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五个月的持续不断努力,瑞拉终于向下开凿出一道允许单人钻入差不多十多米长的隧道。
虽然离她能够出去的距离还有很长一截,但是没关系,努力总会有回报的。
十多米长的隧道就是最好的证明。
什么?你问她是怎么知道这些数字的?
女巫的事儿,你少管。
她有种预感,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挖穿这个地方,重获自由!
想到这里,勤劳的小女巫越发的干劲十足,埋头苦挖。
自由!
自由!
我要自由!
这边瑞拉热血沸腾,另一边的坎迪尔可就不好受了。
“不行,不行!混蛋,她还是不吃吗?”
金贵的琉璃盏被打碎在地上,里面的液体四溅在地面上,上好的羊绒地毯很快洇湿一片。
坎迪尔的脸色阴寒,锐利如老鹰一般的眼睛紧盯着地上恐惧的不能自己不停颤抖的仆人。
仆人无奈的辩解,内心也是发苦。
“大,大人,她不吃,我也没有办法啊。”
坎迪尔交代她将每日的食物投喂给女巫,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不允许暴力手段强迫,吃过一次亏的女巫早已提高警惕,面对坎迪尔送来的食物一律选择拒绝。
女巫本就异于人类,即便长久的不进食也不会影响生命体征。
她当然有底气拒绝这一切,也正应如此,了解这一点的坎迪尔脸色愈发难看。
体内的躁动反复冲击着某种边界,不断挑拨他脑海中那根敏感的神经。
不行!
不行!!
他不知道,他那张本就似鹰钩一样的脸上,扭曲的异样越发叫人心里发毛,地上的仆人已经恨不得将自己蜷起来压进地缝里。
大魔导师的带来的压力不是假的,即便只是情绪上的稍微失控为周边带来的影响依然不容小觑。
等仆人冷汗涔涔的从房门里出来身体早已软成一滩烂泥,浑身颤抖的不停的。
仆人叫维尔,来自王庭西南最边缘一座小农庄。
在她很小的时候,王庭与邻国的交界就时常发生战乱,经常打仗,很多时候,她的睡眠都是伴随的房屋的震动摇晃,尘土飞扬,远方的悲鸣与哀嚎声。
在她战战兢兢在那片不安分的土地上生活到第七个年头时,那座小村庄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剧烈的战争。
刺眼的白光照亮整个黑夜,一连三天都亮如白昼。
在第四天,白光散去,夜晚如约而来。
王庭派来了新的军队,还有一位强大的魔法师。
前两天的白光就是那位魔法师发出的。
那时,她很小,只知道那位魔法师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袍十分尊贵的从她面前走过,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衣服,好像会发光一样,在此之前,她见过最华美的衣服是村长一家的小女儿,她们有一位在大城里做布料生意的亲戚,听说是很有权势的大老板,在每年的丰收节上,那位大老板亲戚会带一批上等布料来看望村长婆婆,她见安沙穿出来显摆过,即便她对此不屑一顾也不得不承认那一副真是漂亮极了,上面的花纹简直比花匠种植的花还要艳丽,无意中的轻蹭过的丝滑好像能抚平她掌心的粗粝,她来不及细细打量,头颅就被父母合力按下,跪在那位魔法师面前。
她听着父母近乎谄媚的讨好一般的笑。
“大人,求求你收下我们这愚笨的女儿吧,她虽然不聪明,但有一副人人夸赞的好心肠,最明白什么是忠诚。”
“她会像你们一样忠诚吗?愿意为王庭献出心脏?”
“当然,大人!请您相信我们,她是和我们一样忠诚的好公民。”
她听见父母的声音慷慨激昂,最后甚至发出尖锐的颤音,这让她想起田地里那头从来只会低头耕作的黑牛,日复一日,它喝很少的水,吃很少的粮草,却可以耕很多的地,这座农庄里没有谁家的地是没有被它耕作过的,它宽厚的脚掌丈量过村庄的每一寸土地,它是一个脾气很好的黑牛。
直到那一天,战火蔓延到它耕作的田埂上,它还是一无所觉的在那里耕种、耕种,一直到火舌舔到它的发颤的蹄,火光漫过它黝黑的身体,它还是带着炙热的火焰向前走着。
等到她背着水桶,来到熟悉的田埂,那时的火焰已经褪下,只有它身上的还在燃烧,可它像是什么也不知道,看见她,又迈着一如既往的沉重的步伐走J过来,多么可怕的味道,是烧焦的了肉味,烧焦的肉是黑色的,和她的外皮一样的黑色,她甚至看不清它身上的坑坑洼洼。
她只记得它粗重的喘息,那是耕完一天田地的辛劳。
那双眼睛,她没有见过宝石,但她想如果宝石有模样的话,那一定是那双眼睛的模样,漆黑而闪耀,明亮的可以倒映出她的身影。
然后再转眼,她就成为了那位魔法师的仆从,她低头听着母亲的训诫,知道自己以后是要跟着这位魔法师回到圣心城过好日子的。
圣心城,是王庭的核心城,也是所谓的王都,听说圣心城里遍地都是黄金,每个孩子生下来都是穿金带银的富贵命,听说即便是最破落最贫穷的街道也会铺上最奢华的羊绒地毯,听说,谁要是能在圣心城住上一晚,带出去的钱就可以这辈子也花不完。
“哇!所以——圣心城真的有这么夸张吗?”
