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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作者:孤舟借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五更三刻,在现代估计凌晨五点不到,李重霄在黑沉的御牢里睡得香甜。


    他梦见自己回了现代的公寓,正瘫在自己的懒人沙发上吹着空调点了个外卖炸鸡桶,某位英姿飒爽的制片人突然从天而降摔了他的手机,指着他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李重霄你怎么又玩失踪!让你改个剧本又不是要你的命,知道多少人等着你吗!你还有脸吃炸鸡!”


    炸鸡没了,李重霄悲痛之下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跟制片人对吼:“都说了我不改!剧里的李重霄必须死!”


    制片人:“人小说里活得好好的,是最后的赢家,你哪根弦搭错了非要把他弄死?”


    李重霄:“他这辈子活得够憋屈了,最后留下的东西没一个是他想要的,就给人一个好死吧。”


    制片人看他冥顽不灵,气愤之下出言诅咒:“你跟他一个名字还这么心狠手辣,回头穿进去替他受苦,我看你会不会求个好死。”


    李重霄不以为意:“那我就真送个他十全十美的好结局。”


    ……做人就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会遭报应。


    牢门打开的声音把李重霄从梦中惊醒。


    这次不是送饭的马三,来了一队红衣软甲神色肃杀的禁军。


    这就要送他去边疆了?


    禁军分列两边,孙福从后面走出来,脸上面具般的和气不见了,眼神锐利如鹰,声音平板得不带一丝情绪:“皇上有旨,提罪臣李重霄,太和殿觐见!”


    太和殿觐见?


    李重霄心头一跳,原书剧情没有这一段,看来被他的积极认罪打断了计划的老皇帝,终于要出新招了。


    两个禁军上前,动作算不上粗暴但也绝无恭敬地将他架了起来。李重霄没有挣扎,还算镇定的让他们给自己戴上了沉重的木枷和镣铐。


    穿过幽深漫长的甬道,走出御牢沉重的大门。久违的天光刺得李重霄眯起了眼。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清新涌入肺腑,真有重见天日之感。


    他被押解着,穿过一道道宫门。朱红的高墙,金色的琉璃瓦,巍峨的殿宇在晨曦中沉默矗立,彰显着无上皇权的威严与冰冷。


    太和殿前的广场,汉白玉台阶仿佛直通天际。殿门大开,里面隐隐传来朝臣议事的声音,嗡嗡一片,听不真切。


    “罪臣李重霄,带到——!” 太监尖利的唱喏声穿透了晨雾。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齐刷刷地刺向门口那个戴着枷锁、形容略显狼狈,但脊背却挺得笔直的身影。


    李重霄跨过高高的门槛。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御座之上,身着明黄龙袍的靖朝皇帝李琰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李重霄一步步向前走去,视线扫过左侧文官队列时,不经意地掠过了一张脸。


    即使在这冠盖云集,不乏俊彦的朝堂之上,那张脸也美得惊心动魄,宛如精工雕琢的玉像。眉眼精致如画,肤色冷白,薄唇抿成一条淡漠的直线。他有一双本该顾盼生辉的桃花眼,但目光与李重霄一错而过时,李重霄突然感到后颈发麻,有种寒毛直竖的悚然感,作为生物的天性仿佛在向他预警什么。


    ……是什么呢?


    李重霄猜测,这种程度的美貌,应该是主角吧?


    原来柳瑜长这样啊,那原主早期的恋爱脑也算有点逻辑了,这难道是身体残存的肌肉记忆,还会对柳瑜有激烈的情感反应?


    啧,原主你真的别太爱了。


    说起来原主的情敌在哪呢,太子应该站的很明显才对,第一排这几个老头哪个也不像啊……


    “逆子!” 皇帝低沉威严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也带回李重霄跑偏的思绪。带着沉沉的怒意,在大殿中回荡,“你犯下逼宫谋逆、十恶不赦之大罪,今日宣你上殿,本应即刻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李重霄没说话,等着皇帝的但是。


    果然李琰话锋一转,似乎带着一丝“不忍”的叹息道:“想你自小便胸无定见,易为宵小所惑,这些年看似长进了,实则腹内空悬,遇事全无主张,只听旁人鼓噪!朕念在你曾为靖国百姓披甲上阵立下汗马功劳,若当真迷途知返,交出那搅弄风云意图离间天家骨肉的罪魁祸首,朕可以酌情开恩,饶你不死。”


    果然是为了这个。


    李重霄垂着眼,没有接皇帝直刺而来的目光,在心中斟酌着要说话的话。


    李琰在李重霄身上打量着。孙福向他如实转述了李重霄在牢里说的每一个字,这让他十分意外,仿佛又重新认识了一次这个儿子。


    眼前的逆子,身形依旧是那个在军中淬炼出的挺拔骨架,肩宽背阔,即使戴着沉重的木枷,脊梁骨也倔强地挺直着,依稀可见昔日“靖国第一高手”的轮廓。那张有三分肖似其母,曾被赞誉为龙章凤姿的脸上,剑眉星目的底子仍在,只是连日牢狱之灾的磋磨让颧骨显得更突出,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嘴唇也因缺水而微微干裂。


