄悄圈起,像环伺猎物一样悄无声息。 如果是江京槐的话,会往棠珞的膝盖后方来上一击,作恶一样看着她扑通跪下,用脸的位置直面他的腿间。 又或者江京槐会张手摁在棠珞的臀位,让她弯身倒下,扑进早就等候好的陷阱。 “没有。” “你觉得自己会说什么?” 脱离幻想的林则匀平呼吸,转动出神眼眸,回答刚才棠洛的问题。 站在原地摸着下巴思考的棠洛想了想,也不确定自己酒后会干什么,她很少喝酒。 见她仍没发现距离的问题,林则无奈放开腿,突然从椅子上站起。 棠洛被他撞得后退半步,她刚要指责,低头才发现是自己站得太近,生生压下了恼火的表情。 “你说,我跟他很像。”,林则俯下脸,漾出逗人的浅笑。 被他靠近盯紧的瞬间,棠洛感觉到心脏加速跳动的不适。 “什、什么时候说的。”,她攥紧胸前抵御的手,眼睛乱眨。 林则看了一眼她放在左胸口的手,随后勾起嘴角。 “我真的和他长得很像?” 何止像,棠洛一度认为…… 只是江京槐那种人没时间跟她玩这种游戏。 “有点吧。”,棠洛盯着他摇头,相处了这些天,也许只是因为江京槐太阴魂不散,林则和他还是不一样。 “有点?那其他地方呢。”,他跟在棠洛后边,看她收拾,注意到她掌侧位置有一处深色。 “就让你自己睡个觉,还能有新伤?”,林则拉起她的手查看,方才跟她打趣的心思也没了,语气上窜。 “没事。”,棠洛汗颜,想抽回手又受制于他的力气。 “怎么弄的。” 砸到的位置应该是什么尖锐转角,掌肉一小处凹凸不平,存有淤血。 棠洛不愿说梦到了林则,便一笔带过:“就是做噩梦惊醒了……” 她这才抽回手,转身假模假样收拾。 “梦到他了?” 男声在她耳侧作响,棠洛手里的充电器咣铛掉地。 脸旁,林则的笑容和梦的结尾如出一辙,阴森且漫长,在棠洛极近的眼前着实冲击。 一掌响起,棠洛低喊着闭眼,着急忙慌推开那张脸,但角度没控制好。 林则张起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刚才他是被打了一巴掌吗。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棠洛赶紧道歉,上前小心翼翼地查看有没有打重,刚才她一恍惚害怕之下变成了扇的动作。 “嘶…”,林则赶紧捂脸,演技拙劣但胜在反应迅速。 “对不起,对不起!”,棠洛自责地屈膝,想再看看他脸上被打的地方。 “逗你的,我没事。” 看她要急哭了,林则放下手露出毫无被打痕迹的右脸,闪亮一笑。 棠洛收起自责,朝他叉腰:“你无不无耻。” 噗嗤一声,林则站在那里看她气呼呼的眉毛,捧腹大笑。 气不过的棠洛朝他腿侧踹了一脚,又背过身去,没看到被突袭的人低呼一声朝她这边张牙舞爪扑来。 还好身前是床面,俩人叠着倒了下去。 棠洛背上是林则,身前是床面,快喘不过气:“起来!” 她扑腾着双腿,如临大敌。 “谁让你先踢我的。”,林则双掌陷在床面,说话在她耳侧。 正要起身,棠洛的腿一扬,又摔了上去。 被二次砸倒的棠洛在被面上呜呜哭喊:“你有病啊!” 知道第二次是自己过分了的林则憋着笑容:“我有病?要不是你踢第二脚,我也不会再摔一次。” 他把胸膛后背之间的距离腾开:“天天嫌弃我,到底谁惯坏的你?” 棠洛愤愤地扭头看去,龇着牙尖:“你。” 话音刚落,她又甩了一巴掌,这次打得又实又准,朝着林则耳后。 挨揍必老实。 棠洛钻出床面,威风凛凛站起,把他双手交叠起来:“服不服?” 她得意傲娇,伏在他上头。 “服。”,林则睨了她手掌一眼,都快抓不过来他的手了。 看见林则这么快便妥协,她半信半疑松开手头。 反转来的太快,棠洛尖叫着扑到床面。 现在是她被制服了。 林则耸着肩膀:“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他单掌全握两条细弱的手腕,另一只手敲着她的后脑勺。 “你完了,我要回去告状,我让爷爷揍你。” 手上腿上一律不得动弹,棠洛放话让林则付出代价,这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斗不过林则就搬救兵。 “松开我!啊!!!!!!!” 棠洛□□挣扎出缝隙,林则的膝盖倾斜摁空,瞪大眼睛朝已经转回身的棠洛摔去。 耳垂一凉,随即升温发红。 最后关头变开方向的林则是避开了唇,但挪到了她的耳垂上,变得诡异起来。 喷热呼吸打在耳廓发隙,激起棠洛脖子上的连锁反应,浮红整片。 “……” 还是棠洛推他,林则才想到要起身。 “不好意思。”,他小心翼翼将棠洛拉起。 棠洛扶着脖子低头,成片发堆流到脖侧遮挡红脸。 “我先去开车,楼下等你。” 房门关上,俩人同时吐了口气。 林则蹙眉闭眼,抿起唇又想到那处的温热柔软。 明明江京槐亲过许多次,但慌乱下的腼腆好像更符合林则的性格。 男人终是没忍住外泄笑意,咧牙离开门前。 - 老莫在楼下送着柯霖和柯霓两口子,他万分不舍地拍着柯霖后背:“老弟啊,有时间记得来找我啊!” “当然了莫哥,我们可是真兄弟!” 最后是柯霓提着弟弟耳朵走的,车子都开到门前了。 “莫哥!” “霖弟!” 好一个兄弟大过天。 等棠洛下来,就看见老莫在客栈门口张望。 “老莫。” “诶!” 老莫双眼一亮跑过去:“你觉得我那霖弟怎么样?” 憋了一晚上,他的八卦之魂压不住了。 “什么…林弟?” 不知道柯霖和老莫已经桃园结义的棠洛,没听懂是哪个lin。 “就霖弟呀!”,老莫哎呀一声,又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有没有车子开过来。 棠洛噢噢两声。 “他...没什么问题啊。” “那就是你喜欢,喜欢我们霖弟!” “不不不…不!” 棠洛吓得连忙摆手后退,口水咽不利索,怎么就她喜欢林则了? “还说没有,我看霖弟对你可是特别上心,又是下厨房,又是给你装吃的生怕你饿着,还特意陪你去看夜景,多好的霖弟啊!” 老莫一心想撮合棠洛和柯霖,觉得这两个年轻孩子般配,比林则站棠洛旁边还称心如意。 “额...”,棠洛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是。 可是林则一直都是这么照顾自己的,昨天和以前没区别啊。 “行了行了,我不多说,你们自己把握。”,老莫忍不住又说:“我看好你们哟!” 满脸磕糖的美好。 “你确定吗老莫?”,棠洛咳了两声,越想越道德感减一。 “确定!” 门外车喇叭长摁,把说话的俩人打断。 棠洛示意车子里张望的林则等会。 “老莫,你听我说,我跟你的林弟呢是绝对、绝对不合适的!” 见老莫还要张嘴说话,棠洛拍下一掌在他肩膀:“这样,你帮他找找合适的,我在这中间牵线搭桥帮你劝劝!” “多好啊!就这么决定了,等你消息!” 跑都来不及的棠洛笑着朝车子奔去,强行与老莫达成一致。 这真是个好主意,既能消除不必要的误会,还能解决林则终身大事,又能把他的脸从面前推得远远的。 “什么事这么开心?”,林则也笑起来给她拉安全带。 “好事。”,棠洛朝老莫挥手,笑靥如花。 原地凌乱的老莫看着车子远去,满脸可惜:“行吧,那还能咋办,弟啊,哥帮不了你了。” 转头,老莫回家翻起人脉,当晚定下一位意向女孩,甩给棠洛安排时间。 如果是棠洛做媒,可能他的霖弟心也能死得更快。 这么想,老莫在家满意地点头肯定自己的聪明。 另一边,棠家。 棠洛收到女孩联系方式,也在安排时间地点。 如果林则能找点恋爱谈,就不会老在自己眼前晃了。 这么想,棠洛在家满意地点头肯定自己的热心肠。 相亲,她行,林则也行。 作者有话说: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恢复两日更。[摸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回避依恋 第17章 天边的蓝 州域区市中心繁华热闹,从最老的几条街区为圈,向外辐射发展。 最拥堵的地段,百米内挤着几百家店铺。大多在些旧居民楼内翻新重装,街区风格割裂,老红砖砌成的矮楼挂着霓虹灯牌。 路况更是一言难尽,清不完的夜市垃圾,上一场雨留下的黑水还未排净,无数个洼坑。 车尾刹起红灯的运货车子在人堆里无法畅通,烦人的喇叭声不绝。 整条路的热情揽客声不减,七拐八绕的棠洛婉拒许多招揽,挑了家地段最深,门头最简单,人最少的打孔店,决心把耳洞打穿。 柯老师昨晚忽然电话求助她,婚礼原定伴娘因病缺席。棠洛不想老师留有遗憾,补上了最后一个伴娘的位置。 距离婚礼还有八天,为了匹配伴娘的饰品,棠洛鼓起勇气劝自己来再打一次耳洞。 店内只有三个人,冷清到不像步行街该有的人流量。 迎她入店的店员是个娃娃脸,看着就只有读高中的年纪,开口还有些培训不长的卡顿:“女士你好,有森么能、帮您。” 棠洛在口罩下微笑:“帮我打个耳洞,谢谢。” 小姑娘点点头,很麻利拉过工具车,消毒戴手套的手还有些抖擞。 和对方一样紧张,棠洛吞着口水,反安慰起别人:“你别紧张。” 工具的冰冷穿透温热耳肉,血点传来的味道并不浓烈。 从操作椅上坐起,棠洛接过手持镜,确认耳朵状态。 “您感觉如何?” 另一道声音走过来,来人涂着粉艳艳的口红,应该是店长,一把挡开刚刚为棠洛穿孔的小店员。 棠洛简要回答:“很好。” 人虽然紧张,技术却不拉垮,没让她觉得太疼,血迹也处理得很干净。 “那您要不要考虑充值些金额,咱们店现在优惠力度很大,下次……” “啊…不了吧。”,棠洛夹住嗓子,原本正经的的语气变得扭捏起来。 她挑起苦恼的细眉:“我打耳洞就是为了男人多买一副金耳环,要是保养的太好了,他爱上我要离婚找我结婚怎么办?” 戏瘾爆发,棠洛强压口罩下的嘴角。 店长干干笑了两声:“这样……” 结账付款时是店内第三名店员在收银,正常付款的棠洛忽然听到被布帘遮挡的楼梯间传出一声声巴掌响,压低的辱骂声断续传出。 她快步走过去,身后的店员大声阻拦。 拉开帘子,她看到那名小店员的脸高高肿起,店长怒气冲天地瞪向打扰者。 这场面一看便知,刚才谁打得谁。 “你在干什么!”,棠洛把那名小店员拉到身后护着。 “我在管理我的员工,关你屁事?” 方才还万分殷勤的店长凶恶地推开棠洛,高高抬起手掌。 没料到对方如此大的力气,撞到楼梯角的棠洛痛苦低呼着。 “差不多得了。” 那只手被拦截在半空,棠洛看向突然出现的人,沧桑了许多的边蓝。 “您怎么来了!” 店长和小店员开始点头哈腰,尤其是店长,态度大转弯。 棠洛狐疑地看着那个小店员,她方才的痛苦消失不见,变成尴尬的神情。 站在中间的边蓝扭头看向捂着肩膀的棠洛,顿时加重语气:“你们找死?” 这话一出,店长猛得抓住棠洛的手腕:“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骗你的!” 搞不清状况,棠洛被对方抓在伤处的力气疼得哑然失声。 边蓝对店长大吼着,拉过棠洛另一边没受伤的手离开现场。 一路上,他沉默不语,一直到走出了那条巷子另一头,来到真正的老楼居住区,边蓝才放开她挣扎的手。 “你脑子有病去那里?” “多管什么闲事!” 边蓝先大着嗓音对她呛了两句,声音回荡在潮湿少光的旧楼间。 看到她眼里变得不解,他才稍低了怒气,偏开头骂了个脏字。 并不想跟这个疯子回嘴,棠洛捂着痛感强烈的肩头要走。 “你又这样,总是逃,就只会跑!”,他反而更生气,音量比刚才在店里还要大。 背对着他停下,棠洛语气淡漠:“谢谢你帮我识破骗局。” 经过大脑的迅速整理,棠洛大概知道了刚才是一场精心演绎的惨剧,目的是让她这种不轻易上当的顾客看到对方工作不易,心软充入大笔金额。 “但我们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窄小的空间里,那道出挑背影决绝。 边蓝疯了般大笑:“不用谢,反正你总是看不清别人,然后一直被蒙在鼓里。” 看着棠洛果然停下脚步,他往前走去,嘴里继续说着:“难道不是吗,你最信任的林则就是,你还傻以为他对你亲如兄长?” “你又在发什么疯。”,棠洛转动脚尖面向他,无比冷静。 “我发疯?”,边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扯着嘴角。 “他瞒着你来赴约,毫不留情的说我对你的喜欢一文不值。几番对我的工作施压,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才是真正的疯子吧。” 男人凹陷的眼窝下乌青,显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曾经健康的麦色皮肤露出不均匀的黄绿色,冒出的胡渣长短不一,很久都未打理。 棠洛在他脸上短暂停留:“活该。” 赴约、施压的关键词在她心里暂时搁置,棠洛盯着他的憔悴,只觉得内心爽快。 边蓝眼里的希翼化作灰烬,却仍不死心:“你早就知道他喜欢你?” 崩溃的人忘了她刚受伤,失控抓上棠洛双肩,双目更红,说话都喷薄出口水:“你怎么可能喜欢他,那我为什么不行?我明明也追着你这么多年!” 男人发狂得失去理智,哪怕棠洛痛喊着,他也只会盲目质问,看不见她的恐惧与痛苦。 “滚开!”,棠洛艰难地倒退,好不容易脱开一些距离,又被强硬的握力抓回原处。 自知无法硬来,肩膀的疼痛抵达极限,她逐渐安静下来,被他抱着。 “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懂我的……”,边蓝失声,弯下后背,双臂环抱着宝贵的人,感激俩人间得来不易的宁静。 脖子剧烈的痛感让他大叫一声,原本在怀里的人也下意识松开。 棠洛看着他捂紧脖子,忍痛还要来捞她入怀。 疼痛一瞬间变得麻木,她咬紧牙关,血腥滋味弥漫,抬起手用尽力气朝对方砸下。 极为清脆有力的一声,打醒了浑噩的边蓝。 “再过来,我会报警。” - 全校学生都在操场集合做课间操,唯独棠洛被叫去办公室。 “你说说你,学习没几个心思,光想着谈恋爱,要不是你老转在人跟前,边蓝那孩子能来跟你要说法?!”,班主任气愤地拍着桌面,鼻子上的眼镜因为说话太大力歪斜下来。 他推了一把镜片,继续滔滔不绝:“棠洛,我是你班主任,不会害你。” “你都高三了,高考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么关键的阶段!你还想着跟人大学生谈恋爱!” 手指搅作一团,棠洛的太阳穴像抵着一根针,又刺又酸,她奋力眨动干疼的眼:“老师,需要我提醒你吗,我是被骚扰的那一个。” 女孩留着齐眉刘海,马尾高高扎着,很标准的乖学生发型,那双眼睛却透露出年龄外的浑浊,藏不住的疲惫与绝望。 这段时间,边蓝仗着已经毕业,大张旗鼓堵在校门口等棠洛,逢人打趣都点头称笑,久而久之,有同校的传起谣言。 边蓝追了这么多年,终于如愿以偿。 “你……”,班主任恨恨指着她,一气之下拨通了棠婉莹电话。 等棠婉莹下班赶来,学校已经没几个人。 楼里打扫的值日生她逮一个问一个高三年级在那层,办公室在哪里。 上高中这么久,棠婉莹还是第一次被叫家长。 进办公室她就看到棠洛站在一旁,双目放空。 “怎么了这是。”,棠婉莹先塞给女儿一份外带汉堡,还热乎着。 紧接着走到办公室最里头的位置去找班主任。 电话里班主任的声音太冲,说半天都没说出棠洛犯什么错误。 棠洛打开外层油纸,一口一口垫着肚子。 耳朵里不断传来班主任白天那套说辞,眼泪慢慢滴到手背。 “不是老师,你搞错了吧,我女儿不可能早恋。”,棠婉莹迟疑着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背影,没发现异常又转了回来。 “边蓝那是我带的学生,我能不了解他吗,那孩子现在是个正儿八经的警校生!怎么可能做出纠缠你孩子的事情!” 班主任紧接着拿出前两周的周考跟上个月的月考成绩,有理有据:“你看看你孩子谈个恋爱,成绩跌成什么样!我都没眼看!” 棠婉莹低下头,轻易在全校第五的位置找到了棠洛,赫然一笑:“挺好的啊,688,哎哟,可以啊小洛。” “家长你这是什么意思!”,班主任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她之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现在你看看!看看!” “我看她就是不自爱!谈恋爱都……” 班主任的怒音带颤,气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抄起水杯还发现没水。 “你这是什么意思!” 棠婉莹吊起眉毛,丝毫不服:“我女儿怎么就不自爱了?!你说话也得经过脑子吧,亏你还是个班主任!” 被棠婉莹拔高的声音唬到,班主任下意识按了按头发想反驳。 “我看啊,你也早点退休得了,两撇胡子一扯跟个死老头似的,讲话也不利索了,脑子也不转了,你搞清楚了吗就这么说我女儿!” 棠洛吞下嘴里的汉堡,好奇朝身后争吵看去,被班主任逮到:“看什么!站在那里给我反省!” 棠婉莹彻底不乐意了,撸起袖子一把揪上对方矮了半个头的发顶。 “你干什么!给我放开!” 身为母亲的她伸出手指,平复怒意:“道歉,快点!” 好不容易翻墙进来找人的边蓝刚进办公室就看到这一幕:一个身着黑色扎腰皮衣的彪悍女人揪着表亲在口出狂言。 “干什么呢!”,他冲过去拉开双方,略过站在门口位置的棠洛。 见状,棠洛慌了神冲过去挡到妈妈面前。 “棠洛?”,边蓝犹豫看向她,身后是口不择言的表亲。 “怪不得你是单亲家庭!你有个这么凶悍的妈!你爸抛弃你们是应该的!” 全场死寂。 边蓝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后的师者,用一种局外人的目光把他推了出去。 班主任气得不行,推开挡在前边的边蓝,想继续指桑骂槐。 表面无害的棠洛走上前几步,跟等高的班主任平视,却有着居高临下的气魄,她在打量眼前的垃圾。 随即她势不可挡地朝对方招上一掌。 这一举动甚至让棠婉莹上前拉回了女儿,她害怕对方会伤害棠洛。 “你疯了!!!!“,班主任张牙舞爪,是边蓝拦在中间。 