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大概凌晨两三点,外面起了风。
风声裹着沉闷的呼啸声,穿过一颗又一颗的树。
别墅前栽种的树木是精心挑选的观赏性的品种。
任时鸢站在窗前,看到风吹弯了树枝。
吴瑰好像在做梦,喉咙里发出哼哼的呼喊。
任时鸢走进俯身去听时,呼喊消失了,只余平稳的呼吸声。
任时鸢上床为吴瑰盖好被子,吴瑰好似感知到什么,伸出手抱住了任时鸢的胳膊。
上午九点。
外面的风刮得更大了,但是阳光正好,晴空万里。
吴瑰被任时鸢叫醒了。
抱着去了浴室。
从浴室出来,吴瑰给任时鸢的右手换了药,伤疤的可怖程度远超了吴瑰的预期。
换药全程,吴瑰屏住呼吸,手上的棉签,慢慢地靠近,动作极轻。
“你伤口好之前,都不要做饭了,我来做吧。反正,你也很久没有吃我做的东西了。这次正好。”
“好。”
两人简单吃过早饭便收拾好出发前往公司。
任时鸢送给吴瑰一个礼物,是最新款的手机。
“你什么时候买的?”
黑色的包装袋上银色的英文字母十分夺目。
“今天早上的时候,和我的一样。算是情侣款。”
这话一出,吴瑰眉眼微动,拿过任时鸢手中的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和包装袋一模一样设计的长方形盒子,比吴瑰的手掌还要大出一圈。
撕开包裹在外层的一层塑料保护膜,盒子的外壳上有一个小的用布做成的标签,标签上绣有吴瑰的名字。
“这上面是我的名字。”
“喜欢吗?”
轻轻拉动它,一部白金色的手机出现在吴瑰的眼前。
“很好看,我很喜欢。”
吴瑰挺身在任时鸢的脸上留下一个吻,“我能先不用这个手机吗?”
“你想怎么用怎么用。”
“你不问为什么?”
“是觉得导资料太麻烦了?”
“这么了解我!”
任时鸢不语,轻轻帮吴瑰把新手机收回盒子里,放在茶几上,“记得用。”
“你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吴瑰板着脸。
任时鸢看着他的表情,唇边的笑容渐浓,“棉棉的心思,夫君也只能猜出这一分半点,再多便猜不出什么了。”
他学着电视剧里古代男子说话的语气,微微欠身作揖。
任时鸢的行为取悦到了吴瑰。
吴瑰既不喜欢有人能猜透自己心中所想,又不喜欢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人不了解自己半分。
任时鸢的尺度拿捏得刚刚好。
吴瑰提前和汪倜说过自己要搬家的事情,汪倜也和姑姑打好了招呼。
郑和到吴瑰家楼下的时候,一位中年妇人早早等在那里。
领着郑和来到吴瑰家门口,却看到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蜷缩在墙角。
汪桂凤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是莫汀,曾经也是这栋楼的租客。
郑和对莫汀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调查吴瑰的资料,是他亲自整理的。
上前想要叫醒他,却发现他面部呈现出异常的红晕。
开车去往公司的路上,任时鸢接到了郑和的电话。
“棉棉,帮我接。”
吴瑰从任时鸢的手里接过手机,点开免提,“郑大哥。”
“你的朋友莫汀,晕倒在了家门口了。”
“莫汀!郑大哥,麻烦你先带他去海州人民医院。”
吴瑰语速极快,“还有,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家门口的?”
“我个人判断应该在这里待了一整晚。”
挂断电话后,吴瑰直接用任时鸢的手机给花岩打去了电话,发现无人接听。
吴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自从他们两个人确认了关系,无论莫汀和花岩如何争吵拌嘴,花岩总是服软认输的那一个。
就算莫汀离家出走,不出半个小时,花岩就会找到他,可是这次花岩竟然一整晚都没有找过去,也没有给他打电话。
“出什么事了?”
