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教堂的阴影里,时序的心沉到了谷底。
空荡荡的圣坛、被临时借调的神父、未曾出现的婚车车队以及失联的宋知禾,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变故。
婚礼地点被临时更改了。
“未央酒店!”Jason急促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仪式提前了,改在酒店多功能厅,程前的人已经封锁了教堂所有出口,他们发现我们了。”
时序脑中“嗡”的一声,好似瞬间回到了某个噩梦般的循环终点——
奢华的酒店套房,宋知禾破碎的身影从高空坠落……那是他无数次循环都无法摆脱的恐惧。
程前那个变态,他用最暴虐的方式宣示所有权,而这一次,他甚至提前了时间。
“拦住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时序对着手机低吼,人已如离弦之箭冲向侧门。
教堂外,程前派来“清场”的黑衣保镖已经围拢过来。
拳脚相加,闷响不断,时序凭借精湛的格斗技巧和不顾一切的狠劲硬生生地撕开一道缺口,脸上挂了彩,手臂火辣辣地疼。
黑色的轿车在傍晚的车流中疯狂穿梭,但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未央酒店那边,在敬酒间隙的程前接到一个电话,对伴娘林樾使了个眼色。
只见林樾递给宋知禾一杯橙汁:“来,小禾,缓一缓,还有好多桌呢。”
她递过宋知禾看着她,面不改色地喝了半杯。
她不知道时序最害怕的宴席环节会发生什么,但想着再糟糕的事情总有办法重开,先走一步看一步。
新一轮的敬酒又开始了:“恭喜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教堂和酒店离得并不算远,但时序赶到的时候,敬酒已经结束了。
他乔装成服务员潜入,没想到竟然与整晚都心不在焉看戏的程启撞个正着。
“嘿,你怎么回事……我趣,陈……”程启把后一个字吞了回去。
“对不起。”时序心急如焚,忙道歉想走开。
程启拦在前面,低声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来找林樾的吗?”
时序见被认出来,一不做二不休:“程启,帮我,我来救宋知禾,她有危险,她在哪?”
“她能有什么危险,这个婚是她要结的。”程启不爽道,“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名……”
“看着我程启,她是被被逼的,帮我,要快,她对我很重要。”时序严肃,语速极快。
程启登时瞪圆双眼,来不及磨叽,一秒点头。
“我看到林樾把她扶上楼了,去新娘房。”
某个套房里,宋知禾的意识像沉在浑浊的温水里,四肢酸软无力。
林樾递来的那杯果汁有问题。
她眼睁睁地看着程前的脸在眼前放大,他粗暴地撕扯着她敬酒时穿的龙凤褂。
金银线崩断,盘扣飞落,露出里面的红色真丝吊带裙。
冰凉的空气激得她皮肤泛起细小的疙瘩,更深的是恐惧和恶心。
“你……卑鄙……”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程前的手指贪婪地抚过她裸露的肩头,眼神炽热而疯狂。
“小禾,今晚,你是我的了。谁也抢不走,尤其是那个戏子!”
酒店走廊。
时序心急如焚,额上汗珠层层涌出。
不在新娘房,不在新郎房,不在那次循环悲剧的房间,到底在哪?!
他避开巡逻的保镖,闪身进入消防通道。
手机屏幕亮起,是前去查监控的程启发来的信息:顶楼8008。
几乎同时,一声凄厉的“救命”从前方一间虚掩的套房内传出。
时序瞳孔一缩,不假思索地踹门而入!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对惊慌失措、衣衫不整的男女——显然只是情侣间的玩闹。
顶层皇家套房。
程前带着酒气的吻即将落下,宋知禾猛地闭上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咬向自己的舌尖。
剧痛伴随着铁锈味瞬间炸开,尖锐的刺痛刺穿了混沌。
她猛地屈膝,用尽全身力气撞向程前的要害。
“呃!”程前猝不及防,痛呼着弓起身子。
她趁机滚下床,手脚并用地冲向敞开的落地窗——外面是连接着天台的露台。
跌跌撞撞地拉开玻璃门,冰冷的风瞬间灌入,吹得她单薄的吊带裙紧紧贴在身上。
宋知禾毫不犹豫地冲向露台边缘,翻过矮墙,站在了狭窄的天台边缘。
脚下是城市璀璨却令人眩晕的灯火。
“别过来!”她嘶哑地喊着,声音在夜风中颤抖却带着决绝,“再靠近一步,我就跳下去。”
程前捂着下身,脸色铁青地追到露台。
林樾也紧跟着跑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错愕和快意。
“宋知禾,你疯了,”林樾尖声叫道,“他是你丈夫!你到底在矫情什么?程少哪点配不上你?”
