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吃过午饭,吴瑰躺在沙发上,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装失忆”虽然有效,但是也不能一直都不恢复记忆。
既然要恢复记忆,那时机就非常重要。
天花板上洁白一片,吴瑰看着想着困意来袭,决定还是先睡一会儿。
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靠近,呢喃了句:“谁?”
“你的阿鸢。”
任时鸢亲亲吻在吴瑰嘴边,“醒了?”
吴瑰双眼缓缓睁开,眼神还有些迷离,“今天下班这么早?”
等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今天”两字已经脱口而出了,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击中,他的瞳孔急剧收缩,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张开双臂示意任时鸢抱自己。
任时鸢一如平常,毫不犹豫地跪在地毯上,上臂一伸,紧紧将吴瑰揽入怀中。
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温热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扑在吴瑰的脖颈处,他很受用。
“怎么了?”
“想你。”
确定任时鸢没察觉出什么,吴瑰放松下来,全身心压在了他的怀里。
“我也想你。”
任时鸢闭上眼睛,深深吸了气,“好香。”
情不自禁地蹭啊、吸啊、亲啊、摸啊。
吴瑰由着任时鸢摸、亲。
某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大狗,回了家迫不及待地舔他,想要让主人重新沾染上自己的气息。
想着想着,吴瑰不由自主地发笑,“你像一只狗。”
匍匐在他胸前的任时鸢抬起头,也没说话,而是掀开他的上衣,在肚脐周围咬来咬去。
“说你是狗,就真的是狗啊。”
吴瑰笑着,推搡着任时鸢。
回应吴瑰的是几声狗叫,和即将伸向他衣服的手。
吴瑰有些愣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裤子已经没了。
任时鸢微微仰头,目光直直地撞击进吴瑰的眼底,引诱似的,一点一点含了下去。
**劈天盖般淹没了吴瑰的理智,几近窒息。
眼看着外面的日光红晃晃地铺满了一座山,才有了喘息的时刻。
两人围着一块毛毯,倚靠在沙发一边。
“太阳快落山了。”
吴瑰看着窗外,肚子忽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任时鸢摸了摸吴瑰的肚子,在他的脖子上亲了亲,“想吃什么?”
“你定。”
吴瑰仰头舒展了一下身体,也往任时鸢的脖子上亲了亲。
“好。”
任时鸢**着上身,围裙挂在身上,像极是情趣。
吴瑰找出茶几下面的相机,对准任时鸢,开启录像。
此刻他不再纠结任时鸢是否会发现他为什么忽然找到了那个相机,他就是想要记录下来此时此刻。
“好性感,任先生。”
陌生人会礼貌使用“先生”这一词来称呼对方,是一个自带安全距离的词。
某种情景下,这也是一个服从性很强的词,尤其用在情人之间,“先生”总有种难说的禁忌意味。
因此,每每想要调戏任时鸢,吴瑰都愿意叫他“先生”。
这种时候,任时鸢也总是愿意配合吴瑰。
当然“配合”是任时鸢的伪装,真实的反应混在温柔的眼神中,格外取悦吴瑰。
平底锅预热好,任时鸢夹起牛肉火腿放入,油脂在高温下爆裂,发出细小的“滋滋”声。
食物的美拉德反应,如同任时鸢此刻一般。
只要吴瑰叫他“先生”,他的耳朵便会悄然地变成粉红色。
而“滋滋”声,是他在心动。
“花生酱牛肉火腿三明治、海鲜炒饭、鲜榨果汁。”
任时鸢端着餐盘来到吴瑰身边,“顾客,还有其他需要吗?”
吴瑰看任时鸢站着,不由地伸出脚踩在他的大腿上,“有陪吃吗?”
任时鸢点头说:“有。”
“报酬多少?”
任时鸢指了指自己的脸,“一个吻。”
吴瑰立马站在沙发上,往任时鸢的脸上亲了一大口,亲得重了些,还亲出了声音。
“给你一个吻。”
相机依旧在录,四四方方的框子里,美食和任时鸢都在。
“怎么把它找出来了?”
任时鸢在三明治里加了烤过的香蕉,风味非常特别,吴瑰很喜欢把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腮帮子撑得鼓,含糊不清地回答说,“翻东西的时候,看到了。”
“都录了什么?”