    最让李琰感到陌生的是那双眼睛——曾经如淬了火的寒星,锐利逼人,如今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的深潭,沉静得过分,甚至透出点……近乎懒散的平和?那是李琰从未在这个儿子身上见过的。


    在他看来,老四性情刚烈,从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认下没做过的事,完全不是他会做的选择。


    若老四是改了性变软弱了,只要能清算掉那些站在他身后那些人,李琰未尝不能留他一命。


    可老四还想保住那些跟他一同进宫的亲兵,大概不会如自己所愿


    也没关系,他不愿意认,狄家的人,军部的人,总有那么几个妇人之仁的蠢货,争着要以命换命的救他。


    李琰耐心等着李重霄开口,无论变数几何,他总归能达到目的。


    那个让李重霄感到后颈发寒的人也在等,自李重霄迈进太和殿开始,柳栖梧就仔细观察着对方每一个动作。


    他看他戴着沉重的枷锁镣铐,一步步走向大殿中央。那步伐太沉了,全然没有习武之人,尤其是顶尖高手那种融入骨血的轻盈与协调。呼吸也过于浅显急促,这短短的路程和枷锁的重量,对这具曾经属于自己的,千锤百炼的身体而言,本该轻如鸿毛。更别提那偶尔因镣铐牵绊而出现的微小趔趄,这在过去,是绝不可能发生的耻辱。


    ——经脉还是废了吗?


    柳栖梧在心中猜测,不,或许比经脉尽断更糟。这行走的姿态,笨拙得如同从未习武的普通人,甚至可能因高烧伤及了根本的控制力。那所谓的‘靖国第一高手’,已是昨日泡影。眼前这个占据了他身体的孤魂野鬼,不过是个空有外壳的凡人。


    一丝极淡,近乎残忍的满意掠过柳栖梧眼底。如此……更好。这副残躯,加上这毫无警觉与反抗能力的灵魂,袖中铁镖取其性命,二十步之内,他有十成把握。


    此人贪生怕死,如今被老皇帝一诱,定会顺着对方说话,必须在他口中吐出第一个名字之前杀了他。


    李重霄轻出口气,顶着满殿人如有实质的目光,高声道:“父皇,儿臣冤枉!”


    李琰眉心一跳,压下心头不好的预感,沉声道:“你有何冤。”


    李重霄有心做个委屈的表情,又怕自己演技不好显得太造作,便肃着张脸,认真道:“两月前成王世子李承钰火急火燎的来找儿子,说是六……太子殿下逼宫作乱,事涉父皇安危,儿臣没想太多就领兵进宫救驾,却没想到……这都是成王府的阴谋啊!


    众人哗然,但及时收了口,李重霄感觉仿佛有蜂群在他耳边嗡了两声,虽然便训练有素的静了下去,只屏息等着蜂王的反应。


    自李重霄在牢里以从犯的身份扯出成王世子,这步棋便废了,成王对李琰一向忠心,如非必要李琰也不想把李承钰的命填进去,便只用牵涉查案的借口将成王府圈了起来。不想李重霄到了太和殿竟然会当堂翻供。


    李琰的脸色黑了下去,怒斥道:“信口雌黄!不知羞耻!你前几日在牢里签字画押的认罪书还在,可要朕命人当庭宣读一番?”


    “那是儿臣被孙福屈打成招的。”李重霄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侍立在皇帝左前方的孙福马上行出几步跪下,扬声道:“陛下明鉴!奴才奉旨审问,四殿下一见到奴才便对所犯罪状供认不讳,奴才绝没有动过四殿下一根手指头,那日随行的锦衣卫与御牢的卒吏皆可作证!”


    “没错!”李重霄点头道:“父皇只需查问那些人一番,便能知道当日孙福来的时候,给儿臣准备了多少刑具恐吓,还放言要让随行的锦衣卫用比诏狱更残忍的审讯方式折了儿臣的骨头。”


    孙福脸上装模作样的和气彻底消失不见,大呼冤枉:“还请四殿下不要含血喷人,奴才何时说过这话!”


    李重霄道:“那你把在牢里说过的话再说一遍,也让父皇听听你有没有那个意思。”


    ——四殿下既不愿说话,就请上刑桩吧……


    ——怕是你们诏狱里断过的骨头全加起来,也比不上四殿下的……


    语言是最容易被曲解的东西,能在宫里混出头的,从话里挑毛病煽风点火给人定罪属于基本功。牢里那几句话如今被李重霄先入为主的添油加醋了一番,越辩解反倒越显得心虚。


    孙福强自镇定道:“那四殿下这是承认了奴才不曾对你用刑,屈打成招一说,岂不是欺君?”


    李重霄理直气壮:“你是父皇身边的贴身大太监,一来就摆出这等架势恐吓于我,本王还以为都是父皇的意思,一时心如死灰差点呕血,这才自暴自弃什么都认了。打在身上不算什么,此等恶毒的攻心之言,与屈打成招何异?”


