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妈妈是老夫人身边贴身服侍多年的老人了,
自然与其他的府中下人不同,
是有自己单独的寝房的,
就安排在老夫人长居的东厢房旁边的耳房。
关妈妈到了寝房,顾不上手里的菜篮子随手扔在地上,
飞快的关门上栓,背靠着房门大口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湿了她的后背。
昨晚上走得太匆忙,都未来得及料理李五的尸首。
关妈妈今日起了个大早出门,
好在昨日走过的路她还有些许影响,
七拐八绕地又绕到李五的茅草屋前。
壮着胆子推门进去,屋里只剩下一摊干透了的血迹,
哪里有半点李五的身影……
关妈妈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回了侯府。
昨日李五冷不防被自己背后偷袭,还流了那么多血,
指定是活不成了的。
但是一个死人,尸首究竟能去哪了?
难道还能自己张腿跑了不成?
还是说被人无意中发现报了官?
关妈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一时间心里慌乱如麻,
但是很快她便镇定下来。
如果是被人报官,凶案现场早就应该被官府封锁掉,
怎么可能还任她自由出入?
突然身后门上想起一阵缓缓的敲门声,
使关妈妈刚放下的心弦再一次紧绷起来。
“是谁!”
“关妈妈,二小姐来看望老夫人了,请您出来一趟吧。”
原来是慈安堂里的丫鬟。
关妈妈整理好衣衫,打开门随丫鬟去了东厢房。
进门便看见兰陈氏难得清醒的坐在床边与兰岑说话,
兰陈氏见关妈妈来了,朝她虚弱地招招手,说道:“你来得正好,替我将岑儿送回去吧。说了一会话我也累了,想歇着了。”
兰陈氏床边有眼尖的丫鬟麻利上前伺候着。
兰岑懂事地向兰陈氏行礼作别:“孙女改日再来看望祖母。”
兰陈氏闭着眼摆摆手,没有再接话,看起来确实累得不轻。
兰岑在关妈妈的带领下向门口走去。
途中路过窗棂,兰岑脚步一顿,撇了一眼上边摆着的宝光珊瑚树,
看向关妈妈的眼神里晦暗不明。
“我记得前几日这里摆着的是盆长势极好的绿色兰花,正想着向祖母讨要呢。”
关妈妈同时也注意到兰岑目光所及之处,笑着回话道:“只怕要拂了二小姐的意。”
“院里的丫鬟干活毛手毛脚,不小心给碰碎了。”
“哦?”兰岑不怀好意地看向关妈妈,“我看着珊瑚宝树与祖母房里的装饰不搭,我库房里有一个青玉制的缠花莲纹瓶,摆着这里尤为合适。劳烦关妈妈随我走一趟去取来吧。”
关妈妈眉头皱起,不知道兰岑又要打的什么鬼主意。
只能应下随眼前主仆二人去了慈安堂偏院。
进了厢房后,兰岑打发檀樱去库房取花瓶。
门一关,厢房内只剩下兰岑与关妈妈二人。
兰岑坐在慢慢热起来的榻上,拿起出门前放在一边的针线筐。
身下的榻里是烧着慢火的,逐渐加温,故而一点也不冷。
兰岑手里继续绣着一方素帕,开门见山地说道:“关妈妈是不是觉得没了李五便能摆脱我的掌控了?”
说罢笑着向关妈妈看去,一副她什么都了然于胸的神情。
关妈妈肉眼可见的慌张,偏还强壮镇定,嘴硬道:“二小姐说什么,老奴一个字都听不懂。”
“檀樱怕不是在库房里找花了眼,不过是个花瓶这么久都不见回。老奴还是去一趟库房帮着檀樱一块找吧。”
兰岑就这样时不时地笑盈盈地看她一眼,她只觉得瘆人极了,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
也不知道是出于心虚还是内心里对兰岑的恐惧,
关妈妈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厢房。说罢抬脚就欲走出厢房。
“关妈妈若是想将事情闹大尽管出门去。”
关妈妈闻言脚步一顿,只听榻上的兰岑继续说道。
“昨天我的人都看见了,眼见为实,关妈妈还想抵赖吗?”
“就是想不到,李五好歹曾经也是关妈妈的枕边人,关妈妈怎能下的如此毒手对他。”
关妈妈脑子里一片嗡响,只听见自己心中有道声音在喊:她知道!她看到!
关妈妈再也隐藏不住自己的情绪,顾不上主仆规矩对着兰岑怒吼道:“那是他咎由自取。我与他早就没了干系,是他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威胁于我。”
“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说罢,关妈妈两腿一软瘫在地上,崩溃大哭。
她设想过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兰岑。
兜兜转转,还是会被兰岑捉住把柄。
兰岑下了火榻,行至关妈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宛如鸟啭般婉转的声音在关妈妈头顶上响起。
“我这有味药,无色无味,能使人神不知鬼不觉便去了西天。”
“只要你乖乖听话,将这个放入祖母的吃食当中,这件事便一笔勾销,如何?”
关妈妈看着伸向眼前的小纸包,心跳的擂鼓似得。
“老夫人对二小姐向来不薄,二小姐为何一定要将老夫人置于死地?”
兰岑哼的一声,将手中的小纸包甩在关妈妈面前的地上,生气的道:“为何?如果不是她授意,我怎能由妻变妾?叫我一进门便要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如此深仇大恨,我怎能罢休。”
兰岑看向愣在地上的关妈妈,下了最后通牒。
“明日便是我的出嫁之日,在这之前若是见不到你将此事办成,休怪我不念多年主仆之情了。”
关妈妈反应过来还想说些求情的话。
兰岑不给她机会,拍拍手掌,便有人推门而入。
檀樱捧着花瓶进来,瞥了一眼瘫软在地的关妈妈,说道:“小姐,您要的东西找到了。”
兰岑使了个眼色,檀樱将花瓶放在关妈妈眼前的地上。
“关妈妈,时候不早了,您快些回祖母身边伺候吧。”
“别忘了我交代的事情。”
关妈妈抹干面上的泪痕,撑着手从地上艰难站起身,再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包与花瓶,应声出门。
“小姐,我们没有证据,关妈妈会相信我们吗?”
说话的人是檀樱,关妈妈还没走远,她站在兰岑身后小声说道。
兰岑没有回她,眼睛始终盯着关妈妈离去的背影,一双手攥在衣袖下满是汗。
她料定李五之事关妈妈脱不了干系,今日叫关妈妈前来也就是想借机唬住她,没想到竟真的成了。
檀樱看着关妈妈晃晃悠悠的背影,心中不知为何无比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