他不忍地看着棠洛,她一击以后,仿佛失去了挣扎的**,在沉没。 棠婉莹郑重地表示她会向校方举报今天的事情,不会善罢甘休。 最后,棠洛被妈妈匆匆拉走。 边蓝追到办公室外的走廊,看到棠洛停下,站在橙黄夕阳洒满的走廊。 望来的眼尽是空洞,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后,自此五年,她消失不见,远离州域区。 “再过来,我会报警。” - 跑离那条阴潮巷子,跑进鼎沸人流,才看得到阳光。 棠洛放慢脚步,手掌脱力从肩头掉下,脸上煞白。 身体恢复的温度唤醒密密麻麻的痛觉,好似提醒她从魔窟又一次死里逃生。 可她觉得这里不安全,好像到处都是边蓝的眼线,随时都会把她掳回。 边,州域区臭名昭著的姓氏。 地痞流氓发家,早年混乱时期什么灰色产业都干,后来边蓝父亲抓住机会,一举混入当地街区内当选二把手,逐渐发展成根深蒂固的社会势力,在这座小城市里处处渗透。 边蓝,边家小儿子,想要即得到。 从小纨绔任性,长大后耳濡目染地成为校园霸主。 棠洛在州域区的十八年里的六年,总有一道视线,粘在她身上,提醒她只要还在他的地盘,就不得安生。 - 哗哗水音,长满青苔的塑化水管排出居民用水。 这密集旧楼中仍有人在居住。 即便身处无数个拐角内,即便不见天日。 边蓝怅然抬起头,不明白是第几次因为她离开而挫败流泪。 眼泪在他家里是可耻的存在,小时候哭一次,就会被饿一次。 父母离心,兄姐互斗,没有人管边蓝所谓的孤独。 他的家庭背景不会害怕报警这类话,也大可动用人脉保住工作的体面。 可他承受不了棠洛眼里的厌恶,也承受不了她的漠视。 他停不下错的脚步,再无挽回余地。 父亲也曾这么看过自己。 然后他就成了被弃养的犬,四处流浪,看似自由,但没有一处接纳他。 边蓝抬头应了一声,回应姥姥的声音。 老人看不清外孙,白内障让她只能依稀辨认出有人站在楼下。 “你刚刚在下面喊什么!是不是跟人起冲突了!” 边蓝放下捂在脖子伤口的手,勉强用笑意回答:“没有!” 老人这才放下心,让他赶紧上来。 边蓝层层打开铁门,到第四扇时,忽然察觉到身后的凉风。 随即脑袋一麻,倒地后,他的眼前流过血柱,眼睁睁看着最后一道铁门被人大力破坏拉开。 “姥姥……” 手持钢棍的人成群踩过地上昏迷的边蓝,直到一脚黑尖的皮靴碾在他额头上转动:“你爸惹下的祸,只能你姥姥承受了。” 作者有话说:男二闪现,男二闪晕[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天边的蓝 第18章 有雨有雨 眼看天上乌云密布,空气中的雨水气渐浓。 林则往墙上挂好水管,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 屋内的外公喊着让进来吃晚饭,他应了两声,滑动屏幕接通,张望外边有没有熟悉的身影回家。 手机对面的江蓓宁咯吱咯吱啃着水果,含糊不清:“你在那边呆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有事就说。”,捕捉到倩影,林则眼眉松动一笑。 棠洛捂着肩膀慢走,双眼放空的状态在马路边很危险。 这边的听筒里,江蓓宁狐疑地拿远手机,以为听错了。 吞下果肉后,她开口说正事。 提醒他再过不久就是江家夫妇的结婚纪念日,那时候他作为江家儿子必须回来一趟做做样子。 “听见没?”,江蓓宁没好气地问。 江京槐是回去度假了,自己这段时间陪江元生跑了多少个席面,笑都不懂怎么笑。 目光在棠洛身上,她走路不稳,稍微朝一侧歪去身体,林则跟着抖了一瞬。 “让他跟我秘书沟通。”,林则挂断电话,走出去接她。 出席亲生父亲和继母的结婚纪念日,对江京槐而言,就是工作内容之一。 扮演好家庭成员,维护虚假亲情,十三年如一日,江京槐始终配合。 江蓓宁把手机丢到沙发一旁,脸面掩不住愁绪。 天边打下闷雷,棠洛朝头上望去,离家还有十几步,站在那里不动了。 春季的雷雨天降温大,穿着无袖v领马甲装的棠洛很快感受到手臂上的冷意。 远处,站在上坡路尽头的林则看她从来没放下过肩头上的手,眉头紧压。 步行从公交站回来的一公里路,棠洛想起来从边蓝那里听到的,有关林则做的事。 赴约? 施压? 这些瞒着她做的事情,有种熟悉感。 棠洛甩了两下头,长钻耳坠碰到下颚线。 “不。”,她斩钉截铁,劝自己不要过度联想。 察觉到前方视线,棠洛抬起头看到林则插兜站在那里,身着浅卡其polo,白色长裤,闲散微笑。 “去哪了,快下雨才回家。”,他往前走出几步,拉上棠洛。 林则关切的话语来得密集,话到最后:“肩膀不舒服?” “耳朵也是。” 他留意到她从未变过的保护姿态和红肿耳垂。 “还敢去打耳洞,当心又留块疤。” 棠洛想到自己九岁那年的叛逆,尽量堆出笑容:“这次不会留痕了。” 藏有心事的时候,她从不记得要笑得更灿烂,不然谁都看得出来她不开心,或者说在无声承受灰蒙蒙的情绪。 “和我也要逞强,让我看看。”,林则拿下她的手,入目一大块的紫红,已经撞到了骨头都说不定。 男人忽然噤声无言,一副长辈的严肃相。 看到他眼里不断加重的愤怒,棠洛清楚林则处理起她的事情时,比谁都强硬。 可她感激不起来,因为边蓝的那句话。 “你早就知道他喜欢你?” 荒谬至极却让她真的开始怀疑,再也无法忽视种种不对。 “你有没有因为我的事情去和边蓝见面,又为什么瞒着我。” 他似是没听到,仍在细细检查,神情凝重。 看到她黑白格纹的衣服后背擦上灰尘,肩胛肿胀那一刻,林则暗自咬紧腮肉。 这类撞击,伤到骨头会非常疼,绝不是她该忍受的。 “对他的工作施压,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棠洛偏开身体,躲掉他的手。 原本伏低身体的人这才站直,轻飘飘回答个嗯字。 只是承认他做的这两件事,不打算释出理由。 “先去医院。”,林则小心揽着她,当务之急是去确认伤势。 他并不重视的态度让棠洛压不住怒火,更不想在林则这里还得忍耐。 