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杂被赶出来后,默默地先回房子冲个澡换身衣服,随后想着先不打扰简单,他怕简单看到他还会继续生气。
傅杂将手机放到旁边,打开电脑,打算又看一眼文献,可他还未开机,就看到了电脑中倒映出来的自己。
恶心、丑陋、可怖。
原本简单觉得他长得好看就已经够稀奇了。
现在居然还说他喜欢他吗?
他……喜欢简单吗?
他无从得知。
毕竟他并不是那么纯洁的感情下的产物。
他是男女污秽**下的产物。
他是私生子。
和他出生有关的故事,从小到大都有人说给他听。
那是一个非常狗血且老套的故事。
他的父亲傅清宴与妈妈刘梅芳是长辈做主成的一桩婚事。
他们结婚五年,没有孩子,所以便去医院做了检查,报告上说妈妈刘梅芳患有不孕不育症。
于是他的父亲傅清宴就顺理成章地花钱找了一个女人和他一起生孩子,他就是父亲与这个小三的孩子。
而生他的女人,收了钱,潇洒离开,将他扔给了他的妈妈刘梅芳。
他的名字,都是妈妈取的。
傅是傅清宴的傅,杂是杂种的杂。
可即便是这样,妈妈还是抚养他长大,还是爱他。
哪怕最初的最初,只有恨与痛苦。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初中有段时间,他的同学们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他的出生,就开始欺负排挤他。
那时候的小孩子总有着最纯洁最天真的恶意。
刚开始只是言语上的“杂种”、“私生子”攻击。
到后来就是肆无忌惮的拳打脚踢。
他的身上总是青紫交加。
而他也早已习惯,并认为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直到妈妈发现他身上的伤。
平时瞧着那么端庄优雅的人一声不吭,去了他所在的学校大闹了一通,替他收拾了那些人。
随后又默默地带他去医院。
看清他大概身上有多少伤口的妈妈,一路上便一直哭,哭到他慌乱不已,认了错。
妈妈却告诉他,他错了,错在没早点告诉她,错在没还手。
那是他第一次那么直观地感觉到妈妈是爱他的。
哪怕她看到他就会痛苦,但她还是爱他的。
傅杂从回忆里抽身,时间就已经到了十点半了。
傅杂打开了手机,翻看与简单的微信聊天记录,一个上午即将过去,什么消息都没有了。
连让他去吃血鸭的消息都没了。
傅杂脸上都难掩难过之色,可他到了点,还是出发去了四食堂。
*
早到四食堂的简单隔老远就看到木桶饭店门口有个纸箱子里头时不时探出一个棕色毛绒绒的脑袋。
简单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只小金毛。
“哪来的小金毛啊?”
老板舒山笑眯眯道:“好看吧,我在淘宝淘的,快递过来的,小家伙可精神了。”
简单的心情看到小金毛的时候,稍微转晴了一些,听到舒山说是快递过来的,他眉头皱了一下,随后问舒山:“我可以摸摸它吗?”
舒山摇了摇头,拒绝道:“不行,它脏,你要是摸了它,一会儿被来买饭的学生看到了,到时候又要扯东扯西,说不卫生。”
简单默默地收回手,有些惋惜地开口道:“说得也对。”
简单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小金毛,走到了窗口前,拿起抹布开始擦窗口前的那块地方。
当简单全部擦完的时候,熟悉的身影又来到了窗口前,简单头都不抬,脸上也没了笑,就问:“要点什么?”
傅杂有些无措地用大拇指指腹碾磨了一下食指的指腹,“两……两份血鸭。”
“在这吃还是打包?”
简单不含感情的话,让傅杂的心刺痛一瞬,他莫名觉得有些委屈,“打包。”
简单快速地打包完,将东西递到窗口,半天没听到扫码支付的声音,才抬头看傅杂,傅杂就那样愣愣地在窗口看他,周身氛围都变得忧郁起来。
简单看了一眼,立刻就心软了一下,他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手机扫了码,“回去吃。”
人群慢慢涌了上来,傅杂只好拎着打包好的血鸭离开。
傅杂走到食堂门口回头又看了一眼简单,他想,从今天起,简单也会开始以那样厌恶的眼神看着他吗?
傅杂想着,突然有些害怕,他浑身都像是被定格了一样,怎么都挪不开脚步了。
他不要。
他不想被简单讨厌。
傅杂死死攥紧手中的血鸭,就这么停在了食堂门口。
食堂里的简单本想看一眼傅杂,可围上来的人群让他顾不得其他,等再闲下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简单打算给自己打点饭就走,正在打饭的时候,本来在逗弄小金毛的舒山开口调侃道:“怎么?和我那个贵客闹掰了?”
简单动作一僵,难得不说话了。
这给坐在门口的舒山乐得不行。
在炒中午的菜的何肆打圆场道:“哎呀,这个年纪嘛,吵个架再正常不过了。”
舒伍也凑近,伸手揉了揉简单的脑袋,“没事,大不了再交新朋友嘛,我看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简单越听越觉得不好受,就开口道:“老板,那我先走了。”
舒山还在“嘬嘬嘬”小金毛,听到声音便甩了下手,示意简单可以走了。
简单走到食堂门口,才看到傅杂呆呆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多久。
简单轻哼了一声,路过傅杂的时候故意不停留。
傅杂眨了下眼,连忙跟上简单。
简单停,傅杂便也停下。
简单快步走,傅杂便也快步走。
简单气乐了,转头看向傅杂,“我和你很熟吗?你就跟着我?”
傅杂紧抿了一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傅杂不说话,简单就继续往前走,直到回到租房,他用钥匙开了门,转头又看了一眼傅杂,傅杂还是不说话,简单狠了一下心,不再看傅杂,进了租房关着门。
傅杂默默地走到简单的租房门口,无措到了极致。
他只是想和简单像之前那样。
只是想和简单就那么待着。
现在也不行了吗?
是他太奢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