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天的话,像一块巨石砸入深潭中,掀起波澜阵阵!
演武场内外,那片因绝望而凝固的死寂,被砸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压抑。
所有大武人的目光,都从骇然变成了愤怒,化作憋屈。
赌城!
他们脚下站立的土地,他们世代守护的家园,竟成了别人赌桌上的筹码。
羞辱,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此刻的心情。
那是一种任人宰割的无力。
五皇子陈骁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想拒绝。
可乾天那戏谑的眼神,其余四国使节玩味的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在他的脊梁上。
他若说一个“不”字,大武王朝最后一点颜面,也将荡然无存。
他将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乾天看着他煞白的脸,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怎么,陈骁皇子,这点小事你都做不了主吗?”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轻蔑。
“要不要我给你点时间,让你派人快马加鞭,回去问问你父皇的意思?”
……
皇都,御书房。
当八百里加急的密报送到陈宏面前时,这位大武的君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看着那张薄薄的信纸,只觉得上面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赌注,朔方城。
陈宏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
他感觉自己也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乾天这一手,太毒了。
赢了,大武不仅能挽回所有损失,更能扬眉吐气,他陈宏的威望将达到顶峰,之前所有的颓势都将被一扫而空。
可若是输了……
他将成为大武开国以来,第一个割地赔款的君主。
他会被钉在史书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他甚至能想象到,史官会用怎样刻薄的笔墨,来记录他这耻辱的一笔。
一种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
朔方城,演武场。
压抑的气氛,已经到了顶点。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乾天缓缓站起身,走到了擂台的边缘。
他张开双臂,如同一个君王在检阅自己的领地。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扫过那一张张或悲愤,或麻木,或绝望的脸。
最后,他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真是无趣。”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朔方城。
“我大乾带甲者余越百万,猛将如云,年轻一代更是天骄辈出,只是随意几人出场而已,就在你们的国土上,碾杀了你们所谓的天骄。”
“本以为你大武立国数百年,也该有几个像样的人物。”
“没想到,竟是一群土鸡瓦狗!”
他伸出一根手指,缓缓划过眼前黑压压的人群。
那动作,充满了挑衅与侮-辱。
“十战九败,血流成河。”
“这就是你们大武的……天骄?”
“这就是你们大武的未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我看,你大武亿万黎庶,无一男儿!”
轰!
这句话,像一柄最锋利的刀,捅进了在场每一个大武男人的心脏。
那深入骨髓的羞辱,让许多人再也承受不住。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兵,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想要冲上台去,却被身旁的同袍死死抱住。
“放开我!我跟他拼了!”
老兵嘶吼着,浑浊的泪水夺眶而出。
更多的兵士,更多的百姓,都双拳紧握,指甲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他们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可他们不能动。
他们不敢动。
上去,就是送死。
那种眼睁睁看着国威被践踏,尊严被碾碎,却无能为力的痛苦,让整个朔方城,化作了一座巨大的坟墓。
秦朗看不下去了。
他藏在甲胄下的拳头,早已捏得发白。
那股压抑了十年的杀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他胸中翻腾。
他抬脚,便要上前。
一只柔软的手,却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
是林婉儿。
“别去。”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现在上去,就给了他们一个理所当然杀你的借口。”
“皇室巴不得你暴露身份。”
秦朗的脚步顿住了。
他身旁,一名狼骑老兵也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少主,嫂夫人说得对。”
“就算那该死的皇室输了赌注,但我们狼骑还在,这座城,不可能丢。”
秦朗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股冲动压了回去。
他知道,他们说得对。
可他心中的怒火,却烧得更旺了。
演武场上,其余四国的皇子皇女,也纷纷站起身来,加入了这场羞辱的狂欢。
“大武无人,名不虚传啊。”
“早知如此,我们又何必千里迢迢赶来?真是浪费时间。”
“看这样子大武是不敢继续了,还真是扫兴。”
嘲笑声,此起彼伏。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所有大武人的脸上。
此地所有大武军民,牙齿咬得嘎吱响,拳头更是紧紧握起,恨自己没有滔天力,去雪耻,去复仇!
“我们大武的天骄呢?去哪里了?出来啊……斩尽仇敌,以血国耻啊!”
“煌煌大武,亿万黎庶……就没有天骄在此时站出来吗?出来啊……斩了敌人头!以血祭国威!”
无数人悲啸,声音凄怆。
“哈哈……本皇子说过,你大武黎庶亿万,无一……”
大乾三皇子话未说完,就有一个穿着普通甲胄的士兵,排开人群走了出来。
“大武英杰无数,天骄多如过江之鲫……”
“几场比斗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事实上,我大武的天骄从未将所谓的魁首当做一回事……”
“可你们既然如此咄咄逼人,那就由在下这个在朔方城垫底的小人物,来领教你们的高招吧。”
此人,当然是秦朗!
他知道他出场就必然会暴露!
会有危险。
但他忍不住!
皇室不公,欠他秦家血债!
可这片土地,终究倾注了他秦家三代人的鲜血,怎能放任他国之士在这北疆放肆?
秦朗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拔地而起,越过数十米的距离,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擂台之上。
擂台上,那名刚刚连胜三场,斩杀三名大武高手的大乾强者,正戏谑的看着跃上擂台的秦朗:
“报上名来,吾不斩无名之辈”
他狞笑开口嘲讽。
但迎接他的,是一只拳头。
一只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真气波动的拳头。
那拳头,在他的瞳孔中,越来越大。
快到极致。
也凶猛到极致。
碾碎他横档的双臂,在重重的砸在他的胸膛——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
没有惨叫。
那名不可一世的大乾强者,他那壮硕如铁塔的身体,竟被这一拳,从胸口处,打得对穿!
一个前后透亮的血洞,出现在他的胸膛。
他的内脏,连同他的生机,都在这一拳之下,被彻底轰成了齑粉。
他的身体,在空中僵直了片刻。
然后,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再无声息。
一拳。
轰杀!
全场,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