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总是让她胡思乱想。 “别碰我!”,棠洛往反方向跑开,想要开口却呜咽了一声,她倒吸几口气后将手摁在胸口。 “林则,我…好像对你太信任了。当时你说走就走,现在又突然出现,你真的只是因为沈奶奶才回来吗?” 她接不住汹涌情绪,身体轻颤想要控制呼吸,太多疑惑压得她喘不过气。 好像自己已经原谅林则,也相安无事度过了这一个多月。 但当他再次逃避,棠洛不得不记起那时同样冷处理的他,只留下无厘头的分别语,让她独自消化。 久而久之,她对于问题背后的答案展现异常执着和敏感。 “先去医院,小洛。”,林则察觉她的异常反应,朝她上前几步伸出手掌,不敢直接触碰。 转移话题的态度让棠洛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 “林则!!” 她崩溃喊起的名字是想要破除两人之间隐形隔阂的勇气,只是需要他一句回应就会变回以前。 可那人久久没有应答,还是用那副悯然的神情,暗色瞳孔如雾染,好像他面对的就只是八、九岁时动不动就爱闹脾气解决事情的棠洛。 投来的目光总是慈悲,善于原谅孩子的无赖行径。 棠洛瞬间意识到这样的纵容是不尊重,更是谋杀。 “你的肩膀需要及时处理,听话。”,林则扳过她另一侧肩膀,想带她走,可棠洛固执到底,站在那里对抗。 “反正你也没管过我,现在回来装什么好大哥?”, 方才的崩溃被迅速收起,抽离的速度不对。 “你说什么?”,林则皱眉,反应了好一阵。 话语伤人如利刃,想要故意激怒。 棠洛恨恨的目光映射到他眼里,透明发亮的泪珠凝结成颗,冒立在她下眼眶。 粉雾唇面弯出嗤笑弧度,依旧违心:“你就不该回来。” 一时的伪装也能够中伤入心的人,林则只能背过身去,默不作声。 从不曾大声责骂过她,他总是会把悲伤和难过自行消化。 盯着这道隐忍的后背,棠洛扭开头,拒绝认错。 任由他们之间的误会加深成渊。 垂眸下的失落不假,林则揉动山根,第一次不作解释。 他不想对身后的人说出重话,也不能说出实话。 不合时宜的电话打来,他拿出手机只看到一串陌生号码。 无力接听,林则挂断。 没过几秒,又重新拨来,他接起的语气不善:“哪位。” 短短两句,棠洛听见他忽然开起免提,对面是女人。 “能麻烦你再说一次谁让你联系我的吗。”,林则扭头,视线朝下睨她。 “棠洛啊,她说咱们俩要吃个饭,我来电话跟你确认时间。” 被点名的人终于有所反应,眨动双眼。 林则见状关掉免提放回耳边:“可以,到时候见。” 应邀爽快,他要她听着是怎么推开他的。 挂断电话,刚才的僵持还未解决,林则转过身,突兀道:“谢谢啊。” 棠洛张嘴,但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本来相亲也是她安排的,只不过在告诉林则之前,矛盾先横在了眼前。 “不用谢。”,棠洛较着劲,头也不抬地回复。 那道在她头上的目光动也不动,让人感到心慌。 “那我以后就没空管你了,如你所愿。”,林则犯起傻,脱口而出。 雨终于落下,打在棠洛蜷缩的肩头。 她迈开步子,一声不吭,没有表态。 强装无事,但棠洛知道自己走得又急又慌,像胆小鬼落荒而逃。 出来收被子的林且末看见棠洛走回家要喊她,又发现这孩子似乎很不开心,没注意到这边。 雨越来越大,空气间的土壤气息冲鼻。 林则被外公大喊了几声才回过神,等他走回去,林且末拉着他回一楼里躲雨。 “小洛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外公替他擦着头发,察觉到外孙的不对劲。 在外公开口之际,林则接过毛巾:“是我的问题。” 他开始自责,不该气急之下说混蛋话。 那些话,哪怕是江京槐都不敢轻易言之。 这会推她走远,也和他回来的初衷完全相反。 但很多事情,林则都无法坦白。 和江京槐有关的成长经历,不能从林则嘴里说出来。 - 外边轰隆一声,把在客厅里看电视嗑瓜子的棠婉莹吓一跳:“这雨下得…” 也不知道棠洛带没带伞,说是出去打耳洞,快晚饭了也没看到回来。 电话刚要拨出,棠婉莹听到门口传来密码盘声响。 她立刻起身过去,拉开门就看到女儿低着头,发顶都是雨水。 “怎么了这是…怎么淋着雨回来的!”,她关门回头已经看到女儿朝楼上走去。 棠洛拖着身子进屋,把房门反锁。 贴着门板滑坐到地面,发尾的雨水流到马甲里层,冰凉闷湿让她打颤。 “那我以后就没空管你了,如你所愿。” “照顾好自己,我不会回来了。” 两句话跨越十三年,同样冰冷决绝。 林则说过最不负责任的两句话,次次都会让她恍惚不曾熟悉过这个人。 听着妈妈在门外的敲打,棠洛圈起膝盖低呜。 - 周五的傍晚,州域一小门口围着不少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 以往都会出现在校门口的身影,今日却不在那里。 昨晚路过一家新开的蛋糕店,林则说会在周五放学带她去。 只要她在今天期末考的成绩公布上进步到第十名的位置。 棠洛拉紧红色书包带,里边装有第九名的成绩单。 站在校门口旁,她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同学,蚊子在她手肘窝留下许多红印。 直到保安室的叔叔提醒她早些回去,棠洛才注意到天色,也嗅到雨的味道。 一路奔跑,在雨层盖过傍晚橙霞之前,她跑到了家门前的缓坡路。 脖子上的乌黑短发被汗水浸湿,黏在一起。 棠洛在脑子里默念着待会要和林则说的好消息有哪些,一定要让他补上昨天的蓝莓蛋糕。 那条并不长的坡路堆着初夏的绿叶,风一吹卷到半空。 她翻着书包里的成绩单,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原本应该在数学书里夹着的纸张。 一股脑蹲到地上,加大动作的女孩烦躁拨开眼前的碎刘海。 书本被尽数倒出,偏偏这时又滴下雨点,砸在书封很快皱起。 