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云手里的剪刀顿住了。
胡桃花一把丢开手里的算盘,“我就知道!那个扫把星住进来就没好事!这是人家找上门来要命了!”
“慌什么!”阮青云慢慢站起身,将剪刀放在石桌上,“天还没塌下来!”
她看向脸色同样发白的徐四山,“在什么位置?什么颜色画的?”
“就在后巷柴房那面墙上,用白粉画的,挺大一个。”
徐四山咽了口唾沫,“我怕人瞧见,没敢声张,赶紧跑回来跟您说。”
“都给我闭嘴!”阮青云环视了一圈吓得不知所措的家人,“这事,谁也不许再提一个字。”
“四山,去打一盆水,拿湿布,把那个叉给我擦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不许留。”
“老大媳妇,你去把院门再检查一遍,用石锁顶上。”
“豆娘,去告诉你徐七哥,就说我请他到堂屋说话。”
一家人被她这镇定的样子稳住了心神,虽然还是怕,但都有了主心骨,各自领命去了。
胡桃花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看着阮青云,带着哭腔:
“娘,那咱们……咱们报官吧?让钱县令派人来保护咱们!”
“报官?”
阮青云瞥了她一眼,“官府的人前脚来,后脚走,那些亡命徒就能趁着夜色摸进来,把我们一家老小都绑了。”
“到时候,谁来救你?”
她说完,不再理会胡桃花,拄着木棍,走进了堂屋。
徐七进了屋,对阮青云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老夫人。”
“嗯。”阮青云点了点头,指了指对面的凳子,“你打算怎么办?”
他站起身,“我需要几样东西。”
“说。”
“盐,越多越好。石灰,厨房里有吗?还有,家里最烈的酒,和结实的麻绳。”
阮青云还没说话,扒在门口偷听的胡桃花先忍不住了。
她冲了进来,指着徐七的鼻子:“你这个扫把星!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喝酒?”
“你喝死了,人家就能放过我们了?”
“你给我出去!”
阮青云木棍在地上重重一顿。
胡桃花吓得一哆嗦,还想说什么,被随后跟来的徐四山一把捂住嘴拖了出去。
阮青云这才对徐七说:
“盐和酒库房里有的是,石灰,修房子刚用过,还剩下半袋子。麻绳也有。”
“够了。”徐七点了点头,“今晚,让他们早些歇息,把所有门窗都从里面锁死。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阮青云皱起了眉,没再多问。
晚饭谁也吃不下去,周杏带着豆娘,按照徐七的吩咐,将一匹匹棉布撕成长条,浸在烈酒里。
徐七先是将那半袋子石灰,混上大量的盐,小心地洒在前后院门的门槛下,又沿着墙角,洒了一圈。
然后,他让徐四山搬来几个大酒坛,将那些浸了烈酒的布条,一头塞进坛口,另一头拖在地上,分别连向院子的几个角落。
豆娘端着一碗热水道,走到他身边,“徐七哥,你……你歇会儿吧。”
徐七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接水,而是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塞到豆娘手里。
那是一把小巧的匕首,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来的。
“拿着。”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今晚,跟紧你奶奶。万一……万一我护不住你们,就拿着这个护身,别犹豫。”
她捏紧了手里的匕首,用力地点了点头。
堂屋里只留了一盏油灯,一家人谁也不敢出声。
胡桃花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
“娘,他们……他们会不会放火烧房子啊?”
阮青云连眼皮都懒得抬,“烧了就再盖。”
胡桃花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风凉话!
突然,后院的屋顶上传来一声极轻的瓦片摩擦声,像是有只野猫跳了上去。
“啊!”
胡桃花刚要尖叫,嘴巴就被旁边的周杏眼疾手快地捂住了。
阮青云的眼睛倏地睁开,精光一闪而过。
她没看屋顶,而是看向东厢房的方向。
那里的窗户,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一道缝。
带头的人一落地,脚下便是一软,踩进了一堆白色的粉末里。
他心里一凛,低头去看,借着微弱的星光,只见脚下是厚厚的一层,像是石灰。
他没在意,抬脚想走,一股刺鼻的辛辣味儿却直冲口鼻,眼睛也跟着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咳……咳!”
他忍不住低咳了两声,眼泪都流了出来。
跟在他身后的同伴也中了招,几人顿时乱了手脚。
一个黑衣人只觉得脖颈一凉,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另一个黑衣人察觉到不对,猛地回头,反手一刀劈了过去,却砍了个空。
就在他回身的瞬间,那道影子已经贴到了他的背后。
可他们刚冲出两步,就见东厢房的窗户里,一道火星一闪而过。
“动手!”
阮青云低喝一声。
一直守在门口的徐四山,哆嗦着手划着了火折子,点燃了门边一个酒坛里拖出来的布条。
院子角落里几个半埋在地下的酒坛同时爆开。
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身上的衣服甚至都被燎着了火星。
徐四山看着这阵仗,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壮胆,举着一根木棍就冲了出去。
那黑衣人本就被大火烤得心烦意乱,又被徐七的手段骇住。
哪想到这户农家里还有个不怕死的莽夫,一时不察,竟被一棍子砸中了肩膀,一个趔趄。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徐七的身影已经到了跟前。
他虚晃一招逼退徐七,转身就想翻墙逃跑。
可他刚跃起,脚踝就是一痛,像是被铁钳夹住,整个人从半空中被硬生生拽了下来。
是徐七不知何时甩出的一截麻绳,精准地套住了他的脚。
徐七手上用力一扯,那人重重摔在地上,一口气没上来,
“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脖子猛地一动,竟是想往匕首上撞。
徐七手腕一翻,避开要害,匕首的另一头狠狠砸在他的下颌上,嘴里藏着的毒囊滚落在地。
阮青云拄着木棍,在周杏和豆娘的搀扶下走出来。
她看了一眼徐七,鲜血浸透了青色的布衫,脸色白得吓人。
阮青云看着徐七,缓缓开口,“这烂摊子,你打算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