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教学楼内外两个人这么对峙真的太奇怪了,而且白布同学的表情看起来还非常不好。
因此最终,我还是败给白布贤二郎的眼神,越过台阶,躲到他的伞下。
白布贤二郎说他在排球部活动室还有一把伞,所以手里的这把可以先借给我,不过在这之前,需要让我一起跟着去活动室才行。
“白布同学真的还有一把伞吗?”我不由追问了一下,担心他只是出于现阶段男高奇怪的自尊心才说有备用伞。
“当然,”白布贤二郎语调平平,抬起眼皮看我:“我又没必要在这事上撒谎。”
这倒也是,我转念一想,白布同学又和其他男生不一样。
“那就好,我们快走吧。”我于是松了口气,既然是这样我就没有任何好担心的了,反过来开始催促他走快点。
排球部的鹫匠教练在全校都是出了名的严厉,我并不想害他迟到被骂。
“你慢点,要被淋到了。”白布贤二郎的声音里多出了一点无奈。
雨势没有变小的样子。
白布贤二郎的伞是显而易见的是单人伞,一个人撑的话绰绰有余,但要塞下两个人就有些勉强了。
我的肩膀不可避免的沾湿了一些,我想白布同学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还好白布同学一向公平公正,没有做出倾斜伞面这种让我感觉到压力大的行为,不然我宁愿倒退回去用书包挡雨。
雨滴不停歇的砸到伞上,声音纷杂,像我此刻的心绪。
安静了一路。
在快到排球部的活动室时。
我又想到他们要比赛的事,于是自以为考虑周全的小声开口:“白布同步,下一次排球课,你可以不用管我。”
他们比赛在即,还是专注自己的训练比较好吧。
现在隔着层层雨幕,球馆里砰砰砰的击球声依旧能传入耳中,光是这样听着就觉得紧张。
白布贤二郎:“为什么?”
我恍然的眨眨眼睛:“啊。”
我说:“你们不是要比赛了吗?”
白布贤二郎“嗯”了一声,反问道:“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他是没有想到还是什么?我只好继续说:“快要比赛的话,还是把多余的时间用在训练上比较好吧,教我打排球会耽误你的。”
虽然鹫匠教练不会跨部门训斥,但我并不想为此浪费他的训练时间。
“我的训练时间并不缺这一点,而且,”白布贤二郎抬眸看着我说:“我不觉得耽误。”
我呆了一下,努力去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我到了,”白布贤二郎停下,示意我接过伞,“拿好。”
我:“……”
我愣愣的握紧伞柄,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伞下却只剩下我一个。
白布贤二郎越过雨幕走进排球馆与活动室相连的走廊,侧过身对我说:“路上小心。”
“诶……嗯,”我仍有些反应不及的下意识回应:“白布同学也是,训练加油。”
白布同学……还怪好的,提醒我路上小心。
我撑着伞走出一段距离,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下来回头看,他已经离开那处走廊,进入了活动室。
伞柄上的温度已经被我自己的覆盖,我不适应的紧了紧手指,总觉得像是隔着他的手握伞。
某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像只乱滚的毛线球,胡乱的铺满胸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好像……变得有点奇怪了,特别是和白布同学待在一起的时候。
回到宿舍。
顺路去商店买来的伞随手放到桌上,我将白布贤二郎的伞挂到阳台,晾干之后,明天就能带去班级还给他。
深色的雨伞晃了晃,我心里那团不知名的情绪毛线滚得更欢了。
等下、为什么停不下来了?
我气恼的拽住晃来晃去的伞,上面的雨水流入我的手心。
感受到冰凉湿润的一片,我立刻冷静下来。
低头看了看沾湿的手,我抿了抿唇。
……算了。
·
第二天我准备把晾干叠好的伞还给白布贤二郎。
在这之前,和我同一个寝室的贺田同学知道我昨天差点淋雨回来,抱怨为什么不去找她。
我说是不想影响她练习。
可能是因为临近暑假,各个社团——当然,园艺部不在这个范围——的比赛都多起来,贺田同学所在的合唱部也是如此,她又负责其中很重要的女高音独唱,这几天都在社团练习到很晚才回来。
为了即将到来的比赛,她现在连奶茶果汁都不喝了,除了健康的蔬菜和主食,零食什么的一概不进口,以保证嗓子的最佳状态,看她这样克制努力,我就更不能浪费她每分每秒的练习时间。
我说完就被贺田同学按着脑袋揉脸,她仗着身高优势,做这个动作简直毫不费力,只是苦了我,呜咽半天依旧没能逃脱魔掌。
“小泉你真是太可爱啦!”贺田同学用她好听的声音说。
我没说话,因为被揉的根本开不了口。
我:“……”
为什么,一个唱高音的女孩子力气比我还要大?我可是园艺部、天天搬运花盆的啊?