任时鸢靠路边停车,侧身问道。
“也许人命关天。”
吴瑰转头对上任时鸢的目光,神情十分严肃。
因为花岩曾经和吴瑰说过,如果有天莫汀哭着来找他,而他这次食言没有去找他,那就说明他自己回不来了。
吴瑰曾经打听过花岩的底细,无奈自己力单势薄,根本查不出什么。
他也旁敲侧击过问过莫汀,莫汀竟然信了花岩失忆的说辞,不在乎他的过去。
最后,还是花岩主动找上吴瑰,对他坦白了一些事情。
“时鸢,我知道你已经把这几年出现在我身边的人都调查清楚了。现在花岩可能出事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吴瑰恳求道。
吴瑰语气和姿态,让任时鸢一愣,嘴角浮起一丝不可觉察的苦笑,“好。”
得到任时鸢肯定的答复,吴瑰心中松了一口气,“谢谢你,阿鸢!有你在,我很安心。”
吴瑰话一下子扫去了任时鸢的阴霾。
“棉棉,你不用和我说谢谢。”
任时鸢温声道,目光灼灼。
花岩,十二岁因故意伤人罪关入少管所七年。
五年后,由于他表现良好再加上有人保释,所以被提前放了出来。
保释他的人是任言泽的旧相识——花染,保新会的会长。
因为都姓花,外界对他们的关系多加猜测。
有人说,花岩是花染的私生子。
有人说,花岩是保新会老会长花旗方的私生子。
反正左右就是跳不出祖孙三代。
猜来猜去,花岩忽然成了保新会势力覆盖范围内,昌明街的主管人。
十七岁的主管人,底下人当然不服,但是看在花染的面子上,大部分人不敢多说什么。
面上言辞尊敬,礼让有加。
私下做空账目,架空权力。
慢慢地,他们发现,花岩在花家无半分地位,手上动作也就不再遮掩。
可是花家的人,个个狠心辣手且心机深沉。
花岩既然姓花,那就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骨头。
两个月的时间,他以雷霆手段肃清了昌明街的毒瘤,平了一笔又一笔糊涂账。
那十年,可谓风光无限。
扶摇直上,几乎坐到副会长的位置。
然而在副会长的就任仪式上,不幸被枪杀。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现在却出现在吴瑰的身边。
交了男朋友,开了一家普普通通的饭店,过上了平淡如水的生活。
“这小子估计就是被花染关起来了,问题不大。应该是对当年放他自由的事情反悔了,现在想要用他。”
任言泽缓缓道,语气中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和你与齐平达成的协议有关?”
“差不多吧。”
任言泽心情不错,说起这个,他似乎想起什么,“你给我送来这样好的消息。作为你哥,我给你提个醒。英鹿姐那边还等着呢。”
任时鸢沉默半晌,眉峰紧蹙,“哥,我想…”
“哎!打住,你有什么想法别和我说。”
任言泽抬起手臂,眸光幽幽注视着桌子上的文件,“时鸢,既然当初你毅然选择了入任家的族谱,那么你生生世世都是任家的人。已入局,身不由己。现在不是你想说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的时候。花岩的事,我会帮你。”
挂断电话,任时鸢起身走到窗前站定,揉了下眉心,手上的伤口,不知为何,有些隐隐作痛。
平复了情绪,便给吴瑰发去了消息。
吴瑰刚和汪倜签好合同,就收到了任时鸢的信息:“花岩的事情,不用担心。让你的朋友等两天,他会自己回来的。”
“嗯嗯。阿鸢,谢谢你。”
“谢谢你”
三个字一发出去,吴瑰手忙地立马撤回了。
一时忘记了在车上的时候,任时鸢不让他说谢谢。
“撤回了什么?”
“没什么。本来要发一个超级可爱的表情包的,但是一不小心选错了。”
“是多可爱的表情包呢?”
“这样的,怎么样,可爱吗?”
