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唇瓣柔软,像是夏日傍晚海边的棉花糖,握刀的手松开,苏怀川接手主控权,一手扶住安予的腰,一手垫着她的后脑勺,把人抵在了厨房的墙壁上。
体温像砂锅里的汤一样沸腾起来,男人的吻不再满足于唇瓣的那一小片天地,他含住她的耳垂啃咬,气息激着安予忍不住颤抖,他更加贴紧她,唇从耳朵滑落至脖子,一只手也从腰间的衣服下摆钻了进去。不过苏怀川还有一点理智,强忍着拉开一点距离,看着安予道:“再下去,晚饭只有当宵夜吃了。”
说这话时,他的气息还有些急促,安予睁开闭着的眼睛,轻抚上了他的脸。从高中时第一次见到苏怀川,安予就觉得他的长相完全符合古代小说里描述的那种清贵公子——干净的脸,干净的眼,干净的整个人。
可此时,那双干净的眼也染上了几分欲色,这欲色是因为她而起,是除她之外,别人无法瞧见的情景。安予心脏鼓跳,揪着他的衬衫,小声道:“我还不饿。”
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这顿饭果然很晚才吃成,安予洗完澡出来苏怀川已经把饭做好了,身体还有些不适,安予走路的姿势有些扭捏,苏怀川递给她一碗汤,忍不住问,“是不是我没控制好力道。”
明明之前她的胆子还很大,这会儿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红了,也不敢看他。“还好。”声音低低的,有些让人听不清。
苏怀川轻咳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也有些小。“前期是这样的,慢慢就好来了,下次我会注意。”
安予嗯了一声。
吃完饭两个人都没什么睡意,苏怀川拿了平板和人在网上下围棋,安予窝在他怀里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她问他什么时候到的。
“下飞机已经快一点了,我怕你已经睡了,就没给你打电话,早上给你发信息了,不过你没回我。”
苏怀川周五的时候离开上港回了碚城,他的父母几年前车祸去世,周末正好是他们的祭日,苏怀川回老家扫墓,然后又遇上飞机晚点。原本安予还打算去接机的,但碚城天气不好,一直没法确定什么时候能飞,安予想到第二天还要去琼华九璋,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天有点忙。”安予回道,又问,“那你周六的课什么时候补。”
对于苏怀川父母的车祸,保险公司赔了一笔钱,但苏怀川平时没打算动用,所以他和安予一样,平时靠做家教和在幼儿机构教围棋养活自己。
围棋机构的创办者,是苏父的好朋友。
苏怀川的围棋启蒙来自于苏父,苏父曾经是职业的围棋手,在发现苏怀川的天分后便把他送去了围棋大师那儿学棋,不过苏怀川学到初中就放弃了,苏父是个开明的父亲,见他并不是小孩子随意胡闹,就没再要求他走职业路线。
安予之前也好奇过,苏怀川告诉她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和人算计太累,还是数学好,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围棋有无数种解法,挑战的人心,而数学,却只有惟一的答案。”
“数学比围棋简单。”
所以苏怀川在上港大学读数学系。
其实安予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苏怀川会喜欢他,他在高一入学时就引发了不小的讨论,他的皮相骨相都属顶级,一米八多的身高,穿一件白衬衫,站在那儿,便是一个矜漠的贵公子形象。
很快他在学校便出了名。
苏父下棋、古琴无一不精,苏母诗词绘画不一无通,苏怀川几乎吸纳了父母的所有优点,琴棋书画都十分拿得出手,关健是他的脑子,高中三年就没出过全校前三,数学更是次次满分。
惟一让人诟病的,就是性子有些冷淡,话不多,和谁都保持着冷淡的距离。
可这样的形象于女生来说,简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安予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其中之一,爱情于她来说太遥远也太朦胧了,整个高中三年,安予和他说的话都没超过二十句。
他是白天鹅一样的存在,而她,不过是池塘角落的丑小鸭。
爱情太过虚无,只有成绩,是她惟一能把握的东西,也是更为现实和有用的东西。
高考结束后他们应该奔赴各自的前程,他们的整个人生似乎都不应该再有交集,但命运就是这样神奇,她没想到他们会上同一所大学,然后给同一个小区的孩子补课,再然后,他甚至会问她,“梁安予,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如果是的话,能做我女朋友吗?”
