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机械般的女声响起,吴瑰没有接听电话。
任时鸢眼神冷极了,嘴角却挂着笑。
他打开手机内的一个小乌龟模样的图标。
软件打开的首页封面是吴瑰的照片。
床榻上,吴瑰睡颜安宁,刘海有些稍长扑在他的额前。
双手抱着任时鸢的胳膊,将一半的脸埋在被褥之中。
闭着眼睛,神色安稳,连任时鸢半夜拍下他的照片都没有发现。
任时鸢轻轻点击频幕,照片变为一张地图,地图上闪烁着一颗红色的小点,它此刻正一动不动。
任时鸢来不及想太多,飞似得冲进电梯,等电梯到顶楼的间隙。
他打通了郑和的电话,“带上你的人,到花珊瑚岛的度假酒店。”
郑和明显从任时鸢说话的声音中察觉出隐隐的怒气,虽然语气无甚波澜。
定位显示吴瑰现在正在一个废弃的度假酒店。
度假酒店名叫溪语时刻,坐落在海州海岸线外十几海里的一个小岛上。
周围一片茂密的植物,风景优美且极具商业价值。
当时各大媒体争相报道度假村的事情,称它为未来十年海州最有价值的项目之一。
于是承办该项目的建筑设计公司一夜成名。
然而就在主体大楼竣工的前一天,有记者爆料该工程随意倾倒建筑废料,严重污染海洋,应立即叫停。
之后涉事人员该抓得抓,该跑得跑,该破产的破产。
徒留一座没有完成的建筑孤零零立在山上,成为这片土地上永远无法复原的创伤。
曾经也有人提议推平建好的大楼,尽快恢复植被生态。
但是专家指出不该对环境二次破坏,所以久而久之,它就成了海州人尽皆知的烂尾楼。
吴瑰没有任何理由去到那里。
任时鸢脸色愈发地阴沉,紧紧握着方向盘,心中思索着吴瑰回来到现在的一切细节。
再次回忆起今日,先是任卓川,而后又是任安绣。
唯一的答案呼之欲出,但是他很快自欺欺人的否定了。
夜色中,任时鸢驾驶着私人飞机,不到半个小时,便到达目的地。
酒店前一大块人为铲平的空地,为飞机提供了绝佳的降落点。
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啸声巨大,仰起一阵灰土,使得周围的野花草被迫俯下一半茎干。
任时鸢解开安全带,摘下安全帽,打开照明,跳下飞机。
入目看到一辆烧焦的汽车突兀地放在酒店门口的停车位。
空气中烧焦的味道依旧浓烈,任时鸢走上前,地上的散落的衣服的吴瑰的随身物品清晰可见。
任时鸢将它们一件一件捡起,唯独剩下一双鞋。
那是一双黑色的皮鞋。
任时鸢特意定制。
他的面部肌肉有些扭曲,眼中血丝密布,唇间发出一声短促的怪笑。
夜已深了。风在空旷的大楼中肆意穿行,发出不规律的声音。
不远处的林中树枝摇曳,叶子互相拍打。
笑声、风声、叶子声交缠扶持,任时鸢仿佛喊冤而死的鬼魂。
一声来电提示音突然响起,手机显示是陌生号码。
“任总,你想找到的人在我手里。”
绑匪使用了变声器,声音机械嘶哑,语气中却是难以压抑的兴奋。
“你是谁。”
“对任总来说,是小人物啦!不过,我今天要是杀了你的小情人,那可就说不准了!”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哈哈哈哈!我想要你痛苦!”
铁链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吴瑰拼命挤出声音,“哎!你看看,第一时间不是担心你的安危。真的不是一个好男人!你爱错人了。”
“说出你的条件。”
“五千万。一个小时之内,我要看到它们出现在这里。”
“可以,但是你要让我先见到吴瑰安然无恙。”
“讨价还价?任总?”
“我答应你。”
“这才对嘛。再联系,任总。”
身后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你好。”
吴瑰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双手被绳索反缚着,眼上蒙着胶带,胶水粘腻撕扯的感觉,十分不适。
嘴上也缠着胶带,发不出一点声音。
背后的墙壁冰冷入骨,赤脚踩在水泥地面,脚腕上沉甸甸地,好像栓着铁链子。
入鼻一股呛人的土腥味,每呼吸一口都是折磨。
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血腥气充斥着口腔。
吴瑰咽了咽口水,“任安绣从哪里找来的人,不是说做做戏,要不要这么逼真。”
身上衣物的触感明显不是原来自己的西装,因此吴瑰心中的烦躁不已,但是却不敢轻举妄动。
暗自盘算起眼下的状况,想这个人必然是受了指使,不然不可能准确知道自己的详细信息和今天的行动轨迹。
这架势,绑架他的人百分百和任时鸢有仇。
即使没有,任安绣也会编出一大堆故事证据,让他相信和任时鸢有深仇大恨。
毫无征兆地,一股陌生的气息逼近,吴瑰瞬间绷直了神经。
“醒了。”
来人靠得很近,话语中的热气落在吴瑰的鼻尖,好似被上酷刑。
“在想我是谁?”
