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徐家几兄弟也是面如土色,手脚冰凉。
    “娘,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回村里去吧?”徐大江的声音都在发颤,“这镇上,太……太吓人了。”
    “回去?”阮青云冷哼一声,“回去等着他派人来村里放火吗?”
    她扫视着这几个没出息的儿子,心里叹了口气。
    “把门关上。”
    徐四山一个激灵,赶紧跑过去,把院门死死地插上。
    “从今天起,米铺的生意,先停三天。”
    阮青云拄着木棍,走到院子中央。
    “大江,四山,你们两个,去把家里所有的米,一袋一袋,全部搬到院子里来。”
    “三流,你和小六子,去打水,越多越好。”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虽然不知道阮青云要做什么,但徐家众人还是下意识地行动了起来。
    很快,十几袋大米就堆在了院子中央。
    几口大水缸,也被挑满了水。
    阮青云走到米袋前,解开一袋,抓起一把米,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在手里仔细地捻了捻。
    做完这一切,她对着已经完全懵了的众人,扔下了一句让他们魂飞魄散的话。
    “王德海说得没错。”
    “咱们的米里,确实混进了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
    胡桃花看着阮青云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又硬生生放了下去,只剩下干嚎。
    徐大江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他快步冲到米袋前,也学着阮青云的样子抓起一把,翻来覆去地看,又凑到鼻子下使劲闻。
    “娘,这……这米看着好好的啊,也没味儿啊!”
    “是啊,娘,是不是您搞错了?”
    徐四山也跟着附和,声音里带着一丝侥幸。
    这十几袋米,可是他们徐家全部的本钱,要是真出了问题,那真是天都塌了。
    “现在是没味儿。”
    阮青云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水,直接泼在了徐大江手里的那捧米上。
    “再闻闻。”
    徐大江将信将疑地把沾了水的手凑到鼻子前。
    这一次,他的脸色彻底变了。
    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点土腥气的霉味,钻进了他的鼻子里。那味道很淡,可就是那么清晰地存在着。
    “这……这……”他手一抖,米粒混着水珠洒了一地。
    阮青云的声音很平静,“这是还阳霉。”
    “一种南边传过来的霉菌,混在干米里,无色无味,看不出来。可一旦见了水,或者受了潮,半天之内,就能让一整袋米都长出青黑色的霉斑。”
    她顿了顿,环视着几个已经吓傻了的儿子。
    “人吃了,虽然要不了命,但上吐下泻,折腾个半死是免不了的。咱们这米铺要是把这种米卖出去,不出三天,招牌就得被人家给砸了。”
    胡桃花的嚎哭声更大了,“杀千刀的王德海啊!这是要断咱们的活路啊!”
    周杏也吓得六神无主,“娘,那……那现在怎么办?”
    徐三流哆哆嗦嗦地问,“要不,咱们把米退回去?”
    “退?”阮青云冷笑一声,“你拿什么证据去退?这东西混在米里,官府的仵作都验不出来。我们现在找上门,人家只会说我们是敲诈勒索。”
    院子里陷入了一片绝望的沉默。
    “要不……”
    胡桃花忽然抬起头,眼睛里闪着一丝精明又胆怯的光,
    “要不咱们……咱们把这米跟好米掺在一起,少掺点,慢慢卖?兴许……兴许人家吃不出来呢?”
    这话一出,徐大江和徐四山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意动。
    毕竟,这可是他们全部的身家性命。
    “啪!”
    阮青云手里的木棍,重重地敲在了地上。
    “我徐家,不做这种断子绝孙的生意!”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噤。
    “人活一世,求的是个心安理得。靠害人赚来的钱,你们花得踏实吗?”
    胡桃花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徐家兄弟几个,也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看着这群没用的东西,阮青云心里又是一声叹息。
    她走到院子中央,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米袋,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决定。
    “三流,去,把后厨那口最大的锅给我架起来,烧水。”
    “大江,四山,把所有的米,全都给我拆开,一袋一袋地淘洗干净!”
    “啊?”徐家众人全都愣住了。
    “娘,您……您这是要干嘛?”
    胡桃花小心翼翼地问,“这米都有毒了,洗干净了也还是毒米啊!难不成……您真要拿去喂猪?”
    她也就是随口一说,毕竟自家也没养猪。
    谁知,阮青云却点了点头。
    “说对了。”
    她看着一脸错愕的胡桃花,一字一句。
    “就是拿去喂猪。”阮青云没再解释,“都还愣着干什么?想让这些米烂在院子里吗?动手!”
    徐家众人虽然满心疑虑,但这段时间以来,阮青云的威信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们心里。
    他们不敢再多问,只能按照吩咐,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
    徐三流和小六子架起了大锅,灶膛里的火烧得噼啪作响。
    徐大江和徐四山两兄弟,咬着牙,将一袋袋米扛到水缸边,解开袋子,把白花花的米倒进木盆里。
    周杏和胡桃花负责淘米。
    只有豆娘,站在阮青云身边,她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众人,又看看那些倒出来后,看起来和普通大米没什么两样的米,小声地问。
    “奶奶,这还阳霉,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比你想的还厉害。”阮青云看着豆娘那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这东西,不止是见水会发作。它最阴毒的地方,是会传染。”
    “这一堆米里,只要有一小撮混了进去,用不了几天,所有的米都会变成毒米。”
    “王德海这一招,够狠。”
    豆娘听得心里发毛。
    “那我们现在把它蒸熟了,不就……不就更浪费柴火了吗?”
    “傻丫头。”阮青云用木棍轻轻敲了敲地面,“霉菌怕热。用开水淘洗,再上锅高温蒸熟,这还阳霉的毒性,就去了七七八八。”
    “人不能吃,是因为米里的谷气已经坏了,吃了伤身。但对牲畜来说,填饱肚子,足够了。”
    豆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们做这么多熟米饭,要怎么处理?镇上也没几户人家养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