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犹如无形之中的一把铁锤,当空砸下。
云师谨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抹光透过玻璃攀上他的发梢,静静地燃烧着。
无人开口,局面一时陷入僵持,直到刚刚掏相机的男生突然冲这边叫道:“哥!能帮我们拿一根新猫条吗?”
“来了。”云师谨应了一声,站起身对宋新仪,“我去去就回。”
他一动,那只懒洋洋的缅因便从他膝上滑下来,甩甩尾巴。
宋新仪往后面的沙发一倒,任由缅因贴着她的身体趴下,无所谓道:“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云师谨可能还想说点什么,无奈那男孩又喊了一声,他就先去忙活了。
店内没再进新客人,猫咖井井有条运作着。店长坐在电脑前核实账务,而季霄还在机械性摇动雪克杯。
齐琪则在吧台附近被三四只小猫咪围攻,毛茸茸的治愈力过于强大,她已经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甚至忘了继续调侃宋新仪。
那几个高中生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脚边堆积着一摊摊就地一躺的猫咪,云师谨把猫条开了递给他们,那些液体立马被注入活力了,急急忙忙咪咪喵喵叫唤起来。
那男孩接过猫条,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喂给猫咪,示意云师谨低下头,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刚分开,宋新仪就见云师谨朝她这边看来。
迎着宋新仪不明所以的目光,云师谨指了指男孩:“他想给我们拍个合照。”
这种展开宋新仪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但她还是立刻换上一副大方的笑,示意他“请便”。
男孩一举起单反,他周围的同学都“呼啦”一下围上来,叽叽喳喳地指导个不停。
云师谨再次在她身侧坐下,拿铁香混着淡淡的草木香气,像午后穿过人湿润发梢的清风,给予她一场若有若无的轻抚。
此情此景,倒是似曾相识。
宋新仪问他们:“你们想拍什么样的?”
男孩的同学很热情:“你们随意啦!”
宋新仪知道有人喜欢用相机记录生活,专门拍一些偶遇的陌生人,这在她看来并不唐突,相反,真正参与其中的时候,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于是她对云师谨大胆开口:“那我也要那个比猫耳朵的。”
云师谨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好像没反应过来她在说哪个。
“就是这个啊。”宋新仪双手比v往头顶一放,抬头去找他的目光,“你忘记了?”
她大概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有多可爱,头顶着两只假猫耳,狐狸一样圆溜溜的眼睛,闪烁着势在必得的笑意,灯光一照就水波漾漾。嘴唇亮晶晶的,像抹了一层蜂蜜,看上去无比诱人,想一口吃下去。
云师谨望着她,晦涩不明的情绪蔓延。
宋新仪没得到回应,凑得更近:“你别装……”
“咔嚓!”快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定格在这一刻。
宋新仪被拍了个猝不及防,茫然地看过去:“他还没做动作呢?怎么就拍了?”
男生的相机可以当场传图给手机,宋新仪一下就收到了成图,与昨天的针锋相对完全是两个风格。粉嫩又公主风的装修,旁边还有几只无所事事的猫咪,画面中心的她对云师谨笑得一脸灿烂,而他则安静地望着她。阳光恰好填满了二人之间的空隙,仿佛一个梦幻而不真实的童话。
云师谨感谢了他们,并自掏腰包再送了他们一根猫条。宋新仪看不过他一个人出钱,也跟着送了几根,弄得店长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本来的话题就这么被暂时搁置,后来陆陆续续又来了客人,云师谨忙着给人下单,宋新仪看着他专注又认真的侧脸,和头顶时不时动一动的猫耳形成诡异的反差萌感。
她把那张照片设成了她和棉花边牧的聊天背景。
高中时期,她和云师谨仅有一次并肩而立合照,而且并不是二人单独的合照,而是一群人。
附中的活动多,宋新仪专注学习,参加的少,和许静提到过的时装秀就是其中之一。那会儿是高二下开学不久,她和云师谨被划分在文案组,任务就是提炼每件衣服的设计理念,并通过制作ppt向评委们展示。
那段时间是整个高中阶段二人最相熟的时候,他俩借着美术课可以自由选座的便利坐在一块儿商量,宋新仪拿着本书挡着脸,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对云师谨解释,那书遮光更遮视野,等发现云师谨表情不对的时候,美术老师的脸已经幽幽悬停在二人背后许久。
“你们俩这么喜欢在我的课上讲小话,那就出去说个够吧!”美术老师朝他们露出甜美中带着狠毒的笑容,把这一狗一狐提溜到走廊,“站好了,给我站到下课!”