那人轻声细语,语调诡异,“我叫白恪。你要是知道我是谁,就点点头。”
吴瑰的脑海里飞速运转搜索着“白恪”的名字,然而一无所获,只好摇了摇头。
“没关系,你不知道我没关系,那你知道溪语时刻吗?”
白恪的眼睛里兴奋地闪着光,期盼着吴瑰的答案。
“这个叫白恪的太荒诞了!任安绣你从哪里找到这样的人才的!”
吴瑰在心里翻了无数白眼,“要是说,我们是一伙儿的,他肯定觉得我疯了。”
看吴瑰点了点头,白恪扯开了他嘴上的胶带。
“溪语时刻,花珊瑚岛上的度假酒店,早已经废弃了。”
吴瑰怯生生地说道,然后没来由地被白恪扇了好几个巴掌。
来不及感受皮肤上的刺痛,白恪直接捏住吴瑰的脸颊,“回答的特别好,给你的奖励,喜欢吗?”
“我?的!”吴瑰实在不想忍了!方才还低声下气,唯唯诺诺的一副样子,忽然说出一句粗话。
倒是让白恪迟疑了几秒,手上的力道轻了几分。
“精神分裂啊,大哥!有病就去治病,谁有空和你玩什么猜谜游戏!奖励是巴掌,那惩罚不用猜了,也是巴掌吧!有点新意!大哥,看你是和任时鸢有仇吧,有本事你绑他去,绑我干什么!再不济,你自己揣个炸弹什么的,往那个贸海大厦一扔。任时鸢早上十点到公司,晚上七点左右下班,就这两个点,你天天过去盯,总有一天会成功,干嘛折腾我!”
听到这些话,白恪下意识怀疑起了,吴瑰对任时鸢的重要性。
心中一时慌了神,如果这个人对任时鸢没有那么重要,那自己的计划将是一场笑话!
白恪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沉重,看向吴瑰的眼神复杂难辨。
一阵轰鸣声由远及近,白恪抄起胶带重新封住吴瑰的嘴,来到一旁的电脑前。
监视器显示,任时鸢驾驶着直升飞机,降落在酒店前的空地上。
看到这一幕的白恪无法压抑内心的亢奋,脸上的肌肉激动地颤抖着,“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白恪放肆的大笑声,吴瑰意识到,是任时鸢来了。
心中不知怎得,有些害怕,脑中不禁幻想出任时鸢此刻的样子:阴沉着脸,蹙着眉,脸都皱起来。
想到这里,吴瑰突然不害怕了,“他一定非常生气。”,摇摇头,“不会,任时鸢太好看了,生气起来也是让人着迷的。”
吴瑰仔细回想,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任时鸢真正生气的模样。
“她没有骗我,你果然是任时鸢的心头肉!他竟然开着飞机来找你!”
“什么形容词,我还猪头肉呢!”吴瑰腹诽道。
白恪拖了把椅子,配合着刺耳的摩擦声,漫不经心坐下:“你想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能够这么快找到这里?”
吴瑰一动不动,懒得回应,“在我手机上按了定位。”
为了达到吴瑰心中想要的绑架效果,他特意用上了之前任时鸢送他的那部手机。
从收到礼物的那刻开始,他就知道,这部手机的作用。
白恪不在乎吴瑰做不做反应,自顾自地说着:“他在你的鞋里安装了定位器!不光是鞋,还有你的衣服,每一件衣服上都有!我拿仪器检测的时候都惊呆了!任二公子还真是有才华!有想法!所以明白,为什么我要脱光你的衣服了吧!”