林樾甚至还在这里?他们让她恶心。
宋知禾背对着深渊,死死盯着林樾,眼中是彻骨的寒意和失望。
“为什么?林樾,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帮他给我下药?帮着他毁了我?”
“朋友?”林樾像是被这个词刺痛,瞬间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狂怒。
“宋知禾!你凭什么高高在上?!你知不知道他每次在你那里碰了软钉子,憋着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最后遭殃的是谁?”
“是我!是我!凭什么?就凭你运气好有个瘫子爹让他觉得新鲜?就凭你装模作样地‘守身如玉’?!你享受着他未婚妻的光环,承受着他扭曲**的人却是我,我恨你!我恨你们!”
“够了!”程前粗暴地打断林樾的嘶吼,所有的伪装彻底撕裂,露出狰狞的底色。
“跳啊。你倒是跳啊!宋知禾,我告诉你,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就算你变成一滩烂泥,我也要在你身上盖上我程前的印记,你想为那个戏子守节?做梦,我今晚非要你不可。”他一步步向前逼近,眼神疯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哥!住手!”程启的声音带着哭腔响起,她和时序终于冲上了天台。
时序一眼看到站在死亡边缘摇摇欲坠的宋知禾,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不要。时序摇摇头,无声地对宋知禾说。
“你就是时序。”程前咬牙切齿。
“宋知禾你尽管跳,在下面好好看着我怎么将这个戏子踩进地狱,我让你死不瞑目。”
“林樾,你还等什么,你不是要报仇吗?在警察来之前。”
时序忽然发难,挑拨离间。
“贱人,你和他是一伙儿的……”
“你胡说什么?”
林樾被程前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后退,却绊到了天台上散落的香槟杯碎片,惊叫着向后倒去。
程启离得最近,下意识地扑过去想拉住她。
“啊!”程启被她的力道撞向栏杆,飞了出去。
时序的目光被这突发的险情牵引,身体比思维更快,一个箭步冲向程启,手臂牢牢抓住了程启的胳膊。
时序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一扯,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两人直直地翻过了矮墙,朝着地面急速坠落。
“时序!程启——”宋知禾撕心裂肺的呼喊被呼啸的风声吞没。
程前呆立在原地,林樾瘫倒地上,表情凝固,只剩下茫然。
宋知禾眼睁睁看着两道身影消失在夜里,两声巨响后,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褪色……
11月28日晚上10点。
未央酒店派对的喧嚣涌入耳膜,震得宋知禾的耳膜嗡嗡作响。
没有捂胸口的枪伤,没有后怕的喘息。
时序最后坠落的画面,程启惊恐的尖叫,林樾怨毒的嘶吼,程前疯狂的狞笑……
这一切在瞬间的黑暗后,被强行塞回了这个灯火辉煌的起点。
宋知禾睁开眼,视线瞬间穿透迷离的灯光和晃动的人影,落在了不远处正和几个年轻人说笑的程启身上。
“小启!”她几乎是撞开挡在身前的人,踉跄着冲了过去。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她一把抱住程启。程启被她撞个满怀,一个趔趄差点往后倒。
“小启!没事的,没事了,是噩梦!别怕,别怕!”
宋知禾的声音又急又快,把她抱得紧紧的,想确认她是安然无恙的。
程启彻底懵了,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茫然:“小……小禾姐?你怎么了?什么噩梦?我没事啊?”
宋知禾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晃,松开怀里的女孩,死死盯着程启的眼睛。
里面没有死而复生的恐惧,没有卷入循环的迷惘。
“你……没卷入……”她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程启能勉强听见,“那就好……那就好……”
她松开手,眼神却瞬间失去了焦距,仿佛灵魂被抽离了一部分。
“小禾,你怎么回事?吓死我了!”林樾带着关切的表情及时出现,试图扶住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宋知禾。
“是不是喝多了不舒服?我扶你去休息室……”
扶去休息室?上个循环林樾将她送入狼窝的怨愤卷土重来。
“啪——”
林樾猝不及防,被打得头猛地一偏,脸颊上迅速浮起清晰的五指印。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宋知禾。
整个派对区域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上。
“为什么?!”宋知禾逼近林樾,质问着。
“林樾,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哪里对不起你?”
