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击的余威尚未完全散去,傅沉渊的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着,每一次肌肉的抽动都牵扯着尚未痊愈的旧伤,带来新一轮的刺痛。丹田气海附近更像是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痛与麻木交织,让他连凝聚一丝魔气都变得极其困难。
他仰面躺在地上,粗重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尘土,让他显得狼狈不堪。那双猩红的眼眸失去了片刻前的凶戾和疯狂,被一种剧烈的痛苦和深深的无力感所取代。
失败了。
又一次失败了。
而且败得如此彻底,如此……难堪。
他甚至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再次以绝对的力量碾压。那根诡异的短棍,仿佛是他命中的克星,总能在他自以为看到希望时,给予他最沉痛的打击。
林野没有立刻离开,她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次日常的训练任务。
她甚至拿出了一块粗糙的布巾,仔细地擦拭着电击棒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将其收回系统空间。
整个过程,安静得令人窒息。
傅沉渊的视线有些模糊,剧痛和脱力感让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涣散。但在那一片混乱与黑暗之中,林野那张冰冷而清晰的脸庞,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恨吗?
当然恨!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但除了恨,还有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情绪,在悄然滋生。
是恐惧吗?不,他傅沉渊天生魔胎,从不知恐惧为何物。
那是……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后的茫然和无措。
他习惯了世人的恐惧、厌恶、或者像白灵儿那样虚假的同情与怜悯。他也习惯了用更加强大的力量和更加残忍的手段,来回敬这一切。
可林野不一样。
她不怕他。不厌恶他。也不同情他。
她看待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待一件出了问题的、需要被“修正”的工具。她对他施加暴力,不是为了发泄,不是为了折磨,而是为了……执行她口中的“规矩”?
这太荒谬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救赎”方式?
“为……为什么?”傅沉渊的声音沙哑破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或许只是极端情绪下的失控,或许是真的想从这无尽的困惑中找到一丝答案。
林野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有些意外他会开口。她抬眼看向他,对上那双依旧猩红、却少了些癫狂、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的眸子。
“什么为什么?”她的语气依旧平淡。
“为什么……不杀我?”傅沉渊死死地盯着她,“你明明有机会。或者……像那些人一样,假惺惺地……感化我?”
这是他最大的疑惑。如果她真的如她表现的那般冷酷无情,为何留他性命?如果她真是所谓的“救赎者”,又为何用这种比魔道更极端的方式?
林野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最终,她给出了一个让傅沉渊完全愣住的答案。
“杀了你,太便宜你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而且,麻烦。”
“至于感化?”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近乎嘲讽的弧度,“那是圣母做的事。而我,是来管教你的人。”
“你的命,现在属于我。在我没有允许之前,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走到屋角,那里放着一个小水缸。她用木瓢舀起一点清水,慢慢地喝了几口,然后又用剩下的水浸湿了布巾,开始擦拭脸上和脖颈的汗水。
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交锋,以及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论,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小插曲。
傅沉渊躺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你的命,现在属于我。”
“在我没有允许之前,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这两句话,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刺骨的感觉,顺着脊椎一路蔓延至头顶。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生命,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被另一个人如此轻描淡写地、却又如此不容置疑地宣示了所有权。
不是占有,不是奴役,而是……一种更加绝对、更加冰冷的“管辖”。
恨意依旧在胸腔里燃烧,但在这熊熊烈火之下,一颗名为“错愕”乃至“茫然”的种子,已经悄然破土而出。
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女人。
她的行为,她的逻辑,她的目的……一切都超出了他固有的认知范畴。
而未知,往往意味着……危险,或者,某种难以预料的变数。
他看着林野擦完汗,重新坐回椅子上,再次闭目开始那奇怪的呼吸法训练,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自身存在意义的动摇,在他心底悄然蔓延开来。
他,傅沉渊,天生魔胎,未来的灭世者,此刻竟然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掌控了吗?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屈辱,以及……一丝隐秘的、连他自己都不愿面对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