吴瑰觉得自己心跳得异常,冷汗瞬间打湿了后背,全身上下仿佛有千万根牛毛扎进皮肤,先是细微尖锐的痒而后是无法控制地痛,缓缓蔓延,汇聚到同一个地方。
吴瑰在后怕。
听到任时鸢的音色,吴瑰不住地颤抖。
他挣扎得起身,想要回到任时鸢身边,想要求得他的原谅,想要告诉他,自己的不得已。
脚上的铁链,刺啦作响。
小石子划破他的脚踝,鲜血流出,疼痛使吴瑰恢复些许理智。
白恪拽起倒在地上的吴瑰,用力撕开缠在他眼睛和嘴唇上的胶带,“我现在给你机会呼救,快叫救命!任二公子现在就在外面!你快让他来救你!”
白恪几乎是疯喊般,钳制住吴瑰的肩膀,不停地摇晃,好像在蹂躏一个被人遗弃、毫无招架之力的玩偶。
短暂失明伴随失重,吴瑰的胃在痉挛,眩晕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想要吐出什么东西来,喉咙却只是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声音。
“这就受不了了。”
白恪不耐烦地松开双手,坐回椅子,居高临下审视着吴瑰。
吴瑰用大臂支撑身体,不停眨眼来适应屋内的光线,仰头看清了白恪的样貌。
白恪微微意外,嘴角一撇,似笑非笑,“你猜五千万的现金,多久能筹齐?”
“……”吴瑰不答。
“十五分钟吧。如果超出十五分钟,我就割下你的手指!对,就割你带戒指的手指,送给二少爷。”
白恪指了指桌上的闹钟,它已上好弦,设置为十五分钟后响起,“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三十三分。”
桌上的电脑屏幕里,看到任时鸢的背影,吴瑰突然很后悔答应任安绣做这场秀。
白恪是一个疯子,还是一个杀人犯,他是当年伤人直播的博主——小白花。
吴瑰曾经在新闻里见过这一张脸。
像猫似的脸型,双眼皮,鼻梁上一颗红色的痣。
由于近视,常常戴着不同颜色的隐形眼镜,有时也会换成眼镜。
“他应该坐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白恪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他会让所有的事情都脱离轨道的。
任安绣不会无缘无故专门找来他,她的目的绝对不是一开始告知吴瑰的那样简单。
当务之急是找到脱身的方法。
“我认识你!”吴瑰扯着嗓子大喊道。
“你认识我?”白恪半眯双眼,盯着吴瑰的脸看了几秒,“说来听听。”
“小白花!那场直播!”
吴瑰想尽量表现得痴狂些,不顾地上的沙石会不会割伤皮肤,他拼命扭动身体,试图坐起来,“我是你的粉丝!”
“我的粉丝?”
白恪意外吴瑰的答案,没想到事隔十年还有人记得他。
“对,我是!我的账号是眠眠!我之前也是博主!我是因为你才入行的!”
白恪轻笑几声,拿起桌上的闹钟,“实在不好意思了,我的小粉丝。”,挥手朝着吴瑰的脑袋重重砸了下去。
吴瑰始料未及,强烈的求生**,没有让他失去意识,但思维已在涣散的边缘。
他的脑袋一片昏沉,反射出的画面不再清晰,恍惚中好似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我最讨厌粉丝!”
闹钟被放回原位,红色的鲜血污染了表盘,看不清分针的指向。
“也最喜欢粉丝!”
白恪眼底泛出猩红,他凄厉又放肆地狂笑,“既然这样,不如我们来场直播吧!专属于你的直播,而他是唯一的观众!”
白恪的第一场伤人直播,同时也是最后一场,主角就是从粉丝中精心挑选的狂热粉。
吴瑰从汪倜那里听说过这件事,是以谎称是他的粉丝。
白恪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要是再叠加上一些催化剂,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有时候在既定的计划中,多一个变量事件,便可能是一个机会。
四四方方的框子里,吴瑰的头发上沾满了粘稠的血液,血印子布满了半张脸。
身体仰趟在地上,单薄的衣服皱起,嘴唇冻得有些发紫,一双眼睛,空洞无神,神情恍惚,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
任时鸢站在烟雾里,脚下的烟一根又一根,握着手机的手没控制住力,碎裂的屏幕将吴瑰分为了大大小小的几块。
白恪不再伪装声线,“哈喽,任二少爷!你好啊!欢迎来到我的直播间,本次直播间请到的嘉宾,是你的小情人!让我们鼓掌欢迎!”
随即白恪激烈地鼓着掌。
视频电话不能像真正的直播那样,发送实时弹幕,也不能接受打赏。
但是直接开麦沟通,反而让白恪极度亢奋。
白恪围着吴瑰转了个圈,好好向任时鸢展示了一番。
“打个招呼!为什么不说话!说话啊!”,踩了踩吴瑰的腿,“怎么,不是我的粉丝吗?后悔了?”
