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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作者:谷无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繁灼本不想搭理,她看出此人心思活络,虽非恶类,终究不愿多生枝节。


    这几天她已经想清楚了,师父既然是不告而别,那说明他并不想让人知晓,繁灼自知不能宣扬,故而寻找时颇为低调,碰见江湖赖子问她师出何处,她也不答。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店小二搓手笑道:“小的多嘴一问。不过女侠若真要寻人,或许小的能略尽绵薄之力。”


    繁灼给自己斟酒,眼皮一掀:“你,如何相助?”


    戌时过半,客客栈大堂只剩零星几桌客人,繁灼独坐一隅,另一角有六人围坐。见四下清闲,店小二索性在她对面坐下,娓娓道来:“我虽不如女侠那般武功高强,但终日在这客栈迎来送往,三教九流的人物见得多了,总能听到一些新鲜的江湖轶闻,兴许能帮得上女侠。”


    繁灼道:“说来听听。”


    “这千霞城乃是西南第一大城,北边又有峨眉派坐镇,各方豪杰往来不绝,消息传播的也最为灵通,别的不说,你且看这小小的客栈,兴许便有隐姓埋名的高手藏于其中……”


    “我,”繁灼打断他,自顾自道,“我就是高手。”


    店小二忍俊不禁:“是,女侠自然也是高手。”话里带着三分客气七分敷衍,在他眼中,这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会些拳脚罢了。


    但繁灼听不出更多,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前些时间,江湖出了一件大事!”店小二压低声音,“说的是仇星移全家上下,几十口人,一夜之间惨死,而凶手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独子,仇止英!”


    繁灼没听说这件事,便问:“仇星移是谁?”


    店小二:“你不知道仇星移是谁?”


    “不知道。”繁灼诚实摇头,“我应该知道?”


    “仇星移乃是怀剑谷的谷主,江湖上有句话,天下神兵,十有**出自其手,什么苍冥相玄剑,云霆剑,雪名刀……都是由仇星移所锻打。”


    “没,没听说过。”


    店小二挠挠额头:“那女侠你的这把剑,是从何得来?”


    繁灼道:“我师父。”她看了一眼剑,又看一眼店小二看向自己期待的眼神,不明其意。


    店小二兴趣缺缺,只觉她应当是小门小派出身,混迹江湖,连仇星移这等人物都不知晓,已失了谈兴,但又看在她年纪小,便继续说道:


    “这桩灭门惨案震动江湖。仇谷主平生广结善缘,从未听说与谁结怨,最后追查之下,查出凶手是他儿子仇止英,但仇止英矢口否认,并出逃至今,如今满江湖的人,都在追杀他,江湖悬赏榜说了,谁能抓住仇止英,生死不论,可得黄金百两。”


    繁灼听完,只好奇问:“既是父子,为何相杀?”


    “这就无人知晓了。”店小二讪讪一笑,“听说那仇止英性子孤僻,许是……走火入魔了罢。”


    繁灼静心思索,虽不知师父究竟和这件事是否有关联,但好歹也是线索,她问道:“怀剑谷,在在什么地方?”


    店小二正要回答,客栈大堂那一桌客人已然结束交谈,纷纷站起身,这是要准备离开了。一行六人,个个虎背熊腰,携刀佩剑,一看便是江湖中人。


    店小二凑上前去,报上账目,却被为首的高个子伸手一推:“滚一边去!”


    “客官……这酒钱还没结呢!”店小二还欲争辩,却见那几人都凶神恶煞,其中一名方正脸的汉子更是手按刀柄,杀气凛然,只得噤声后退。


    那方脸汉子见威慑得逞,冷哼一声,正要收刀,却忽觉刀身一沉,低头看去,竟是个不知从何处冒出的橙衣少女,两根纤指正轻描淡写地搭在他的刀鞘上,面无表情地对他道:“你的刀,太慢。”


    方脸汉子吓了一跳,骂道:“哪儿来的野丫头!”话音未落,手腕猛震欲要抽刀,不料那刀竟纹丝不动,他再次怒目看向橙衣少女,其余五人见状,顿时围拢过来,心中也都有了定论。


    这小丫头也是个练家子,这是打抱不平来了!


    不过是个毛没长齐的丫头,他们并不放在眼里,蔑笑一声,掌风已至!


    这一掌看似随意实则暗藏玄机,力道尽数蕴在掌心,若是下意识接下这一招,定会伤及心脉!以这个小丫头的本领,不死也是半残!


    繁灼却不闪不避,左手依旧压着刀鞘,右掌轻飘飘迎上,双掌相接,方脸汉子脸上的笑还未收敛,只觉一股绵里藏针的力道透体而入,整条手臂顿时酸麻难当,“蹬蹬蹬”连退三步,撞翻了一张方桌。


    “你!”方脸汉子难以置信,这个丫头竟然只凭内力化解了他的破风掌,还反将一军,难道她的实力竟在自己之上吗?


    繁灼对那一掌毫无想法,只因她的掌法源于师父的土行十七式,招招蕴含劲力,隔空打牛不在话下,她劈开的巨石粗树不计其数,又何惧这平平无奇的一掌?


    余下四人齐声怒喝,刀剑齐出,一时间刀光剑影,惊得店小二尖叫着抱头躲到柜台后。


    繁灼身形飘忽,在刀光剑影中如蝶穿花,旁人竟是碰她不能,她也不是一味躲避,只见她向后躲时一个漂亮的下腰回身,手中已经捏着从桌上顺来的几根筷子,手腕一甩,竹筷激射而出,将四把兵刃尽数荡开。


    另有一根筷子在她手掌,灵活如匕首,转瞬之间,攻防逆转,她迅速近身,提膝踹倒侧边一人,屈肘击倒扑来的一人,她手指一挑,筷子已然要直插高个汉子眼球!