那是一个著名的动画作品中的主角。它双脚点地,双手举过头顶,手腕向内弯曲,整体的线条,呈现出一个桃心。
嘴角微微一笑,十分娇羞可爱。
“可爱。”
“怎么样?”
汪倜在一旁问道。
公司前身破产清算前,莫汀和花岩就离职了。
汪倜和他们交情一般,不过吴瑰和莫汀关系不错,所以连带着也和他们吃过几顿饭。
“任时鸢说,不用担心。”
吴瑰收起手机,端起放在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
“就一句不用担心?”
汪倜像是觉得荒唐,不过转念一想:任时鸢是什么人啊,人家一句不用担心,那可真就不用担心了。
“行了,我懂了。”
“等下你有事吗?”
“没有啊?怎么了。”
“送我去趟医院。”
“吴玫出什么事了?”
“不是小玫,是莫汀。”
“把我当便宜司机了。你这复合了,生活水平也没提高多少啊,出门在外还要我接送。这包,还用着呢!”
汪倜一副吊儿郎当又欠揍的语气质问,“说!一晚上就复合,太快了吧!”
吴瑰身体向后一靠,气定神闲,“首先,他有钱,还肯为我花钱。其次,他长得帅身材好,我们在床上非常相配。”
停顿一秒后,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再其次,他爱我。”
听了吴瑰的一番言论,汪倜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还以为吴瑰会说他们之间荡气回肠你追我逃的虐恋戏码,没想到促进他们之间复合的原因是如此现实无华。
沉默片刻,“前两点,我理解。这最后一点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什么时候你也相信这三个字了?”
吴瑰冲汪倜勾了勾手指,“过来。”
汪倜喉咙发紧,眼神闪躲,吴瑰对他笑,肯定没什么好事,“不了,不了。”
连连摆手拒绝,“我不想知道了,你不是要去医院吗?我们现在就去!”
把桌面上的文件收拾好,拿起手机和车钥匙,便要起身出发。
去医院的路上,任时鸢发给吴瑰一个文件,文件里包含了所有与他交好的人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
他们的联系方式基本上没有变,住的地方倒是有很大的变化。
郑和和任时钰搬出了任家的老宅。
任言泽和张晴则搬进了任家的老宅。
彼时,吴瑰离开任时鸢的时候,手机和电脑被任卓川强行扣留,并且当着他的面,扔进火里销毁了。这些,任时鸢是不知道的。
所以无论之后他尝试拨打过多少次,吴瑰的手机号码,得到的永远都是无人接听,直到最后变成,号码已被强制注销。
他才放弃。
吴瑰没有给任时鸢改掉备注,依旧是那个“乌龟先生”。
聊天记录自然也没有删除,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吴瑰手指向上滑动,昔日两人聊天的场景历历在目。
他看上去似乎在思考什么,眼神专注看着前方。
车流穿梭,树叶随风飘荡,忽地一下,落在了汪倜的车挡风玻璃上。
那片树叶没有停留很久,马上便让另一股风吹走了。
“天气预报说,接下来的一周,都不是一个好天气。”
汪倜注意到了,绿化带上的栽种的月季花,一夜之间,都被冻死了。
它们的枝干还是绿色的,但是花已经呈现出枯萎的状态。
“那挺好的。”
吴瑰收起手机,放回了自己的帆布包里,心不在焉的应了句。
“哪里好了?我不喜欢这种不稳定的天气。”
等红灯的时候,汪倜瞥见吴瑰的穿搭,才真切地感受到,吴瑰回到任时鸢的身边了,只是那个包,实在和吴瑰现在整体的气质不搭。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不要用那种眼神偷看。”
吴瑰毫不费力找到汪倜放烟的地方,打开发现里面是一盒雪茄。
“不觉得,你这个包和你这一身大牌不搭吗?”