吴瑰抖着身子,白恪靠近时,他满眼都是恐惧之色。
“不好意思,我们的嘉宾今天有点不在状态。我先和他私下沟通一下。”
白恪关闭了摄像头,但却没有关闭听筒。
打骂声传来,荡漾开,犹如一把把淬了毒的钝刀,挑破心脏。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惨白的唇边溢出些许血迹。
任时鸢捂住嘴,咬紧牙关,死命压抑自己的笑声。
笑声中带着自嘲绝望以及濒死时的快感。
“任时鸢没有说一句话!任时鸢没有说一句话!任时鸢没有说一句话!”
如此反常的事实,仿佛是有什么东西破裂,无声无息。
吴瑰平静地缓缓闭上眼睛,耳边却听到“叮铃铃!叮铃铃!……!”
闹钟准时作响。
一支药剂,扎入白恪的后背。
他感到一阵瘙痒后瞬间脱力,伴随麻痹的痛感,失去了意识。
循着枪声的方向,来人是郑和。
吴瑰勉强睁开双眼,看到一群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冲过来。
有人在解绳子,有人在敲铁链,有人轻唤他:“吴先生,能听到我说话吗?吴先生,能听到我说话吗?”
温热的指尖摸上他脖子上的脉搏,是医生在确认生命体征。
吴瑰此刻身不由己,他想要开口回应,却没有一丝力气,很快便又闭上眼睛飞机上。
“哥,我们去哪家医院?”坐在飞机副驾驶的郑和问道。
“去人民医院,那里有吴玫,棉棉醒来也会开心的。”
任时鸢声线很不稳,眼睛死死盯着吴瑰,身体却不敢靠近半分,独自蜷缩在角落边,双臂环抱着自己。
吴瑰平卧在担架上。
脚腕和额头分别缠绕着纱布,医护人员轮番用酒精擦拭他的颈部,以暂时缓解高烧。
吴瑰的呼吸断断续续,喉咙里发出微弱的、痛苦的呢喃。
恍惚间,吴瑰觉得自己好似飞在半空中,周围没有任何物体作为支撑。
脚步虚浮的往前走了几步。
他想开口说话,想要去叫任时鸢的名字,怎么也张不开嘴。
忽然漫天的气泡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像烟花一样升高升高,随后破裂开,并伴随着一股酒精的味道。
紧接眼前挂起一张巨大的幕布,方才所发生的一切,犹如电影画面般被放映出来。
吴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阿鸢,你在哪里?时鸢!时鸢!”
任时鸢听到了吴瑰的呼救,细小的、无人察觉的扎进他的耳朵。
“你为什么不救我!你为什么看着我被欺辱!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恨你!我厌恶你!”
一字一句,任时鸢心如刀绞。
他支配身躯一点一点挪近吴瑰。
医护人员见状让出一部分位置,“任总,暂时还不能挪动吴先生。平躺有利于吴先生保持呼吸。”,他们中的其中一人,本着职业素养开口提示道。
任时鸢没有多言,只是握住吴瑰的手,默默坐到一边。缠绕在他耳边的声音刹时消失。
“……在火车站,他们在车厢的踏板边上等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因为火车还没有开动。钟声一响,莉迪亚把手伸给内韦尔,他默默地握住片刻,没有放开,拦住莉迪亚的腰,使劲吻了吻她的嘴唇。火车开了。内韦尔一动不动,继续望着渐渐模糊的车窗。可是,莉迪亚没有探出头来。”
程洮鸣合上书,默默叹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将自己单恋的苦涩带入到故事中。
故事中的主人公拥有爱情美好的开始,最后得到的却是不再纠缠。
“今天的故事结束了。你好好休息,我要去值班了。”
躺在病床上的吴玫无法给予程洮鸣回应。
她依旧安详,脸色较之以前好了许多,若不是呼吸机遮挡住了她一半的面容,她真就像是睡着一般,和普通人无异。
“程医生。”
病房外的走廊,任时鸢雇佣的护工见程洮鸣出来,礼貌打了招呼。
程洮鸣礼节性地点点头,“你好。”回到办公室,程洮鸣打开电脑,看到了消息提示,是海州医疗药研局的邮件。
“予以通过”四个字醒目地标注在文章开头。
程洮鸣腾地站起来,血管里激流奔撞,面上越是克制,心跳就越发加速。
“吴瑰知道这个消息,他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和吴瑰的聊天页面,新的一条是立冬记得吃饺子的祝福相关的短信。
吴瑰回复道:“立冬快乐。”
立冬有什么好祝福快乐的,不过是二十四节气之一。
可程洮鸣那天格外快乐。
一个又一个电话打过去,全部无人接听。
“还是明天约他,当面告诉他更好。”
程洮鸣想,看了眼手表,发现已过九点。
同行值班的医生敲开了他办公室的门,“程医生,值班了。”
“好,稍等。”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程医生!”
