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珵最终还是没有勇气闯进摄政王府。
他只是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酒馆,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酒很劣,入口辛辣,划过喉咙,像刀子一样。但这股灼烧感,却让他混乱的头脑,有了一丝片刻的清醒。
他在北境,喝过比这更烈的酒,吃过比沙子还粗的饭。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
可回到这繁华的京城,再次闻到那熟悉的,属于富贵人家的脂粉香气,他才发现,自己骨子里,还是那个渴望着锦衣玉食的国公府世子。
他恨自己的不甘心,更恨自己的没出息。
一连几天,他都像个幽魂一样,在京城里游荡。
白天,他会去兵部处理公务,将自己伪装成那个沉稳干练的谢校尉。
到了晚上,他便会控制不住地,走到摄政王府附近,远远地,看着那片灯火辉煌的府邸,想象着她和萧辞在里面的生活。
他看到,每到傍晚,萧辞的马车都会准时地,从宫里回到王府。
他看到,有时候,书锦艺会亲自站在门口等他,为他递上暖手炉,两人相携而入的背影,亲密而和谐。
他看到,仁心堂的管事,会频繁地进出王府,向书锦艺汇报工作。她即使嫁作王妃,也依旧牢牢地掌控着自己的事业。
他看到的越多,心里的嫉妒和悔恨,就越是像野草一样疯长。
他甚至开始憎恨那个在北境脱胎换骨的自己。
如果他还是那个混账的谢清珵,或许,他还能心安理得地,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
可现在,他清醒地知道,是他,亲手推开了那个本该属于他的,最好的女人。
这天晚上,天色阴沉,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冬雨。
谢清珵处理完兵部的最后一点公务,又一次,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摄政王府的门前。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一样,只是定定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他想见她。
这个念头,在今晚,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想冲进去,不顾一切地,把她从萧辞的身边抢回来。
他知道这很疯狂,很愚蠢。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谢校尉?”一个带着疑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谢清珵回头,看到的是安远伯府的老管家。
“您怎么……站在这里淋雨?”老管家撑着一把伞,满脸担忧地看着他,“伯爷让老奴出来寻您。说您回京多日,也不回家看看。夫人她……她很想您。”
谢清珵看着老管家,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家?
他还有家吗?
“校尉,跟老奴回去吧。您看您,都淋湿了,会生病的。”老管家上前,想把伞递给他。
“我不回!”谢清珵猛地推开他,声音嘶哑地吼道,“你告诉父亲,我谢清珵,死在外面,也比当个缩头乌龟强!”
说完,他不再理会老管家,只是固执地,重新转向那扇大门。
他就在这里等。
他就不信,她能一辈子都不出来!
……
摄政王府,暖阁内。
书锦艺正靠在软榻上,看一本新得的话本子。
窗外,雨声潺潺。
碧螺端着一碗刚炖好的燕窝,走了进来。
“主子,外面雨大,您当心着凉。”她一边说,一边将窗户关小了些。
“嗯。”书锦艺应了一声,眼睛却没有离开书本。
碧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主子,门房那边传话过来,说……说谢校尉,一直站在府门外淋雨,怎么劝都不肯走。”
书锦艺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雨夜,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又是他。
这几天,她不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她去仁心堂,去义学,总能感觉到,有一道复杂的目光,在暗处跟随着她。
她选择无视。
她以为,他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没想到,他竟然会用这种,最愚蠢,最幼稚的方式。
“随他去。”书锦艺重新低下头,语气冷淡,“雨下得再大些,或许能让他那发热的脑子,清醒清醒。”
碧螺看她这个态度,便知道,主子是真的,对那个人,没有半分旧情了。她放下心来,不再多言。
雨,越下越大,夹杂着呼啸的北风,如同鬼哭狼嚎。
一辆黑色的马车,在风雨中,疾驰而来,稳稳地停在了摄政王府的门前。
车帘掀开,一身玄色常服的萧辞,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刚从宫里出来,和兵部尚书,也就是书振,商议北境的战事,一直商议到现在。
他一抬头,便看到了那个,如同雕塑般,杵在王府大门外的身影。
谢清珵。
萧辞的脚步,停住了。
他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比这冬日的雨夜,还要冷上三分。
谢清珵也看到了他。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闪烁。
谢清珵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嫉妒,不甘,和挑衅。
而萧辞的眼中,只有冰冷的,居高临下的,漠然。
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
这个男人,还不配做他的情敌。
他只是一个,妄图觊觎他所有物的,可怜虫。
萧辞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走过,径直推开了王府的大门。
那无视的态度,比任何羞辱性的言语,都更让谢清珵感到难堪。
他看着萧辞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握紧的双拳,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萧辞!
你等着!
……
萧辞带着一身寒气,走进了暖阁。
他看到书锦艺正悠闲地看着书,仿佛对外面的风雨,和那个站在风雨里的人,一无所知。
一股无名的怒火,夹杂着强烈的占有欲,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
“他就等在外面,你倒是一点也不在乎?”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书锦艺抬起头,看到他阴沉的脸色,有些不明所以。
“一个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好在乎的?”她放下书,平静地反问。
“不相干?”萧辞冷笑一声,一步步向她逼近,“他是你的前夫!他现在就站在我的家门口,为了你,淋着雨!你跟我说,他不相干?”
书锦艺皱起了眉头。她不喜欢他这种质问的语气。
“萧辞,你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
“我没有怀疑你!”萧辞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我只是不喜欢!不喜欢任何不相干的男人,觊觎我的东西!”
他说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将她从软榻上拽了起来。
“你是我萧辞的王妃!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允许,你的名字,再和任何别的男人,牵扯在一起!”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她的手腕生疼。
书锦艺也来了火气。
“你弄疼我了!放手!”她用力挣扎。
她的反抗,似乎更加激怒了萧辞。
他没有放手,反而将她整个人,都拽进了自己的怀里,用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紧紧地禁锢住她。
“不放!”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边,带着灼热的气息和浓烈的占有欲,“锦艺,你是我的!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我的!”
他低下头,想要吻她。
书锦艺偏过头,躲开了。
“萧辞,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疯狂的偏执,“我只是要让你记住,你现在,是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