“不觉得。”
吴瑰侧身,静静看着汪倜,拿出那盒雪茄,在他眼前晃了两下,“什么时候换成这种东西了。”
“啊?什么东西。”
这时绿灯亮了,汪倜的注意力全在车上,毕竟今天的天气属实不好。
“雪茄。”
“这个,卫也换的吧。”
“不打算瞒我。”
“瞒你做什么?没什么好瞒的。我和他各取所需而已。”
汪倜神色坦然。
吴瑰也没有再说什么。
郑和将莫汀的病房号,发给吴瑰之后就一直在医院的走廊上等着他。
期间,任时钰打过电话,问了他昨天晚上的事情。
这几年,经过长久的治疗和康复训练,任时钰在白天保持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记忆也越来越稳固。
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细节的部分记不太清,不过大体上还是可以回忆起一部分。
“他真的回来了?”
白天的任时钰和晚上的任时钰最大的不同之处,应该是他们说话的声调和语气,眉宇之间给人一种疏离感,对人对事,稳重自持。
晚上的他,截然相反,非常活跃,多了些孩子的稚气,还很怕任时鸢这个哥哥。
“回来了。”
面对除了任时钰以外的人,郑和始终沉默寡言,一副冷冰冰的面孔视人。
听到任时钰用这样的声线和他讲话,郑和脸上神色立马变得明媚,手脚不自觉紧绷起来。
即使两人已经是最亲密无间的关系,郑和还是会显露出羞涩的模样。
“那你有他现在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任哥应该有。”
“好吧,我去问问我哥。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下午。”
“下午回来的时候,和我一起出去一趟。我想到给甯甯送什么礼物了。”
“好。”
医院的住院部包含五栋二十层的大楼,楼与楼之间有廊桥相连。
吴玫和莫汀的病房相隔两栋楼不远。
吴瑰想,安排好莫汀的事情,可以有时间去看看妹妹。
“这次来得匆忙,没有给小玫买花。”
汪倜拿出手机点开外送的软件,输入鲜花,专心致志的挑选了起来。
看到满意的,把手机伸到吴瑰面前,问他的意见。
“这个怎么样,这个,还有这个。我觉得都不错。”
吴瑰对花的研究是从和任时鸢住在一起之后才开始的。
不仅仅有花,还有厨艺。
开始的几个月里,吴瑰和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少有的交流,就是问他回不回来吃饭。
他一个人和几个阿姨住在偌大的别墅里,十分孤独。
就想做些事情来打发时间。
“第三张。”
“行,我也觉得这个好看。”
电梯里不光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的家属们,要么是住在医院,身上穿着较为单薄随意,脚上还踏着拖鞋。
要么是来探望,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果篮、食物、保养品,穿着体面。
他们也在切切细语,讨论着有关家人的话题。
一切都是那么安然。
莫汀所在的楼层到了,吴瑰和汪倜走出电梯,转入一个拐角,便看到郑和坐在楼道的椅子上。
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运动套装,金色的长发半扎起来,可以看到耳朵上还戴着一个银色的耳钉。
双手放在膝前,腰背挺直,一副正派的坐姿,与他的造型完全不搭。
看到吴瑰和汪倜走过来,立即站了起来。
郑和这样的装扮,想来应该是出自“晚上的”任时钰之手。
吴瑰见怪不怪,“郑大哥,麻烦了。”
“不用客气。没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郑和这样的装扮冲淡了他身上的那股木然肃漠的感觉,虽然此刻他面无表情,说话的语气听起来硬邦邦的,但是却显示出一种无状的可爱。
“好的,郑大哥。路上注意安全。”
目送郑和离开,汪倜这才开腔,“这人谁啊?不会这就是传说中的每个霸道总裁背后的男人吧!”
吴瑰懒得理解释,转身开门进了病房,把他挡在了门外。
“什么意思!吴瑰!你卸磨杀驴!”
汪倜本想声讨吴瑰的无情行径,但是看到病房门框边墙上的“禁止喧哗”四个大字,五官用力,生生将高音咽了下去。
用气声隔着门缝为自己打抱不平。
敬“诡秘”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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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同居生活二三事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