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又下雪了。
北风呼啸,天空阴霾,大片大片的雪花砸下来,风卷着雪花灌进衣领,融化进衣服里的雪水凉丝丝的。
林知夏拢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忍不住回头,望向住院部潼潼病房的那扇窗。
眼前又浮现出江砚辞刚才那双失望至极的眼睛。
可她根本就没有收他母亲给的那五百万的卡,至于那笔钱是怎么到她父亲账户的她更不清楚。
而江砚辞连让她弄清真相的机会都不给,就相信了他母亲说的,她是因为收了他母亲的五百万,才那么坚决要跟他离婚的。
所以他跟三年前一样,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质疑她。
爱他十年,到底换不来他半点信任。
落在脸上的雪凉丝丝的,冰冷了林知夏溢出眼角的泪。
她倔强的抹了把眼睛,收回视线,转身走进呼啸的风雪中。
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她,她也一定要还自己清白。
“砚爸比,夏夏妈咪呢?”
病房里,午睡的潼潼醒来,揉了揉眼睛没看到林知夏的身影。
江砚辞神色严肃地坐在床边,摸了摸潼潼的头发,
“潼潼,以后别找她了,她是个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的人,不值得你的真心喜欢。”
“才不是,夏夏妈咪是好人,夏夏妈咪对潼潼最好了,潼潼要找夏夏妈咪……”
女孩儿呜呜的大哭起来,病房门随即被推开,苏婉晴抱着一只毛绒公仔小跑着进来。
“潼潼怎么了?潼潼别哭,你看阿姨给你买什么了?你不是最喜欢小熊吗?快看看这个喜不喜欢?”
苏婉晴把买来的毛绒公仔塞进潼潼怀里,可潼潼只怕从此再也看不到夏夏妈咪,哭得越来越大声。
江砚辞被女孩儿的哭声搞得格外心烦,扯了扯领带,起身抽出根烟走出病房。
苏婉晴看了眼江砚辞阴沉烦躁的脸色,嘴角迅速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直到晚上九点多,林知夏终于在一家棋牌室,找到了自己父亲林洪威。
“知夏……你,你怎么来了?”
林洪威看到林知夏的瞬间,脸上立即拂过做贼心虚的慌乱。
林知夏也没心情跟他寒暄兜圈子,直接问出口:
“最近是不是有人给你账户里打了五百万?”
“没……没有啊!你听谁瞎说的。”
林洪威眼神闪躲,矢口否认。
林知夏直接拿起手机划开屏幕,将银行流水界面怼到林洪威眼前。
“那这是什么?”
这是婆婆温蓉下午当着江砚辞面发给她的银行流水,证明婆婆那张卡里的五百万,最后转入了她父亲的账户里。
账户人清楚的写着父亲林洪威的名字,转账时间就是在婆婆温蓉上次去公司找她的那一天。
“这……这是什么?我看不懂。”
证据确凿下,林洪威还想死不认账,林知夏点点头,
“好,如果您确定自己真没收到这笔钱,那我只能报警,让警方帮忙查一查我婆婆转进你账户的五百万到底去哪儿了?”
“不要!”
见林知夏拿起手机真要报警,林洪威慌张的忙去抢她的手机,林知夏反应迅速往后退了两步,将手机迅速塞回兜里。
再抬眼,她眸中溢出一道寒冷凌厉的光,让林洪威伸过来的手再半空缩了缩,最后还是心虚的收了回去。
“那个,知夏,你听爸爸解释……”
“把钱还回去!”
林知夏一个字的解释都不想听,只是坚决的要求,
“听到了吗?这五百万,怎么来的怎么还回去!”
“还回去?凭什么?”
一听林知夏这话,林洪威顿时不干了,嗓门也抬高了一些,
“你是我女儿,你婆家给我的钱就是替你孝顺我的,凭什么我还要还给他们?”
“凭您过去这二十年,从来没有管过我一天!”
林知夏捏紧指尖,一字一顿,眼底渐渐涌起压抑了二十年的委屈。
“我三岁那年,你和我妈离婚,当时法院明明把我判给了你,可你却直接把我丢给外婆。”
“我妈离开京城很快跟人结婚组建了新的家庭,虽然隔得远但也偶尔会给外婆打个电话询问一下我的情况,哪怕只是几句虚伪的寒暄,也好过你跟我身在同一城市却不闻不问。”
“甚至那年我在学校里被校霸欺负,我吓得不敢去上学又怕外婆担心就跑去找你,结果你直接把我轰出门,将我丢在大雨里,你说让我爱死哪儿去死哪儿去,就当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没爹没妈,死了也别找你给收尸……”
“够了别说了!”
林洪威低吼着打断了林知夏愈发哽咽的声音。
他终究还是无法再听下去自己曾经对亲生女儿说的那些冷血无情的话。
林知夏咬住唇,悲哀翻涌的心口又钝又麻。
这么多年过去,其实她对自私的父母早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就算他们再回头想要弥补她,她也不会接受。
外婆不在了,她也马上要离婚了,往后余生,她只想过好一个人的日子,谁都不要来打扰她就好。
仰头盯着天花板,林知夏努力将眼底翻涌的悲哀逼退。
再看向林洪威因为亏心面红耳赤的脸,她冷静而坚决:
“我跟江砚辞现在正在打离婚官司,所以这笔钱您必须还回去,不然江家要是告你诈骗,你就等着坐牢吧!”
“什么?他们凭什么告我?这钱明明是他们自己转给我的?知夏!知夏……”
林知夏说完转身离开,没再理会父亲在后面理直气壮的声音。
从棋牌室出来的时候,下了一天的雪已经停了,脚下的积雪足有半尺厚,结了冰的冷空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林知夏拢紧羽绒服,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地走到红灯路口停下。
路灯的光晕裹着寒气落在她身上,把她单薄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又细又长。
十字路口车来车往,每一辆车子都在寒冷的深夜里奔向属于自己的温暖港湾。
只有她,抱紧自己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肩膀,愈发不知该何去何从。
“吱——”
突然,一辆黑色库里南在路边戛然停住。
车轮急促擦过地面,将地上的积雪卷起来,林知夏单薄的身影在风中一晃。
“知夏!”
车上的人飞奔下来,直接把她摇晃的身影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