    “你……”真正想呕血孙福咽下嘴里的铁锈味,正要辩驳,李重霄又向李琰磕了个头,脑袋伏在地上看不到神情,声音倒是略带颤抖,仿佛情真意切:“但今日听了父皇一言,方知父皇在以为儿臣犯下如此悖逆之事的情况下……竟还惦记着儿臣,一心想保下儿臣的性命,既如此,那严刑拷打的旨意又怎会是父皇下的,是儿臣犯傻了!”


    李琰:“……”


    李重霄抬起头,眼眶虽然没能憋红,但总算是酝酿好了一脸难过的表情,看着李琰叹息道:“让父皇伤心是儿臣的不是,其实父皇说得对,这幕后主使无论是成王府还是谁,设这个局无非是想踩着立储一事作筏子,搅动风云,离间我们天家骨肉。”


    “够了。”李琰只觉得今日的李重霄处处不对劲,他说的每句话都是意料之外,看似胡搅蛮缠,却一直在打乱自己的设想布局,李琰不想再让他说下去。


    “朝堂不是查案的地方,将四皇子带回去,朕会命人重审此案。”


    “父皇且慢!”李重霄大喊,“儿臣还有几句话,今日非说不可!”


    李琰皱眉看他:“放肆!”


    一旁的侍卫将李重霄架了起来,狄戎即刻踏步而出,跪下抱拳道:“陛下开恩!请让四殿下说完!”


    狄宸与狄显也紧跟着跪下,还有好几个跟在镇国公府身后的武将。


    “求陛下开恩!”


    “若不是今日见着陛下,四殿下险些就认了这冤屈。”


    “请陛下听四皇子说完,勿受小人蒙蔽啊!”


    柳铮站出来怒斥道:“陛下已经说了,朝堂不是公堂,你们协众逼迫陛下,是何居心!”


    狄宸回击道:“柳尚书如此不愿四殿下开口,又是何居心?”


    狄显冷哼一声:“莫不是心虚了。”


    站在柳铮身后的几个文官也纷纷站出来出言驳斥,两边吵成一团。


    李琰不得不扬声道:“诸位爱卿!这是做什么!”


    众人弯腰告罪,暂时住了嘴。


    李琰一只手按了下被吵得抽痛的太阳穴,冷眼看着李重霄:“此事干系重大,朕不可能只听你一面之词,再有什么冤屈,也要案子重新审过再说。”


    两个侍卫松了手,李重霄也重新跪了下去:“父皇误会了,儿臣不是要喊冤,只是深感今日之事并非偶然,儿臣虽无谋逆之实,却是让父皇劳心的罪魁祸首。”


    李琰心中一跳,脸色更加难看:“此话何意?”


    李重霄俯首道:“儿臣太早上了战场,这些年打了这么多场仗,只以为挡住了外面的敌人便能保家国无恙,却不想这点微不足道的战功,竟会让朝局不稳,人心浮动。就算这次侥幸洗刷了冤屈,未必没有下一次。”他抬起头,不再回避李琰的目光,直视对方缓缓道:


    “父皇,儿臣十四岁随军北征,狼牙谷八百残兵对西戎的三千铁骑,儿臣身中三箭,但不敢拔,因为儿臣要钉死在谷口等到援军。后来儿臣挺过来了,这些年,大小二十七战,北狄的王庭,南疆的哀牢夷,瀛洲的海寇……幸不辱命,儿臣都挺过来了。”


    朝堂上静静地,比李重霄刚进来时更静,比等着李琰下达判决时更静。


    李重霄说得坦然,并无任何乞怜之意,只是陈述事实。


    只是陈述罢了,却让李琰避开了与他的对视,也让朝堂上许多人垂下目光,有人四下游移,有人红了眼眶。


    柳栖梧没有,他仍是看着李重霄,从李重霄走进太和殿的第一眼起,他就没移开过目光,却越看越不明白了。


    这幅皮肉下的人,到底是谁?


    李琰心底的烦躁和不安翻滚着向上涌,他心浮气躁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重霄用眼角快速的扫了下四周,暗道:保命重要,或许还能保住更多人的命,赌了!


    他压下心中的一点忐忑,言辞恳切道:“父皇,儿臣打了这么多年仗,其实早已身心俱疲。如今天下太平,儿臣只愿马放南山,享盛世闲暇。愿卸下左右卫大将军一职,择一良婿下降,日后安心在府相夫教……教养子侄,望父皇成全。”


    ……择一良婿下降?


    下降什么?


    公主出嫁才叫下降,李重霄要下降什么???


    李琰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下意识往前倾了下身子,近乎茫然道:“什么叫……择一良婿下降?”


    李重霄认真回应:“回父皇,儿臣想嫁人。”


    这次没有如蜂的轰然嗡鸣,因为所有把话听进耳朵的人都呆住了。


    包括柳栖梧。


    他始终蓄势待发的手腕几不可察地僵住了,那双沉如寒潭的黑眸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占据他身体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李咸鱼:谢邀,是你未来老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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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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