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梁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但瞳问寻抓得很紧,他动都没能动。
这一下亲得挺结实的,但瞳问寻只是压了压就退开了。
石梁眼睛还圆睁着,完全愣住了,瞳问寻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大冷天像是着火了一样。
俩人低着头有好半天都没说话,瞳问寻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解释这种耍流氓行为了。
但是刚刚石梁帮他拍雪时的那个表情,让他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会不会是自己弯习惯了,对一些正常行为敏感了?
瞳问寻盯着窗外的雪花想了一个多小时,打算找石云聊聊天。
如果这就是石梁对好朋友的态度,那他就也就先当朋友。
如果不是……不是就再说。
不过还没等他问呢,石梁又人间蒸发了。
这次瞳问寻给他打了电话,但是他手机都是关机的状态。
两天后,他又坐在了烧烤店,石云应该是长期在这个店工作,每次瞳问寻去他都在。
这次瞳问寻问得挺直接,“你能联系上石梁吗?”
石云摇摇头,把菜单放到了他面前,“但我觉得他回家了。”
“我一直想问”,瞳问寻随手翻了一页,“你俩是亲戚吗?”
“不是啊,我是他邻居,我们村百分之八十都姓石。”石云照着那页菜单唰唰写着。
“你俩一块儿长大的?”瞳问寻挑眉。
“是啊”,石云合上了菜单,“不过他的有些事儿你还是要自己问他,我不敢说。”
“他揍过你啊?”瞳问寻随口问。
石云:“是啊,揍得我差点和他绝交,不过他帮我放了一天牛,我就又原谅他了。”
瞳问寻:“……他为什么打你?”
“说了不得又挨揍啊,我才不说。”石云拿着菜单扭头走了。
瞳问寻几乎啥有效信息也没问到,郁闷地吃串儿,酒都没兴致喝。
石云忙完一圈儿又良心发现来了他这桌,“王子,给个电话,有消息我联系你。”
瞳问寻抬头看着他:“你叫我什么?”
“帅哥。”石云改了口。
他存好瞳问寻的电话,然后突然感慨了一句:“你真厉害,梁子从不随便交朋友。”
“那你是什么?”瞳问寻没吃完,但是不想吃了,站了起来。
石云非常骄傲地拍拍胸脯,“我肯定算发小啊,和朋友那是大大的不同。”
“再见。”瞳问寻毫不犹豫地走了。
但是他没有接到石云的电话,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他突然接到了石梁的电话。
这晚也下了大雪,在刚开始下雪的时候瞳问寻就戴了个帽子出门,没带可可。
接到石梁电话时他还在离家一公里之外的地方溜达,正好和石梁在公交站遇见。
看见他的时候瞳问寻吃了一惊。
“你……吃饭了吗?”
就几天时间,石梁憔悴了不少,眼神也有些疲惫。
“陪我待一会吧。”石梁说。
瞳问寻点点头,把自己的围巾拿下来硬给他围上了,然后把自己拉链拉到了最上面。
“你这我看着都觉得冷,围着吧。”瞳问寻说。
之前的好几次见面,天气冷的时候石梁都穿这件黑色的羽绒服,脖子都光着,看着就冷。
俩人一起慢慢朝家那边溜达的时候,瞳问寻有一堆问题想问。
你这几天去哪了?
出什么事了吗?
需要帮忙吗?
但他有些问不出口,他没有对一个人的行踪和私人事情做过这种询问,从小就没有,长大后连自己父母无故消失几天他都没问过。
他从小到大接受的理念中,每个人都必须是独立的,家人也不过是一起生活的伙伴而已,所以有些事情必须自己一个人去经历,去面对。
人只能依靠自己。
他问了能有什么用呢?
也不能替他解决问题。
但是在非理性的角落,有好几次他都对石梁的私事表现出了不小的好奇,就像是现在,看见他那么憔悴,很明显处于痛苦中的状态。
他就会想问,最起码做一个倾听者,用这种他以前认为没用的一种交流方式。
没准也能起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作用。
“我回了躺家。”石梁说。
在瞳问寻准备措辞问出问题之前石梁率先开了口。
他那天晚上走得匆忙,瞳问寻本来以为他是被吓跑了,但是现在看石梁的态度又不像,于是他的一些不着边际的猜测全部被推翻了。
看见石梁这个样子,他甚至破天荒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心疼的情绪?
瞳问寻不太确定。
“你……有急事啊?”
“我爸瘫痪了。”石梁吸了口刚点上的烟,手被冻得通红。
瞳问寻愣住了,好半天才发出声音,“那你……”
“我不太难过”,石梁吐了个烟圈,“从小他就爱喝酒,走到哪家喝到哪家,回来谁也不放过,我从来没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点点父爱,所以我也许有责任,但我……并不难过。”
瞳问寻沉默地听着。
但石梁也没再说话,沉默地抽完了这只烟。
“那个,要不去我那,我做顿饭给你吃?”瞳问寻转头问他。
安慰人的事情他还是不会做。
这个发现真是让人绝望。
石梁看了看他,瞳问寻下巴慢慢缩进了衣领里,就剩个眼睛心虚地转转,“要不还是请你吃吧?”
石梁笑了笑,看了眼漫天飞舞的雪花,这会才发现自己手冰的有些发疼,他把手揣进了兜里。
“我能在你那洗个澡吗,今晚不想回学校了。”
“啊?”瞳问寻愣了。
“我那没有浴室。”石梁说。
“啊这样。”瞳问寻不愣了。
就是单纯借浴室啊。
……
他脸上的恍然大悟过于明显,石梁看出了端倪。
他看着瞳问寻:“你洗过大澡堂吗?”
