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花刚想去捡地上的银票,听见这话,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
    “啥?你说啥?他把孙家的铺子给买了?我的天爷啊!这下完了!这下全完了!”
    徐大江刚站直的身子又软了下去,脸色比刚才还白。
    “他……他宁可多花四十两银子,也不让咱们买?这……这是疯狗啊!这是要跟咱们死磕到底了!”
    连一向镇定的周杏,眉头都紧紧地锁了起来。
    这步棋,走得太出人意料,简直就是釜底抽薪。
    唯有阮青云脸上波澜不惊。
    “娘!”
    徐四山急得直跺脚,脸都憋红了,
    “您听见没有啊?他把孙家粮行给抢了!咱们的计划全乱了!要扩大工坊,这下没地方了!”
    阮青云看着满头大汗的儿子,
    “刚才那个管家走了,你回来的时候,路上可曾看见他?”
    徐四山一愣,
    “没……我抄小路跑回来的,急着跟您说事呢。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阮青云淡淡道,“我没要那三百两银子,而是要他福来街的那家粮行。”
    徐四山、徐大江和胡桃花互相看着,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
    阮青云耐心地解释,“他以为买下孙家粮行,他就赢了一局。你们说县太爷听了,会怎么想?”
    院子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徐四山拍了一下大腿,对啊!
    他怎么没想到这层关系?
    王德海这不是摆明了不把县太爷放在眼里吗?
    “那……那现在怎么办,娘?”
    阮青云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个儿子没有一个聪明的。
    与此同时,王家大宅。
    管家一路跌跌撞撞,衣衫都被冷汗浸透。
    “二爷!二爷!”
    “如何!那老婆娘收钱了吗?”
    “没……没收!”管家哆嗦着,“她……她说……”
    王德海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眼底闪过狠戾,“说什么?”
    “她说那三百两,只够给您和手下的人……买药钱!”
    管家闭着眼,哭喊着说了出来,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什么?”
    话音刚落,王德海脸上的狂喜就凝固了。
    他死死地瞪着那个跪在地上的管家,“你再说一遍!那老太婆要什么?”
    管家吓得险些魂飞魄散,“她……她要您福来街的那家粮行!说……说是您将功赎罪,为贡酒大业添砖加瓦!”
    “放屁!”
    王德海一脚踹翻了身边的太师椅,那上好的花梨木椅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她以为她是谁?一个乡下来的老东西,敢跟我要铺子?她怎么不去抢!”
    他气得在原地来回踱步,胸口剧烈地起伏。
    旁的家丁还搞不清楚状况,凑上来谄媚地开口:“二爷,您别跟那老太婆一般见识。”
    “她要铺子,咱们不给就是了!她还能怎么着?倒是孙家那粮行被咱们拿下了,我看她现在拿什么地方去酿酒!这口气,咱们可算是出得痛快!”
    他动作停了下来。
    是啊。
    孙家粮行,被他买下来了。
    他堵死了徐家扩大工坊的路。
    然后呢?
    徐家酿不出足够的酒,交不了差,钱秉文的贡品就泡了汤。
    钱秉文的乌纱帽,就悬了。
    他以为自己是釜底抽薪,断了徐家的后路。
    可实际上,他是亲手把一把刀,递到了钱秉文的手里。
    一把可以名正言顺,用来剜他王德海心头肉的刀!
    王德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
    那个老太婆!
    她算到了一切!
    她算到了他会咽不下这口气,会出手阻挠。
    她算到了他会去抢孙家粮行。
    她更算到了,他这么一抢,就等于把自己送到了钱秉文的刀口之下!
    他现在不给铺子,就是公然跟县太爷作对,阻挠贡品大业,是死路一条。
    他要是给了铺子,就等于当着全清河县人的面,被一个乡下老太太敲打,脸面丢尽。
    以后还怎么在镇上立足?
    王德海一口气没上来,只觉得喉头一甜,竟是喷出了一口鲜血。
    “二爷!”
    “二爷您怎么了!”
    满屋子的家丁顿时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门外又有一个下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神色比死了爹娘还要慌张。
    “二爷!不……不好了!”
    “县……县衙的张师爷来了!说……说是奉了县尊大人的口谕,来请您……去衙门喝茶!”
    听到喝茶两个字,他身子一晃,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几个家丁手忙脚乱地又是掐人中,又是捶后背,可王德海没半点反应。
    张师爷就站在堂屋门口,背着手,身后是四名手按腰刀的衙役。
    他看都没看地上昏死过去的王德海,只是慢条斯理地打量着这屋里的陈设。
    “啧啧,上好的金丝楠木桌椅,墙上挂的是前朝大家郑板桥的竹画吧?王二爷真是好雅兴。”
    那管家哆哆嗦嗦地爬过来,抱着张师爷的腿,哭喊道:“师爷饶命啊!”
    “我们二爷……我们二爷他真的病了!他这是急火攻心,一时气血不顺啊!”
    “您看,能不能……能不能让他先请个郎中?”
    张师爷低下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病了?”
    他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无妨。县令大人说了,衙门里新得了些南边进贡的好茶,清心明目,最是败火。想来王二爷喝上两杯,病自然就好了。”
    他抬了抬下巴,对身后的衙役吩咐:
    “把王二爷抬上,别误了大人品茶的兴致。”
    “是!”
    两名衙役应声上前,根本不理会家丁们的阻拦。
    他们一人抬头,一人抬脚,把王德海给架了起来。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这是王家!”
    为首的衙役眼皮都没抬,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把那家丁抽得原地转了两圈,吐出两颗带血的牙。
    “王家?在这清河县,县衙最大!”
    整个王家大宅,再没人敢吭一声。
    消息传回徐家院子的时候,胡桃花正眼巴巴地盯着地上的那两个红包。
    心里盘算着是该先买二斤肉,还是扯几尺新布。
    一个邻居家的半大小子,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脸上全是看大戏的兴奋。
    “徐大叔!徐大婶!你们快去看啊!王二爷……王二爷被衙役给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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