棠洛慌张地收起书本,遗失成绩单的不甘让她起身时没注意,踩到书包带往前摔去。 一只黑色衣角的手适时把住她的肩膀。 “小心些。” 棠洛知道会是林则。 站好的女孩率先扬起笑脸:“你回来了!” 其实棠洛还想说为什么今天没来学校接她,让她白等了很久,到现在手臂都是蚊子包。 只是林则一定有原因,不会无缘无故失约。 伞下,握着伞柄的大手张开,让棠洛接过了那把伞。 不知所以的她看着对向的人。 他低下眼睛,一言不发的帮她拉上书包肩带,又弯腰拍干净她裤子膝盖处的灰。 “下次快下雨的时候要早点回家。” “不要停留,马路上很危险。” “看电视也不要太晚,不能影响第二天上学。” “爷爷家的蜂蜜块少吃,容易虫牙。” 林则始终低着头,让额前碎发遮挡那双冒红眼睛。 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棠洛摆摆手打断:“好啦你不要说了,我又不是不知道。” “再说了,不是有你照顾我吗,还有爷爷、奶奶、妈妈,他们都和你一样对我很好,我还这么听话。” 清甜的嗓音充满幸福快乐,有被宠爱的知足。 林则站直时,发顶抵着伞骨,十八岁的身高已经超过一米八五,棠洛只能奋力掂起脚尖,去抬高伞。 “你能不能拿一会伞,太重了…”,她左手举着右手,右手撑着伞,手面连着藕白手臂,上边大大小小的叮咬。 “还有,夏天要注意防蚊防晒。”,他说不完,却还想和她多说几句叮嘱的话。 棠洛看林则偏头出神,她才留意到他今天不一样的衣服。 宽大黑色西装外套,甚至裤子扎上皮带,她觉得有些不合适林则的年纪,略显沉闷。 “你怎么了?” 手再也支撑不住伞的重量,大风袭来,将那顶巨大黑伞吹到下坡尾处。 “不好!”,棠洛转身要去追,被林则拉住。 “你的伞!”,她有些着急,想挣脱林则的手。 只是很快,另一顶伞又来到他们的头上。 林则接过,点头允许那个人离开。 棠洛看着那个陌生人走到路的对面,才发现有一辆黑色轿车亮着白色车灯,罕见的等在这条路上。 2007年的州域区,轿车很少。 “林则,他是谁啊。”,棠洛不安轻扯着林则的衣角,眼睛还在盯着车子。 对方身上的气质很像电视里播的□□,比她见过的所有大人看着都凶。 “小洛。” 他叫她,和往常一样的昵称,但是脸上不带笑容了。 棠洛应声回头,眼里忽然流进刚才的雨水,眨个不停。 “照顾好自己,我不会回来了。” 雷声劈在这片夜色中,闷鸣在棠洛的脑子里。 站在这里的,仿佛成了另一个人,已经不是林则。 他说的话冷漠自私,并且懒得对她解释前因后果。 “就因为你要去另一个城市读书,所以…” “可是你都还没有让我看到录取通知书,我也不知道你要去哪里读书,那我还怎么找你玩,怎么知道要考去…“ 哪个城市找你。 棠洛垂下头,试图掩饰哽咽哭腔,话也断开。 远处的车子鸣了好几声汽笛,终于把脾气不小的棠洛惹恼:“吵死了!” 她扭头朝那喊,想赶走这辆会带走林则的车子。 “小洛!”,林则拉着她的手臂,想安抚这头狂躁的小狮。 城区的雨量充沛,隔绝了一切美好,冲垮现有的生活。 棠洛奋力甩开他,气红了眼睛:“我讨厌你!” 她顿了顿,决心到底:“那你滚吧,说到做到,别让我再看见你。” 她从不说脏话,平时听到同学说时还会制止。 但棠洛知道,人在愤怒时,会脱口而出自认为最无情的话。 跑出去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跑进妈妈出来迎接的怀抱。 林则在那蹲下,痛苦到面庞扭曲,骤然崩解。 陪她长大的十年,林则将分不清恨与不舍的棠洛说出过最难听的话当真。 不允许江京槐承认林则,害怕她会重新记恨,哪怕知道棠洛永远不会埋怨十八岁的林则,但知道棠洛不会允许林则变成江京槐。 - 不知道敲了多少下房门,棠婉莹终于把女儿抱到怀里。 “是不是饿了,妈妈给你马上煮点热乎的好不好?” 搓着女儿的手臂,棠婉莹没有第一时间问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只因为很久以前,棠洛也低落成这样,两三天没好好吃饭休息,吓坏了棠婉莹。 万分小心照顾她的情绪,只是不想看到这么小的孩子再伤心欲绝。 “妈妈……”,棠洛哑声,又哭着:“我的肩膀好疼呜呜呜……” “好疼啊!” 仰面恸哭,棠洛借身体伤痛释放十岁和二十三岁的委屈。 今天的天气不定,一切突然发生改变,就好像十三年前生活巨变的前兆,让她提前不安,提前惶恐,害怕改变带来的后果。 “好了好了,不难受,妈妈在。”,棠婉莹抹了一把眼泪,继续拍着女儿的后背。 外边的雨小了许多,在屋檐下断线着淅沥。 空气鲜爽,路面无人,夜晚宁静。 林则依旧是刚才淋雨的那套衣服,不知道双手撑在阳台面有多久。 左边的房子跑出阵阵哭泣声,钻进他心怀深处搅弄。 年少时的愧意堆叠,夹杂三年的辜负。 那双沉寂的眼睫先是湿润,然后溃败,无预警独自下起阵雨。 作者有话说:小洛不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有雨有雨 第19章 无声怒火 陷落在高枕内的脸颊宁静乖巧,眼皮深阂的模样让棠婉莹感到安心。 昨夜女儿的哭泣已经不是胳膊受伤这么简单,可她不说,光顾着眼神静流,最后还是让妈妈陪着才肯睡下。 棠婉莹轻叹一声,还是决定让她继续睡。 手中的药袋跟着起身的动作发出声响,再抬头看去,床上安睡的孩子已经睁开眼睛含糊叫着妈妈。 “吵醒你了?”,棠婉莹又坐下去,伸指拨开女儿脸侧的发丝。 棠洛缓缓摇头,在妈妈的搀扶下坐起。 头部昏沉,讲话的声音也变了。她想清嗓,咳了两声发现无济于事。 “还是感冒了是不是?”,棠婉莹将额头靠上去,发现温度没问题。 明明睡前喝过感冒冲剂,还是没防住病气入体。 眼见妈妈叹了气,棠洛心里不好受,忍着喉头异物状:“没事的妈妈,我去买药吃就好。” 说完,又是两声干咳。 棠洛甩头,力图证明自己没有大碍。 但嗓子的火烧感真不好受,每吞一次口水就像刀片深划进脆弱气管,她只能小口多次喝着妈妈递来的水润喉。 “今天我陪你去一块把肩膀也看看。”