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捏着那块马蹄铁,指节发白。
刻不容缓!
秦朗转身直奔城主府。
李虎等几名狼骑老兵,沉默地跟在他身后,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城主府内,灯火通明。
大乾刚刚战败,正是朔方城守将魏振与皇子陈骁设宴庆功,收拢人心的好时候。
秦朗踏入大堂时,里面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魏振坐在主位,身旁的陈骁正举着酒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秦朗?”
陈骁放下酒杯,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你来作甚?”
秦朗没有理会他的质问,径直走到大堂中央,将那块马蹄铁和画着据点分布的地图,扔在了两人面前的桌案上。
“大乾上万精锐已潜入城中,随时可能发难。”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
“在大乾如此密谋之下,必有大乾强军在城外枕戈待旦,朔方危在旦夕!”
大堂内一片死寂。
短暂的惊愕过后,陈骁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讥讽。
“秦将军,你这是演的哪一出?”
“刚在擂台上赢了风头,现在又想来夺这朔方城的兵权?”
他拿起那块马蹄铁,在手里掂了掂,随手扔在地上。
“一块破铁,一张不知从哪画来的废纸,就想让本皇子相信你这危言耸听的鬼话?”
魏振也站起身,他本就与秦家积怨已久,此刻更是找到了发难的借口。
“秦将军,军国大事,不可儿戏。”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朔方城固若金汤,更有我魏某人亲自镇守。”
“莫说这一切都是你的无稽之谈,就算大乾真的攻来,有殿下在,有本将在,他们又能如何?”
“倒是你……究竟是何居心?”
秦朗的目光,冷冷地从两人脸上扫过。
他知道,跟这两个蠢货解释,是世上最无用的事。
他们的嫉恨与私心,早已蒙蔽了他们的眼睛。
“信与不信,随你们。”
秦朗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只提醒一句,城若破了,你们两个,谁也跑不掉。”
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
陈骁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秦朗,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
“你深夜闯府,散播谣言,动摇军心,本皇子有理由怀疑,你意在夺权,与戎狄狼狈为奸!”
“殿下说的是!否则那戎狄女皇怎会赐他那般煊赫权柄?不得不防啊……”魏振眯着眼,阴阳怪气。
陈骁神色一紧,指着秦朗身后的李虎等人,喝道:“来人!”
“本殿怀疑世子身后这些人,正是戎狄细作,将他们武器卸下,押入水牢!”
这是欲加之罪。
这些狼骑兵,生在这里,也死在这里!
无论是陈骁,又或者是魏振,谁不认识?
这分明是趁机剪除秦朗羽翼。
要将秦朗在朔方城的根基尽数铲除!
十几名皇子禁军立刻围了上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冷笑。
李虎等人“呛啷”一声拔出佩刀,将秦朗护在身后,眼中是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杀气。
大喝道:“我看谁敢!”
气氛,剑拔弩张。
为首的一名禁军仗着有皇子撑腰,根本没把这几个老兵放在眼里。
他狞笑着,伸手便要去夺李虎手中的刀。
“找死。”
李虎正要动手,秦朗却按住了他的肩膀。
下一刻。
一道黑影闪过。
那名禁军刚伸出手,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便踹在他胸口。
他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撞翻了一排桌椅,将上面的酒菜砸得满地狼藉,最后重重撞在柱子上,口吐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全场皆惊。
秦朗缓缓收回脚,目光冰冷地扫过剩下的禁军。
“我的人,谁敢动?”
那几名禁军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秦朗!”
陈骁又惊又怒,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本皇子的人动手!你想造反吗?!”
“殿下息怒。”
魏振假惺惺地出来打圆场,眼中却满是幸灾乐祸。
“秦将军护卫心切,一时冲动罢了。只是,这扰乱军心之罪,却不能不罚啊。”
他与陈骁对视一眼,两人狼狈为奸,已然达成了共识。
秦朗看着他们那丑恶的嘴脸,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与憋屈。
这两个蠢货!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般浅显的道理,竟然都不明白!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在此浪费时间,秦朗点指魏振:“有种你在犬吠一声试试。”
魏振脸色阴沉,但被秦朗那双充满杀意的眸子震慑,竟是真的不敢犬吠半句。
“没用的软蛋,就你也配镇守一方?”
秦朗讥诮一笑,带着李虎等人,在无人敢拦的目光中,大步离去。
回到客栈,秦朗立刻写了一封密信。
他叫来一名最信得过的狼骑斥候。
“八百里加急,送往皇都。”
“将此间所有情况,一字不漏,禀报陛下。”
“是!”
斥候接过信,没有片刻耽搁,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秦朗站在窗边,看着皇都的方向,久久没有动。
他心中还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希望那个高坐龙椅之上的男人,在面对外敌入侵,国门安危之时,能分得清轻重。
然而,一天过去。
两天过去。
三天过去。
派出去的信使,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皇都,寂静得像一座死城。
秦朗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三日,朔方城内依旧歌舞升平。
陈骁与魏振每天设宴,与各方来客推杯换盏,仿佛他秦朗的警告,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笑话。
他们甚至下令,全城门户大开,理由是魁首花落大武,要向天下展露大武之威。
秦朗没有再做任何事,只是待在客栈里,安静地等待着。
他在等早就派出城外探子。
第四日,傍晚。
一名负责在城外侦查的狼骑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客栈。
他浑身是伤,盔甲破碎,脸上满是尘土与血污,显然经历了一场惨烈的追杀。
“少主!”
斥候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为恐惧和急促而剧烈颤抖。
“大事不好!”
秦朗心中一沉,扶住了他。
“说。”
斥候大口喘着气,眼中满是焦虑。
“城外三十里,黑风口!”
“我们发现了大乾的主力大军!黑压压一片,至少五万!”
“他们正沿着一条废弃多年的古栈道秘密急行军,行动极为隐蔽,若非我们的人拼死探查,根本无法发现!”
斥候说到这里,声音都在发颤,几乎带上了哭腔。
“兄弟们……为了传回消息,都……都折在那里了!”
“天黑之前,他们……必到城下!”
轰!
斥候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秦朗脑中轰然炸开。
五万大军!
秘密行军!
里应外合!
他抬头,看向窗外那轮正在西沉的血色残阳。
风,从城外吹来,带着山雨欲来的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