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放学,项斯越回到别墅。
他回了房间。
坐下,拿出了自己的日记本。
他经常会写随笔,似乎只有在这个本上才能透出他孩童的几分样子,字迹端正,一字一句写着日记。
写到最后,斯越按照着自己的记忆,画了今天那个人的简笔画。
大大的眼睛,挺挺的鼻子,眉眼间带着温淡,却又有一股随和。他不敢一直盯着她,只能偷偷去瞧她一眼。
她叫——
斯越打开小天才手表,看了眼她的名字“妍”。
许妍,原来是这个妍。
他一笔一划,把她的名字用马克笔写在简笔画右下角的位置。
即使父亲不说,他也知道,她就是他的母亲。
是他的母亲。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
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斯越看着微聊的聊天框,想要打字说些什么,可斟酌许久,还是关上了屏幕。书桌的正中间位置还放着那些连没也碰过的小面包,塑料袋也没丢。
“小少爷,先生回来了,您下来吃饭吧。”
保姆敲了敲门,斯越忙将日记塞进旁边的书柜里:“嗯。”
他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走,拐弯看到了项易霖回来,乖巧叫了声:“父亲。”
项易霖淡淡颔首,将脱下的大衣递给旁边保姆,“拿去干洗。”
他挽起黑衬衫的袖子,手臂线条凌厉,斯越还是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并且混杂着某种淡淡的香水味。
父亲不喜欢香水。
但有时候,身上会带有些许香水味道,邱明磊叔叔告诉他,是因为总会有很多女人想靠近他父亲。
这些年,斯越却没在父亲身边见到过什么女人。
那个人……除外。
斯越主动地舀出来一碗汤,放到他面前:“父亲喝些汤醒酒。”
起身的瞬间,儿童手表屏幕亮起,上面的“妍”发来了一条新讯息。
项易霖看向他。
斯越心虚,不自觉将手往回收:“今天周妥来找我道歉了,他家长就加上了我的……”
“项斯越。”项易霖打断他,“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斯越呼吸放轻,沉默许久:“我只是想要离她近一点。”
他只是想要,离他的母亲近一些。
“你写谅解书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项易霖嗓音沉淡,陈述着他这个儿子的行径,“让她感激你,好跟她走得更近。”
斯越摇了几下头。
“没有。”他说,“我不想看到她难过。”
她在医院晕倒的时候,看起来很难受,应该是因为那个周妥的原因。如果他不追究,或许她就不会那么忙,也不会那么难过了。
项易霖看着他的神情,最终什么都没说,抽开凳子,转身走去阳台,点了根烟抽着。
他今天瞧上去兴致不高。
出了这事儿,瞧起来模样更是冷清了不少。
陈政犹豫一会,才上前开口道:“先生。”
“岚小姐给您发了很多讯息。”
项易霖掸了掸烟灰,接过手机。
看到了几条未读消息。
其中还有一条语音,点开,那边是一道疏懒明媚的女声,透着满满的亲昵与撒娇:“哥,我下周三六点到,你一定得来接我。”
陈政道:“岚小姐的旅行提前结束,订了下周的机票回来。”
“另外,老夫人那边问您明天有没有空,跟她一起去给岚小姐挑些生活用品。”
良久,男人熄屏,漠不在意,淡然疏离的口吻。
“随她定吧。”
陈政颔首说是,又走去正在吃饭的斯越身边,将话原模原样转达:“小少爷,岚小姐说给您买了很多礼物,说您一定会很喜欢。”
斯越听到这个名字,将头埋下去,径自吃饭没吭声。
别墅里始终横亘着淡淡的沉默的气息。
这么多年来,每一天,始终如此。
-
项易霖回了主卧。
卧室里,是基础的黑白灰三色基调。
床头上的墙壁曾有一张画,是婚纱照,后来摘了,现在改成了带着礁石的滔浪画。
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女人生活过的痕迹。
气息、装潢,连她习惯性往床头放香薰的木托盘也消失不见。
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她身上总是有一种魔力,能让所有人喜欢她,这么多年过去,也依旧没变。才多久,就能让斯越对她产生这样的感情。
许岚用了七年,也没能让项斯越喜欢上她。
许妍……
许妍。
项易霖这些天的耳边充斥着无数这个名字。
她就像是一道魔咒,再次出现。
项易霖拉开衣柜,在衣柜里角落的衣挂上,摩挲着那件真丝睡裙。
柔软的,顺滑的,像女人肌肤一般细腻的触感。
她怀孕的时候很敏感,哪里都是一碰就软。
身上很香,很滑。
最喜欢穿着睡裙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说这样有安全感,但这样其实很危险,因为很容易激起男人的欲。
她的耳垂,到脸颊,嘴唇,哪里都是甜腻的气息。
被他亲也不老实,总说爱他,笑嘻嘻的,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从厨房到客厅,再到主卧。
某种诡异而冲动的感觉又再覆起,项易霖阖上眼。
抓着那件睡裙的手不自觉收紧,手臂的肌肉收紧,青筋脉络分明。
直到——
手机一个新消息提示倏地响起。
项易霖睁开眼。
是公司法务发来的,告诉他,他收到了起诉书。
成了被告。
原告,是许妍。
她的确起诉离婚了。
和从前一样,够干脆,果断,说做就做,毫不犹豫。
项易霖目光幽深,冷冽的眉眼比月色冷淡。
……
许妍做完手术,开着自己的沃尔沃到了家楼下。
本来都要进家了,突然想起家里好像没什么面包库存。
倒是不是说有多爱吃,主要是方便。
她就步行走去小区楼下商店买了些,买完提着袋子进小区。
寒风吹得人脸疼,许妍将外套裹紧一些,上了楼。
开门的时候,隐约觉出有些不对。
许妍停了要插钥匙的动作,觉得周围好像有什么人。
楼道的灯灭,她手放下,咳了一声。
灯“唰”的亮了。
那道颀长的,高大的身影,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