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语竞赛，参赛选手陆续上场。
身后人戳下林思肩膀，他下意识回头：“怎么了？”
“有人叫你。”
陆江宇坐在最后排，指了指台上入座的尹耀，给了林思一个“睁大你的狗眼看好了，等会儿绝对吓哭你”的眼神。
旁边两哥们儿也配合做出各种挑衅示威的动作。
林思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老天追着赏饭吃，尹耀英语说得那叫一个流利，答题过程游刃有余，跟请来的外国人考官对话时也丝毫不惧，其他人在他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江觏星眼里折射出崇拜：“他刚才说的哪个国家的语言？好有意思。”
“安曜羽，我们也要加强，不能只会英语和日语。”
“那你想学德语还是俄语？韩语还是阿拉伯语？”安曜羽问。
江觏星沉思后敲定：“我们学希腊语吧。”
窃窃私语拉过江觏星的思绪。
“他就是那个游戏主播吧?”
“谁啊？我怎么不认识？”
“这几天的热搜你没有看到啊？被人曝出分全是靠找人代打上去的，和人pk开科技。”
“啊？真的假的？看他不像那种人啊？”
“菜就直接承认呗，我最看不起这种打得菜还作弊的人了。”
“估计打得菜就没有小迷妹愿意看咯~”
“要我说，都当网红了，月收过万，领先同龄人几十年，还上什么学，装样子给谁看？”
“听人说他一学期就没去过学校几次。”
“你们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们的嘴？”路江宇忍无可忍，用力踢了下前排凳子，阻止他们继续说下去。
骂他可以，但骂他朋友不行。
严肃的赛场上插播这一突兀动静，众人纷纷看向他们。
主持人忙着维持纪律：“那位同学，请你安静。”
“有任何矛盾，请你们下来再进行调解。”
班主任对他使了个别闹事的眼神，路江宇才不情不愿坐回去。
打饭窗口前面大排长龙，江觏星找准队伍中的人，走到他旁边：“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们说等人少在来。”尹耀眉眼微微下垂，故意做出可怜的样子：“但我今早没吃饭，实在是太饿了，就不等他们了。”
“你到底会几国语言啊？”江觏星迫切询问。
“你是不是去过国外啊？”
“你会希腊语吗？就……”江觏星学了句动漫出圈的台词。
尹耀被逗乐，摇了摇头：“我不会这个。”
“其他的我也就只会日韩英德法这几门，另外懂一点点西班牙语。”尹耀耐心回答：“我从来没有去过国外，只是从小到大，我身边外国朋友多，听他们说着说着好像就会一点了，后面再去慢慢学。”
江觏星了然，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异禀吧？
流言越传越快，就排队这会儿，周围向他们投来无数异样的目光。
江觏清晰感知恶意如铺开的巨网，必要将认定的罪人笼罩闷绝在里面。
可尹耀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似乎还不知道这些闲言碎语。
“你吃饭了吗？”尹耀问。
“安曜羽已经去帮我打饭了。”
江觏星刚放完碗筷出门，迎面气势汹汹走来几个人。
路江宇看到江觏星时，神情上一丝一闪而过的畏惧，匆忙移开目光落到另一个男生身上。
“怎么说？我们尹耀可是赢了。”路江宇得意：“你五百字夸奖稿什么时候交？”
“那我们班安曜羽还赢了呢。”林思不服。
“对哦……”路江宇后知后觉这赌注一点也不严谨。
就在他一筹莫展时，对手居然愿意接受输后的惩罚，只不过有点咬牙切齿：“不就是五百字吗？我写。”
“那同样，你也算赌输了，你也要兑现承诺。”
路江宇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心里竟生起一丝敬意：“你说你要我做什么？”
