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下,是沸腾的人海。
擂台上,是死寂的对峙。
秦朗拄着剑,血从他肩上的伤口和握剑的手上不断淌下,在脚边汇成一滩小小的血泊。
他半跪着,却像一座山。
那双冰冷的眼睛,穿过数百米的距离,死死地钉在皇子陈骁的身上。
陈骁被那目光看得心中一寒,刚迈出的脚步,像是被冻结在了半空中,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上前一步,说错一句话,那柄刚刚饮过大乾天骄之血的太阿剑,会毫不犹豫地斩向自己。
这个秦朗,是个疯子。
一个连自己都敢捅穿,连皇子都敢威胁的疯子。
陈骁脸上的狂喜与震惊,慢慢化为了一丝惊惧与忌惮。
他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尴尬到了极点。
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秦朗的身体,毫无征兆地晃了晃。
他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耳边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也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失血过多,他的意识已经到了极限。
他想站稳,可身体却不听使唤。
最终,他眼前一黑,拄着剑的身体,缓缓向前倒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他重重地摔在了血泊之中。
“秦朗!”
一声凄厉的尖叫,撕破了全场的狂欢。
林婉儿再也顾不得什么,挣脱了身旁老兵的阻拦,疯了一样冲向擂台。
那些狼骑老兵也反应过来,一个个双目赤红,拔出腰间的佩刀,紧随其后,冲上了擂台,将昏迷的秦朗团团围住,警惕地看着四周。
“少帅!”
“保护少帅!”
他们的动作,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所有狂热的大武军民头上。
欢呼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心中一紧。
赢了。
但赢得,太过惨烈。
大乾的观礼席上。
大乾皇子乾天,死死地盯着那具被摔在自己脚边的无头尸体,又看了一眼擂台上那个生死不知的血人,英俊的面容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他父皇最年幼的胞弟,与他一起长大的皇叔,大乾皇室最耀眼的天骄,就这么死了。
死在了一个他眼中的“废人”手上。
这是奇耻大辱!
“好……好一个大武!”
乾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猛地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卷金色的卷轴,狠狠地摔在了擂台上。
“这场赌约,我大乾认了!”
“囚龙关,尔等有种尽管来拿!”
他的声音冰冷,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杀意与怨毒。
“但……!”
他指着那个昏迷的身影,对着所有大武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今日之耻,我大乾记下了。”
说完,他不再多看一眼,抱起乾一的尸身,带着满脸死灰的大乾使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演武场。
那股怨毒的杀气,让在场许多人都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擂台上。
皇子陈骁终于从那股无形的威慑中解脱出来。
他看着昏迷不醒的秦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狂喜。
机会来了!
秦朗昏迷,这天大的功劳,这北境军民的拥戴,不就顺理成章地该由他这个皇子来接管了吗?
他立刻换上一副悲痛与敬佩交织的表情,大步走上擂台。
“秦将军为国血战,乃我大武的擎天玉柱!”
“来人!快传御医!”
他高声呼喊,声音里充满了关切。
“一定要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治好秦将军!”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自己带来的禁军使了个眼色。
几名禁军会意,立刻上前,想要从林婉儿怀中“接”过秦朗。
这是要抢人,更是要抢功!
“滚开!”
林婉儿紧紧抱着秦朗,抬起头,那双温柔的眸子里,此刻满是冰冷的戒备与决绝。
那几名狼骑老兵更是“呛啷”一声,拔刀出鞘,将刀锋对准了皇子禁军,身上散发出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煞气。
“殿下!”
为首的老兵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
“少帅乃我并肩王府世子,他的伤,不劳殿下费心。”
“我王府,自有医官!”
陈骁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没想到,这群秦家的余孽,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违抗他这个皇子。
“放肆!”陈骁身后的禁军统领厉声喝道,“你们想造反吗!”
狼骑老兵们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刀,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他们的忠诚,只属于秦家。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台下的百姓和兵士们,也发出了不满的议论声。
“人家王府的人自己会救,殿下这是干什么?”
“就是,少帅刚拼完命,就来抢人,吃相也太难看了。”
“嘘……小声点,那可是皇子。”
听着周围的议论,陈骁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知道,今天他若强行动手,不仅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而会激起民愤,彻底失了人心。
“好!很好!”
陈骁怒极反笑,他指着那几个老兵,又看了一眼林婉儿怀中的秦朗。
“既然你们如此忠心,那便好生照料秦将军。”
“父皇的赏赐,很快就会到了。希望到那时,秦将军……能亲自领旨谢恩!”
他咬重了“亲自”二字,拂袖而去。
……
皇都,御书房。
啪!
一只上好的白玉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皇帝陈宏看着手中的八百里加急密报,胸膛剧烈起伏,俊朗的面容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废物!乾一那个废物!”
“天品道骨,太阿神剑,竟然会输给一个道骨破碎的废人!”
他怎么也想不通。
他更无法接受。
秦朗不仅没死,反而以一种最耀眼,最惨烈的方式,赢了。
他赢回了囚龙关,赢得了整个北境军民的拥戴。
他成了英雄。
一个活着回来的,姓秦的英雄!
他宁愿输掉此次赌注,丢掉朔方城!
“秦朗……秦朗……”
陈宏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眼神中的杀意几乎要凝为实质。
他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在秦朗的声望达到顶峰之前,在他彻底掌控北境之前,将他彻底摁死。
许久。
他停下脚步,脸上的暴怒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寒的冷静。
“来人。”
“传朕旨意。”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秦朗为国血战,扬我大武国威,功在社稷,朕心甚慰。”
“特晋封秦朗为……冠军侯!”
“另,赐天子剑,全权处理朔方城一应事务,着令冠军侯半月内掌控囚龙关,不得有误!”
一道封赏,石破天惊。
冠军侯,这是大武朝侯位之最,开国以来,唯有秦家第一代并肩王曾获此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