那样云淡风清的苏怀川,在问这句话时,嗓音也是颤抖的,他也紧张,他也不敢看她,他的脸,在她愕然愣神的时候,也会发红不安。
“到底喜欢我什么?”安予翻个身趴在他身上。
“安安,你让我手抖了一下,棋子放错位置,这局要输了。”
安予不管,看着他的眼睛。“我想知道。”
苏怀川有些无奈,“这问题,你都问多少遍了?”
“但是你一次都没有回答啊。”
苏怀川把平板放在一边,然后把怀里的人搂紧了一些,他眼含笑意的看了她一会儿,安予催他快说,苏怀川勾了勾嘴角,却只是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很想知道啊,那等以后我们老得动不了的时候,我就告诉你。”
“你故意的,还要那么久,万一……”
话还没出口,男人的唇就堵住了她的话。“相信我,没有万一。”
睡的时候已经一点过了,市中心的房子略有些嘈杂,安予有些失眠,翻了一个身,面向苏怀川,他已经睡着了,眼睛闭着,呼吸平缓,安予放肆的打量她他的眉眼,有时候,真像是在做梦一样。
哪知被他打量的人根本没有睡着。
“看不够吗?”他忽然睁开眼,捉住她的手。
安予被吓了一跳,好在在一起几个月了,她也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红脸。
“睡不着吗?”苏怀川手勾了勾她的腰,让两个人贴得更紧。
安予头埋在他的胸前,点了点头。
“今天应该很累,怎么还是睡不着,心情不好?”
安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昨天我回了一趟家,我妈说我弟弟的学费不够,问我手里还有没有多的钱。”
苏怀川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安予慢慢开口说:“我一直以为,妈妈应该更爱我一些。”
这是安予在前十九年人生里毫不怀疑的一点。
她一直以为,十岁那年父亲在山洪中去世后,在外打工的母亲回到老家,之后在两个孩子中,选择将她接到上港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在上港上小学时,弟弟还在泥巴里翻滚,她的大城市上初中时,弟弟在小学的学业无人问津,梁母可以花不少的钱让她高中补课考一个好大学,却放任初中的弟弟成绩不好被找家长。
哪怕梁母日常生活中对她多有严厉,也会在心情不好时对她横加训斥,甚至明确告诉她,上大学后要接梁允恒出来,她需要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可这么多年的朝夕相伴,安予一直觉得母亲是更爱自己的。
可是,自从弟弟来了上港后,这两年发生的种种,开始颠覆她的认知。在二十岁生日后,安予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在她和弟弟之间,母亲更偏重的,其实是弟弟。
苏怀川一直听着,他没说太多安慰的话,只告诉她:“十根手指有长有短,安安,别人如何我们不能控制。最重要的,是我们自已要会爱自己。”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安予坐地铁去找苏怀川的时候,靳峤南的车,则驶向了梁母所在靳家老宅。
靳父还在书房开电话会议,靳峤南进去听了几分钟,随即兴趣缺缺的拿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晚饭是在六点一刻的时候开始的。
三个人,六个菜,靳峤南和靳父面对面坐着,靳父旁边的女子正温柔小意的给他剔着鱼刺,靳峤南扫了一眼,没印象,大约是新换的吧,年龄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
他爹的年纪越来越大,找的女朋友年纪倒越来越小。
“白天出海去了?”靳瑞良夹了一口菜,看向对面的儿子。
靳峤南端起一旁的酒瓶抿了一口。“嗯,潜了两小时,还钓了一会儿鱼,诺,桌上的这条东星斑,就是我钓上来的。”
靳瑞良视线从鱼盘上扫过。“整天闲着,你在国外搞的那个对冲基金,是不搞了吗?”
“不搞了。”
“不是发展得很好吗?”
“觉得没什么意思。”靳峤南不以为意的道。他的确觉得没多大意思,搞了三年多,钱赚得太容易,合伙人知道他要退出的时候,十分不能理解。但他就是觉得没劲,股市期货这些东西,玩的就是人性,人性嘛,看透了也就那么回事。
“基金不搞了,让你读博你也不读了,回来快一个月了,那你现在打算干什么。”
“不知道。”
靳瑞良噎了一下。
可靳峤南的确是不知道要干什么,别人汲汲营营一辈子的东西,于他来说,不过是唾手可得,金钱,权势,女人,什么都让他兴趣缺缺。
目前这个状态,他的确是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靳瑞良精明的视线停在靳峤南脸上,这个儿子从小就极有主见,人也聪明,才二十三岁,就已经拿了金融和化学双硕士学位。他从小到大都没让人操什么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从来不需要人提点。
“那就等你想清楚再说。”靳瑞良不以为意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