任时鸢伸手要去看,被吴瑰挡下,“不能看。”
手里的三明治被吃得只剩下面包皮,吴瑰顺手递到任时鸢嘴边,让他吃下去,“先吃饭。”
任时鸢点着头,伸手拿过茶几上的果汁喂到吴瑰嘴边,“尝尝。”
杯子里插有吸管,吴瑰吸吮时,脸颊一鼓一瘪让任时鸢想起方才,心下不由一紧。
“好喝。”
吴瑰没有察觉出任时鸢的变化,调整坐姿,端起海鲜饭吃了起来。
电视上播放起《上课啦》的宣传短片,吴瑰的注意力被吸引,“是汪倜的综艺。”
任时鸢把剥好的龙虾和贻贝肉放到另外的空碗里,推到吴瑰面前,“嗯,节目做得很好,股价也涨了。”
“没想到海州官方媒体也会下场为我们宣传。”
看清右上角的图标,吴瑰心中深感意外。
按理来说,就现在《上课啦》的流量,任氏的媒体必然不会和其他媒体分享播出版权,可他却在海州电视频道里看到《上课啦》的宣传片,这事背后一定有另外的含义。
“是我主动和他们合作的。”
任时鸢很少与吴瑰谈论工作上的事,今天一反常态,“未来公司和海州政府的合作会变多,这个综艺算是在传媒领域的尝试。”
“嗯。”
不知怎的,吴瑰脑子里冒出了齐平的名字,他心想,应该是任时鸢和齐平达成了某种合作。
在吴瑰的视角里,周意哲是被齐平“赶下台”的,理所当然任家看不惯这个新上任的州长。
齐平和任时鸢又早有“勾结”,“砍断”了任卓川和周意哲的链接,所以任时鸢不应该和齐平有明面上的交易。
但现下,任氏集团和贸海依旧不可分割,任时鸢还是要继续维护任氏的利益。和齐平这个新州长有生意往来,难道不怕被任家老宅的人盯上吗?
饭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吴瑰大口大口地咀嚼吞咽,意图压下悠悠飘起的不安情绪。
饭后,房间里,电视中新闻播报的声音若有似无地回响。
任时鸢熟练地将碗筷收拾进洗碗机。
清洗完台面,将剩余的食材仔细封存放进冰箱后,解下围裙朝着客厅走去。
吴瑰此时正摆弄着手机里的游戏,全神贯注。
任时鸢轻手轻脚地来到他身边,准备给他穿上袜子。
一轮游戏结束,吴瑰赢了,放下手机,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坐过来。”
任时鸢双手撑起膝盖,缓缓起身,紧紧挨着吴瑰坐下。
沙发微微下陷,吴瑰顺势躺在了任时鸢的大腿上,“我游戏赢了!”
“想要什么奖励?”
任时鸢轻柔地抚过吴瑰的头顶,给吴瑰带来一阵痒痒的触感。
“这也给我奖励?”
吴瑰握住任时鸢另一只手,用拇指指腹在他掌心的疤痕周围轻轻画圈。
“给。”
任时鸢被吴瑰的小动作逗得心情舒畅。
“让我想想。”
吴瑰想着想着,便把自己的手指插进任时鸢的指缝,屈指扣住。
忽然,一则消息钻进了吴瑰的耳朵。
“接下来进入消息快讯。据本台消息,今天下午两点三十五分左右,贸海大厦发生一起自杀案件。事发后,警方、消防及医疗急救部门迅速赶到现场展开救援与调查工作。目前,相关部门已封锁现场,具体原因仍在进一步调查当中。本台将持续关注事件进展,并为您带来后续报道。”
“谁死了?”
吴瑰“腾”的一下坐直,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公司里的一个员工。”
任时鸢赶忙坐直,身体微微向吴瑰倾斜,毫无躲闪,做好了和吴瑰全盘托出的打算。
“会有事吗?”
不安的情绪在此刻逐渐占据了主导,“我是说你会有事吗?”
“不会。”
任时鸢把两个字说得很重很正,一字一顿,是在回答也是在承诺,“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
任时鸢动作急切又温柔,将吴瑰揽到怀里,宽大的手掌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
吴瑰跨坐在任时鸢的大腿上,像只树袋熊紧紧地锁在他的身上,“任时鸢,任时鸢不要骗我。不要再让我离开你,不要再把我丢下,不要再说什么为了我好,不要,不要。我统统不要,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我只想在你身边。任时鸢,你记着,你要是再把我丢下,我不会再回来,我永远不会再回来,我死也要死在你找不到的地方。”
“好好的,说什么死!”
任时鸢眼神沉了沉,语气带着些许怒意。
一只手略带惩罚性地打了吴瑰的屁股,另一只手钳住他的脖颈,力度虽不至于弄疼,却也不容反抗,强硬地迫使两人面对面。
“任时鸢,其实我早就想起来了,回家第二天就想起来了。但是我不敢说,也不敢告诉你。”
吴瑰眼睛红红的,还带着将落未落的泪水。
看着这样的吴瑰,任时鸢哪里还有脾气,“我知道。”
“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吴瑰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任时鸢喉咙不自觉滚动,用轻咳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答应求婚那天,我们在床上了。”
“这和知道我恢复记忆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你的眼神不一样。”
任时鸢故作镇定,耳尖却悄悄染上了红。
吴瑰猛然间发觉,任时鸢好像真的爱他,不是一点点爱,而是很爱很爱很爱,爱到他竟然觉得那是爱。
尽管他依旧在对他撒谎,可是爱就是爱,他笃定即使他说出真相,任时鸢还是会爱他。
“任时鸢,你是不是好喜欢好喜欢我?”
吴瑰捧起任时鸢的脸,手指刚好附在他的耳朵上。
吴瑰有点被烫到了。
“我爱你。”
吴瑰的心也被烫到了。
没人会刻意关注海州tv的晚间新闻,但总归是有人看的。
再加上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好比是森林里被狂风裹挟的野火,蔓延得毫不客气。
事出时,汪倜在外盯着拍摄,等有时间打开手机的时候,不用刻意搜索,一条又一条来自不同平台的推送信息,就准确且急切地将同一条消息铺满了他的手机屏幕。
“任时鸢竟然没有撤掉它们?”
