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觋师,胜宁和谢见明见踏上了去浮云寺的路。
浮云寺离这村庄也不远,约莫着是三十里地的路程,它曾经是大楚国的国寺,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最起码一千年前确实是这样的。
那时候,父皇母后感情也不是之后的那种剑拔弩张,也算得上是举案齐眉,比翼双飞,她出生当日,就有来自浮云寺的方丈来给她诵经祈福,但浮云寺方丈并没有照做,而是留下了一句“今世戚戚,来世楚楚”之类的话语。
皇后当即就不乐意了,说她的女儿一定会一生幸福,还轰走了那位方丈。
但后来,方丈的话果然就应验了。
想着想着,胜宁心里生出一股子沉闷来。
谢见明时时刻刻都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就连她脸上的那种细微的表情都能收入眼中。
谢见明放慢了脚步,两个人本来就是并肩而行,这样一来,胜宁的脚步也放慢了,胜宁问他:“前方可是有什么野兽?”
“并未如此。”
“那你缘何放慢了脚步?”
谢见明从乾坤袋里拿出来一件披风,抖了抖,给胜宁披上了。
胜宁不动声色地撇了一眼他系在腰侧的乾坤带,乾坤袋是一件便宜的法器,除了在凡间买不到之外,在天界,魔界可都是卖都卖不出去的东西。
但对于他们来说,一个灵力受损至今尚未痊愈,一个就是魔力稀薄的孔雀,两个人也凑不出来,可以买乾坤带的灵力,一开始,胜宁就没打算买了,尽管这个东西真的很方便。
但是那天谢见明偷偷跑了,当天晚上带回来了一个乾坤袋。
她问是怎么带回来的?
他说他去妖界给人家做小工,换了一天的灵力,去买来的。
胜宁的意识渐渐回笼,她几乎就脱口而出的说出了那一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对她好的人屈指可数,皇后,太子,以及她转世成为雪豹后,生下她的雪豹夫妇,除此之外,没有血缘的牵扯,她很难相信有人不图任何东西地为她好。
谢见明脸上还是挂着浅浅的笑容,笑起来很真诚:“这是应该的,你救了我。”
“可是我只是把你从雨里救出来而已。”
两个人行走于夜风之中,在昏暗的环境当中,胜宁看不到谢见明脸上的表情。
不过她能听见谢见明说:“我这魔吧,跟别的魔可不一样,别的魔都记仇,我记好。”
胜宁笑了一声:“你说不一样,就不一样了?”
听见胜宁的笑声响起,谢见明的心,这才放下了,方才一路上,她都是沉闷的很。
于他而言,他什么也不愿意做,但若是胜宁喜欢,他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帮她得到,她想要真相,那他就陪着她去查。
浮云寺很是壮观,坐落在山顶之上,占地极大,不过他们初一进去,没有慌了阵脚,而是尾随着一个洒扫的小和尚,这么晚了,除了他,他们就再也没见过,还有谁来打扫,这小和尚应该就是被人孤立了,自己扫完这几座大殿。
他们只要跟着他,不能把这里的地形给摸清楚。
浮云寺虽然是曾经的国寺,但时至今日,谁又知道这里的景物发生了什么变化呢。
他们刚从树上落地,就隐隐约约的嗅到了一股怨气的味道,不过这种味道转瞬即逝,让胜宁角的这种味道甚至是不存在,这里可是浮云寺,哪里有什么怨气!
一定是她脑袋瓜儿绷紧了,开始草木皆兵了!
静安方丈在觋师嘴里,还是一个不错的人物,品德兼优。
他们跟着这小和尚,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应该住在一起,品德兼优的静安方丈应该不会把这寺庙里的人分成三六九等,自己为三等,住好雅舍吧。
小和尚应该初来乍到,扫了好久的地,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他才完成自己的工作,回去寝屋了。
胜宁和谢见明两个人狠狠心,用了一个隐身术,隐藏在一棵大树后面,照着觋师给他们的静安方丈的画像,不错眼的盯着那些刚出门的和尚们。
一个,两个,三个。
胜宁感觉自己的眼都要看花了,静安方丈怎么还不出来,难不成他真不住这?
眼下,只有一个房间还紧闭着房门,胜宁和谢见明两个人瞪着四只眼,要是两个人的眼光可以化成实质的东西,那这道房门应该早被两个人捅出窟窿来了。
那些小和尚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这间房门才姗姗的敞开了。
出来的这个人穿衣打扮上十分华贵,脸上带着一种不属于出家人的世俗,眼里还对身上的袈裟充满着得意。
那人嘴里还满是不屑道:“静安还真是简朴呢,一件好袈裟都没有,之前他还有两件破袈裟换着穿呢,现在他恐怕只剩下他身上穿的那一件袈裟了,也没看见给自己添置点衣裳,穷酸鬼!”
那人说完了,正要往大殿里走,他身后一个小和尚蓦然轻拽住了他的手臂:“静默主持,方丈不在,您若是这样,方丈回来了,该如何是好?”
静默主持狠狠斜了那个小和尚一眼,语气也算不上好,当然,里面还夹杂着一种欢呼雀跃:“皇室规定了,每次疫情过后,都让寺里最德高望重的和尚,去永明公主庙宇里诵经祈福,哪一个去的和尚回来活的久的?哪一个不都是重病缠身,不治而亡!”
静默主持呵呵的笑了起来:“静安那老头子一死,整个浮云寺就是我做主了,以后你就不应该叫我静默主持,还是叫静默方丈了!记住了吗?”
