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死过一回又重新活过来的人,说出去,应该没人相信,方尽染也担心自己被当成有不干净的东西附身,在胡言乱语。
到时父母找人帮她驱邪,可就弄巧反拙了。
不能直白说四皇子支持不得,得采取婉转的方式,做一下铺垫,她作出好奇的样子:“我……我就是好奇。”
“我哪个皇子都不支持,目前持中立态度。”见女儿眼睛骨碌碌地转着,除了好奇没别的意思,方太师实话道。
末了,他叮嘱:“这些家里说说罢了,你不可往外说。”
方尽染听话般地点点头,同时掐指一算。
今年是天启二十年,按照前世的轨迹,四皇子会在天启二十二年被立为太子,距离还有两年。
前世她一心扑在裴聿风的身上,没细心留意过朝堂之事,父亲也不曾主动跟她提及,如今得扭转方家被满门抄斩的命运,自己要清楚因何触发父支持四皇子。
方尽染沉思片刻,试探着问:“爹,您觉得四皇子如何?”
女儿若隐若现的试探之意,没逃过方太师的法眼,他板起脸:“染儿,你老实跟爹交代,是不是四皇子派人私下找过你?”
身为位高权重的当朝太师,又深受皇上的信任,方太师是皇子们重点拉拢的对象,他被皇子们明里暗里拉拢过了,无一例外都表达自己的中立。
立储不仅仅关乎皇子们的前程,也关乎国家的未来,必须方方面面慎重考虑,他之所以目前选择中立,有另外一层因素,目前看不出哪个皇子担得起重任,有胜出的迹象,押不了注。
万一四皇子找上女儿帮忙拉拢他,这不是好事,稍有不慎,容易惹来祸端。
“没有。”方尽染摇摇头。
“确定没有?”方太师狐疑地眯起眼睛打量女儿,若四皇子没派人找过女儿,女儿无缘无故地关心起朝堂之事,还问他觉得四皇子如何,古怪得很,不像她平日的作风。
“确定。”
“那你为何只问四皇子,不问其他皇子?”
“因为……”父亲脸上遍布怀疑,眼中透着精光,不好糊弄,方尽染想了想,“我听说四皇子打算纳裴朝颜为侧妃,我又跟裴朝颜走得近,就随便问问她日后的丈夫,关心关心她。”
裴朝颜是裴聿风的妹妹,也是女儿的手帕交之一,这点方太师是知道的。
对于四皇子要纳裴朝颜为侧妃,他不惊讶。
文官要拉拢,武官自然也要拉拢,虽说裴聿风尚未重要到皇子们争夺着拉拢,但拉拢一个战功大家有目共睹的将军总归错不了,而拉拢裴聿风,四皇子用不着像拉拢他那般客气,直截了当纳了裴聿风的妹妹,等于成功拉拢裴聿风进同一阵营。
回答女儿前,方太师望了望周围,眼神示意旁人出去。
等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妻女三人,他稍微降低音量:“你问我的东西,是不是四皇子叫裴朝颜让你来问我的?”
“爹,您想太多了。”话说一半,方尽染举手发誓,“我真是随口问问。”
“我不管你是否随口问问,你给我记住一点,切勿被人当枪使。”这种特殊时候,一点风吹草动都得注意,方太师不想女儿傻乎乎地被四皇子当枪使。
问不出父亲的想法,方尽染面上顺从地道:“爹,我懂的。”
“你懂,最好。”方太师拿起碗筷,“用膳吧。”
女儿不懂朝堂的弯弯绕绕,没见识过多少人间险恶,知道的太多,反而对她有害。
父亲明摆着不跟她聊了,目的达不到,方尽染唯有接着用膳。
午膳过后,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李嬷嬷送来避子汤,小声说:“大小姐,您要的避子汤。”
方尽染没喝过避子汤,望着碗里黑乎乎的东西,隐约的刺鼻,右手不自觉地放在平坦的小腹上,既有些惆怅,也有些舍不得。
星儿是她辛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与她血脉相连,她亲手养了足足十一年,好不容易盼到他将要长成少年,她和他的母子缘分却是断了。
“大小姐。”看方尽染出神地盯着避子汤许久,迟迟不接过避子汤,李嬷嬷不禁叫道。
经李嬷嬷叫唤,方尽染回过神来,捧起双手,道:“给我。”
李嬷嬷二话不说,把避子汤交到方尽染的手中,而后见她坚定着什么,一口气喝完避子汤,一点没往常生病了嫌药汤苦的模样。
“大小姐,苦不苦?”李嬷嬷如同哄稚童般,惯性地拿出一颗蜜饯,“来,吃蜜饯就不苦了。”
“不用了。”方尽染拒绝道。
她不是吃不得苦的小孩子了,和她前世经历过的东西比起来,避子汤那点苦味,对她造不成影响。
擦了擦嘴角,空碗交还给李嬷嬷,方尽染便即到床上躺下。
李嬷嬷低头看一眼干干净净的碗,再抬头看着床上的方尽染,出去之际,心里泛起嘀咕,大小姐今日好像有哪里不同。
谈不上浑身酸痛了,但方尽染依然不大舒适,闭上眼睛歇息。
霎时,脑海中闪现无数画面,定格在她听见裴聿风说方家被皇上下旨满门抄斩是真的画面,她不受控制地睁开眼睛,紧攥双手。
她要怎么做,才能让父亲不支持四皇子?