,棠婉莹愁眉苦脸顺着女儿的后背,往日的风采因为担忧而黯淡。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去,你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吧。” 棠洛抹掉唇上的水,血色全无的堆笑起来,想让妈妈放心去忙。 还想开口说话的棠婉莹被一通电话打断。 棠洛已经下床梳起长发,只听见妈妈语气着急起来:“什么!” 她停下动作,扭头看去。 棠婉莹背过身捂着电话,声音小了不少。 员工在电话里焦急描述,怎么样都希望身为老板的棠婉莹到场解决闹事人员。 棠婉莹一边整理电话里的来龙去脉,一边下意识回头看女儿在做什么,却正好看见女儿转回身去。 那一秒的懂事让棠洛自觉收起私心,让身为母亲也是老板的棠婉莹安心去处理事情。 棠婉莹恍惚看见很久以前,真正算得上小孩年纪的棠洛也曾一个人站在那里,双眼里闪过无数相似的失落,明白这次妈妈还会走后,木然扭回头去,默然接受自己呆在家的安排,不争不闹。 “你们报警妥善解决,我今天过不去。”,棠婉莹草草决定并挂掉电话,不想再等下一次陪女儿的机会。 “对不起妈妈,是我太容易生病了。” 棠洛低头强忍泪意,手指在紧张地搓着。 她明白妈妈是想要补偿自己,可她已经长大,从小懂事带来的后果是下意识感到自责,认为会拖累了别人,哪怕这个人是妈妈。 “小洛,以前妈妈真的很差劲,想让你听话懂事,又希望你毫无芥蒂。” “你不应该是有愧的那个,妈妈才应该道歉。” 棠婉莹拉起女儿的手,心疼地握紧。 也许很多年前,她就需要这么做,才不会让女儿一个人走得这么累。 - 涂过药膏,肩膀深处的疼痛有所缓解。 棠洛也能抬动手臂换掉睡衣跟妈妈出门去医院,她没有心情描眉化唇,冷白肤色上只有生粉唇色。 妈妈叫了网约车,已经快到家门口。 棠洛抓起宽沿的浅色渔夫帽朝头上戴去,还没来得及绑上长飘带,只能一边回应妈妈的催促一边朝楼下跑去。 家门大开,妈妈在院子里朝自己招手示意快走两步。 跑到日光正盛的院子,棠洛才看到林则。 他穿着一贯的外搭休闲衬衣,里边依旧是成套白色。 在那头的院子里,他原本在和妈妈说话。 见棠洛出来,脸上的笑顿时消失,又沉下眉头。 林则将目光定在她身上,她今天一身的米杏雪纺连衣裙,衣袖飘着长丝带,很轻盈。 高挑身姿下露出细长脚踝踩一双同色高跟,这也是让他沉脸的原因。 肩膀受伤会影响走路,重力不稳加上高跟鞋容易摔跤。 棠洛并没有选择和他对视太久,觉得幼稚,收回目光大步朝出租车走去。 棠婉莹干干笑了两声,也没追究棠洛的不礼貌和冷淡,挥手跟林则道谢后也赶着上了车。 城区统一设计的蓝色出租车掉头开走,留车尾给林则眺望。 她没有消气,选择忽视他,冷对他。 冷气充足的车内,棠洛不吭声,在看着窗外的天晴。 “肩膀好点了吗?” 她反应过来是妈妈在说话,才把头转回提起笑容:“好多了,多亏妈妈买的药。” 今早等女儿洗漱结束后,棠婉莹给她立即涂了药,手中的塑料袋什么都有,都是刚买回来的,还没拆封过的药。 “不是我买的噢。”,棠婉莹也笑,眼尾浮现浅纹。 她揉着女儿手臂,抬手替她系上帽子的长宽丝带继续说:“是林则,他一大早来敲门给我的。” “这医院也是他预约好的,一再请求我陪你去看伤,如果我真的去不了还让我要告诉他,他会和林爷爷陪你去。” 清晨七点多,一贯早起的棠婉莹拉开家门。林则带来早餐和药,还说了一大堆话。没说这么做的原因,但棠婉莹结合昨晚多少猜到了俩人产生争执,身为大哥的林则碍于棠洛的心情,只能安排好一切,再让亲妈代劳。 棠洛放下目光,更不明白他为什么宁愿背后做好人,也不来当面说清楚。 她和林则明明就没有隔夜仇,但这次的矛盾出乎彼此的预料,并没有那么容易消解,似乎只有双方各自想明白,才能让事情自然得到解决,而解决之前谁都不懂会不会还有争吵与伤害。 “和林则吵架了?”,棠婉莹看着女儿发呆的侧脸,便完全确信了。 两个孩子从来没有回避过冲突,从来都是当下解决,然后和好如初。 再不济也是林则那边过来道歉,把棠洛逗开心了,小女孩再大的怨怼都能放下。 这次十分异常,就连棠婉莹都想出面调和。 “嗯,吵了,也没吵。”,棠洛解释昨晚的矛盾契机。 的确也没吵,林则从来不会吼她,但最后说的话却比大吵一架还要让她难过。 低落的情绪总是来的突然,棠洛鼓着双颊深吐出胸中气郁,忍不住那股疑惑地问:“妈妈,你说为什么,林则什么都不解释,他以前从不这样。” 棠婉莹目光深沉起来,想到林则的家庭变故,婉惜着:“小洛,未必是他不愿意和你说,而是有些经历他明白有多痛苦,不想让你为他担忧和烦恼。” 因为早些年工作的忙碌,林则替她带大棠洛,人品与教养上,她对林则是持肯定态度的。 但这孩子的家庭比棠洛的单亲家庭更要复杂,不能说的事情与秘密也更重。 “但我也想替他分忧,而不是一直天真……”,棠洛的声音细弱,越说越低。 - 厨房内的炒锅呲呲冒响,老式油烟机轰鸣,加在一起的声音盖过林且末在客厅的呼喊。 桌上的电话又吵又闹,林则在里头一点没听着,林且末伸头看了一眼来电名字,险恶地哎了一大声,又更大力吼叫林则的名字。 推开厨房的玻璃门,林则在围裙上擦着手:“怎么了外公?” 林且末从客厅好不容易站起来,走过来摆手让他赶紧去接电话,自己躲进厨房回避,宁愿接手锅子。 屏幕上又跳出“江元生”三字,孜孜不倦地打到他接为止。 林则先摘了围裙放到一旁,坐在沙发上喝水的动作懒散,右眼眸下睨的过程渐黑。 又一次挂断,他才拿起手机滑进聊天软件。 江蓓宁发了3条语音,林则没听,切出来进范数的聊天界面。 -江总,江董要您亲口解释晚回浦都市的原因。 -江总,江董会和您通话。 手机狂响,林则滑动绿色接听键,开了免提的一瞬间,辱骂的声音被放了出来。 担心林且末听到,他恢复听筒接听,等对方发泄到3:56的通话时长,有连带侮辱外公的趋势,林则才说第一句话:“江董事长,还想维持你的慈父形象,就管好你的嘴。” 对面雷霆震怒,尽管林则只是说了一句,都被视为逆反。 “老子警告你,别呆在你的温柔乡太久,忘了你他妈的是谁一手养出来的!