“没什么。”
“是不是有约会?”
赵医生挑着眉,笑脸盈盈,用胳膊肘挤了下程洮鸣。
程洮鸣不答,一副默认的表情,“和他见面,应该也是约会吧。”
医院的急诊分为AB两区,程医生和赵医生分别负责两个区域。
两人的办公室在一个楼层,值班的时候,赵医生总是会叫程医生一起。
“今天就咱俩,程医生,你忍心留我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值班室吗?”
赵钺双手扣门框上,装作有人胁迫的样子,皱着眉,拼命想要挤出一些眼泪。
“臣退下了。”
程洮鸣作揖俯首,慢慢退后,按下电梯,“赵医生,加油!”
说完,头也不回的上了电梯。
“程小鸣!”
赵钺握紧拳头,脸上挂着笑,朝着空气狠狠打了几拳。
赵钺第一次见程洮鸣是在每月的述职会上,他不知道“洮”字怎么读,干脆换成“小”字。
后来知道程洮鸣追求患者家属,对他更是好奇心爆棚!
常常蹭上去,和程洮鸣吃饭、值班。
久而久之,两人成为了朋友。
尤其是得知程洮鸣被拒绝,且还是被已婚之夫拒绝,简直是心疼坏自己兄弟了!
深夜的医院,气氛静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看完文献,已过午夜。
程洮鸣站起来舒展下身体,重重的打了一个哈欠。
“咚咚咚……”传来一阵敲门声。
“程小鸣!一个大大大八卦!”
赵钺兴冲冲地反手关上门,眼睛里全是分享八卦的兴奋,“你知道任家不?就任氏集团!”
“知道。”
“你猜怎么着,B区急救室来了一个昏迷的男患者,送他来的是任氏的二少爷!乌泱泱一群人候在急救室外面!咱们主任亲自接待的!”
“任氏二少爷?”
知道任时鸢,但是程洮鸣完全不了解任家复杂的亲疏关系。
“这个任二少爷之前结过一次婚,是和庞氏的大小姐。后来俩人和平分手还登报了呢,整个怪正式的。这不是重点哈,重点是今天那个男患者貌似是他新婚的老公。有钱人性取向就是多变哈!主要是这个任氏家族太奇葩,他们家族的各种弯弯绕绕够我给你讲三天三夜的。”
赵钺组织语言不免有夸张的成分,个中细节却不假。
强烈的直觉告诉程洮鸣,“是吴瑰!”
“什么?什么?”
不等赵钺反应,程洮鸣夺门而出,直奔急诊B区。
愣在原地的赵钺,一时茫然,“不会是他暗恋的人吧!”
唯恐程洮鸣做出什么事来,赵钺赶紧追上去,拦下了程洮鸣。
“你干什么?”赵钺拉住他,上气不接下气,扯着嗓子说得:“程洮鸣,你先冷静一下!患者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转到病房了。我和主任一起送人家离开的手术室。”
听到赵钺说吴瑰没有生命危险,程洮鸣呼吸渐渐缓了下来。
“好了,你先放开我。”
“你确定冷静了?不然我坚决不放开!”
“冷静了,我确定!”
“行,我信你了。”
“吴瑰他到底怎么了?”
“脑部有玻璃碎渣,已取出,缝了七针。脚部有明显出血,并伴随高烧。其他没什么大问题,你放心吧。”
程洮鸣紧握双拳,怒气冲冲地盯着前方。
赵钺把程洮鸣往回扯,“回办公室,我和你详聊行吗!”
力道不算轻,硬生生拽着程洮鸣回了办公室。
之后的一个多小时,赵钺向程洮鸣完整解说了任氏家族在海州的前世今生。
赵钺大学时期辅修了历史,尤其对海州的历史感兴趣。
海州近代历史阶段的兴衰,字字句句离不开一个任氏家族。
为此赵钺专门发表了一篇研究任氏家族与海州经济发展的论文。
工作后,也时常关注任氏的动向。
像是听了一堂娱乐向的历史课,程洮鸣沉思了许久。
而后,说道:“我要把他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