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众人沉睡之际,万籁俱寂。
自从柯刀被抓,田晨再也没来到这间破败的地下室,但今晚他还是踏入了。
只因,管金守冰冷的嘱咐言犹在耳:尽快销毁这里的一切。
一整天田晨都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最终,他还是趁着深夜人静时分,悄悄回到这个地方。
环视着屋内的制药仪器和材料,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没忍心下手。
柯刀虽然被抓,但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要这段风头一过,他还是能继续利用这些设备赚钱,田晨心想。
他颓废的坐在凳子上,家里虽然明面有钱,实则处处需要钱,一旦断了这么一个来钱的途径,以后该怎么办?但是,促孕剂毕竟不是好东西,要是泛滥了惹出更大祸又该怎么办?
田晨啊田晨......你学这个专业、干这个工作是为了违法牟取私利的吗?可不做的话,妻子的药费怎么办?儿子的学费怎么办?
苦自己还是苦他人?田晨抱住头,魂灵正被痛苦与纠结撕扯着。
月光从高窗的缝隙漏进来,在地上投下折射得扭曲的光斑,一如他此刻混乱的挣扎。
时间是不可留住之物,不会因谁的迷茫而停止流逝。眼一睁一闭,朦胧的墨夜稀释为浅淡的素白,再一睁一闭,素白已晕染为昏黄的暮晚。
昼夜的更迭,竟快得在眨眼之际便完成了。
晚上6点,控险局内,白吉安正汇报最新进展:”我在田晨家附近租了房监视。昨晚凌晨1点17分,他独自驾车前往城西废弃工业园,进入地下室停留约1小时43分钟。由于那里门禁系统完善,我没有贸然行动,仅做了外部探测。”
林悦随即快速检索系统:“该工业园原属仁和制药,曾用于药品包装与质检。三年前因事故停用,至今仍在修缮中。”
“工业园目前的修缮负责人是谁?调出设计图。”陈隽手指轻叩桌面。
“负责人是郑远飞,公司的研发总监。”林悦边说边将男子照片与设计图发至工作群。
俞洪出声:”我知道他,管金守的上级,最近调查发现,柯刀被捕后,他曾派人多方打探消息。”
陈隽眼神微眯,声线沉稳:“适当透露消息给他的人,就说柯刀已经交代了田晨的事。”
俞洪立即应下。
虞成乐连日观察田晨,发现他在公司人缘颇佳,多数同事对他评价甚高。田晨虽因他的存在略显不适,却依旧敬业负责、悉心带教。若非家庭的重担,田晨本可过得顺遂平安。
思虑至此,他开口道:“吉安,你和赵倩接触得怎样?”
“还行,我以新邻居身份串门时,给她家送了手工糕点,她很健谈,当即好生招待我一番。闲聊中得知她在一家公司做文员,儿子读初中,提到田晨时语气自豪,夫妻应该感情不错。”白吉安对赵倩印象良好。
“她是否知情田晨违法?有无参与此案的嫌疑?”虞成乐问道。
“我曾夸她家布置讲究,摆件显贵。她笑说田晨是资深药剂师,月薪高,深受公司器重,家里不少东西是上级所赠。我仔细观察,她神情坦荡,没有半点心虚慌张。所以我有八成把握,赵倩不知情田晨的事。”白吉安如实说道。
虞成乐听罢,言道:”光看不行,还得有证据支撑,继续接触吧。“随后转向陈隽:“隽哥,那些流出的促孕剂有消息了吗?”
陈隽神情凝重,”按柯刀提供的线索,三队已找到大部分买家……风雨欲来。“最后四字他说得又重又缓,眼神一凛。
众人沉默。
回溯过往,人类的生育观念早已趋于淡漠。为保障种族延续,促孕剂应运而生。在促孕剂问世初期,确实显著促进人口增长。
然而人心叵测,很快有人开始滥用药剂,罔顾女性意愿,强行使其受孕。此类作奸犯科之举迅速蔓延,不仅严重侵害女性权益,更导致无数家庭分崩离析。其中一位深受其害的受害者,在极度痛苦中心理扭曲,为报复施暴者,竟研制出可使男性怀孕的促孕剂。
自此,促孕剂的药效不再仅作用于女性,男性群体亦深受其害,报复之事此消彼伏,经久不绝,社会秩序急剧恶化。事态濒临失控之际,政府果断严格管控,出台系列法律法规,终于遏制住恶劣态势。
而此次缴获的促孕剂,数量为近十几年来之最,涉案人数众多,控险局上下为此疲于奔命。
19点41分,虞成乐带着一身倦气回到家,秦痕正坐在沙发上用笔记本处理工作。
听到脚步声,秦痕放下手头的事,将身前的虞成乐拉进怀里,抱了个满怀。”成乐,终于下班了,先洗澡还是先吃饭?“秦痕边亲边问。
虞成乐被亲得微微眯眼,”我想跟你待一会儿。“
秦痕粲然一笑,黛青色的眼眸里全是虞成乐一人。
虞成乐感觉自己仿若置身西湖雨雾,眼前美景抓不着,看不透,没来由有些闷。
秦痕立即察觉到了,尽管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变化。他忽然低声唤:"瑜瑜。"
虞成乐瞳孔睁大,大脑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听到自己的声音:”哥哥。“他望向秦痕,眸中满是震惊。
”秦瑾我的真名,有‘握瑾怀瑜,嘉言懿行‘之意。7岁那年,我认识了你,那时的你没有名字,我就在我名字的美意中取了‘瑜’字给你,直至分开,我都叫你瑜瑜。”
秦痕认真解释:”在这世上,你是极少数知道我真名的人,你可以顺着这个名字去查我的一切。“
虞成乐眉间郁色顷刻消散。他二话不说,将秦痕紧紧抱住,埋入自己健硕的胸膛中,“瑾哥,瑾哥……”一声声低唤,迷失许久的航船终于找到了前行的方向,心里踏实了几分。
秦痕被埋得快喘不过气来,挣了几下才畅快呼吸。他低喘着抚上对方的脸颊,“现在开心点了吗?”
虞成乐点头。
“那去洗澡吧,我给你热菜。”秦痕柔声哄道。
虞成乐乖乖听话照做。
深夜,虞成乐坠入梦境。
他梦见自己置身惨白的房间,四周满是医疗实验设备。他被反复注射药物,每次打完都头痛欲裂,身体有一股发泄不出的力量在体内到处乱撞,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他在地上翻滚呜咽,旁边两个白大褂冷眼注视他的丑态,手拿表格记录着什么。
再次醒来,他看到一个长得很好看却很脆弱的男孩,浑身是血的躺在身旁。他碰了碰男孩,发现男孩冰冷极了。
他下意识用体温去温暖男孩,好像没什么效果,但左右没什么可做的,他仍旧抱住男孩,缓缓睡去。
梦到这里,虞成乐蓦地醒来。
他转过头,只见秦痕正熟睡中,俊逸的面上神情祥和,丝毫没有梦中的死气。
虞成乐凑过去将人搂进怀中,秦痕未醒,顺从地埋入他宽厚温暖的胸膛。虞成乐这才稍微安心,他忽然有点害怕记忆的恢复,刚刚的梦让他心慌。
他更紧地抱住秦痕,仿佛能从中汲取面对过去的勇气。
街头的灯已转换为感应模式,由于无人经过,外头一片漆黑,犹如深渊一般,黑暗、可怖、未知以及其他难以名状的一切掺杂在黑色中,让人无从分辨,看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