不掩盖事件,反而让它大肆扩散,背后的蹊跷显而易见。
汪倜立即想到了吴瑰。
他觉得自己应该接走吴瑰,最起码短时间内不要待在任时鸢的身边。
卫也下班过来送饭,一进休息室就看到汪倜愁容满面。
“脸色怎么这么差?”
卫也将餐盒搁置在一旁,一屁股在汪倜身边坐下,倾身靠近,细细打量着汪倜的脸庞。
汪倜把手机上的新闻页面举到卫也面前,面色冷峻,“贸海大厦死人了,你知道吗?”
“为这事啊,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卫也闻言,放下心来,身体向后一仰,双手随意地搭在沙发靠背上,“知道,死的是任哥公司的一个小经理,警察已经来过了。”
汪倜神色狐疑地盯着卫也,继续追问道:“任时鸢没和你说过什么吗?”
“你想让他告诉我什么?”
卫也坐直身体,动作利落地将餐盒一一打开,把里面的饭菜一样一样取出来,仔细摆好,“你想知道的,我不知道。也不是故意瞒着你、骗你,而是我真的不清楚任哥那边的事。”
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气弥漫开来,卫也拆出筷子往汪倜面前的炒饭上夹了一块红烧肉,“你也别胡思乱想,吴瑰现在失了忆,去哪都不比在任哥身边安全。何况死的那个人什么也不是,威胁不到任哥,更威胁不到贸海,也威胁不到你的公司。要知道,贸海背后是任氏集团。无论出了什么事,都轮不到你我操心。我也知道你担心吴瑰,但是你要相信任哥。他俩之间,事到如今,你应该明白的。任哥不可能让吴瑰有事。”
汪倜听卫也说了一大串没用的话,心中已然了然,从卫也这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吴瑰和任时鸢的爱恨纠葛,卫也知道三分,他知道五分,加之两人从不同的角度去看,自然持有不同的态度和想法,所以也懒得和卫也再说些什么,“知道了,吃饭吧。”
卫也交代家里的厨师做了偏辣口的,红烧肉入口肥而不腻且辛辣可口,是汪倜喜欢的口味。
吃到喜欢的饭菜,汪倜的脸色渐渐舒缓,微微颔首,露出满意的神情,“菜不错。”
“等下一起回家。”
“嗯。”
汪倜面上揭过,脑中却已经开始思索如何让吴瑰从茗山的别墅里搬出来的计划。
距离元旦还有半个月,街头巷尾就已满满都是节日装饰。
罗尘一行三人回倒局里时,正赶上后勤的柳叔和一群警校的实习生,张罗着往文化墙贴新的宣传贴纸,挂中国结。
瞧见罗尘他们回来,便搬来一箱子的局里和海州大学美术学院合作制作的警员玩偶说,要他们队里分分。
“有青,分分去,分分去。”
“好嘞。”
陈有青应了声,抱过箱子,追在罗尘和廖赋身后上了楼,习惯性地问:“罗队,开会吗?”
以往有案子,从案发现场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通知队里的人开会。
罗尘说:“不开,我先去趟局长办公室,等我回来再说。”
“明白。”
陈有青应道。
廖赋接着说:“我先去工作,初步验尸报告三个小时后给你,详细的后天给你。”
“好。”
罗尘点头。
罗尘沿着楼道,走到尽头的办公室前,抬手敲了敲门。
屋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进来。”
罗尘推开门,大步走进屋内,喊道:“吕局!”
吕平康坐在办公桌后,见罗尘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厚厚的资料袋,“坐吧,先看看这个。”
罗尘接过资料袋,封口处的红色机密印章格外扎眼。
他打开袋子,里面装有一封举报信,以及一些类似账本和合同的文件。
纸张很新,一看便知是复印件。
罗尘按顺序查看,目光不经意扫到举报信抬头,看到了熟悉的名字,“举报人:张有福”。
他抬头看了眼吕局,意识到“张有福自杀案”远比想象的棘手。
齐平上任后,大力打击违法犯罪,开展扫黑除恶行动,为此成立了一个直属于自己领导的组织。
保新会那边的事暂时告一段落,该部门随即收到张有福寄来的举报资料,其中有三万字的亲笔举报信,还有贸海资本近三年来收入账本,以及多份疑似涉嫌偷税漏税的项目合同的复印件。
因为涉及任家,部门负责人李雾立刻上报给了齐平。
齐平的态度强硬,还发了好大的脾气,说一定要调查清楚,若资料属实,必须严肃处理。
随后,调查工作迅速秘密展开调查。
并已收集到与案件相关的初步证据,申请好了调查通知书。
可就在即将对相关涉案人员展开询问时,张有福却死了。
举报人的死亡,无疑改变了案件的走向。
原本聚焦于经济违法调查的案子,因为重要证人的死亡,陷入到一个严峻的境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