瞳问寻也看着他:“咋的,你想和我一起洗啊?”
石梁本来觉得借个浴室没什么的,但毕竟他没找人借过浴室,瞳问寻的反应让他觉得借浴室好像有点欠考虑了。
毕竟瞳问寻啃过他两次了……会想歪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
石梁一直走在略后面的位置,瞳问寻脸上有些挂不住,低着头,踩雪声嘎吱嘎吱地响。
他不用回头也能听见石梁有规律的脚步声。
从第五个巷子里出来后,瞳问寻停下了脚步,看着石梁,“你说咱俩是不是有点傻?像……”,瞳问寻组织了一下语言,“狼巡视地盘?”
“没那么牛,大概是汪汪队吧。”石梁说。
瞳问寻:“……你真他妈会比喻啊!”
“怎么,狗狗不可爱吗?”石梁蹦了蹦,甩掉了头上的雪。
瞳问寻把下一句话憋了回去。
雪下得越来越大,等俩人走回去的时候衣服都有些微微湿了。
石梁打量了一下瞳问寻的小屋,突然有些感慨。
他居然比回自己的小出租屋更有一种……归属感。
大概因为可可每次都会扑上来欢迎他……
大概因为……这里有瞳问寻。
就让他突然觉得在这个小出租屋,有了些微弱的牵绊。
瞳问寻在卧室翻箱倒柜。
毛巾有新的,内裤也有,但是睡衣没有新的,而且没有多余的,但是有他用过的浴袍。
但浴袍是他贴身穿过的。
想这么多!瞳问寻心一横。
用一下怎么了!
可是浴袍真的是贴身的……
没谈过恋爱就这点不好,跟没吃过肉的肉食动物一样,闻到点味道就流口水。
别说这么恶心。
瞳问寻左右脑打了半天,没打出个结果。
他皱了皱眉,把毛巾、拖鞋一股脑塞给刚走进卧室的石梁,“没有新的浴衣了,洗去吧!”
石梁没在意,接过东西进了浴室。
瞳问寻在沙发上坐了会,很快水声传来。
他不会不穿就出来吧?
瞳问寻又站了起来,进了厨房,在这二十分钟时间里使尽浑身解数做了一碗面,加了三个蛋,甚至还倒了一盒牛奶进去……
这挺有营养的吧?
他端着一碗面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石梁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可可趴在他旁边任他摸,乖得不行。
他身上还穿着之前的衣服,头发虽然不长,但看得出来湿的。
“吹一下吧。”瞳问寻放下了碗。
“不用了,一会就干了。”石梁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瞳问寻把筷子递给他,“那个,不好吃啊,但是你饿都饿了,凑合吃吧。”
石梁点点头,夹了一大筷子面,吃了一口。
“甜的。”他看着瞳问寻。
瞳问寻:“嗯?怎么可能,这奶不甜啊!我尝尝!”
瞳问寻跑进厨房拿了个勺子出来,舀了一勺汤尝了尝。
“你信不信我这就给你加一袋糖,想蹭糖吃是不是?!”
瞳问寻瞪着他,这汤一点甜味都没有。
“你这里没糖,我上次看了。”石梁又吃了一筷子面。
“行”,瞳问寻笑着站了起来,“可可,走,给你哥买糖去。”
石梁笑了笑,“我是想让你尝尝,挺好吃的。”
他捧着碗坐在沙发上看着瞳问寻,眼睛亮亮的。
靠。
瞳问寻又坐下了。
*
他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式的辅导也就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了,石梁的期末考试快到了。
瞳问寻都替他着急,跟催债似的跟他后头催他学习。
石梁的时间也安排到了一种极致的状态。
其他课也都要进入期末了,再加上还要打工,简直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瓣儿用。
这一个月时间也就过得格外快。
到临近物理考试前的一周,他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来学习物理了,晚上有不懂的就来找瞳问寻,整天学得晕头转向的。
这段时间瞳问寻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研究吃的,反正总会留一份让他尝尝。
吃了几次之后石梁发现了一个规律:他都做的是蒸菜系列的。
而且他好像渐渐攻克了调味问题。
直到石梁又一次去到他厨房,这才发现瞳问寻在旁边放了个电子秤,还放了一本食谱大全,书名是营养菜谱大全。
他翻开看了看,有几页是折起来的,都是蒸菜。
旁边还有几个称量用的小塑料杯,光看这一片简直像是实验现场。
瞳问寻洗完澡裹着浴袍跑进了厨房,就看见石梁对着他的好搭档们一脸震惊。
“看啥呢你?题做完没?”
“做完了……”,石梁转头问,“你最近这是打算进军厨师界?”
“不行啊”,瞳问寻瞪着他,甩了一下湿着的头发。
“唔,你要是开个餐馆我天天去吃。”石梁说。
“你想得美”,瞳问寻把他推出了厨房,“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我不能进?”石梁边顺从地往外走边说。
“现在不行,我怕你偷学我的秘籍,要不你也可以选择拜师”,瞳问寻回头拉上了厨房的门。
于是瞳问寻就这样做了一整月的营养餐,效果非常显著,陆子显和石云都说石梁气色变好了。
而且他作为石梁的半个物理老师,非常尽职尽责地教到了考试前的最后一个晚上。
这晚上石梁从他这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像是要看着自己的第一批学生参加考试一样,有点紧张,比他自己考试都紧张。
而第二天参加物理考试的石梁不仅紧张,更有种上战场前的悲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