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娘药箱递给阮青云,声音里带着哭腔,“奶奶……”
    “哭什么?”阮青云接过药箱,另一只手在豆娘的头顶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天还没塌下来。”
    胡桃花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开始拍着大腿干嚎,
    “娘啊!您真要去啊?那可是衙门!进了就出不来了!您这是不要我们活了啊!”
    “闭嘴!”
    阮青云一声冷喝,吓得胡桃花的哭嚎声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几声尴尬的抽噎。
    她没再看院里这群乱了阵脚的家人,只是对着那班头抬了抬下巴,
    “走吧,官爷。别耽误了你交差,也别耽误了我洗刷冤屈。”
    那班头看着眼前这个瘦小却镇定得可怕的老婆子,心里七上八下,最终还是拱了拱手,
    “老夫人,请。”
    柳媒婆跟在衙役身后,看着阮青云被带走,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意几乎要咧到耳根子去。
    她凑到旁边一个相熟的村民耳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得意。
    “瞧见没?我早就说了,得罪了王老爷,没好果子吃!这下好了,杀人偿命,看她还怎么横!”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穿过村子,往镇上走去。
    一路上,村民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徐老太太,真是越来越邪乎了,怎么还跟人命官司扯上了?”
    “谁说不是呢!前几天还风风光光地开了米铺,今天就要进大牢了!”
    阮青云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她拄着木棍,走得不急不缓。
    王家府邸门口,已经挂上了白幡,几个家丁穿着孝服,守在门口。
    一见到衙役押着阮青云过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立刻迎了上来,指着阮青云的鼻子就骂。
    “就是这个妖妇!就是她害死了我们家老爷!官爷,您可千万不能放过她!”
    阮青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班头清了清嗓子,拿出公事公办的架势,
    “王老爷的灵堂在哪儿?带我们过去。”
    “就在里面!”那管家恶狠狠地瞪了阮青云一眼,转身在前面引路。
    灵堂设在正厅,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停在中央。
    棺材前,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重孝,跪在蒲团上,正受着宾客的吊唁。
    他身形消瘦,脸色蜡黄,一双眼睛透着一股子精明算计。
    王宝才一见到阮青云,立刻从蒲团上弹了起来。
    “爹啊!您死得好惨啊!害死您的凶手就在眼前,您睁开眼看看啊!”
    他一边哭喊,一边冲了过来,作势就要对阮青云动手。
    两个衙役立刻上前,将他拦住。
    “王大少爷,冷静点!人死不能复生,案子还没查清,你可不能乱来!”
    “查?还有什么好查的!”
    王宝才一把推开衙役,指着阮青云,
    “我爹前几天还好好的,就是因为这妖妇不肯把孙女嫁过来,还当众羞辱我爹,我爹这才被她用邪术给咒死了!不是她是谁!”
    阮青云没理会他的叫嚣,只是径直走到了那口棺材前。
    她伸出手,在那冰凉的棺木上轻轻敲了敲。
    “开棺。”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整个灵堂,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似的表情看着她。
    王宝才也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说什么?你个妖妇,害死了我爹,还想惊扰他的亡魂?我跟你拼了!”
    他张牙舞爪地又要扑上来。
    “王大少爷。”阮青云终于转过身,正眼看向他,“你说我用邪术咒杀了你爹,可有证据?”
    “我爹死了,就是证据!”
    “哦?”阮青云慢悠悠地开口,“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是你这个当儿子的,为了早日继承家产,才痛下杀手,然后栽赃给我这个老婆子?”
    “你……你血口喷人!”王宝才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既然大家都没有证据,那就只能让死人自己开口说话了。”
    阮青云的视线重新回到那口棺材上,“开棺,验尸。是死于邪术,还是死于人祸,一看便知。”
    她看向旁边的班头,“官爷,凡有命案,皆需仵作验尸,查明死因。如今死者家属阻拦,可是藐视公堂之罪?”
    班头被她问得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确……确有此例。”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一边是镇上的富户,一边是这个不知深浅的老太太,哪边都得罪不起。
    王宝才的眼珠子转了转,他心里有鬼,自然不愿开棺。
    可阮青云把话说到这份上,他要是再拦着,反倒显得自己心虚。
    他咬了咬牙,心一横,
    “好!开就开!我倒要看看,你能验出什么花样来!”
    “今天你要是验不出个所以然,我就告你一个侮辱尸身的大罪!”
    他话音刚落,阮青云就对着身后的豆娘吩咐,“豆娘,药箱。”
    豆娘赶紧把药箱递了上去。
    这药箱是斥巨资按照现代的手术刀打造的,锋利无比。
    王宝才声音都变了调,“你……你要干什么?”
    几个家丁在班头的命令下,不情不愿地撬开了棺盖。
    王老爷的尸身露了出来,他面色青紫,双目圆瞪,死状与福满楼那个倒霉鬼有几分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阮青云没说话,她先是按了按尸体的脖颈和四肢,又翻开他的眼皮和嘴唇看了看。
    做完这一切,她站直了身体,看向王宝才。
    “你确定,你爹是昨天夜里才死的?”
    王宝才一愣,“当……当然!是我亲眼看到的!”
    “是吗?”阮青云扯了扯嘴角,“像他这样唇色发青,十有八九,是中了毒。”
    阮青云虽然不懂什么医理,但这样明显的毒她还不至于看不出来。
    本来这药箱是打算以后送给豆娘的,没想到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中毒?”王宝才的心猛地一沉。
    她看向已经吓傻了的班头和王宝才,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人,不是我杀的。”
    她顿了顿,视线缓缓落在了王宝才那张惨白的脸上。
    “但恐怕,与你王大少爷,脱不了干系。”
    “去,把王老爷平日里喝的那些虎狼补药,还有他昨晚喝剩下的酒,全都给我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