她一走,宋新仪怒视云师谨,谴责他为什么没提醒她。云师谨被她怪了也没恼,反而更多是无奈地笑。
少年的云师谨穿校服总是少扣一颗扣子,露出清瘦的锁骨,往墙边一靠,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随意自在:“我朝你眨了好几下眼睛,你都没看我。”
“算了。”宋新仪悄悄往窗里扫了一眼,见美术老师继续讲课了,掏出刚刚一把塞进兜里的纸,压低声音,“我们将计就计吧,正好这样更方便说话。”
于是两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教学楼走廊里继续完成自己的KPI,中途又被出来查看的美术老师抓获,认定二人毫无悔改之心,罚他们一人写了两百字检讨。
好在那场比赛他们班得了不错的名次,伍凡不仅定了披萨给他们吃,还自费请他们喝奶茶。几个偷带手机的同学也不藏着掖着了,纷纷掏出来拍照留念。
那会儿文案组一共就五个人,宋新仪和云师谨是组长,被指挥着站在最中间。
那张照片曾经存在相册里,被有心人夜深人静时反复翻看。宋新仪手里还有半个披萨,一看就是突然被叫来的,旁边的云师谨注视着她,嘴角上扬,似乎在笑她难得的茫然无措。而其他几个组员则与他们勾肩搭背,冲镜头搞怪做鬼脸,一派青春洋溢。
后来宋新仪想,坏就坏在这张照片。它给了她足够的错觉和妄想的空间,助长了她表白的冲动,以至于真正看见他和林逸姚站在一起的时候,她毫无缓冲,就这么硬生生接了这道晴天霹雳。
日月如梭,时过境迁,那张照片也封存在曾经的旧手机里,没再被打开过了。
云师谨重新回到沙发边的时候,看见宋新仪捧着那杯拿铁往窗外望,熟悉的画面促使他的步伐渐渐放慢。
明明和她的头像一模一样,却不再是隔着冰冷屏幕的平面图片,而是可以被触碰到的真实。
宋新仪仿佛早有感知,转头朝他弯了弯眼睛:“忙完了?你们今天几点下班?”
云师谨坐下,这回与她隔了半个身体的距离:“估计要到晚上八点。”
宋新仪看了眼时间:“你们中午休息时间长吗?”
云师谨:“还好,半个小时吧,怎么了?”
宋新仪摇摇头:“没事,你们时间赶,我待会儿就走了。”
听她这么平静如常地说话,云师谨却心下一跳,揣揣不安起来,仿佛有什么即将抓住的东西要从指尖溜走:“没关系的,如果你要留下来……”
脱口而出后,他却蓦地没了下文。
他以什么身份在挽留她呢?
宋新仪耐心地等待着,而他没再接上,她倒也不再强求:“不用,你好好休息,我晚点要回家的。”
“嗯。”既然如此,云师谨点点头。
他陪她静坐一会儿,期间小云一直没走,横在二人之间,时不时嗅嗅这个闻闻那个,宋新仪一下下抚摸着它,云师谨默默盯着她白皙细腻的手穿插其中,莫名觉得身上痒痒的。
也想被她那样摸一下。
“师谨。”她忽然叫他。
他和小云同步转头过去,头顶的铃铛叮叮当当。
宋新仪没抬头,仍在给猫顺毛,像随口一提:“你为什么来了朝林?”
他们重逢这么久,这句话一直在她嘴边打转。宋新仪一开始虽然诧异他去了C大,却并没有在这方面刨根问底,她怕云师谨不愿说,毕竟这种问题想来想去,也只有发挥失常这一个原因。
云师谨原来成绩很好,虽然和她比差了点,却也是正儿八经考进一班的,以他当年模考的成绩,考离附中最近的温大完全没有问题。
就算考砸了,上不了温大,温启高校云集,仍然有许多选择,他没必要来朝林读一个主传媒的学校。
其实问出口后,说内心不忐忑是不可能的,但宋新仪并不后悔,既然气氛到了,环境合适,那就顺势而为,她一直秉承这样的态度。
好在云师谨并没有避而不答:“没够上第一志愿,就滑到这儿了。”
意料之中,但宋新仪想了想,C大和温大的分数差还是挺大的:“你难道就填了两个志愿?”
“三个,”云师谨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令宋新仪吃惊的话,“我第一志愿是信大。”
宋新仪:“等一下,然后你把C大放信大后面?”
不怪她惊讶,信大是温启之最,在全国都名列前茅,他们班已经是附中重中之重,除去竞赛保送了一个,通过高考去信大的也只有三个。
如果C大和温大之间的分数差已经算大,那更不用说C大和信大了,温大在信大面前都有些不够看。
是谁教他这样填志愿的?宋新仪就算知道自己稳上A大还听伍凡的话老老实实填了十几个呢。
“嗯。”云师谨笑了一下,毫不意外她的反应。
“那你……”宋新仪斟酌着措辞,“离信大差得很多吗?”
高考是先考后报,云师谨总不能是随便填的信大,虽然不排除这样的可能,但他也不像是这样冒险的人。
果然,他轻轻扫眼瞧她,瞳孔漆黑清亮,恬淡自然地开口:“还好,差四分。”
“温大是我的第三志愿。”伸手勾了勾小云的下巴,见它享受地眯起眼,云师谨话里也带了笑意,“因为C大是我奶奶任教过的大学。”
温启大学排行:温大<深南<信大(top1)
毕业后被问去向,ysj:C大。
同学:温启有什么学校叫C大吗?
ysj:朝林的。
同学:(心下了然,不往下问了,默默给予同情和安慰)没事的,在哪都一样。
ysj并未说出口的:只比信大差四分,被校领导轮流抓着做思想工作,把烂摊子都扔给伍凡,领导怒其不争将其从优秀毕业生榜上除名,至今原来同学除了宋新仪无人知晓他的高考成绩。
p.s.:其实季霄他们都知道ysj考得高,在C大不是秘密,但C大还有不少朝林本省的沧海遗珠,所以也没有很夸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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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