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岚还是想往常一样,每日除了去慈安堂请安,便是窝在揽月小筑里不愿出门走动。
裴妤倒是破天荒的来过一次,送了一件青石轩的鎏金嵌南珠梳子,以答谢兰岚当日的及时提醒。
还关起门来说道宫里的荣贵妃突然失势之事,连带着其养在膝下的三皇子都受了皇上的冷落。
现如今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在城防司任职副都督的侯爷近日也是回来的越来越晚了,有一段日子没去她倚霞院中。
说起父亲兰相荀,兰岚看见裴妤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神色。
兰岚对这个荣贵妃没有很大的印象。
前世只听说过,她在宫中十分的嚣张跋扈,仗着自己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宫中每年新进的嫔妃多少都受过她的糙磨。
偏偏又无处可言,谁让人家有个垂帘听政的姨妈。
荣贵妃突然失势,朝堂上又是一阵不小的变动。
兰岚猜测这里边说不定还有萧昭的一份力。
荣贵妃是太后在后宫的左膀右臂,断不可能突然失势,要说这背后没人操纵,她一点都不信。
裴妤本还想请兰岚去南面大街上的香云楼品尝新出的淮南佳肴,兰岚嫌外头聒噪,不愿出门,便也作罢。
坐多没一会,便带着丫鬟婆子回倚霞院去了。
裴妤走后,叶沉从院外进来,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的信件呈给兰岚,高兴地告诉她是王府那边来信了。
兰岚原本还懒散地倚在贵妃榻上,一下子起了精神,忙叫叶沉快快将信件给她。
定是巧菱那丫头的。
她出门前便交代了巧菱,定要多多给她写信。
兰岚嗔怪道:“巧菱这丫头,都小半月了,才记起我来,只怕是都要将我忘了。”
叶沉笑着回话:“我想不是巧菱忘了您,是王妃也想她了,从王府到这,信差得走上三五日才够,哪有那么快。”
兰岚接过信件,戳向叶沉腰间的痒处,说道:“就你嘴最贫。”
叶沉被挠的咯咯直笑。
兰岚迫不及待地将信件翻转过正面来,足足有八九封,巧菱这丫头的最多,足足占了大半,还有金兰的,还有高管事的,还有……萧昭的。
巧菱在信中说,她同江际四处巡查商铺庄子的战果,有几个不服气的掌柜,直接被她连铺盖卷儿一块扔了出去。
兰岚有些不放心,虽然信中未说及何嬷嬷是否有何动作。
但是以她对何嬷嬷的了解,此人睚眦必报,必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定会在暗处伺机而动。
虽然巧菱身边有江际庇护,但江际也不能时时刻刻跟在巧菱左右。
金兰同她说在高管事手底下学管账之事的一些牢骚。说高管事凶伙计的时候,很像一头四处喷火的竹节虫。
兰岚看了觉得好笑,她虽然没见过竹节虫什么样子,但依旧能想象到高管事当时是有多么火大。
得亏金兰是个胆大的,若是换了别的丫头,估计没几天就要哭唧唧地被骂着走了。
高管事的信中,提及了回春堂的老曹掌柜是如何的一个能人。
仅仅小半月,就能聚齐一群强干的管账能人,高掌柜暗处一一调查过,都是身家清白之人,信得过。
顺便也说了金兰的功课,说她心思聪慧,一说就通、一点就明,是个管账经营的好苗子。
兰岚会心一笑,她这次总算没有看错人,金兰这次也算是给她长脸了,待她回了王府定好好奖她。
最后,便是萧昭的。
信封上“爱妻亲启”四个字,龙飞凤舞,是他惯用的行书。
拆开信封,倒出来几瓣已经干瘪的红梅花瓣和带着梅花香的花笺纸。
信上之言只有寥寥几句:
院中红梅开,为夫盼妻来。
院子里的红梅开了,夫君我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与我一起共赏这寒梅雪景?
叶沉瞥见兰岚在看王爷的信时,嘴边不经意间漏出温柔的笑意。
叶沉低着头乐呵好一阵,没想到王爷平日里待他们表面上那么严肃的一个人,给王妃的信净是这样的酸。
等她回了王府又有同暗探弟兄们炫耀的话资了。
兰岚手指来回磨砂这信件上飘逸的几个字,陷入回忆当中。
临出发前的那个晚上,她从正达居出来,萧昭在她背后问她,此次回门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兰岚随口一说,等院中梅花开了,她便也回来了。
她当时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己十天半月也便回来。
这是没想到这次竟然耽搁这么久。
更没想到,他还记得她所说的话。
红梅开时,便是归期。
是她要食言了。
兰岚找来纸笔,分别给巧菱、金兰和高管事一一回了信件。
到了萧昭那封,迟迟落不下笔。
兰岚一时间失了神,一滴墨晕在纸上,像一朵绽开的墨莲一般。
索性不再去想,将这滴晕的墨的信纸胡乱一折,塞入信封当中,全交给叶沉手中,让她寻个时间去驿站寄出。
叶沉接过回信,又想起一事,同兰岚说道:“您上次交代的事情,暗探回消息了,约在三日后的白云寺中见面。”
兰岚点头,萧昭的暗探果然好用,仅仅几天便办妥了,她十分满意。
慈安堂的偏院,兰岑正蹲在廊上摆弄她新得的那盆绿面幽兰。
小小的一盆兰花模样,青绿色的花瓣舒展开来,散发着一股幽香。
兰岑使粉色的丝帕轻轻捂着鼻口,没一会便扶着檀樱的胳膊起身,交代道:“你带着我的簪子,去前院请关妈妈来这里一趟,”
檀樱没有当即应下,而是问道:“关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奴婢去请,她真的会来吗?”
兰岑嘴角泛起一丝邪笑,胸有成竹的道:“你去吧。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是我的话,她不敢不来。”
檀樱虽心中有所疑惑,但还是拿了簪子去了前院。
兰岑看着檀樱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