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龙队在礼部尚书府门前舞得热闹,锣鼓声引来了半条街的人围观。
孩子们挤在最前面,踮着脚看龙身翻飞。
妇人们凑在一起嘀咕,手指还时不时指向府门前局促不安的秦文姝。
“这望星摘的规矩我知道,不是买了天价宝贝,绝不会请舞龙队送上门!” 一个穿青布衫的掌柜模样的人高声说道,引来周围一片附和,
“秦六小姐这是买了多少东西?莫不是为了明日皇后的赏花宴,一掷千金?”
“我看是想钓金龟婿吧!” 另一个妇人笑着接话,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能让秦文姝听见。
而此时的秦文姝站在府门前,手里的帕子都快被绞碎了。
她看着荆仙笑盈盈的脸,只觉得像被雷劈了一样,脑子嗡嗡作响,
“什么叫我下定的?这月罗流萤不是说好苏辜野买单吗?怎么现在要我付钱?”
荆仙脸上的笑意不减,语气却故意提高了几分,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秦六小姐这话说的,可是贵人多忘事?方才在店里,您亲口承诺苏小姐要什么都给她弄来。苏小姐感念您的情谊,哪会让靖远候破费?”
“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文姝气得声音发颤,快步上前想拉荆仙的胳膊,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避开,
“你明明说过,今日苏栖棠挑的东西都记在苏辜野账上!凭什么这月罗流萤要我付?”
清了清嗓子,荆仙故意对着围观的人群拱了拱手,声音洪亮,
“还是要多谢秦六小姐慷慨!这月罗流萤是小店唯一的前朝孤品,今日能被您买下送给苏小姐,真是两位小姐坚固友情的见证啊!”
这话像根绳子,牢牢把秦文姝捆住。她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若是伸手接了这账单,六千两银子她连零头都拿不出。
不接,这么多人看着,尚书府赖账的名声传出去,父亲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刺耳,那些探究的,嘲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针一样扎得她生疼。
就在这时,秦恒铁青着脸走出来。他本就被外面的喧闹吵得心烦,一出门就看见自家女儿被围在中间,脸色更沉了,
“出什么事了?”
荆仙比秦文姝先一步上前,躬身行礼,语气恭敬,
“秦大人安好!今日秦六小姐在小店选购了前朝孤品月罗流萤,共计六千两。小店谢过尚书府的关照。”
“六千两?!” 秦恒的声音瞬间拔高,眼睛瞪得像铜铃,
“一件破衣服要六千两?你怎么不去抢!”
他一月的俸禄加外快不过两千两,这逆女一件衣服就要耗掉他三个月的收入,简直是要他的命!
“老爷息怒。”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秦恒身后传来,裴氏扶着丫鬟的手走出来,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扫过秦文姝时,满是鄙夷,
“这月罗流萤连宫里的娘娘都舍不得穿,老爷倒是舍得给庶女买这么贵重的东西,真是疼女儿啊。”
听到这声音的秦文姝的身子抖了抖,头垂得更低了。
裴氏是府里的主母,素来对她和姨娘没好脸色,如今抓着机会,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被裴氏的话堵得噎了一下,秦恒转头瞪向秦文姝,
“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大的手笔!这钱你自己想办法,别指望我给你出!”
冷笑一声,裴氏上前一步接过荆仙手里的账单,扫了一眼,
“老爷放心,这钱不用劳烦你。管家,带荆老板去后院支银子,从六姨娘的嫁妆里扣。”
这话让秦文姝的心跳几乎停了。
姨娘的嫁妆是她在府里唯一的依靠,要是因为她被扣了,姨娘肯定不会饶她!
荆仙连忙躬身道谢,
“多谢秦夫人通情达理!这月罗流萤是秦六小姐送给苏小姐的,本该先送来给秦六小姐的。可苏小姐后来改了主意,说这是您家小姐的一片心意不能辜负,又让小的把衣裳送回靖远侯府了。”
“你说什么?!” 秦恒的怒火瞬间炸了,他猛地转身,扬手就给了秦文姝一个耳光。
“啪” 的一声脆响,在喧闹的锣鼓声里格外突兀。
秦文姝被打得偏过头,嘴角瞬间渗出了血丝,整个人顿时狼狈不堪。
“你当我们秦家是什么?!” 秦恒指着她的鼻子怒骂,
“为了个没用的小姐,你竟要送六千两的衣裳!你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秦文姝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秦恒暴怒的脸,声音带着哭腔,
“父亲不是从小就瞧不见我吗?平日里我在府里受了委屈,你从不问。我想要件新衣裳,你也从不理。怎么今日打我,倒打得这么准?”
秦恒被她问得一噎,扬起的手又要落下,却被裴氏拦住了。
“老爷,这还在大街上呢。” 裴氏的声音很轻,却也平淡,
“这么多人看着,再闹下去,丢的是尚书府的脸。有什么事,回府再说。”
深吸一口气,秦恒狠狠瞪了秦文姝一眼,甩袖就往府里走,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
裴氏让家丁驱散围观的人群,转身时,对着秦文姝低声道,
“不自量力的东西。六千两银子从你姨娘的嫁妆里扣,你自己回院子里,跟那个狐媚子解释去。”
说完,她也转身进了府,留下秦文姝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府门前。
秦文姝缓缓蹲下身,瘫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双手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
她本还得意洋洋地以为能骗走月罗流萤,在府里扬眉吐气。
可现在要是让姨娘知道嫁妆被扣,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还有这府里的姐妹以后会怎么嘲笑她?
人群里一堆好管闲事的妇人抓着瓜子偷摸着不肯走,只在角落看着哭得伤心的秦文姝窃窃私语,
“你们说这秦六小姐,平日里出行都是趾高气昂的,怎么买件衣服还畏手畏脚的。”
“可不是,到底是尚书府小气,你看看那靖远候,今日据说带着她妹妹在街头那片儿逛呢,真是要啥给啥,据说差点就把那如意堂的厨子都给买了回去。”
“都是小姐,可真是不同的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