    高个汉子呲目欲裂:“住手!”


    繁灼白净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天真的轻笑,她无意取他性命,既无仇怨,那就没有生死,只有输赢。


    最奇的是,她腰间那柄长剑始终未出鞘。


    不过转眼工夫,他们已经变了表情,再难看到他们眼神中的轻蔑,繁灼伸出手:“给钱。”高个汉子不欲再逗留,将腰间钱袋一解丢到繁灼手中,在繁灼拿铜板的时候,率其他五人相互搀扶着夺门而逃,临走前回头瞥向繁灼的眼神,已满是惊惧。


    繁灼疑惑地道:“剩下的钱不要了吗?”


    她数出铜板交给店小二,便也要给自己那一桌结账,一数自己的钱袋,便愣住了。


    这几日她花钱随性,此刻钱袋里仅剩几枚铜板,怕是连接下来住客栈的钱也不足够了,她杏仁似的圆眼珠一转,便心安理得地将那几人剩下的钱塞进了自己的钱袋里。


    店小二自然不敢置喙,他已见识了这个少女的本领,满心钦佩,彻彻底底地改了态度,对其连连道谢,不过,繁灼的思绪已然飘远,既然要花三个月来找师父,这些银钱定然不够,她独行江湖,居无定所,总得想个生财之道。


    她灵光一闪,想起方才店小二提及的悬赏,兴致冲冲问道:“那个仇止英……是,是什么模样?”


    眼前摊开一张悬赏告示,纸张上墨迹已有些模糊,正中赫然写着仇止英三个大字,旁边绘着的人像笔法拙劣,墨迹并不连贯,也能看出此人年轻,应该是弱冠之年左右,其他五官画得勉强可以辨认。


    繁灼盯着仔细看了看,思考若是和此人擦肩而过,是否能将其认出来?


    答案是,不能。


    她老成地摇摇头:“难看。”手指一指,“谁,谁……”


    店小二道:“仇止英啊!”


    “谁画的?”


    “不知道。”


    忽然,繁灼不知想起什么,她将告示一卷,塞进怀里回了房间,另向客栈要来笔墨纸砚,挑灯秉烛一整晚伏案绘画,第二日店小二打扫时看到她出门,吓了一跳,只见繁灼眼下赫然多了两团青黑,在她小巧白净的脸上尤为显眼。


    她拿出一叠,又一叠皱巴巴的纸张,叹了口气:“很难。”


    店小二看了一眼,那些纸上满是墨迹,看轮廓,隐约能看出是个人像,可笔法拙劣,竟没有两张画得相似,不由得笑出声,“女侠是不是也想用画像来寻人?”


    繁灼点点头,略有一些苦恼:“画得不……不像我师父。”


    店小二拿起两张端详,忍笑道:“女侠……女侠不如寻个专业画师。出了城往西走,有一处芦林溪,原是个茶馆,如今成了三教九流歇脚之地。您带着画像去那儿打听,或许能得些线索。“


    “好!”繁灼应道,她天生一双大眼,眼睫黑又长,眼神毫无杂质,像是从山中闯入红尘的小鹿,“多谢!”


    繁灼只将仇止英的那张画像带走,径自去找画师。可那老师傅连画数张,竟无一张能描摹出她师父半分神韵,繁灼眉头一皱,指出他将师父脸画得太长,“错了,不,不对……重画。”


    老师傅搁下笔,无奈道:“姑娘一会儿说令师消瘦颓废,一会儿又说两眼有神;方才还说胡子拉碴,转眼又成风流倜傥。这要让老朽如何下笔?“


    繁灼也沉默,她不觉得自己有错,但又觉得这老头说得不无道理,师父在她心中,形象已经根深蒂固,但细说起来,却难以描绘,只因师父随性不羁,落在繁灼眼里,形象也十分不同。


    但她还是提出建议:“这里画得不好,不可重画么,我加钱。”


    他看一旁的废稿,也不愿再画,只一摆手:“罢了罢了,你这桩生意,我不做了,你走吧!”


    被轰出门的繁灼正要争辩,老师傅却一指墙根下晒太阳的乞丐:“要求这般多,不如找他画去!”


    繁灼当真走到那披头散发的乞丐跟前,端端正正坐下说:“你……”


    那乞丐懒洋洋地掀起眼皮,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庞也转向繁灼,静待后文。


    “你,”繁灼因口吃缘故,极少与人争辩高低,吸了口气,才道,“你来画,可否?”


    那人看着似是不想理她,就这样看了她好一会,见少女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这才开口,声音沙哑无比:“画什么?”


    繁灼拿出纸笔放在他面前:“那老头说,你会画人……你来帮我画,我给钱。”


    乞丐一抖袖子,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可以一试。”


    繁灼将他的手一捏递上笔,毫不在意他手上的污秽,更不在意男女大防,甚至笑眼弯弯:“你来。”


    乞丐略有怔愣,才将少女的手拂开,问道:“要画什么,先和你说清,我随意画画,你不满意便算了,我也不要你的钱。”


    “好。”繁灼这回学聪明了,她拿出仇止英那张悬赏令,“画得比这个好,就行。”


    乞丐这回又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繁灼眨眨眼:“看,看什么?”


    乞丐问:“你要画这个人?”


    繁灼摇摇头:“和此人无关,我要画我师父……”她拿着那张悬赏令,胸有成竹道:“这人,是我的。”


    乞丐从乱糟糟的长发中轻轻一挑眉,耷拉的眼角不动声色的又将繁灼上下一打量,最终看向她腰间的长剑,掠了一眼又收回,听到少女继续落下一句:“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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