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看看张三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你!”班头指着张三,“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为何深夜在此寻衅滋事?”
    “我……我……”张三哪里敢报上真实姓名,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
    “带回衙门,好好审审!”班头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一挥手。
    两个衙役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张三。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
    张三吓得魂飞魄散,裤裆里一股热流涌出,竟是直接尿了。
    “不是我!是王二管家!是王家的王二管家,他给了我二两银子,让我来这么喊的啊!”
    他这一喊,周围的邻居顿时一片哗然。
    原来真是王家在背后搞鬼!
    班头厌恶地皱了皱眉,对着阮青云拱了拱手。
    “老夫人,又让您受惊了。这人我先带回去,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有劳官爷了。”阮青云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
    看着张三被衙役拖走,徐家众人只觉得心里出了一口恶气,痛快无比。
    胡桃花更是冲着那背影呸了一口,“活该!让你来找事!”
    等衙役走远了,看热闹的邻居也渐渐散去。
    徐家院子,总算恢复了平静。
    “娘,您真是太神了!”徐四山一脸崇拜地看着阮青云,“这招生死状,您是怎么想出来的?”
    阮青云没理他,只是将那张文书拿了回来,递给豆娘。
    “收好。以后,但凡有上门找茬的,就让他先签这个。”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看向院子里那一片白花花的熟米饭。
    “行了,都别傻站着了。”
    “三流,去,把咱们家酿酒的那几个大缸,都给我刷干净了。”
    “今晚,咱们不睡觉了。”
    阮青云的眼睛在火光下,亮得惊人。
    “咱们酿酒!”
    酿酒?
    这两个字一出口,院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胡桃花第一个跳了起来,嗓门尖得能划破夜空。
    “酿酒?娘,您是疯了不成!这么多白花花的米饭,咱们省着点吃,能吃大半个月呢!拿去酿酒?那不是糟蹋粮食是什么!”
    她心疼得直抽抽,仿佛那些米饭已经是她吃到嘴里的肉。
    徐四山也挠了挠头,一脸为难,
    “娘,这……这酿酒可是个技术活,咱们谁也没干过啊。万一酿坏了,那可就真血本无归了。”
    “是啊,娘。”徐大江也跟着劝,“这饭虽然不能卖了,但咱们自己吃,总比打水漂强。”
    “都闭嘴!”
    阮青云手里的木棍在青石板上重重一顿,发出一声闷响。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她扫视了一圈面前这几个没出息的儿子儿媳,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冷意。
    “吃?这么多米饭,天一热就得馊了,你们是想一家人全吃得窜稀拉肚子,躺在床上等死吗?”
    “至于酿坏了……”她哼笑一声,“有我老婆子在,就坏不了。”
    “我告诉你们,王德海今天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这事儿绝对没完。”
    “他断咱们的米路是迟早的事。咱们现在不想法子自救,多找一条出路,难道等着坐吃山空,被人活活饿死?”
    一番话,说得徐家三兄弟哑口无言。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事情远没有结束。
    王家那条毒蛇,只是暂时缩了回去,随时可能再扑上来咬人。
    “那……那我们听娘的!”
    徐大江第一个表态,他现在对这个娘,是彻底信服了。
    徐三流和徐四山也齐声应和,“对,听娘的!”
    见男人们都松了口,胡桃花气得直跺脚,却也不敢再嚷嚷,只能小声地嘀咕,“疯了,都跟着这个老不死的疯了……”
    阮青云突然点了她的名。
    “胡桃花。”
    “啊?”
    胡桃花吓得一个哆嗦。
    “你去,把灶房里那几口大水缸,里里外外给我刷十遍,刷到能照出你那张脸为止。”
    “要是敢偷懒,今天晚上的饭,你就别吃了。”
    胡桃花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成了个苦瓜。
    可她看着阮青云那不带任何情绪的脸,最后还是不敢违抗,只能不情不愿地挪着步子去了灶房。
    徐三流和徐四山力气大,负责把那几个酿酒用的大缸搬到院子中央,又一桶一桶地往里担水。
    徐大江和周杏则找来干净的草席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还温热的米饭摊开,让它们尽快凉透。
    阮青云则带着豆娘,进了屋。
    她从一个柜子里,翻出几块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土黄色块状物。
    豆娘好奇地凑上前,“奶奶,这是什么?”
    “酒曲。”阮青云将酒曲放在石臼里,拿起一根木杵,一下一下地捣了起来,“酿酒,靠的就是这个东西。”
    她捣得很慢,很有节奏,一边捣,一边给豆娘讲解。
    “这米饭要凉透,但又不能完全冰了。酒曲要捣碎,但又不能成粉末。等会儿把这两样东西混在一起,要搅得匀匀的,让每一粒米都沾上酒曲才行。”
    豆娘听得格外认真,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将阮青云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院子里,火把烧得噼啪作响,将众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胡桃花一边刷着缸,一边唉声叹气,嘴里念念叨叨,不知道在骂谁。
    周杏看着这番景象,心里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这个家死气沉沉,男人们被欺负了只会忍气吞声,女人们只会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天翻地覆。
    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虽然依旧很穷,依旧有强敌环伺,可这个家,却有了一股说不出来的精气神。
    而带来这一切改变的,就是那个曾经最让他们瞧不起的老太太。
    米饭很快就凉了下来。
    阮青云指挥着众人,将捣碎的酒曲均匀地撒在米饭上,然后徒手开始翻搅。
    所有人都上手了,就连一直抱怨的胡桃花,也被周杏拉着,不情不愿地洗干净手,加入了进去。
    米饭和酒曲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带着微甜的香气。
    “行了,装缸。”
    随着阮青云一声令下,众人又开始手忙脚乱地将拌好的米饭装进那几口大缸里。
    装到七八分满,阮青云便让他们停下。
    她亲自上前,在每一缸米饭的中央,都掏了一个直通缸底的深洞。
    “奶奶,这是做什么?”豆娘又忍不住问。
    “这叫酒窝,是给酒留的出气口。”
    阮青云解释了一句,便让徐大江找来干净的厚布和稻草,又和了些黄泥。
    她将缸口用厚布盖好,再压上一层厚厚的稻草,最后用和好的黄泥,将缸口封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