“可是,可是静安方丈贤名远扬,寺中多半都是敬重他的人,且他今日便要回来了,说不定他还能苟延残喘几年呢。”
静默主持无语地盯着小和尚:“说你蠢,你还不听,我早就找好了人,把‘那位’给放出来了,今日,我就要让静安那个老家伙名声扫地!这浮云寺可是国寺,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他就死路一条了,哈哈——!”
说罢,他们就洋洋得意得走了。
胜宁跟谢见明对视一眼。
静默主持说的“那位”究竟是谁?
但不论这人是谁,都是静默主持残害静安方丈的一柄重剑。
静安方丈绝对不能死!
但“那位”应该是静默主持,提前就找好的人了,他们也不知道是谁。
谢见明看着犹豫不决的胜宁,就要知道她又是不舍得灵力了。
他方想开口,说去大门口守着,有什么异动当场叫那个人拿下。
胜宁深深望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在你心里,我就那么抠吗?”
谢见明义无反顾的说:“当然没有。”
胜宁好笑地勾了勾唇角:“没有,那就听我的。”
她掐了一个决,指尖跳跃着蓝色的灵力,轻轻一弹,这灵力就跟利箭似的,飞到了那静默住持的后脖颈上,静默主持的身子立马就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双眼一闭,以脸抢地。
这个决是引魂决,可以探查一个人的记忆。
胜宁和谢见明立马就化成了两缕魂,钻入了静默住持的识海里面。
两个人初到静默主持的识海里面,教里面的黑雾迷的睁不开眼,神识清明的人,识海也就清澈,心眼子不正当的人,识海里面却浑浊不堪。
每一团黑雾,就是每一件他做过的坏事。
胜宁打眼一看,欺男霸女之类的事情,竟然是他所做之事中,最不值一提的存在。
谢见明只身挡在胜宁前面,护卫着胜宁,两个人一边走,谢见明一边拨走前面所有的黑雾。
他们所看的记忆,都是通过静默主持的眼来看的。
“静默主持”脱去了袈裟,带上了斗笠,把自己做的严严实实的,看上去就是一个旅人。
胜宁和谢见明就跟着“静默主持”走着。
走了一阵儿,两个人眼前大亮了起来,周围也不是乌漆麻黑的环境了,而是一间雅舍,不是在浮云寺里,看这模样应该是客栈里面。
客栈里面很是简陋,桌椅板凳都老旧不堪,“静默主持”一坐上去,板凳就不堪重负的咯吱咯吱的响。
小二过来问他要喝些什么。
“静默主持”随手拍出来几块碎银子:“一碗水,剩下的给你了。”说完,他下巴努了努二楼的方向,“这里生意不错呀。”
小二满脸带笑的拿了银子往自己怀里揣,有了钱,什么事也好办,小二笑着对“静默主持”道:“平常生意没这么好,今日来了一个和尚,还带着一个姑娘,那姑娘虽然脸配面纱,但眉眼来看,绝对是个不俗的人物。”
面纱?
胜宁和谢见明对视一样,她咬了咬下唇,难不成静安方丈救下来一位了?
“静默主持”又给了他几块碎银子:“我要那和尚隔壁的那间房。”
说完,“静默主持”就上楼了,胜宁跟谢见明就不错眼地跟着他,他们只能跟着他,不然,他们就看不见他看到的一切了。
“静默主持”来到了“静安方丈”的门前,弓下了身子,这间客栈破烂不堪,窗户纸也不怎么好,容易透光,透人,“静默主持”怕看不清楚,又用手指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小洞,拿眼睛往里边瞧。
“静安方丈”果然带了一个女孩来到了房间里,而且他还没有穿袈裟。
那个女孩看起来有些疯癫,身着华服,看样子,在床上坐着,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瞳孔也黯淡无光,嘴里直说:“是恶鬼,是恶鬼,恶鬼来索命了!”
胜宁一看见那姑娘脸上的面纱,神情霍然一凝,果然跟她的面纱一模一样!
“静安方丈”离这姑娘不远不近的,问她什么,这姑娘始终都是疯疯癫癫的,没有办法了,“静安方丈”只能在山下给她租了一个院子,让她在里面安养着。
浮云寺香火鼎盛,“静安方丈”有时候脱不开身,所以只能在夜晚的时候静悄悄的下山去看她,这姑娘有时清醒,有时疯癫,疯癫的时候偏多,且除了“静安方丈”,就没人能管的住疯癫的她,所以,要么“静安方丈”去软和疯癫的她,要么是她疯癫了之后,疯魔了似的去找“静安方丈”,仿佛在他身边才能获得一丝的安宁。
“静默主持”自从得知了这个秘密,就再也坐不住了。
后来的事情,就是他吩咐一个小和尚,让他把疯癫的姑娘,趁着“静安方丈”回寺的时候放出来,让他身败名裂。
他说的“那位”,就是这个姑娘。
这里毕竟是个寺庙,而他们一个妖,一个魔,这里着实可克他们,他们只在静默主持识海里面待了一会儿,便出来了。
他们方一出来,正值天边大亮,日出东方,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香火重地,人声鼎沸。
忽然,大殿里响起了一道刺耳的尖叫声,雪豹的耳朵是很灵敏的,胜宁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这道声音,一个决就带着谢见明瞬移了过去。
大殿里哭闹喊叫的姑娘,就是静安方丈救下来的那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