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韵沧睁开眼,浑身痛得像散了架,她死死咬着牙,贴墙坐起。
双手都被反绑,脚腕也是,挣扎半天也没挣脱。
隐约能看见旁边躺着个人,她挪动双腿,脚尖在那人身上点了点。
“醒醒。”
世界破开一道光。
裴北翻个身,平躺在地面,意识慢慢拉回现实,身上的酸痛让她蹙紧了眉头:“嘶...”
房间昏暗,身下的地板往上渗着寒气。
裴北的记忆只停留在安全气囊爆开的最后一刻,至于怎么来的这里,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天杀的,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车祸,一动就扯得肌肉发疼。
“伤到哪了?”祁韵沧缓声问。
“不知道,好痛。”裴北说不上来,身上像被车碾过一样。
房内重新归于寂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
祁韵沧打量着周围,出口全被封住,只剩条漏出点光的门缝。
被摆了一道。
她们显然是被那群游荡者跟踪了,因此才能在前方埋伏到自己。
不知道车队怎么样,但游荡者应该不会贸然跟出太远。
“祁队,我装备好像都被拿了。”那把刀也是。
“嗯,一样。”祁韵沧轻呼着气,疼痛正争夺着不太清明的意识。
女人用力掐上掌心。
不能睡,游荡者发现裴北后,肯定会联系鹰眼,她要尽快想个办法出去。
祁韵沧嗓音嘶哑,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痛楚:“她们...好像认出你了,我听她们在提通缉令。”
昨晚撤离回去后,游荡者没有再来找麻烦,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但早上护送居民回去的路上出了状况。
居民队伍里竟然少了个人!人数怎么都对不上!
何梓澜开着车,带禹迟、祁韵沧和裴北回去找人,没有找到,对讲机也超出对讲范围,她们打算回小镇再核对一次人数。
为了尽快赶上车队,众人决定抄近路。
就是这个决定,让四人陷入了险境。
何梓澜伸手调整无线电频道,还不忘侃侃而谈:“要我说,禹迟数学从小就没好过,说不定是数错了。”
禹迟从后排探个脑袋骂她:“什么意思啊你,你脸上有几根毛姐都能数清。”
何梓澜伸长脖子:“来,你数个给我看。”
副驾驶的祁韵沧抿唇皱眉:“别吵,专心开车。”
裴北适时补上:“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何梓澜:“小北,别学你祁队,年纪轻轻就搞这么板正,不得行。”
正说着,前方路面突然展开一条银色的金属光芒。
破胎器!
何梓澜瞳孔猛然一缩,用力踏下刹车,紧紧握住方向盘。
轮胎带着刺耳的急刹声碾过那道金属,砰的一声,车厢剧烈晃动,不受控制地歪向一旁。
祁韵沧断断续续的记忆里,只记得车头三分之一都卡进树中,滋滋冒着白烟。
车内众人因为巨大的冲击,全部昏迷过去。
王涛从路边走出,手上绑着渗血的绷带,脸上笼罩着一片阴霾:“跟你们这么久,总算让老子逮着机会了。”
他命令手下把车里的人拖出来,方便自己辨认昨夜发起攻击的人。
画面一黑一白,再有记忆时,张慧站在王涛面前,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蠢货,你是认不出那个人吗?!”
顺着张慧指的方向,祁韵沧慢慢挪动目光。
裴北软软倒在地上,没有任何动静。
“鹰眼几个月前就在悬赏她了,把她交出去,我们不仅能跟鹰眼那边和解,还可以领一大笔赏金!”
“别一天到晚光想着...”张慧转身远去。
王涛眼神阴狠地盯着张慧的背影,目光扫过地上躺着的几人,嘴唇开合。
“...按她说的做,先把这些人带走。”
一人拿来瓶液体倒在布条上,轮流盖到几人面部,一阵甜味涌入鼻腔,祁韵沧再次昏睡过去。
“裴北,你能动吗。”祁韵沧闭了会眼,努力恢复神志。
裴北试着手臂用力,绳索纹丝不动:“能。”
祁韵沧实在没有力气了,她在前排,受到的撞击最为猛烈,只得开口道:“过来。”
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自己的手臂很有可能脱臼,甚至是骨折了。
不知道何梓澜她们在哪,也许是被关在其它房间,但眼下要尽快让裴北跑出去。
裴北依照她的指示,坐起身体,一点点移过去。
感受到腕间的湿热吐息,祁韵沧身体一僵,她愕然望着身边的女人。
裴北正躺在地上,张嘴用虎牙撕咬她腕间的绳子。
“没让你用牙咬,起来。”祁韵沧沉沉呼出一口气。
“哦。”裴北悻悻起身。
微弱的光线让祁韵沧看清了对方,她盯着裴北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裴北,我不清楚其她人的情况,但现在只有你能救自己,你要是能跑出去,马上想办法联系阿元她们,听见没有?”