少女的声音自破旧的地牢中回响,瑞拉的双腿盘栖着,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的在火光的倒映下亮晶晶的看向她,眼里充满了对她口中所诉的好奇。
“那——我就不知道!”
维尔伸出食指对着瑞拉摆了摆,脸上带着某种说不上来的得意与骄傲。
“不过我觉得呢,是假的!我在公爵府做了这么多年的仆人,上上下下也接待了很多有权势的人,也没见她们谁谁谁穿金带银。”
说到这里,维拉像是想到什么,咧嘴一笑。
“因为有钱人根本看不上黄金白银啊!对她们来说最值钱的的宝石、是魔法、是权势、是不可知状物!”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对上瑞拉,维尔整个人都会无比的轻松,面对瑞拉,会让她有种回到年幼时躺在金黄的麦田里的周围满是鲜嫩的麦香与丰收的充实的味道,这让她知道未来的一整年里她都不用忍受饥饿,让她不用听母亲对未来生活的忧愁,父亲的抱怨,这叫她由内而外感到踏实与安心。
她喜欢瑞拉,很奇怪,明明不是第一次见到的她,却在她进入地牢后,在这短暂的照顾她几个月的时光里,对她产生了一种将自己交付出去的冲动。
“那您呢?您之前,都不出去看看的吗?”
维尔记得,瑞拉小姐的身体虽然不好,但坎迪尔大人并没有限制过她的行动,只是这次不知道做了什么,居然让坎迪尔大人把她罚进的地牢里,公爵府的地牢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过了,但好在坎迪尔大人还是很心疼瑞拉小姐的,在瑞拉小姐住进来之前甚至还特地叫人重装了一遍地牢,虽然表面上看还是一副破旧的模样,但维尔想,应该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吧,否则瑞拉小姐那样脆弱的身体怎么能受的住呢?
瑞拉却随着维尔的提问再度默默的皱起眉头。
那份古怪的感觉又来了。
似乎,在维尔的眼里,“她”是一个和坎迪尔认识很久,关系很好,甚至十分暧昧的人。
“不,我……我不太爱出门。”
出于某种原因,瑞拉想,她不应该打破维尔的这份认知。
于是她含糊着,半真半假道。
事实上,女巫避世而居,极少与外界接触,这又怎么不算是一种不爱出门呢?
“瑞拉小姐,您还是尽早和坎迪尔大人认错吧,他那么爱您,如果你愿意服软认错,一定很快就可以从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出来的。”
维尔有些认真的建议道。
她想,她应该是有些逾矩的,但瑞拉小姐素来仁厚,而且,想到坎迪尔今天那副愤怒的让她有些胆寒的模样,她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噤。
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某一个瞬间里,她甚至控制不住的想自己是不是看见什么破壳而出的妖鬼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坎迪尔长老可是守护着王庭的大魔导师,也是王庭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大魔导师。
他可是能拯救王庭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
瑞拉看着她,她却觉得她有些哀伤。
“不,维尔,我不能这么做。”
很快,维尔就没办法继续想着坎迪尔了,她看着瑞拉。
“怎么了,瑞拉小姐,我说错话了,让您难过了吗?”
维尔有些担忧的抓住栏杆,尽可能伸出头,想要能更多的观瑞拉一点。
如果真的是她的话脚瑞拉小姐难过了,那可真是太糟糕了。自然女神在上,她只是想让瑞拉小姐好过些。
“不,维尔,我没有难过。”
瑞拉对她笑笑,将刚刚的悲伤隐藏下。
“你能再和我说一说外面的世界吗?我喜欢听。”
“当然,瑞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