你有现在的地位都是你老子我给的!” “怎么,当时没带走那小姑娘,现在后悔了?” “有什么用啊,当时你没能力,现在也没有。” 江元生嘲讽的语气刺耳,不止一次的贬低那时的林则。 “我帮你呗,让那女明星换个人伺候,你也能天天在我这里见着她最下贱的姿态。” 听筒里的奸笑阵阵作响,来回用不堪入耳言语侮辱着江京槐最在意的人。 这种掐到命脉的感觉让身为生父的人很有满足感,践踏他自尊的方式永远是那几种,暴力,辱骂,逼迫,恐吓。 林则的眼神逐渐空洞,机械拿离听筒。 手机随即被摔碎到地面的瓷砖,砖面跟着裂开几道隙,声音彻底消失,除了最坚硬的摄像头镜片,整部手机被摔到惨不忍睹。 无声怒火焚烧他全身,难抑制的毁坏欲再度复发。 - 十三年前,雨夜。 狼狈淋湿的林则坐进车里,冰冷刺骨的雨水在全身四处流过,让他止不住哆嗦。 “爸,我是不是不应该离开。” 林则下意识想寻找亲人的安慰,身旁坐的是雪茄在口的江元生。 这两天诚恳万分要接孩子去大城市生活的“好父亲”大笑很久,夹杂林则听不出来的鄙夷,终于笑停,假惺惺演着最后一次:“你想带她一起走?” 十八岁的林则眼里忽然冒起星星状的光芒,看到事情转机时会不加掩饰地表现高兴情绪。 他眨动着被烟雾刺酸的眼,谨慎征求父亲意见,带着对棠洛年纪太小就离家的不忍:“可以吗?这样对小洛来说会不会太早,我可以过几年再来找她问问吗?” 车锁声落下,车子起步的同时江元生暴怒着掐上林则的脖子:“我教你第一次,妄想,是最没用的。” 烟蒂碾在他手背,又疼又烫。 十八岁的林则还有些青春期的瘦弱,他挣扎到快断气,面对正处于中青年,身高相似的父亲,他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最终晕死过去之前还听见一句:州域区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你叫江京槐,不叫林则。 怒意威震,成为他后半生噩梦里挥之不去的魔音。 - 从诊室出来的母女俩往取药窗口走,被咋咋唬唬的路人撞到。 棠洛刚要追究就听见耳熟的声音:“哎哟对不起啊对不起,我那个赶路看朋友,没撞疼吧!” 抬头看去果然是那个举止浮夸的彭少乌,他也对视过来,大喊一声:“我去!” 随即才反应过来棠婉莹的熟脸,他又赶紧补了声阿姨好。 “怎么回事啊少乌,这么着急是发生啥事了?”,棠婉莹示意自己没事,关心起看着更焦急的彭少乌。 “内个阿姨是这样的…”,发现解释起来有点不便,彭少乌闭起嘴,窜到棠洛身边去。 “你也跟我去看看呗,边蓝被袭击了正昏迷不醒。”,他悄悄压低声音,说完不好意思地看向棠婉莹探究的目光。 棠洛虽有着对伤者的基本同情,但她不想和边蓝再牵扯,张口拒绝:“我不…” 话没说完,彭少乌又在耳朵边补了一句:“他昨天被发现昏迷在家楼下,血流得可吓人了,听说警察都来了。” 她脑中空白,昨天? 那不就是她逃离边蓝的时候吗。 棠洛咽下口水,转头对妈妈说:“妈妈你去帮我把药先拿回去,我去看看,晚点我会自己回去的!“ 棠婉莹唉唉叫着,愣是没叫回来跟彭少乌跑远的女儿。 “跑慢点…真是!” - 独立观察病区外,有两个高大魁梧的警察守着。 彭少乌想马上进去看看,当然被挡了回来。 不大的玻璃观察窗外,棠洛扶上手臂站在那里。 看到床上躺着的边蓝,仪器满身,有两个护士在他周围检查机子运作和生命状态。 头部包裹白色厚重纱布,阂紧的眼眶落入棠洛眼中顿时让她紧皱眉目,死气在蔓延。 “你说说,这怎么回事!到底哪个害的他,这下的还是死手!”,彭少乌在踱步,一边挠头大声发泄着,也很无助。 “安静点!”,那边的警察出口呵斥。 棠洛收回目光,朝警察站着的门口走去:“我能了解他发生什么了吗?那天我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 - 拎着不少东西,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棠婉莹看着手机唉声叹气:“到底什么情况,这孩子也不回消息。” 林则什么时候过来的棠婉莹都不知道,抬起头被吓了一大跳:“哎哟我去!” 笑眯眯的人替她接过手机的肉菜和药,寒暄着:“棠姨,怎么就您自己回来了?” 棠婉莹捂着胸口哭笑不得:“我以为是谁呢!吓得我!” 她觉得真是年纪上来了,不仅听不到别人靠近的声音,还反应很大。 “别说了,小洛在医院碰见朋友,说是要跟着去看望另一个朋友。” “这不!我都联系不上她!” 棠婉莹给林则看了聊天界面和未接电话。 “她朋友?哪个?”,林则追问。 “少乌,你也知道,说什么另一个朋友被…被袭击?我也没听清,反正吓人得很!”,棠婉莹后怕,又想拨通棠洛的电话。 手里被塞回那些东西,她匪夷所思地看向林则。 “棠姨,我想起来我有点事,我先走了啊!” 他打听到有用信息,当即撂下棠婉莹,跑上车子直接拐出门前。 “这孩子…怎么也咋咋唬唬。”,棠婉莹无奈地摇头,挥手煽去车尾气。 - 车子快速行驶,等车厢里的蓝牙通话被接通,对面的范数在下班时间后仍打着十二分精神,毕恭毕敬喊起江总。 “查州域区首医院这两天入院的有没有棠洛的朋友。” 对当地势力有过了解的林则在心中腾起不好预感,在听到袭击两个字,他害怕棠洛牵扯进什么暴力事件。 过了几分钟,范数收到回信才沉着回答:“有,但不是棠小姐的朋友,是边蓝,记录显示因为外伤目前在重症病房观察。” 得到结果,电话被林则挂断。 能打到边家警察身上,这背后的势力牵扯太深,他绝不会让潜在的危险靠近棠洛。 橙黄路灯下,车子超过同排一辆辆,接近市区最高速驰骋,往那座令他避之不及的医院赶。 那里终结了母亲的性命,江元生也借此开启了独占鳌头的半生。 作者有话说:晚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无声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