林思刚才在气头上，至于惩罚他还没想好，但是气势不能输，恶狠狠瞪着他：“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你们在说什么？”江觏星浑然不知已成他们赌注的筹码：“什么叫做安曜羽还赢了？”
林思心虚，匆匆糊弄过去：“没……没什么……”
路江宇不屑拆穿他，错开他们去食堂吃饭。
几个外校女生路过高三一班教室门口，有意朝里面偷瞄，拿起手机胡乱抓拍几张。
“安曜羽。”余可手机快要怼到他脸上：“让我拍几张照，等会儿拿去卖个好价钱。”
安曜羽面无表情，也没有反驳就是了。
“安曜羽你就不能笑一笑吗？跟江觏星说话的时候多开心。”
“安同学。”白杺坐到他面前，漂亮的大眼睛似春日荡漾的碧波，羞涩拿出手里包装精美的礼物：“你今天表现得特别优秀，这盒巧克力送给你。”
“谢谢夸奖。”安曜羽礼貌回应：“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窗外几个女生驻足停留。
“刚才厕所那边有人打架你们在场不？”
“谁啊？男的女的？”
“一班的江觏星啊，还有几个男的不认识。”
白杺还想换个方式继续死缠烂打，座位上的人已经起身离去。
白杺那楚楚动人的样子松懈下来，暴力拆开包装纸，剥了个巧克力扔嘴里。
看到余可那一副吃瓜相时，递了一个给她：“班长，吃巧克力吗？”
办公室大门紧闭。
男人西装革履，眼镜镜片里透出不可触犯的威严，空气安静得让人窒息。
对面站着四个学生。
江觏星脑袋低垂，双手规规矩矩垂落两侧。
另外三个男生也算规矩，就是脸上挂了彩。
“这么多所学校的领导师生都看着，结果我们自己学校的学生相互打架闹事，学校的面子都被你们丢完了。”主任严声厉色，着重点名江觏星：“特别是你，还帮其他学校的人打自己学校的同学。”
“你自己看看，把人打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快跟人道歉。”
江觏星低着头沉默。
“还有你堆这耳钉，回去以后给我摘了，明天不要再让我看见。”
“不说话是吧？”主任刺头学生见多了，他从来就没怕过，有的是方法让他们老实：“宋老师今天外出学习去了，墨卿，正好这里有你班上的学生，就由你来给他们家长一个一个打电话，让他们现在赶来学校。”
“你们等会儿不是还要开会吗？”墨卿有意提醒：“时间快到了，这里交给我来处理吧。”
主任看了眼手表，抓起公文包，骂骂咧咧离去。
墨卿拿起玻璃杯轻抿一口茶，气定神闲问：“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起冲突吗？”
“我怎么知道……”有个男生不爽道：“我们就说了几句事实，又没有说他，谁知道一上来就按着我们一顿暴揍。”
“他没有开挂。”江觏星从牙关中挤出一句：“我不会道歉。”
“错的是他们，该道歉的也是他们。”江觏星抬起头，眼中的执拗不肯消减。
墨卿大概明白事情经过，毕竟谣言传得满城风雨，他也略有耳闻。
“那你们想请家长吗？”墨卿笑着问。
三个男生摇摇头。
“那江觏星你呢？”
“这点小事不必麻烦他们。”
江觏星不是怕请家长，主要是二老一出山必将掀起大乱，怕他们承受不住二老的怒火。
“算了，我们原谅他了。”男生用大度掩盖怕请家长的事实：“赔我们一点医药费，往后别那么冲动就可以了。”
“那你们呢？”墨卿问其他人：“想法也和他一样吗？”
既然有人先开这个口了，其他两人也顺着台阶下。
“江觏星你呢？愿意接受这个提议吗？”
江觏星又陷入沉默。
“你们在说谎。”江觏星目光一一扫过他们。
那纯真无害的长相，一看就不会打架的样子，谁知道揍起人来那么狠？现在也一样，三人在他面前仿佛暴露无遗，害得他们背脊有点发毛。
“你们哪里是什么大度？”
“你们不过是犯下了无可挽回的过失，却连直面监护人怒火的勇气都没有。”
“你们在意的根本不是他有没有开挂，你们无非就是嫉妒，不过是见不得别人站在你们够不到的地方，连亮出爪子的勇气都没有，只会在背后嚼舌根。”