她眼中怒火仿佛要将林樾烧穿。
“是因为程前?因为每次他碰了钉子,就去找你发泄?所以你恨我?所以你一次次帮他算计我?帮他给我下药?!看着我被他糟蹋你就那么痛快吗?!”
“小禾姐,你说的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现在也只有程启这个程家人敢插嘴了,但她三观此刻俱碎。
“小启,你别管大人的事。”
“你到底在说什么?”林樾被说中,内心惶恐不已。
“小禾,冷静,你在胡说什么?”程前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他脸色铁青,快步上前,试图将她拖离人群中心。
“放开我!”宋知禾剧烈挣扎,但甩不开程前的手,索性不再挣扎。
“我胡说?程前,我不仅知道你和我的‘好闺蜜’林樾的奸情,我还知道她怀了你的孩子,你们不是情投意合吗?我成全你们,去验孕啊,现在就带她去!明天的婚礼我让位。”
她指着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林樾,又狠狠瞪向程前,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还有季青青,那个被你逼疯关进精神病院的前女友,程前,你做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以为真能永远瞒天过海吗?我告诉你,这个婚,你杀了我,我也不会结,死也不会!”
现场一片哗然,窃窃私语瞬间变成了震惊的议论。
“小禾,你别这样,我们这就去见你的精神科医生。”
林樾反应过来,忙对周围的人解释。
“小禾婚前恐惧症的病情加重了,医生说这是癔症,请大家多包涵。”
她甚至亮出了宋知禾在精神科室门口的照片。
“那是我去看……”
程前额角青筋暴跳,直接箍紧宋知禾,截断了她的话,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挣扎尖叫的她强行拖离现场。
那是林樾陪宋知禾去看失眠拍的照片,原来被朋友背刺是那么轻易的事。
直到程前将宋知禾甩在酒店某间房的厚地毯上,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这样的无能狂怒,时序也经历过吗,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看到程前反手锁上了门,扯开了领带,宋知禾从地上爬了起来,迎上他的目光。
“小禾,你查我对吗?为什么,想悔婚?”
“你会为了我,将在你身边三年的季青青逼进精神病院,那么等下一个人出现,我的下场又是什么?”
“小禾,我承认,以前我很混。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我产生结婚的冲动,你是唯一一个,我是真的爱你,爱到发疯才会这样……”
“爱我?”宋知禾抬起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程前,你的‘爱’,就是手机里装定位,就是下药,就是□□吗?
“好,那你告诉我,等你不爱我了,我会怎么样?”
不知怎的,程前的眼神好像瞬间换了一个人,紧绷的下颌线突然舒展,嘴角扬起不合时宜的温柔微笑,令小禾无端生出异样的恐惧。
“那你会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你会生下我的孩子,做一个好太太、好母亲。”
“宋小姐,你不知道,像你这样的人,瘫痪的父亲,随时失控的母亲,能养出你这样血液里有一股子韧劲的人,是多么的难得,我喜欢你的软肋,迷恋你的清高,珍爱你的贞洁……”
宋小姐?他连说话的腔调都变了。
他低下头,伸手试图去碰触宋知禾的脸颊。
她一步一步后退,拉开与他的距离。
他歪头的角度让睫毛在脸颊投下蛛网状的阴影。
“宋小姐的锁骨真漂亮……”指尖好像在隔空描摹她颈脖的弧度。
“你,你是谁……别碰我,你让我觉得恶心。”强烈的直觉,让宋知禾汗毛倒竖。
“恶心?”程前森冷的笑容一点点绽开,他一步步逼近。
“宋小姐,你注定是我的,你的身体会比你那张嘴诚实!”
宋知禾早有防备,灵活地向旁边一闪,程前扑了个空,却露出一个更宠溺的笑容。
力量悬殊,宋知禾看着程前泛出陌生气质的脸,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
他疯了,她斗不过,此路不通,结束这个循环!
就在程前的手即将抓住她手臂的瞬间,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旁边墙壁,狠狠地撞了上去。
宋知禾纤细的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毯上,浓稠的鲜血从发缝里成股滚落下来。
程前保持着扑抓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却展现出一副……欣赏的神色?
她的眼睛还睁着:这个死法,太疼了……
上一次害死程启,下一次又会害死谁?
累了,毁灭吧,赶紧的。