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岚的直觉果然没错。
自从那晚听了元大夫的话将兰陈氏每日睡前的安息香撤过之后,
兰陈氏的面色一日比一日见好。
甚至有时一天里还能醒上一个时辰。
兰相旬本来对兰岚请江湖郎中来给兰陈氏看病一事薄有微词。
但后面再看兰陈氏有所好转,也就将此事一揭开过。
只是每日早上请安时,兰岑面色越发的不好。
兰陈氏身体日益好转,兰岑心里便越是忐忑不安。
她好几次梦见兰陈氏查出绿面幽兰的源头后,将她折磨致死葬身荒野的恐怖景象。
已经一连多日没睡上个安稳觉了。
这日叶沉在揽月小筑里正忙着生厢房里的新炭,骤然听见院门响起敲门声,急匆匆开门一看。
原来是满脸堆笑的陶妈妈,是替裴妤送口信来的,叶沉将陶妈妈引导厢房内,找了个理由下去候着了。
原来是阿爹兰相旬叫媒婆寻了个最近的黄道吉日,便是后日,送兰岑出嫁裴家。
确实是着急了些,但是老夫人现在这幅模样,尚且还有多少时日谁也说不清楚。
本来这庄婚事便是悬而不定的,倘若老夫人真要是一口气上不来,兰岑就要为老夫人守孝三年,那这门亲事乃至整个郡康侯府的名声才真就无望了。
好就好在,兰岑与裴家的婚事是早就在筹备当中的。
所需要的一些物什侯府都背着,也不算丢了世家贵族的脸面。
兰岚虽已嫁作人妇,但族谱上都还是侯府唯一的嫡女。裴妤希望她能不计前嫌,出席兰岑的送别宴席上。
兰岑虽说是养在老夫人身下的庶女,但总归是个妾室。
兰相旬顾忌面子只宴请了京都中几位要好的同族。
兰岚自然是不会拒绝的,自己是兰家的一份子,亲朋好友在场,面上还是要维持下去的。
陶妈妈得了兰岚的赏赐,满心欢喜地回倚霞院复命去了。
兰岚站在厢房门口,目送陶妈妈出了院门。
叶沉悄无声息走到兰岚身边,附耳说道:“李五又来找关妈妈了,两人好像闹得不愉快,有丫鬟看到关妈妈从后门回来时一侧脸面高肿着,一双眼睛哭的通红。”
自那日从白云寺中回来之后,兰岚便暗中打点了门房的几个丫鬟。
李五既然好赌,那便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他定还会再次找上门来。
只要李五一出现,便有人立刻报到揽月小筑来。
兰岚还在想着兰岑即将出嫁一事。
看着院子里被劲风吹动的枝丫,意有所指地道:“叶沉,起风了,很快便会有人坐不住了。”
叶沉还迷糊着:“坐不住?谁要坐不住?”
兰岚看着叶沉犯傻的样子,恨铁不成钢。
这丫头空有一副好身手,但心思单纯,毫无城府。
很容易吃亏,被人卖了都能帮别人数钱。
叶沉一拍脑袋,想起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转身回了厢房,自岸上拿着一封书信转交给兰岚。
“方才被陶嬷嬷一搅,差点忘记正事。王府的书信到府中了。”
兰岚一一看过书信内容,大抵还是上次说的那些事情。
叶沉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兰岚问她怎么了。
她别扭一番,支支吾吾地说道:“奴婢其实也很想问您,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回王府?”
“虽然郡康王府也很好,但咱们这次已经出门月余,我有点想巧菱和金兰了。”
脑袋越说越低,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兰岚晓得叶沉是想家了。
也不怪她,叶沉才十几岁,又常年与一群大老爷们生活在军营当中,还是小孩子心性。
兰岚温柔地揉揉叶沉垂低的脑袋,安慰她道:“很快了,等兰岑婚事一结,我们便立马起程回王府去。”
其实半个月前兰岚便有要走的念头了。
但恰好那是母亲祭日在即,便又因着要去白云寺供奉牌位一事留多了几日。
“侯府中后院里有一面莲池,我母亲还在世时便很喜欢那里。”
“虽然现在尚未到开花的季节,但周边风景也是十分好的,随我一同去看看可好?”
叶沉听说回王府的事情已经提上日程。
心里按捺不住的高兴。
又听说王妃要带她去逛没看过的后花园,乐意的不行,屁颠屁颠地就跟着兰岚走了。
慈安堂的偏院,兰岑看着自管事处送过来的一箱箱聘礼心里欢喜的不得了。
来送东西的门房管事是个能说会道的。
一葫芦长的吉祥话将兰岑哄得心花怒放,一高兴连赏银都多给了几两。
管事的掂量着沉甸甸的钱袋子,更来劲儿了。
趁着其余人正在收拾东西无暇搭理他二人这边,悄悄告诉兰岑:“上次媒婆来府中提亲,表少爷公务缠身未能亲至。心中满怀愧疚,这不今日特地来府上赔罪来了。”
“现下正从老爷书房中出来,奴才看见,是朝倚霞院的方向去了。”
表少爷,说的正是裴尽衷。
兰岑名义上的未来夫君。
兰岑听了两眼放光,心中打起了小九九。
自从她被祖母禁足后,连着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能有机会见裴尽衷。
如今有这样好的机会,她怎能就此白白错过。
赶紧催着搬东西的丫鬟小厮动作麻利些再麻利些。
休要耽误了她见夫君。
兰陈氏重病后,她对兰岑设下的禁足令便形同虚设了。
偏院的事情一结束,兰岑带着檀樱、春绣二人,出了院子,从后花园抄小路赶去倚霞院。
生怕晚上一刻都见不上裴尽衷一面了。
侯府后花园的莲池边,兰岚正与叶沉逗着湖中锦鲤。
叶沉眼见,最先看到了朝她们阔步走来的兰岑三人。
兰岚注意到叶沉不大对劲,顺着目光也发现了症结所在。
几乎是同一时间,兰岑也看见了莲池边蹲着的二人。
兰岚本是闲来无事随便游玩,不想多事。
拉着叶沉起身便要从旁侧走开。
却不料竟被身后兰岑叫住。
“姐姐,明明看见是我,怎么还走了?”
兰岚抬起的脚步就这样顿住,心想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在这都能碰见侯府的这个祸害精。
兰岚转身,嘴边换上得体的笑容,人畜无害地道:“没错,就是不待见你。”
兰岑没料到兰岚会这么直白撕破脸,确又碍于侯府里嫡庶身份有别不敢发作。
指甲深深抠进掌心,除了隐忍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