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们徐家是泥腿子,可现在他们是官酿户!
    王德海打的不是徐家,是县太爷的脸!
    胡桃花一脸恍然,脑子里的那根弦总算搭对了地方。
    周杏给阿牛包扎好了伤口,又把五十文钱塞到他手里,千恩万谢地把他送出了门。
    天色彻底黑透了。
    就在胡桃花第十次念叨的时候,巷子口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这次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回来了!”
    徐四山第一个站了起来。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门口。
    门帘被掀开,徐大江冲了进来。
    跟在他身后的,竟然是那个白天见过的,留着山羊胡的张师爷!
    张师爷一进院子,看到这满院子的人,眉头不易察索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胡桃花和徐四山他们看到官府的人,下意识地就想跪下。
    阮青云站起身,对着张师爷微微颔首,
    “张师爷,这么晚了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辛苦了。”
    张师爷的表情缓和了些许,对着这个看似普通的老太太,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老夫人客气了。”他拱了拱手,“在下是奉县尊大人之命而来。”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院子里的人,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大人听闻,有歹人胆大包天,竟敢在镇上公然损毁官酿户的米粮,还打伤了人,大人对此十分震怒!”
    “大人说了,此事县衙必将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王家欺人太甚,真当这清河县没有王法了!”
    这番话,掷地有声,听得徐家众人心头狂跳。
    县太爷……真的为他们出头了!
    张师爷说完,从怀里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向徐大江。
    “这是大人给的。”
    徐大江哆哆嗦嗦地接过来,只觉得那信封沉甸甸的,烫手得很。
    “这……这是?”
    “大人说,官酿户扩大规模,乃是为朝廷贡品分忧,是正事,耽误不得。”
    张师爷看着阮青云,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里是二百两银票,算是县衙预支的款项。用于盘下粮行,购置米粮,不得挪作他用。”
    “日后,从酒钱里分批扣除便是。”
    二百两!
    这三个字像一道炸雷,在胡桃花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她两眼一翻,差点就这么幸福地晕过去。
    二百两银子啊!
    她这辈子别说见了,连想都不敢想!
    徐四山也是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大哥手里那个信封,像是看着一座银山。
    阮青云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点笑意。
    她就知道,钱秉文是个聪明人。
    “请张师爷代我们全家,谢过大人。”她不卑不亢地说道,“也请转告大人,我们徐家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会耽误了贡品的大事。”
    “老夫人的话,在下一定带到。”
    张师爷点点头,事情办完,他也不愿多留,“时辰不早,在下就先告辞了。”
    徐家众人连忙把他送出了门。
    直到张师爷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院子里还是一片死寂。
    周杏捧着那个信封,走到阮青云面前,手还在抖。
    “娘……”
    她把信封递过去。
    阮青云没有接,“你是老大媳妇,家里的钱,以后你管。”
    周杏的手一缩,脸都白了,“不不不,娘,我……我哪儿会管这个!”
    阮青云不容置喙,“学着管。”
    就在这时,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徐三流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娘!问清楚了!”
    他一进院子就大喊起来,根本没注意到气氛不对,
    “那孙家粮行,连地带铺子,要一百五十两!孙掌柜说,要是给现钱,一百四十两就能拿下!”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了大哥手里那个厚厚的信封,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这是……”
    胡桃花一把抢过徐大江手里的信封,也顾不上看,宝贝似的死死抱在怀里,对着徐三流尖叫起来。
    “钱!是钱!县太爷给的!二百两!”
    徐三流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钱是到手了,粮行也要盘。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王德海打了我们的人,倒了我们的米,现在县太爷要查他。”
    “可光是县太爷查,不够。”
    阮青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奇异的表情。
    “咱们自己,也得把这个脸面,亲手给挣回来。”
    她转向徐四山。
    “四山。”
    “哎,娘,您吩咐!”
    “去,把咱们家院墙角落里那口破锣,给我找出来。”
    “娘,您要那口破锣做什么?”
    徐四山满脸不解,那口锣早就被丢在墙角吃灰,上面全是锈,一敲就得破个洞。
    院子里所有人的脑子都还被那二百两银票震得嗡嗡作响,谁也跟不上阮青云的念头。
    “让你找,你就去找。”
    阮青云没多解释,她转向胡桃花,“桃花。”
    胡桃花一个激灵,“哎,娘!”
    “你不是心疼那些被倒掉的米吗?”
    “心疼啊!那可是白花花的米,我的心肝都疼碎了!”
    胡桃花一说起这个,眼泪又快下来了。
    “好。”阮青云点了点头,“等会儿,你就去倒了米的那个臭水沟旁边,给我哭。”
    “啊?”胡桃花愣住了。
    “就哭那些米,哭咱们家倒霉,哭咱们想给县太爷当差都当不成。”
    阮青云的语气平淡,“记住,怎么伤心怎么哭,哭得越大声越好。”
    胡桃花张着嘴,一时没明白过来这是什么章程。
    她的视线落在了徐四山身上。
    “四山,你敲锣。”
    徐四山的热血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娘!您的意思是……咱们要闹上门去?”
    “闹?”阮青云哼了一声,“我们是去讨公道。”
    “娘!这不行啊!”
    胡桃花终于反应过来了,吓得脸都白了,
    “咱们刚拿了县太爷的钱,安安生生酿酒不就行了吗?”
    “去王家门口敲锣,那不是把脑袋往他刀口上送吗?他会打死我们的!”
    她说着就要把信封藏起来,仿佛这样就能当无事发生。
    “他敢!”
    阮青云的木棍在地上重重一顿,“他今天敢动我们一根手指头,明天张师爷就敢带人去抄他的家!”
    “我们现在是官酿户,我们丢的米,是贡品的米!我们挨的打,是县衙的脸!”
    “这个公道,我们不去讨,难道要让钱大人亲自出面,去跟一个地痞无赖吵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