这事估计急不来,一时半会完不成,还是得多铺垫。
方尽染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再次闭上眼睛,最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与此同时,京城另一边的裴府。
遇见一夜未归的哥哥,裴朝颜奇怪道:“哥,你昨日夜里不回家,去哪了?”
裴家非京城土著,得于她哥打了好多次胜仗,官级越来越高,从外地搬来的。
可以说,裴家在京城无亲无戚的,她哥也不是喜爱在外过夜的人,忽然有一夜不回家,怪让人好奇他在哪里过夜的。
面对妹妹的问题,裴聿风不予理睬。
他能去哪?
他昨晚在方家,还在方尽染闺房度过的。
一想到这事,他难以理解天底下有方尽染这般不知廉耻的女人。
“咦,哥,你……”扑面而来的冷冽气息,裴朝颜惊觉她哥脸色黑沉沉的,宛若不作美的天公,“你脸色好难看。”
“废话少说,忙你的去。”裴聿风毫无心情聊天,再说了,他昨晚为何不回家,是说不得的。
“哦,我……”裴朝颜下意识地走开,不料,经过她哥身旁时,她闻到淡淡好闻的香气,味道怪熟悉的。
她停下脚步,吸了吸鼻子,疑惑问道:“哥,你怎么有股胭脂水粉的味道?”
作为女儿家,裴朝颜轻轻松松辨别出胭脂水粉的味道,但此刻她深深疑惑了。
倘若在别人那里闻到这味道,她会不以为意,偏偏味道来自她哥,使她产生了不自信,自己是不是闻错了?
她哥没娶妻纳妾,也没流连风月场所的癖好,哪沾上的胭脂水粉?
莫不是她哥在外面有了相好,昨日夜里不回家,是和相好共度良宵?
思及此,裴朝颜把她哥从头看到脚:“哥,你有相好了吗?”
“……”裴聿风脸色一沉,“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胡说八道。”裴朝颜又吸了吸鼻子,确认自己没闻错味道,“你不知道你有股胭脂水粉的味道吗?你一个大男人,用不了胭脂水粉,只能从女人那里获取。”
不等她哥承认,她继续道:“这要是被尽染发觉,你完了。”
方尽染心悦她哥,非她哥不可,是众所周知的。
她哥有了相好,以方尽染的性子,不得扒了她哥和她哥相好的皮。
“……”裴聿风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方尽染给你灌**汤了,你三不五时提她做什么?”
他身上有胭脂水粉的味道,一定是方尽染的错。
昨晚她死活黏着他,还和他同床共枕一晚上,他难免蹭上她的气味。
有时他真想知道,方尽染给他妹妹灌了哪种**汤,导致他妹妹不单三不五时在他面前提她,还帮她说尽好话,叨叨着希望她做自己的嫂子,仿佛方尽染当不上她的嫂子,是他不识好歹。
“哎呀,尽染是我在京城唯一的手帕交,我不提她,提谁?”在裴朝颜看来,方尽染是个非常好的手帕交。
裴家两年前初来乍到京城,她对京城陌生得很,加上身份地位在一众贵女里极其不起眼,方尽染第一个跟她主动交好,带她逛遍京城,罩着她,平日里得了新鲜玩意和好玩意,还会送她等等。
“交个好点的手帕交,离方尽染远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裴聿风担心有朝一日,妹妹会被方尽染带坏,变得不知廉耻。
“哥,言归正传。”裴朝颜不爱听她哥让和方尽染断交的话语,方尽染那么好,她才不要断交,“你有相好,尽染会扒了你和你相好的皮的。”
“你再胡说八道,我扒了你的皮。”裴聿风忍无可忍道。
先不说他有没有相好,他眼下相当厌恶他妹妹提起方尽染。
他和他妹妹是亲人,结果他妹妹站在方尽染那边,跟自己对立。
“好吧。”收获她哥凶狠的冷眼,裴朝颜推测她哥没有相好,还是有些疑惑,想弄明白她哥哪染上的胭脂水粉味道,“难不成……你是去青楼什么的地方了吗?”
“你皮痒了,是吗?”裴聿风从来不去青楼之类的风月场所,那不是他该去的地方,“想我揍你,直说。”
耐心已到极限,话音未落,他便拂袖走过他妹妹,朝他院子的方向走去。
裴朝颜站在原地,注视她哥渐渐远去的背影,纳闷道:“哥,我就不懂你,你为何看不上尽染?”
换作是别人,她不会问的。
方尽染不一样,除开是她的手帕交,还是太师之女,世家大族的千金大小姐,出身十分尊贵,一旦嫁给她哥,妥妥的下嫁,而且方尽染相貌出挑,才华也不错,对她哥全心全意,羡煞那些想把方尽染娶回家的公子哥。
两年来,她哥居然不为所动,硬是不接受方尽染的情意。
妹妹的声音在背后响荡,裴聿风不回头,轻嗤一声。
看不上就是看不上,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何况,方尽染有什么值得他看上的?
凭她死缠烂打的功夫?或是不知廉耻的手段?
他的妻子,绝不能是方尽染!
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浮现眼前,裴聿风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方太师看着挺正直的一个人,邀他去方家作客,故意设的鸿门宴,方便方尽染下黑手吧?
方家都些什么黑心肝的人?
上梁不正,下梁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