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云指着那堆粉末。
    “这粉末极细,你站在灶火边,热气一蒸,粉末就会从香囊里飘出来,无声无息地落进汤锅里。”
    “汤里那么多食材,混进去这么一点粉末,神仙也尝不出来。”
    “而这毒,又只针对同时吃了肴肉和汤羹的人。”
    “所以,满堂宾客,只有那个贪吃的倒霉鬼,一个人中了招。”
    钱老板听得冷汗直流,他看向王大强的眼神,王大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指天发誓。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这香囊里有鬼!这是我婆娘给我的,她……她不可能害我啊!”
    “是不是你,一试便知。”
    阮青云走到那口大锅前。
    “来人,去寿宴的席面上,把那盘剩下的水晶肴肉,还有蘸料,原封不动地端过来。”
    衙役们不敢怠慢,立刻跑了出去。
    很快,一盘肴肉和一碟陈醋被端了进来。
    阮青云当着所有人的面,取了一个干净的空碗。
    她先往碗里舀了一勺汤。
    然后夹了一块肴肉,在陈醋里蘸了蘸,放进汤里。
    最后,她将桌上那堆白色粉末,用小刀刮了那么一丝丝,弹入碗中。
    做完这一切,她把碗放在地上。
    厨房里,一只正在墙角偷吃菜叶的老鼠,被这边的动静惊动,吱溜一下就想跑。
    阮青云脚尖一挑,一块小石子飞出,正好打在老鼠前面,把它吓得窜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正好摆着那只碗。
    老鼠凑到碗边,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碗里的汤汁。
    下一秒。
    那只老鼠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样,猛地抽搐起来,四肢僵直,只挣扎了两下,就彻底不动了。
    死状,与柴房里的那具尸体,一模一样!
    “啊!”
    钱老板和几个厨子吓得尖叫出声,连连后退。
    衙役班头也看得眼皮直跳,手里的刀都快握不住了。
    铁证如山!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阮青-青云看向跪在地上的王大强。
    王大强看着地上死状凄惨的老鼠,整个人都傻了,他拼命地磕着头,哭喊道:
    “冤枉啊!官爷!我真的是冤枉的!这香囊……这香囊真是我婆娘给我的!我……我这就回家找她对质!”
    他说着,就要往外冲。
    “站住。”
    阮青云的声音传来。
    她捡起地上那个被扯破的香囊,指着上面那个歪歪扭扭的安字。
    “这香囊,真是你婆娘绣的?”
    “是……是啊。”
    王大强茫然地点头。
    “她一个乡下妇人,针线活粗糙,倒也正常。”
    阮青云把香囊翻了过来,指着那安字背面,一个为了固定线头而打的小小线结。
    “可她一个连饭都快吃不上的厨子老婆,又是从哪里,弄来这种掺了金丝的绣线呢?”
    众人凑过去一看,只见那线结上,果然缠着一缕极细、却在灯火下闪着微光的金线。
    衙役班头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种金丝线,价格昂贵,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
    “这……我不知道啊!”
    王大强也懵了。
    阮青云却没再看他,她缓缓转过身,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最后,定格在了一个从始至终都缩在角落,一言不发的年轻厨子身上。
    “你熬汤,他烧火。”
    “你掌勺,他递料。”
    “王大强,从头到尾,离你最近,最有机会在你香囊上动手脚的人,不是你那远在乡下的婆娘。”
    阮青云用手里的木棍,遥遥指向那个年轻厨子。
    “是他。”
    那根细长的木棍,像一根审判的标尺,遥遥指向了人群的角落。
    整个后厨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齐刷刷地顺着木棍的方向望去。
    被指着的那个年轻厨子,名叫小六子,此刻正缩在墙角,一张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不……不是我……”
    他拼命地摇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充满了恐惧。
    “我……我就是个烧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衙役班头此刻对阮青云已经有了几分信服,他一个箭步上前,腰刀出鞘半尺,刀尖几乎要抵到小六子的喉咙。
    “还敢嘴硬!说!这香囊是不是你搞的鬼!”
    “冤枉啊!官爷!真的不是我!”
    小六子吓得跪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一个劲地磕头。
    “我就是个乡下来的,我哪有那个胆子啊!”
    王大强也彻底懵了,他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小六子,又看看阮青云,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老夫人……这……这会不会是搞错了?小六子这孩子,平日里老实得很,话都说不利索,怎么可能……”
    阮青云没理会他,只是走到小六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叫小六子?”
    小六子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点了点。
    “家里很穷?”
    小六子又点了点头,哭得更凶了。
    阮青云的声音不轻不重,“穷到连饭都吃不上,却有钱用金丝线给你娘做香囊?”
    小六子浑身剧震,哭声戛然而止,那张原本还算老实的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慌失措。
    他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
    “说!”
    衙役班头厉喝一声,手里的刀鞘狠狠抽在小六子旁边的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再不如实招来,就拉你去衙门过堂!大刑伺候!”
    这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六子彻底崩溃了,他瘫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说!我说!官爷饶命!老夫人饶命啊!”
    他一边哭,一边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包,哆哆嗦嗦地打开。
    里面,赫然是几块碎银子,加起来足有五两之多。
    “这……这是别人给我的钱……让我……让我把那个香囊想办法让王大厨戴在身上……”
    “我……我真的不知道里面是毒药啊!他只说是什么能让人吃了拉肚子的巴豆粉,想让福满楼出个丑……我真不知道会死人啊!”
    “是谁!”
    阮青云的声音陡然转厉。
    小六子抬起头,脸上满是挣扎和恐惧,他看了看周围,嘴唇哆嗦了半天,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衙役班头没了耐心,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快说!再敢耍花样,老子现在就废了你!”
    “是……”
    小六子被吓破了胆,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向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向。
    他指着福满楼的钱老板。
    “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