“真是难看死了。”
江觏星每说一句，三人脸上就难堪一分。
“你……”伪善被人撕碎摔落一地，几乎无地自容，更凑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按照学校规矩，每人都该记一个大过，但转念想到江觏星的成绩和平时表现，又不忍在原本璀璨的前途上染个大污点。
“这样吧，你们回去好好反省，一人写一份一千字检讨，下周一集体召回上当众念。”
“江觏星，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墨卿着重询问：“比如腹部……”
“没有。”江觏星下意识回答。
“真的没有吗？”墨卿语气加重。
江觏星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眼睛胡乱眨了眨，因为不良情绪的挤入，少了往日的活泼：“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哪里受了伤，因为我浑身都疼，可能是受了内伤吧。”
“那公平公正，你们的医药费由江觏星出。”
“但为了维护学生的身心健康，江觏星需要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我记得离这里最近的医院体检费是……”墨卿回忆了一下：“两千左右。”
“你们三人平摊就可以”
“两千？？!”三人被吓得同时失声，这够他们一个月生活费了。
“那还是请家长吧。”见他们不愿意，墨卿又道。
“不用不用。”一个男生连忙摆手，态度转变，试着打商量：“其实我们这就是小打小闹，过几天就消下去了。”
“那你们的医药费……”墨卿维持笑容。
“不用赔了。”三人连连道。
墨卿又调和了十来分钟才放他们离去。
“安曜羽？”江觏星在看到门口站着的男生时，眼底划过一丝茫然，又勉强找回一丝明媚，不管不服也好委屈也罢，但此刻开心比其他情绪要来得多：“你在这里多久了？”
风带着秋的凉意闯进寂静的走廊，男生背对栏杆站立，身形单薄挺拔，手臂线条清晰流畅，脸色极淡，似北极下泛起森白寒光的冰。
“从你说那句‘他没有开挂’开始。”安曜羽话里没有温度：“打赢了？”
“赢了。”江觏星嘿嘿笑了两声，向他炫耀战绩。
“真厉害。”安曜羽看着他，眼睛黑得渗人：“他们造谣外人活该被打，你替其他人出头你英勇。”
“去趟厕所又顺手贯彻了正义，要不要给你发张好人卡？”
“我也不能算是替人出头……”江觏星终于能放心把隐瞒的原因倾诉给能够理解的人，浑然没有发觉对方话里的阴阳怪气。
“不仅仅因为这个，是他们说了句特别难听的话。”
“他们说……”江觏星双手控制不住捏拳，不愿如此污言秽语玷污好友的耳朵。
江觏星隔着厕所门，就听路江宇跟其他人起了争执。
他在水龙头前放水时，路江宇抓他加入战场，一心想为兄弟澄清：“你们说我是他朋友对吧，好，那他是外人。”
“江觏星。”路江宇想让他帮忙证明：“你上次跟尹耀一起打过游戏，你说他的技术是不是不可能开挂？”
既然陆江宇向他求助了，他不能够视而不见，况且他也认定网上的都是谣言，于是帮忙回答了一句：“是，他不可能作弊，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再后来，对面人就说出了那句话：“你不是忙着和安曜羽搞基吗？居然还有时间替人出头？”
就从那刻起，身体争夺了理智，等有人来劝架时，三个人已经被他揍到地上爬不起来了。
“因为他们说你坏话。”江觏星气鼓鼓的：“是不是很过分？”
反正说安曜羽坏话就是不行，就是大错特错，而且还敢玷污他们之间纯洁的关系。
“星星，过来。”安曜羽勾了下手指。
江觏星听话走近他。
安曜羽想去帮他整理头发，手略微抬起又停留到耳侧，眼中的浮动的冰逐渐松动，无奈道：“你这冲动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