裴北眉头微蹙,她不明白祁韵沧为什么突然说这些:“那你们呢?祁队?”
手臂不听使唤地垂在一旁,祁韵沧咬紧牙关:“我好像受伤了,不用管我,你先保护好自己。”
如果让鹰眼抓到裴北,裴北必定要遭遇比现在更凶险的情况,基地也很可能暴露,她不能让任何一种情况发生。
念及至此,祁韵沧毫无征兆地倾身,往裴北那边逼近。
气息近得几乎从唇边掠过,裴北呼吸一滞,迅速用肩膀顶开对方:“祁韵沧!你干什么!”
女人被撞到一边,肩部传来的强烈痛楚让她闷哼出声,好半天都没动静。
祁韵沧蜷缩着身体,十指紧握着,她极力控制嗓音,不让对方听出自己的异常:“裴北...现在情况不好,你要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
裴北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对劲,迟疑道:“祁队,你...还好吗?”
自己是不是撞到了她受伤的地方?
祁韵沧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可能是...脑震荡。”
这话一出,裴北确信对方在把自己当傻子,她口吻明显没有以前强硬,甚至还带着一丝委曲求全的意味。
这不像她的风格。
裴北挪动身体凑过去:“祁韵沧,你伤到了哪?”
寂静中,她听见女人喘了口气,接着是挪动身体的窸窣声。
“没有,别叫我名字。”
按照祁韵沧的性格,绝对会否定自己的问题,然后描述清楚状况,她绝对在隐瞒什么。
裴北小心问道:“...祁队,你刚刚是不是想激活我的血纹?”
祁韵沧很干脆地承认:“是。”
裴北飞速分析着。
她认识的祁韵沧,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冷静,就算有一万个难题,她也能有一万零一种解法。
如果是一般情况,祁韵沧绝不会如此仓促下决定,除非她没办法冷静思考,不可能只因为被关在这里就失去判断能力。
排除刚刚提到的通缉,再联想到自己之前撞她,她却硬生生忍受下来。
那就只有...祁韵沧丧失了对自身的掌控。
“祁队,你很奇怪。”
“不太像我认识的你。”
祁韵沧低低哼笑出声,她知道自己瞒不过裴北:“那你说说看,我是什么样?”
裴北稍顿片刻,这才轻声道:“虽然你一开始很不近人情,对我要求又高,但你是个很可靠的队长。”
“你会想办法逼我说出我知道的东西,也能看穿我的想法,可也会保护好我,窥视是这样,公休日也是这样。”
“即使我搞不懂,你为什么总对我改变想法,但作为你的下属,我看得见你的态度。”
“你会教我怎么打靶射击,会教我玩游戏,会把一切危险拦在所有人面前。但偶尔,你也可以试着把后背交给我,真的,作为你的队友,你要相信我。”
她们此时换了个方位,裴北可以看清祁韵沧的表情了。
祁韵沧眉头微微一皱,很快又舒展:“裴北,我们对于鹰眼来说微不足道,交点钱就能走。但我见过鹰眼折磨实验体的手段,我不想你被抓过去...你会死的。”
裴北心跳没由来停顿了一下,她不知道是因为祁韵沧提到的‘死’字,还是她流露出的担忧。
“祁队,我死过一次了,我不在乎。”
“你没必要因为这点威胁让自己妥协。”
祁韵沧紧紧盯着她,一时有些想不通。
死?裴北什么时候死过一次?是指刚被自己救回来的时候吗?
“我不是在妥协,裴北,其她人情况不明,我只能指望你。”
裴北倏然笑开:“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祁队。”
“你在民房的时候,对我是什么感觉?”
她看见祁韵沧眼神一凛,而后飞速看向旁边:“没什么。”
裴北心下一沉,轻声道:“你果然有问题,当时你跟我说的是‘你会弄不清楚’,而不是‘对我的感觉’。”
“你是不是伤得很重?”
伤到没办法冷静思考。
祁韵沧用一贯的沉默回应她。
裴北厉声叫她:“祁韵沧!”
女人眼神骤然变得冷漠:“裴北,我什么时候准你叫我名字了?住院那天我可以忍你,其它时候,你别挑战我的底线。”
裴北望着她,唇角一点点扬起。
拿这套控制自己是吗?拿她最喜欢的上下级关系,来制约两人间的平衡。
好啊,那我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裴北眸中燃着光,嘴里却逐字逐句道:“祁队,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但作为你觉得还有点利用价值的工具,我是不是也有得知计划的权利?”
祁韵沧面色渐渐沉下来,裴北瞬也不瞬地回望过去。
“如果你真认为我有用,那就应该把我的价值最大化。祁韵沧,你不会对我这个血纹——有了超越上下级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