而后她把自己最近吃不了的巧克力棒往我手里一塞,“出发,我们去教室吧。”
从宿舍到教室花费的时间并不长,贺田同学到了教学楼就跟我道别,说还没到上课时间,顺便去合唱室练一会。
我拎着手里的浅色袋子,冲她挥了挥手。
贺田同学也是好努力啊。
我不禁低头看了眼时间,确实距离上课还有好几分钟。
那就正好去园圃再看一看吧。昨天下了那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我的唐松草怎么样了。
啊,还有草莓,我们的社团之光也千万不能出问题。
·
我拎着袋子,满意的在园圃巡视一圈之后,走回教室。
浅色袋子里装的是白布同学的伞。
我的书包放了书想要再放一把伞就很困难,不得已才找来一只袋子,拎着走的时候撞到裙边和膝盖,发出一阵轻响。
教室里已经有同学到了,三三两两的闲聊或者赶作业。
我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白布贤二郎的课桌。
……他还没到。
我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直接将袋子放到他的桌上,而是暂时挂在自己课桌侧面的挂钩上。
归还物品的话……当面归还才算礼貌吧。
我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书本边角,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静不下心。
书本上的文字怎么也看不进去。
以往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实在是怪事。
我小小声的叹了一口气,只好盯着书本发了一会呆,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听见旁边传来椅子移动的轻响。
“早啊白布!你们今天也外出晨跑了呀,我来的时候看到你们了哎!”
听到这个名字,我动作一顿,迅速回神。
“嗯。”
“诶、不愧是全国水平,真辛苦啊!”
我只听见白布贤二郎简短的回应了一声,然后就是坐下来时衣物摩擦的动静。
排球部的晨练原来是外出跑步吗?
今天去园圃时觉得排球馆安静的吓人,我还以为他们是没有晨练的。
不过也对,那些运动部都是早中晚训练不断,尤其排球部如今就要比赛了。
我胡想了一番,把头侧过去,偷偷看他,哪知道刚一转头,就对上一双淡棕色的眼眸——白布贤二郎一手撑着脸,漫不经心的正朝我这边看,见我正好转过来,面不改色的打招呼。
“早上好。”
我小声回了一句:“……早上好。”
……等等,不该是这样的发展吧?
他怎么一点盯人被发现的自觉都没有。
反倒是我,打过招呼后立刻心虚的把头转了回去,但我想起要将伞还给白布贤二郎,又硬生生再转过去。
总之该害羞的不是我才对。
我把伞从袋子里拿出来,双手递给他,并小声道了谢。
白布贤二郎拿走伞,很随意的说:“不用客气。”
他顿了顿,“最近还会下雨,你要不要……”
我听他不知道为什么迟疑了一下,转念一想明白过来,赶紧说道:“我已经买了新伞,不用再借伞了,白布同学放心。”
要不是白布同学自己细心的准备了备用伞,昨天他把伞借给我之后,肯定要淋雨回去了。
白布贤二郎没说话了,默默收起伞,转回身。
莫名的,我从他这些动作中看出一点不高兴。
嗯?为什么?
我小心的看了几眼白布同学奶茶色的后脑勺,一时没想出个所以然。
很快铃声响起,老师跟着走进教室,我也没有多余的功夫去思考了,我的成绩还不够好,要认真听课才行。
只是在课堂中偶然偷瞄过去,表面上看,似乎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我忍不住托腮。
——真是让人想不通。
我想到刚经历过昨天一场大雨的植物们,早上去看的时候,翠色叶子鲜嫩的几乎能滴出水,它们的状态就算是不懂照顾植物的人也能看得出来很好。还是植物更好懂,缺少什么、不缺什么都会在植株上呈现出来。
如果白布同学也……
白布同学也?
我在想什么!竟然会想白布同学如果也像植物一样好懂就好了??
我猛地坐直身体。
刚巧走到我前方的老师吓了一跳,“本间同学?是对这个知识点有不理解的地方吗?”
“诶?”我脸一热,赶紧摇头,“没、没有,抱歉,老师您继续讲……”
“唔……没有不理解就好,上课不要走神哦,老师都被你吓到了呢。”
听见同学们善意的笑声,我头低得更深一些:“……真的非常对不起!”
好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